第一千一百三十章:仙凡有别
天空乌云密布,沉沉的黑暗在天空之上再度盘踞成墨,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再度来临。什
方歌渔抬眸看天,淡淡道:“风雨欲来,仙尊……当心头顶。”
方才那场暴雨,正是真祖邪神的一场欲念分身所化。
一滴雨水便便可将一名金仙逼至这种绝境程度。
水火无情,风雨难抵。
这场盛世欲念之雨,凭借仙尊的一场天河星幕,是否能够遮天挡下?
大祸临头,仙尊祝斩倒也极当得起圣人这个身份,冷定,分析,精准果断地指出了其中要害。
他抬眸再次用深远地目光看向方歌渔,道:“你既是雪拂之女,继承十方血脉,奉剑近二十余载,与真祖邪神朝夕为伴。什
论其感知邪神气息之能力,举世之中,无人能及,若你灵观,能否找出邪神寄宿体之所在?”
方歌渔明白仙尊祝斩的意思。
这真祖邪神看似强大无解,一旦现世事态就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在古时期,便随父帝一同南征北伐,战将臣,伏邪神的仙尊祝斩,对付邪神却是自有一套经验的。
真祖邪神无匹,又是无上不死之身,可吞噬天下苍生万物的欲望为食,引诱人们为它许愿,从而壮大自己的实力。
水火尚有侵挡之力,万物相生相克。
可真祖邪神之可怕,在于防不胜防,如毒瘤顽疾一般根深蒂固在人心鬼蜮之中。什
但凡有思想有情念者,都极易被真祖邪神蛊惑,成为为欲望操控的邪灵。
可是纵然邪神这般强大到令人绝望,但是从古至今以来,却是无过一次先例,是由真祖邪神自己亲自动手杀死生灵的。
能与真祖邪神朝夕相伴的方歌渔当然也如仙尊祝斩般一样清楚。
其实……真祖邪神没有直接性的杀人能力。
它需诱导、蛊惑、入梦、就如同毒雾一般慢慢渗透到目标的身体之中,腐蚀人心。
就像是方才受到精神攻击蛊惑的金仙羿治,他虽在瞬间被污染了三分之一的灵魂,却远远还不至于被瞬杀的程度。
只要他接下来能够绝对掌控克制情感,不向邪神继续许愿,他便能够保持自己的神智活下来。什
而真祖邪神想要继续蛊惑一个抱有警惕性的金仙继续许愿,也需要耗费一定的心神力量。
真祖邪神并非不可设防,正如方歌渔,她不过半仙半凡的稚子,并非绝情绝念的仙人高僧,却依旧能够与真祖邪神朝夕相伴十九年而不为其欲望所吞噬。
金仙羿治会落得那般下场,大部分原因大抵是出自于仙辈同僚们的质疑与忌惮。
一旦成为一个不安定的隐患,在面临苍生安危的时刻,他自然也就无法立足于此地。
而此刻真祖邪神的气息已经临世,甚至在悄无声息地吸收着城中的欲望,在不断壮大。
但就在方才,看似轻松的蛊惑了一名金仙许愿,似乎就已经消耗了‘它’不少复苏醒来的力量。
汲取了一名金仙愿望无异于将变得更加可怕,同时也变得更加谨慎。什
仙尊祝斩丝毫不乱,出手果决的解决掉了金仙羿治这一隐患,它便无法继续蛊惑汲取金仙羿治接下来的两个愿望来补充自己的能量。
它又重新蛰伏于黑暗之中,默默窥视人间。
它选择在群仙入凡人间的时候打破封印,目的显然是不愿意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能够吞噬天上群仙的大好机会。
可是即便是对于邪神来说,极大的诱惑同时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而这种默默蛰伏,不敢轻易现身,正是因为它在忌惮着群仙以及仙尊祝斩的力量。
仙尊祝斩话中暗意,正是想在真祖邪神再汲取到一个人身上的完整三个愿望之前,找出此刻它所寄宿的许愿者宿主。
只不过……什
方歌渔闭眸深深感应一番后,道:“仙尊大人智慧通达,实在令人佩服,只可惜这真祖邪神以万欲为食,智力同样远超于寻常生灵。
它似乎提前预知了仙尊大人所想,就在大人与小女子交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城中已有一半修士与百姓的欲望皆受邪神所食。
同时邪神亦将自己的气息皆标注在他们每个人身上,以至于我此刻短时间内,很难辨清寄宿主体究竟是谁?”
说完这句话,方歌渔看到了仙尊祝斩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她凉凉掀起眼皮,呵然笑了起来,那凉幽幽丝毫不惧的笑声,笑得是在一旁偷看的方佑心神俱裂。
这丫头,当真是一点也不给仙尊大人半分情面啊。
方歌渔眼底微嘲笑意未消,不惧不乱道:“仙尊大人这是想再次效仿‘割山灭火护仙国’的事迹?”什
太荒时期,有渊四方,万丈红尘从渊之地,有仙山之国,名‘太庚’,居住西海之外,仙人两界交汇之地。
当时妖魔横行猖獗,时有妖魔食仙者魂魄,剥仙者皮囊,加之自身换上,便可时常化成仙人,借以这两界交汇之山混上仙界连连作乱。
最为严重的一次事件便是曾经有一只大妖魔曾混上上清仙界,盗走烘炉。
在受群仙追杀的过程之中,殊死血战之下,于太庚山上怒然掀翻烘炉。
山中火势极大,以着无法阻挡之势就要烧上上清仙界。
仙尊祝斩当机立断,分山而割,止住了烘炉之火。
只是在太荒时期,生活在大地之上的一众人类、生灵、还有肆意作乱的妖魔,大半死伤惨重,皆死于那场倾世炎灾之中。什
其中,当属太庚山上无辜的凡人最为悲惨。
方歌渔只在书中观过关于‘太庚山’的几笔记载,却也能够领悟到那薄薄几页里,如何清晰记载着大道至上的无情理论,以及仙凡终归是殊途。
仙凡有别。
即便皆同是上位尊者肩负起使命要守护的苍生,却也清楚地被区分成了阶级分明的三六五等。
必要时刻,总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可以拿出来理所当然牺牲的。
方歌渔这丝毫不留情面的顶撞圣者,甚至不惜借以典故来加以暗讽,听得是方家父子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身子佝偻得快要匍匐到了土里去。
出乎意料的是,仙尊祝斩却并未因此发怒,目光大有深意地看着方歌渔,眼神似乎透着极为可怕的洞悉力。什
“方家小女是真无法分辨?还是有意包庇?”
仙尊祝斩眯起眼睛:“方家小女应当知晓,若想保全城中众数子民,莫要因私小之心,而酿成巨大的牺牲,事急从权,若非万不得已,本座身为六道至宰,也不愿枉杀无辜。”
“可真祖邪神不同于寻常妖魔,非常时期,当可用非常手段。”
方歌渔面上神情不为所动,浅薄一笑,道:“仙尊大人长居天界,怕是对小女子有所误解,小女子从来都不是什么会以拳拳之心来爱护自己子民的那种人。
一人淡薄之躯,用以封印邪神,就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心力。
爱护子民守护十方城这种责任,小女子一向没有多大的觉悟。
若仙尊大人当真想大开杀戒,我这点微末道行,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什
更何况,像金仙羿治这样了不起的大能人物,也能说舍就舍,更何况这城中区区一众凡人?”
“不必处处讽刺本座。”仙尊祝斩垂眸漠然一笑,敛容淡声道:“本座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枉增杀恶,城中之人,虽为邪神欲望所污染标记,但到底与许愿不同,本座不会滥杀无辜。”
言下之意,便是若城中者有人经受不住邪神的蛊惑许下愿望,那就准备接受仙尊的雷霆震怒吧。
果然,此言一出,城中一些周身欲望涌动得较为明显的人们面色觊觊,果然将那动荡的心思收敛了几分下来。
法不容情的仙尊祝斩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在为难方歌渔,他抬起手指点出一道冰蓝色的玄光,玄光化为灵法如烟花一般砰然绽放于十方城的夜穹之上。
光斑点点,落在每一个人的眉心之中。
“此乃仙界修心秘法口诀,邪神之祸当前,诸位不妨借此功法凝心静神,摒除杂念,切莫要邪祟有机可乘。”什
众人诚惶诚恐,忙盘膝坐下,开始冥想打坐。
仙尊祝斩眼神一收,视线落在方歌渔怀中的十方剑上,淡淡说道:“借剑一用。”
随即,仙尊祝斩手指轻勾,十方剑剑格间的封条应声崩裂成灰,长剑厉然清越出鞘,裹挟着无边圣意天威,如一道直上云霄的金色剑龙,消失于云端之间。
仙尊祝斩将时机掌控得极好,几乎是在十方剑没入天穹厚云之中的一瞬间,天上轰然响起一声雷鸣。
大雨滂沱而下!
只是这一场大雨气息与方才却是大不相同,尽管依旧深藏着邪神独有的欲望之气,却不似方才那般要命强烈。
城中众人只道是十方城的绝世异宝之剑起了大作用。什
但其少人发现,十方剑被迫召唤出鞘,没入天穹之上的那个瞬间,方歌渔面色骤然苍白,宛若在这一瞬间被吸走了体内的大半精血一般,身子也在城头之上摇摇欲坠。
她以剑鞘撑地,这才勉强没有跌倒。
唯有十方血脉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十方剑的威力。
方才仙尊祝斩神不知鬼不绝便抽空了方歌渔体内一半的精气,如此外表上看似没有任何外伤,可身体却是留下了极为不妙的隐患,甚至能够直接影响到她的根基。
方歌渔相信,若非看在她的外公是昆仑钟华仙府府主的份上,仙尊祝斩那一下抽干的精气怕是可以直接使得她灵根灰暗生裂,莫说对于日后修行大有影响,这具尚未渡劫的凡胎身子怕是至此也要百病缠身,若无灵药滋养,怕是常年都要缠绵病榻了。
对此她心中并无过多的意外与愤怨。
以仙尊祝斩这种最会权衡苍生得失的上位主宰者,若是能够解决掉邪神这一大隐患,牺牲区区一个女子,又有何妨?什
反倒是已经从地上起身,双手捏诀打坐冥想的方家父子三人,见此一幕,眼底却是同时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阴冷之色。
城中百姓,光明处里的,就可数以万计。
想要从中找到邪神的寄宿体,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劣势之下,仙尊祝斩却依旧能够将场面最大化的控制平稳。
方歌渔面色苍白,神情平静,她垂眸随意拨了拨脖颈下方悬挂着的蛛盒,道:
“还请仙尊见谅,方歌渔到底不过是一介凡人,还远做不到仙人那般能够完美掌控自身情绪,此刻蛛盒锁情丝似有溶解之相,还望仙尊大人能够准许小女子能够回寒塔静神封心。”
此言一出,仙尊祝斩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浮动,他眉头紧皱。什
此刻的方歌渔可是容不得发生一点意外。
“即使如此,方家小女还请自便就是。”
方歌渔扯了扯身上被大雨淋湿的白羽鹤氅,告退离开城头之后,第一时间她赶往的地方却并非是寒塔,而是收敛气息,快步穿过纤陌纵横的石巷小道,来到了一座陈旧的古宅之中。
她伸手推开朱漆斑驳的两扇厚重大门,快步穿过前庭,疾步来到正厅。
正厅屋檐前,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人年岁莫约三十左右,褪去了平日了常着的执事官服,此时此刻身着寻常普通的灰色短衫袍子,眉眼落寂的看着这一场大雨。
方歌渔停下了脚步,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男子身后那个身穿符狩衣面带黑纱罩的人。
她神情变得无比阴沉,抬首打出一道水箭,厉然拂起黑色面纱。什
面纱之下,却是看不见五官,整张脸,甚至是整个头颅都被写满了血色符纹的绷带层层缠绕包裹,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这是方家从不沾及的祭身符。
以此符缠身入骨,肉身尽数化成无上符意,人即为符,符即为人。
自此血祭成傀,是为人傀。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祭献之道。
人傀有着超越寻常生物的不朽之力,虽非还未达不死之身,但只要符纹核心不受到毁灭性的破坏,主体的生命将可以一直延续。
尽管这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五官难辩,但方歌渔还是一眼便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什
她嗓音压得极冷极寒:
“小叔叔,我觉得在十方城内,你是为数不多的理智之人,但是此刻,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你能解释一下,为何秦楼会在你的身边,她又是如何成为邪神的祭品,如今又为何为你所用?!”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符合常理的‘愿望’
十方城权势滔天的执事官方蚩立于暴雨倾盆而下的屋檐之下,脚下砖石土壤间缝里的野草被那滂沱的大雨浸淹残败。燎
他半垂着眼皮,脸上带着一丝漠然,犹如他一贯的表情,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雨幕,将他面上的皱纹映照得深如丘壑,双目炯炯。
方歌渔心绪恍惚了一瞬,才发现这个与父亲眉眼生得相似的小叔叔竟不知何时,变得这般老了。
“小渔儿既然知晓,秦楼在我身边,为我所控,此番邪神觉醒,与我亦有着不可解脱的干系,却未向仙尊祝斩告发于此,是想保全小叔叔吗?”
方蚩忽然笑了起来,面上的冷漠之色更深了些。
方歌渔脸色难看,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沉声说道:“你何时与九十九开始合作的?”
“小渔儿真是聪明啊,有些事情总是瞒不过你的,不错,正如你所想。
九十九身为荧惑,虽说是世间最强大完美的人偶机甲,但以她一人之力,终究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暗中研究巫瘟。燎
并且成功将这世间机甲人偶感染遍布,这其中,自然有我在暗中相助。
就连那邪修厉丘行,也是我有意引导,故作不知其身份,将他招揽入十方城中来。”
方歌渔眯起眼睛:“我早该想到的,九十九与六识为上古钟天石炼造而成的人偶荧惑,自十三年前,她们皆陨碎于城野之地,若无仙陵城的轮回碎片加以修补,她们根本无法重聚道身。
我去过一次仙陵城,那轮回碎片早已被盗,换做了假的。九十九曾说那轮回碎片是她所盗取的,可她自己都尚在破碎之中,如何能以行动。”
“如今看来,复活她们二人的,竟然是小叔叔你。”
方蚩低笑道:“我复活她们二人,小渔儿难道不高兴?”
方歌渔冷哼道:“我宁可她们二人死了!”燎
方蚩抿了抿唇,道:“这话若是给九十九和六识听到,她们可要伤心死了。”
方歌渔一阵气涌:“人偶本无心,何来伤心一说?!”
方蚩深灰色的瞳孔微微了挪动一下,他不知带着怎般的情绪看着方歌渔。
“可是你……却将这两个无心的人偶,视作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不是吗?”
方歌渔眼瞳一缩,她蓦然抬起手掌,神情痛苦地捂住脸庞,指缝之下的眼神不由变得愈发阴郁。
方蚩这是在有意催激她的心绪欲望,在喂补邪神。
她嗓音低冷,俏脸含霜带雪,寒声道:“就连我阿娘都无法改变的命运,你觉得,借助一个被我阿娘创造出来的人偶荧惑又能改变得了什么?燎
少自大了,你若再继续下去,除了将整个十方城乃至天下苍生都搭进去,都换不来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邪神,不是你们可以触碰的东西!”
“小渔儿你应该知晓,我们方家三兄弟,都非世家出身,皆是山野村夫,骨子里都是平庸自私的俗人,没有那些世家子弟救扶苍生的高洁志向。
在那个饥荒的年代里,光是为了填饱肚子,我们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方蚩冷漠笑着:“骨子里都是庸俗的凡人,劣根难除,只要能够达成自己心中所想,旁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这苍生太远,也非我能及,可若是能够以苍生做赌,换一半胜机,我亦欣然向往之。”
方歌渔放下捂着脸颊的手掌,冷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徐徐开口说道:燎
“眼下倒是敢这么疯,我真不知晓,你早干什么去了,等我阿娘死了再来闹上这么一出很有趣吗?我实在不能理解,如此能给你带来救赎与满足吗……”
方歌渔眼神冷冽,薄唇徐徐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方佑。”
立在那里的‘方蚩’浑身一震,表情在一瞬间都近乎扭曲,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方歌渔,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绷紧的面皮这才慢慢松弛下来,幽幽说道:“你何时知晓的。”
方歌渔道:“就在方才。”
‘方蚩’道:“我不明白。”燎
藏了几百年的秘密都不曾叫外人知晓,甚至就连先城主也未看破他们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何以在方才,就能一眼窥破,这般笃定!
方歌渔在大雨之下被淋得湿透,面色苍白,唯有眼神明亮若火:
“在这世上,无人能够比我更了解邪神那一套‘许愿’的技巧,邪神本性最是恶劣,它最是喜欢玩弄那些许愿者。
不错,它的确会满足人心之所愿,将一切不切实际的愿望变得合情合理。
而这愿望的体系漏洞,却恰好也正是在于这‘合情合理’之上。
邪神会蛊惑人心向它许愿,看似荒唐的愿望对于邪神而言,却能够用最简洁不费力气的行事将之达成。”燎
“秦楼这个女人虽说阴险狡诈了些,凡是皆以自身利益为重,我亦知晓,她是必有用心而来。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在十方城中苦心经营,近年来却若有若无地保全十方城的利益,暗中借以自己的势力来抵抗本家。
我便猜出,这个女人凉薄归凉薄,但她……到底是对我的父亲动了真情。”
“身临符蛊窟,既有机会许愿,以她的性子,要么许愿得到滔天的权势,掌控十方城,要么……就是许愿能够永远留在我的父亲‘方佑’身边。”
方歌渔抬眸,隔着重重雨幕,目光扫了一眼立如人偶僵尸,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秦楼,借着说道:
“若她选择前者,父亲必然不可能这般安稳的在十方城城墙之上继续当他的城主大人,而她也比不可能用这般模样出现在这里。
很显然,她犯了世间大部分愚蠢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这样一个聪明凉薄之人,却选择许下第二种自我感动的‘愿望’,她的执念在这个‘永远’之上。”燎
方歌渔嗤笑:“只可惜,尽管她的愿望已经得到实现,但她还是被邪神彻底愚弄了一回。
因为我的父亲他的名字并非‘方佑’,真正冠以方佑之名的,是小叔叔你,哦不对……”
方歌渔目光流转,无尽讥嘲:“若论辈分,我应该唤你一声大伯伯才是,如此说起来,当年我阿娘选中继承十方城的那个人,竟然并非是我阿爹,而是你。”
“我记得在早年间,十方城传言其实小叔叔你的天赋并不如何出众,不论是资质还是灵根,都堪称平凡。
可就在我阿娘成亲第二年,你便开始崭露头角,世人都夸赞你灵武双修,乃是不出于世的天才人物,就连我的外公也对你分外青睐有加……”
方歌渔语气一顿,眼神变得深邃诡异:“很快,城中便有传言,说你得了无上仙缘,有幸得到古吟国太子沈机白的赏识,得以受赐灵根。
亦有不少元老在暗中怀疑,你是否因为不甘于平庸,便打破了十方城的禁令,暗中与邪神有染,向邪神许下愿望。”燎
“如今看来,这些猜测都不对,而是在我阿娘选中‘方佑’这个人来继承十方城的时候,你与爹爹暗中达成了某种共识,竟是互换身份。”
方歌渔目光如电:“你并非方蚩!而我爹爹才是兄弟之中的弟弟!”
难怪父亲极少在人前使用修为能力,他身居高位,比起以自身的实力来让十方城的那些元老们信服,他更倾向于来用以身边的两名执事官来镇压四方。
说到这里,方歌渔眼中翻涌着的怒火已经没有办法在继续压抑掩藏。
“你这是把我阿娘当成什么了?!”
听到这声声句句的质问,‘方蚩’的身体如一根琴弦般紧绷起来,他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肩膀抖得尤为厉害,那双漠然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痛苦竟是那般强烈清晰。
良久,他因为痛苦纠葛而紧紧绷起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去,那一点混着痛楚的绝望变成了极端的苦涩。燎
方佑缓缓开了口,道:“雪拂她身负重任,早已封心封情,她此生都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她择选城婿,无关喜爱,只是适合。
我的资质与心性都能够入得了她的眼,是我无上的荣幸,在被选中的那一日,我欢喜得觉得自己简直耗尽了此生所有的运气。”
“但我知晓,她择城婿无关情爱,而是身子出现了极大的隐患问题,我能够察觉到她的生命不知何故,正在飞速流逝。
而她需要一个真正的十方血脉来继承镇压邪神的使命,尽管她选择了我,而我……却无法回应这份选择。”
他抬起目光,眼神麻木,字里行间里皆是绝望。
方歌渔对于他早已不能人道之事早有所耳闻,知晓他是因何而绝望,她冷笑道:
“真是一个可笑的理由,我阿娘已经死去多年,你却联合荧惑双子放归邪神。燎
怎么?莫不是觉得我在延续我阿娘的悲剧,于是你便筹谋多年,自作主张想要结束这场不公的命运?”
见到方佑身体猛然一僵,方歌渔就知晓一切正如她心中所想。
方佑慢慢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暴雨之下,坐于莲台仙云之上的万千仙人,冷冷笑着:
“我只是不能理解,有的人死了,可为何还有的人能够稳坐高台,心安理得的俯瞰众生。”
“都说仙人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无爱,故而不坏。我今日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心中无爱而不坏?!”
随着他尾音落下,方佑猛然抬起一只左臂,大袖之下,缠绕于左手之上的竟是一层层灰红色的符纹绷带,绷带在风雨之中飞快拆解着。
鼓荡的大袖骤然炸裂,裸露出一只缠绕着浓郁杀劫气息的手臂。燎
“吾以一手之杀劫为祭,望邪神临世!”
如僵尸一般立在他身后的秦楼身体忽然动了起来,她面上的绷带骤然裂开,露出一张开入残月的大口,哼哧一声,用力咬在他的手臂之上。
大雨洗尘,六欲临城。
纵然有那仙族的修心秘法,终究是杯水车薪,无力回天。
城中终于开始发生不可掌控的暴乱。
起初,只是一些被雨淋得心绪烦躁的凡人开始发生口角的碰撞,然后逐渐言语激烈。
皆是因为一些极小的事情,比如谁家因为一只鸡在年前走丢,心中对某人的怀疑开始无限发大。燎
而遭受怀疑的那个人怒火也是一时之间烧至鼎沸。
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如细雨一般满城蔓延开来。
其中一个被偷了家中唯一会下蛋老母鸡的大婶的叫骂声格外激烈大声,在漏声破屋中的老母亲听得是一字不差,气得直直背过气去。
随着男人一声宛若从喉中挤出的野兽嘶哑咆哮响起,以及妇人撕心裂肺的惶恐惨叫声。
紧接着毫无间隙地响起了柴刀入体的声音。
第一抹鲜血在十方城不知名的小巷中蔓延开来。
那些躲在家中避雨的人们却宛若在那风雨飘摇的冷空气中嗅到了那抹极其刺激人神经大脑的血腥味给激发出了心中隐藏的恶念。燎
“臭婆娘!别以为老子没证据就抓不到你同那吕符师那点子破事!”
“你为何就这般自私不能体会一下为娘的不易!那徐家老爷有什么不好,虽说年纪是大了些,但是他却有着能够引荐你弟弟去天权城学宫学习符道的资格!你身为家中长女,为何自顾自己,为娘养你这么一个赔钱货真是不知有何用!”
“兄长既是个瘸残,又何必耽误嫂嫂这一生!兄死汝妻,弟自当用余生照顾之!”
暴戾、贪婪、怀疑、怨恨、等等负面阴暗的情绪开始超越人心的底线、规则与道德。
最先一批沦陷的,自然是城中那些没有修为的百姓,然那些身具修为的修士也并未能够坚持多久。
在城中欲念暴涨的同时,邪神的力量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可怕,而与此对比的是人们心中的意志力却相对愈发薄弱。
就连天上的仙人都开始以着一种可怕的速度受到那欲望之潮的影响。燎
很快,城中疯狂飞快累积者,一个个欲望的集合体在邪神之力的污染下,开始在城中酿酵出一团团黑色的影子。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菜鸡互啄
百里羽与方家父子三人皆察觉到了城中的异样。騹
他们面色难看至极,百里羽率先执剑而出,他并未伤害那些被邪神欲望感染的修士凡人。
而是来到城心中央,那巨大一团漆黑的影子。
那就像是依附寄身在地面里的一个巨大卵巢,肉眼看不见的欲望、痛苦、情恨、愤怒种种强烈的情感如同养分一般开始疯狂灌入那一团巨大的黑影之中。
黑影并不扩散,而是逐渐凝成一块块小团体变得立体分明,如从黑色泥潭中爬起来一般,从地面间分割开裂,慢慢站起来形成一道道黑色瘦长的鬼影子。
只是这些影子已经超出了自然范畴,并不贴伏大地。
而是像人类一般双肩无神耸塌着,两只瘦长的手臂手背都贴拖于地面间。
它们开始撞似无意识般地缓步行走着。騹
速度不快,足以让百里羽一剑瞬间荡平这些古怪的影体。
可他剑光凌厉荡扫而过,那些影子却不过是微起涟漪,竟未能切开其分毫。
这种肉眼所见之物却无法撼动分毫,倒是像极了虚幻不可触碰的影子一般。
可百里羽还从未见过世上有谁的影子能够脱离主体,自由行走的。
百里羽眼眸深深眯起,世间万物,自有攻克乃还之法。
影为光生,若是遮掩天光……
这个念头刚起,百里羽就反应过来此刻倾盆暴雨,浓墨乌云遮天,何来星光照影?騹
如此说啦,这些影子的产生,从根本上就已经打破了这世间的常理。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百里羽背脊忽然一凉,浑身寒毛倒数而起。
只觉一个瞬间里,一个幽凉诡秘的事物如无数细蛇般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后辈。
百里羽猛然回首,发现竟是一只瘦长的鬼影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后背。
他竟毫无所察。
可即便是神识不可探查这种好无气息的影之生物,以他的警惕心与完美的目视范围之下,断无可能有一具鬼影能够漏去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影子就像是一张被墨水浸透的薄纸般紧紧的贴着他,身下两只同样瘦长尖细的小腿立在地面里试图往下沉。騹
地面黑色涟漪渐生,可它却始终无法沉下去。
百里羽头颅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翻转手腕就往身后斩去。
不出意外的,这一剑仍旧斩空,宛若身后什么都不存在。
而头颅的剧痛依旧强烈持续着,他竖起寒亮如镜的剑身,赫然发现贴在他背后的瘦长鬼影正将两只瘦尖如竹尖的手探上了他的头顶。
它好似将两根细细手指塞进刚发好的馒头面中,探进去了浅浅一小截。
在探进去的一瞬间,百里羽头疼欲裂的同时,好似那两只瘦细的手尖尖生了无数张嘴,开始吸吮他脑壳里的脑髓。
可百里羽知晓,这些鬼东西并非嗜血的妖魔怪物,它们不吃脑髓,吃得是人脑子里的欲望情感。騹
他眼神骤然凌厉如电,瞳底色泽却是一派清明澄然。
百里羽敬守此心,敛抑其气,眉心腾然起一道赤青双色剑蟒,跃然而起!
此跃然剑火成蟒,正是天玺剑宗无上秘学,太上道清剑决!
邪神之力,世间万法秘极难以攻还,即便是太上道清剑决,也属万法之一,这般正面敌对,亦是难以伤其分毫。
可太上道清剑决之真谛在于灵朗气清,游目骋怀,睥观宇宙之大,乾坤朗朗之剑明!
剑决势起!剑心合一,杂念尽摒!
依附在百里羽后背之上的瘦长鬼影到底是再难深入百里羽剑意暴涨的灵台之中半分。騹
太上道清之剑无法杀死那影子,但同样的,那影子也不喜这种正清气朗之意。
它再度如一张被吹开的薄纸风筝般,与百里羽紧紧相贴的影子飘然而离。
百里羽紧绷的肌肉一刻也不敢放松,背后赤青剑蟒盘踞,周身凌立十三道炽白剑火,那些四面八方开始扩散开来的影子不再靠近他身。
却并非畏惧,而是对于他体内散发而出的剑意不甚喜欢。
百里羽握剑的掌心满是汗水,极目展望之下,城中那些开始争休吵骂的凡人以及修士仍自深陷自己暴躁紊乱的情绪之中不可自拔。
同身边之人依旧进行着争吵与打骂,更有甚者开始相互拔剑厮杀。
对于城中发生的异象视若无睹,那些密密麻麻的瘦长鬼影更是好像完全看不见一样。騹
在百里羽震颤的目光下,那些影子已经开始贴上城中人们的背后,尖瘦如竹的双手插进那些人的脑子里,看起来竟是比方才对付百里羽要轻松百倍。
在那些人们强烈的情感欲望之下,就像是无数丝线桥梁在那些鬼影双手与他们脑子里发生无形的联系。
它们轻而易举地探入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城中的咒骂争吵声依旧持续,但人们那激烈愤慨的语调却逐渐变得平缓麻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一般,机械麻木地继续吵闹缠打着。
他们大脑里的‘东西’好像在被那些鬼影子不断的汲取走,他们一边争吵着,眼球却怪异地猛然上翻,眼眶里几乎看不到瞳仁,全是惨白色的眼白。
一些修士因为一点小事争斗出手拔剑,一边争闹不休一边翻着白眼身体跟着抽搐。
画面极其诡异,令人悚然。騹
随着城中人越来越多人背上依附着有影子,城中心地面之上那团漆黑的暗影也扩散得越来越大。
尽管城中依旧无法看到邪神的身影,可又仿佛……处处皆是它的身影。
百里羽心惊不已。
他于人间征战邪魔已有千年,面对邪魔,他天玺剑宗尚有百种御敌之策。
可今日面临这邪神之威,竟发现自己无一道法神通能够奈何镇压得了它。
邪神的特殊能力在于无实体,于虚幻之中诞生的噬魂之灵,莫说百里羽束手无策。
就连身为天地主宰的仙尊祝斩,也毫无良策以对。騹
他眸色晦暗地看着城中的一片乱象,目光变得极其危险。
忽然,他神情一动,抬起那张威严冷漠的脸庞。
自天际一侧,缓缓传来无数道灿然光明的气息。
他神情稍缓,仙尊十重金身蓦然回归,近百道白衣身影随之跪拜在他的面前,恭声道:
“北辰伏元一脉,护道来迟,还请仙尊降罪!”
众仙面色相觊,原来方才仙尊大人散去十重金身,竟是为了去寻遗散人间的北辰一脉。
众仙心中登时舒松了一口气。騹
北辰伏元一脉天生具备着纯灵之力,能够净化世间一切浊息之物。
正是这邪神之克星。
仙尊祝斩扫视了一眼跪伏在自己身下的一众白衣仙裔,淡生道:
“曾经本座为了保全幼弟伏元一脉,特将尔等仙祖放归于白银门下世界之中。
本座虽含有私心,却也希望尔等能于得天独厚的优良环境之下,将本座幼弟之血脉发挥至最强。”
“尔等于白银门世界修行已有数十万载,而今白银门碎裂成烬,尔等已无再返门中世界之日。
今日邪神肆虐,欺我仙界无人,尔等身负伏元仙脉,肩承抵御邪神救护苍生之重任,还望诸位今日能解此城危祸。”騹
虽说仙尊祝斩将伏元一脉安排入白银门确实有着保全父帝血脉的私心。
但他方才所说之言也并未说谎。
真祖邪神这种祸端一日不除,灭世之危便一直存在,他保全伏元一脉。
也是为了万无一失,让其能力能够在白银门这样灵力充沛的异世位面之中得到最大化的提升。
方歌渔终究是个凡人之体,在仙尊祝斩的心中,她远不及其母,镇压真祖邪神须得通过成亲生子这种世代传承的方式来完成。
而十方血脉历代传承,免不了会逐渐稀薄,总有变故发生。
而他留在白银门中的伏元血脉,就成了最后一道防线的有力保障。騹
仙尊祝斩身为天地至宰,若他借用白银门的力量,以圣躯入门,亦可收获颇丰。
仙尊祝斩虽有私心,但他的私心却也是建立于天地苍生的安危轮替之上。
这仙尊祝斩又哪里想得到,他费尽心力,像个老母亲似得操心又操肝地将他们安置在白银门内这么多年,就是希望他们能够有用成长,刻苦勤勉。
初时伏元一脉的仙裔倒也知晓自己身负宿命的重任,当要好好修行,来以报帝恩。
谁知他们一入白银门便岁月不知甲子归。
十年、百年倒也还好说,可千年万年毫无寿元压力的时光无尽流淌之下,吃着祖辈萌荫的仙二代在这般优越美好的理想乡中就开始彻底摆烂。
修行之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騹
反正无拘无束无人管辖,更无天敌威胁,也无需担忧食物匮乏。
在白银门中,只要随之心念一动,琼楼玉宇,珍馐佳肴,雕梁画栋无不尽有。
所以这群伏元仙裔就彻底开启了摆烂当咸鱼的仙生。
以至于此刻对着那全城宛若诡物异变的森然场景,伏元仙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当从何处下手的模样。
仙尊祝斩皱起眉头,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他声音压沉,隐晦地释放帝位:“诸位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何止是为难,他们压根就不想现身于人前,刚从白银门被人逼出来,就遇上那样一只可怕的尸魔,杀得他们四处逃窜。騹
人间何时变得这般可怕,刚走完一只尸魔,真祖邪神就开始现实。
他们就知晓,白银门内的美好生活数十万年,无事便常年风平浪静,一旦待他们被召唤出来,必然是这六界引来了泼天大祸。
果不其然!
仙尊祝斩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将伏元一脉的仙族安置在白银门的同时,还给他们备下了苦修演战之法,希望他们能互相制衡觊觎压力,勤勉自身的珍品秘籍都早已积灰多少年了。
对阵?
杀敌?
极其陌生的字眼。騹
他们就像是被长辈长期用善意爱护出来的花朵,洁白柔软。
忽然冷不丁的将他们摘到怒雷风波之下,真真是叫人难以适应。
可这群仙裔到底也知晓自己该效忠的仙主是谁,也明白这几十万年来的安稳岁月是谁许给他们的。
纵使心中在胆怯畏战,他们心中也不敢流露出半分来。
这当着群仙臣的面,若是连武器都提不起来丢人不说,那岂非是在变相证明着仙尊祝斩当年那个决断是愚蠢的。
这群仙族后裔只好顶着莫大的压力领命参战。
洁白如净的白衣大袖招展之间,天落大雨,这场欲雨却无法将他们衣裳淋湿半分。騹
白衣仙裔们纷纷召唤出一株兰月星草,比月兰星草生得极长,足有半臂之长,曳于臂间。
枝与叶如雪似玉,晶莹剔透,看起来真是琼枝玉叶,九枝三十六叶,片片皆白,细嫩如新雪的花蕊散发着如蒙蒙如荧火般的光点。
而他们左手之中,则持一柄银色锄镐。
这赫然正是远古仙录中记载着的关于北辰伏元的仙人形象。
他们如一只只优雅白鸽,飞身入城,兰草轻柔挥舞如飘带。
那些依附在人们后辈之上的影子为那兰草挥中,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即可化为一捧燃烧的灰烬。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果然不假。騹
就连仙尊祝斩的万法神通都对于这些瘦长鬼影无可奈何,可这些仙裔一出手,却见奇效。
如何不令人欣喜。
果然,见此一幕的众仙一改沉重面容,不禁长松一口气。
可他们却未注意到,仙尊祝斩的脸色逐渐变得十分难看。
以他之法眼,如何看不出来这群仙裔对付这些瘦长鬼影之吃力艰难。
然这些刚因浅显欲望出生的瘦长鬼影不过是邪神随手捏造出来的玩具。
打一些喽啰小兵竟是直接祭出了本命仙器,还打出了一副吃奶的劲儿。騹
更有甚者,一些反应迟钝的仙裔反而还触碰不到那些鬼影就被鬼影依附的主体满目凶光呕吼着将他吓的手一抖,窝囊得险些连武器都握不稳。
还需得三人合力围攻,方可抽死那只瘦长鬼影。
仙尊祝斩目光沉沉。
且不说这是与他血脉同源的父帝后裔,即便是仙界任意一支百人仙军,入阵杀敌都自有万夫莫开之雄浑五匹气势。
可这北辰仙裔们毫无阵型规章可言,百人之力,却只打出了不足一半的伤害。
这谁能看得出来,他们之中最为年幼着,至少都有着万年的修为了?
这种菜鸡互啄的场面,真的是让仙尊大人脑充血啊!騹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给她出头的人来了
九十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她眉头轻皱,道:“所以在我们被主人创造出来的时候,我起初就极不赞同你开启炉心内模拟人类情感的能力。
分明是荧惑人偶,可你却将人类的一些习性都一一沾染了,这只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与效率性。
唯有人类无用的情感,你才能够保持不为外力所影响。”
六识嘴角抽了抽,虽说她与九十九同为荧惑人偶,就连炉心都是一样的,但是她与她的想法确实大有不同。
雪城主在创造她们的时候,特意在她们的炉心中阵列了一个能够储藏人类情感意识的符纹回路。
只是九十九认为自己生而为人偶,早早就将符纹回路给闭合化去。
可六识却想让自己更加接近人类,回路从她被创造之时便一直是开启的状态。
所以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拥有着自己独立的意识与灵魂。
除了不具备人类的心脏,可从情感方面,她却是能够做到产生人类的感情共鸣。
所以她比九十九更具备应该有的羞耻心与道德感。
她本就是破碎的身躯重塑而成,又要以自身炉心来维持整个水晶符海灵流的运转,整日消耗极大,每日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大部分时间都应在深度沉睡。
半个月前的那天白日里,也本应如此,她都深深睡着了。
毫无征兆的,忽如其来的,完全没有道理的强烈感应直接将她从深度沉睡中唤醒了过来。
至今回想起来都不敢细想当时那份可怕的体验感,谁能想象得到,身为雪城主制作出来的珍贵荧惑人偶。
在这空旷无人的塔中空间里,一个人在这水晶之中,那低软的叫唤声,就同那要上房发春而的小野猫儿似的。
她可是掰着手指头数着,硬生生将这水晶内清澈的符水搅浑了。
六识那一刻简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一时兴起,去了城中盛行的男风伶馆,这架势,怕不是点了许多个伶官伺候?
直到后来,九十九回来后,那清冷的眼神里略带诧异地看着混乱的水晶画面,已经软在水里头半天直不起腰的六识……
当时她扑出来咬死九十九的心都有了。
这让提前开启了情感回路的六识十分挫败,她自认为自己通晓人情世故
在十方城内也算是混了好些个年头,也不是没有想过少女的心思,也想在这天下第一城池里幻想着同某位英俊少年郎共会一场甜甜的恋情。
奈何少年郎还未约着,人家九十九一个情感闭塞,缺乏共情能力的冰冷人偶不同人谈感情,直接一步到位,直接将少主看上的少年郎上下齐手给办了?!!!
“你这事儿就干得不地道!你不想想方歌渔,也该为我考虑考虑啊……
招呼都不打一声,我完全没有心里准备,一闹还闹这般久!你还好意思反过来责备我不该对此生出多余的想法?”
六识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九十九摸着下巴,不能理解道:“可是我试过了,那小子就是开启荧惑的钥匙,所以不管是六道神符,还是我们两个,都是主人留给那小子的礼物。
唯有他能够做到开启,同理可得这也是主人所希望的,能够让那小子委身的机会不多,也就能够用他娘亲来威胁威胁他……”
九十九忽然卡顿了一下,似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很快她找到了,“也只能用她娘亲的性命来威胁他从我一回。”
六识目瞪口呆地看着九十九,实在不能理解,她是如何能够做到理直气壮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一番丧尽天良的发言。
若是性别再颠倒一下,这简直就是一个绝世大人渣。
六识心情沉重且累,她知晓九十九素来最怕麻烦,行事布局也最是讲究利落便捷。
她忍不住捂着额头,“所以你就想着一举两得,顺带着将我也开启开启?”
九十九嗯了一声:“主人真不愧是一个天才,这样不是很省时方便吗?”
六识猛锤水晶墙面,“所以你连我的意见都不问了?我可不是你,对主人留下的一切事物都这般偏执!我对自己的身体更没有你那种变态的探究欲。”
“我知道你对自己没有探究欲,可是……”九十九脑袋轻轻一歪,还是那副平平静静的样子。
“很舒服,不是吗?”
一言命中要害。
六识忽然像是被定住一般不动了,目光光闪烁地避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话虽说如此,可你也不能这样啦,这样多不好意思,哪还有干这种事还拖家带口一起享受的?”
九十九一脸思索:“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面待着,太过于困寂了,若你能够狠得下心肠来布局算计方歌渔,我倒是不介意替你躺在这晶魄之中。
往日你最喜热闹,如今我若不在,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只是想让你……舒服舒服。”
亏得这人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羞耻的话来。
可偏偏她却又是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九十九,她心中又感到有些难过的感动,什么火也散了去。
“好啦,我知晓你这人,虽说无心无情,可你却能够这般在意我的感受,我很开心就是了。”
九十九并不能理解她口中所为的‘开心’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她翻了翻手里头的书册子,又道:
“那小子迟早会回来的,仙尊祝斩向嬴姬出手了,先将她晾一晾,待到她确实山穷水尽之时,我出面为她解围一番,这份人情可就不可谓不重了。
待那小子回来,我便又可以挟此恩情再睡他一回。”
九十九用行动证明着她对六识确实很好,眼皮一掀,看着她道:
“这一次,换你来如何?你喜欢这书上的哪一页,我可以先陪你参考参考那样最省力?”
六识还不容易生起的感动情绪差点又给她搞破了道心。
她实在不明白,没有开启情感回路的她,为何慢慢的,有了一种向土匪霸王沾边的味道了。
竟能将要挟之言,说得这般坦荡认真。
见着九十九又凑近了些,竟真的打算同她认真探讨商榷的样子,六识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是良家人偶,可是做不出此等欺男霸女的下作事来。
“不,哪一页我都不喜欢,九十九,你还是省了这条心吧?”
九十九能够感觉到六识在口不对心,也未戳穿她的真正想法。
只是将那册子往怀里收了收,又无意地说了一句:“我眼下有了新的名字,你也可以唤我符惑。”
六识一时之间睁圆了眼睛,只觉得好稀奇啊:“你何时给自己改了新名字?”
“我没改,是他给我取的名字,在开启落印我的时候取的。”
这个“他”是谁,九十九没有说得太仔细。
九十九抬眸:“你知道的,在‘命令’情况下,主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们都没有违背的资格。”
“是吗?”六识一脸狐疑:“可我怎么觉得,你其实还是又一点点开心的?”
九十九目光清雅,很平静,不见任何波澜起伏:“开心?那是一种怎样的体会?”
“唉,算了……”六识彻底败给了这个眼神。
“你当真要出面为嬴姬解困?要知晓祝斩最是不喜违背常理秩序的事物存在。
若是他知晓其实主人创造的荧惑其实并未真正的销毁,我们的麻烦可是不小啊。”
“即便不招惹祝斩,我们接下来的麻烦也不小,真祖邪神放出来后,你我也活不了多久。”
九十九平静随意地说着很残忍的事。
六识这次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也是,我们都要死了,确实不适合想那么长远的事。”
九十九眉头一抬,扬了扬手里的册子。
“所以你当真不打算亲自尝试一下?人类里不是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六识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何无情无欲,长得一脸禁欲的九十九,为何对与此事这般上道?
“不了不了,我的道德感约束着我不可同陌生男子随意发生此等行为。”
九十九眸光忽然闪动了一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唇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影:
“如今只怕是你想,也没这个机会了。”
六识怔住:“什么意思?”
九十九回到座位间重新坐下,慵懒地叠起长腿,眯起眼眸轻轻笑了起来。
“因为替这位中幽娘娘出头的人来了。”
一声嘹亮的朱雀鸣啼惊醒雪山冷海,长天水色不见雀影,天地间却在一瞬间回荡起了宛若巨大羽翼划破冥冥海域的浩瀚之音。
烈红的火烧云染得天地间尽是绯霞云色,赤月如盘,似有雀鸟焚月而来,天上出现一片奇景,无数魂灯从后土大地中循循升起,如逆流的星辰汇入天际。
炎光透破,冥火四分,天地辉煌。
众人意想的中幽娘娘在圣威之下,被狼狈震下城头,匍匐尘埃的画面并未发生。
因为她被一个人接住了。
举世天下,人间群仙。
试问还有何人,敢当着仙尊圣人的面,去接一个即将受到惩处的人?
嬴姬面颊上濡湿的泪水被一只宽长的手掌轻轻擦拭而过,耳侧响起一个熟悉至极却充满杀机的低沉嗓音:
“仙界这是……当我九幽无人了吗?!”
尾音堪堪落定,整座西北海域顷刻之间宛若被点燃一般。
海面之上燃烧起了大片一望无际的赤焰烈火,宛若这片尘世随着他的到来气机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众仙灵法之下的偌大海域,也变成了一片漫漫无尽头的赤色海中地狱。
这是无边的怒意帝威!
万丈潮水浩浩退却,数量足以吞海的赤焰鸦雀展动着烈火化成的羽翼从海域之中高飞而起,将整个尘世都笼罩在了一片可怕的死亡背影之中。
只见来者一袭黑色长袍,袍服之间的暗纹威严又华贵,宛若有烈火流动其间,轮廓分明的浓烈五官肃杀森然。
随着他嗓音的流落,黑袍之下同样漆黑如夜的长发在乱舞之间,竟是一点点化为危险不详的暗红色。
最终,一缕暗红长发垂落于额前,带着一抹难以明喻的噬血意味,如长锋般斩断乌润的眉目。
与嬴姬相似的凤眸慢慢眯起,漆黑的眉目与那缕殷虹两相映衬,残酷而凌厉。
见此,天上群仙,地上万人,皆流露出了震撼的目光。
“太阴大帝!”
太阴大帝作为如此的四尊之一,过往的天地五尊。
他的来历不可谓不悠远古老,据传闻,他乃是天地混沌初开时,九冥幽途最深处的一抹煞气所凝之灵。
天地混沌,乃为无色之界。
而那抹煞气却是无色界中的第一缕异红之色。
直至再过万年,那缕异红煞气汲取天地灵长之气,诞生灵识,为父帝赐名太阴。
他以玄煞之体修炼成仙数十万年之久,心性之坚,道心之稳,自成名以来从未向外界展示过一丝一毫的煞气。
可是今日,他一身煞气冲天,甚至足以影响引动天地万象之变化。
天上仙人惊骇良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太阴大帝虽贵为尊仙,但六界有秩法,未得仙尊召令,你怎敢私入人间。”
并非天玺剑宗那次祸乱,太阴大帝不过是以身外化身现身白驼山。
如今,这天地万物都要在那冥冥幽煞之气下沉沦,天上群仙,甚至是金仙,都在这股可怕的气场之下压得喘不过气来。
“爹爹……”嬴姬缓缓睁开眼眸,神情惊慌。
太阴大帝身居仙高之位,擅入人间,打破平衡秩序,必染因果。
境界修为越高者,所染的因果缠身便越发麻烦。
她未想到,他竟以正体亲临。
仙尊祝斩嗓音依旧威严平静,“太阴,你僭越了。”
“僭越?”太阴眼底压着一层阴阴沉沉的墨色,面上诡气重,戾气更甚:
“难不成仙尊大人是觉得本座循规蹈矩地看着自己的至亲之人被尔等逼死,才是安分守己?”
他嘴唇森森掀起:“我九幽冥府,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金仙牧西烈道:“大帝此言未免太过严重了些,嬴姬擅闯九重天,无视天界律法,重伤我仙辈中人,本应受到惩处。
但‘逼死’二字,又从何说起?大帝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仙人风骨
群仙轻松的心情并未持续多久。
北辰仙裔不过百人,而城中受到瘦长鬼影骚扰的百姓修士又何止千人。
借着血脉天生的克敌与压制,北辰仙族后裔按理来说,怎么看也应有以一敌百之英勇之无匹。
鬼影虽说以数量取胜,可在北辰仙裔面前,应当就像是一堆蚂蚁一般好应对。
怎么那些个北辰仙裔还被那些鬼影依附的修士开始逐一分散破开,反过来成包围之势,将那些零散的北辰仙裔包围起来。
开始逐个击破瘦长鬼影,仙裔们尚且还能够游刃有余。
如今被四面八方地围列上来,他们就渐渐慌神失措起来,完全不知当如何应对。
那些依附寄宿在修士大脑之上的瘦长鬼影将修士们的情绪完美操控得极致暴躁,极富攻击性。
瘦长鬼影忌惮北辰仙族手中的那根月兰枝条,那种忌惮恐惧的情绪自然而然就同化给了那些被依附的宿主。
在加之北辰仙裔全副武装地进攻着他们身后的瘦长鬼影,本意是想要救下这些修士,奈何修士们根本看不见趴在自己身上头顶的瘦长鬼影。
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他们正在遭受北辰仙裔们的攻击与敌意驱逐。
如此一来,那些修士们原本冲突的对象便一致对向了那些仙裔们身上。
瘦长鬼影并不具备攻击性,可‘它们’身兼邪神之力,却能够将那些修士的潜能与力量无限地压榨出来。
使其变得更加凶悍狠戾。
从未经历过战场洗礼厮杀的北辰仙裔们被那些修士们满身杀戮的模样所深深震慑,本就是怀着怯意上的战场,如今气焰更是再弱三分。
他们强忍着颤抖的手臂,冷麻的神经,试图用兰月驱散鬼影,可谁知那一举动更是激怒了那些修士。
修士们气机暴涨,怒吼拔剑,将那些轻飘飘挥舞过来的兰月枝条斩得灵光尽碎。
那兰月星草虽是乃是仙器,却因属性特殊,本身防御并不如何牢固,这一剑斩得灵光大崩,叫仙裔们大呼心疼。
兰月星草灵辉溃散,灵力骤澹,瘦长鬼影见失了威胁,趴在那些修士头顶上勐然张开一个惨白森然的大嘴,狰狞诡异的无声大笑起来。
仙裔们被笑得头皮发麻,心底的害怕恐惧密密麻麻的随之翻涌了上来。
这一下可真是破绽大露。
那些趴在人头壳上的瘦长鬼影好似嗅到了什么极美味的东西。
北辰仙裔于它们而言,是苦毒,可同样的,他们的恐惧之情若是波澜极深。
过了那个临界点,便会如同发酵成为甜美的果浆一般,对于‘它们’而言,却是极补之欲!
那些瘦长鬼影裂开的月牙嘴巴越来越大,近乎贪婪地围绕着那些仙裔们疯狂打转汲取。
可怜那些仙裔分明是对阵杀敌者,此刻却瑟瑟发抖被这些驮着鬼影的修士围成一圈,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被那些鬼影狂吸着恐惧欲气。
随着那些瘦长鬼影的张口吸吞汲取,那恐惧就像是被打破了一个口子,决堤一般疯狂的流泻了出来。
于是,就发生了接下来这一幕……
原本授令驱散邪神制造出来鬼影的北辰仙裔被那些凡人修士像是驱赶鸡鸭羊群一般驱逐到了一块。
他们许是在恐惧之中还保持有一丝却清明,知晓在仙尊圣前,不可表现得太过怯懦畏战。
到底还是晓得维持一二自己的体面,他们象征性地威吓怒吼几声,试图御器抵抗,杀出重围。
可他们才刚刚不过冒个头儿,那些修士戾气再涨三分,眼中凶光毕露毫不留情地尖啸挥剑,噼砍在这些冒头的仙裔身上。
在邪神之力加持之下,这些修士们个个神勇无比,手中灵剑更是锋芒毕露,将这些金尊玉贵之躯一噼就绽开一个巨大的血口。
那些探出头来的仙裔疼得嗷嗷惨叫,又气又急又痛又怕。
他们眼泪汪汪地怒骂几声,可是骂得太大声,又是几剑落下来,他们便彻底老实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他们疼得互相抱团,瑟瑟发抖着疯狂流眼泪,呜咽着,泣不成音。
毕竟长这么大,他们就受过苦,更为感受过疼痛为何物,更为经历过此等血光之灾。
他们忽然好怀念白银门内的时光,里面没有争斗,没有疾病,也没有这些吓人狰狞的鬼东西会来伤害他们,刺痛他们。
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么残酷可怕的事,为什么要把他们召唤过来对付这些要命的怪物。
数十万年优异安稳的岁月时光将他们一个个都养成了金玉娇躯,不过堪堪几剑噼在身上,见了血,他们就彻底崩溃稳不住了。
手里用来抵御敌人,威力不凡的锄镐仙器上能与仙比斗,下能镇魔降妖,此刻却捏在手里都嫌沉嫌冷。
都扔在了一边,抱着自己的族人同伴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些人好凶啊……呜呜呜……我分明是来解救他们的,居然还用剑砍我……”
“原来邪神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呜呜呜……阿兄,我想回家……”
那些个被换做阿兄的年长者被自己的同族扒拉住,非但没有做出一个肝胆相照好兄长的稳重形象,反倒被吓得草木皆兵,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他一边用手背擦拭着眼泪,一边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往人群中躲。
人人都想借着同族同伴的身体将自己藏起来,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偌大的百人仙裔,居然愣是在城中挤压出了一个窄小的空间。
看着这一幕的仙尊祝斩:“……”
看着这一幕的众仙:“……”
所以方才仙尊大人他到底是搬了个怎样的救兵过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将怂怂一窝?
愣是一个看得过去的人物都没有啊!
所以仙尊大人当年那般不惜身份也要狗狗祟祟保全北辰伏元仙裔一脉,偷偷塞进白银门的意义何在?
就为了养出这么一批废物来?
人间百里剑主乃是凡人渡劫之躯,对于邪神并无任何压制之力,在那些鬼东西缠上来的瞬间尚且剑骨铮铮,光凭嶙峋剑气便可将那鬼影逼退。
这群人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居然还被压制得这般惨烈不忍直视?!
更要命的是,他们居然被一些鬼影杂兵给吸食了恐惧之念。
只见城中地上那一滩如墨迹的黑洞在城中扩散得越来越大,色泽越来越幽暗,天穹之上雷暴不断,震耳欲聋。
滂沱的大雨砸在肌肤上都砸压出豆大的坑印,生疼无比。
云端之上不断传来剑鸣悲音!
又是一声轰天裂海的雷霆之音响起,一道炽白的闪电一隐而拭,如轰击在了某个沉重的事物之上。
天地山海,皆回荡起了金石催裂之音。
老旧古宅之中的方歌渔脸色刹那惨白,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雪白袖口上星星点点的猩红。
于此同时,镇于天穹之上的十方剑暗然坠落,剑柄间的宝石裂痕遍布,原本雪亮的剑身满是雷煅过后的斑驳焦黑之色,锈迹深重。
北辰仙裔的恐惧之念竟是瞬间让邪神之力变得充盈起来,甚至连十方剑都难以压制。
仙尊祝斩垂眸冷漠地看着十方剑寂然落下,丝毫没有要接剑的意思,任由剑落入海,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不走?”方歌渔斜眼冷视说道。
方佑没动,双手交叠拢在湿透的大袖之中,被雨水浸湿的眉眼显得愈发阴郁冷漠。
方歌渔冷冷收回目光不再说话,她抬手轻招,自雨幕之中凄然坠下的十方剑随即被赋予了某种力量一般,暗澹的灵力倏然明亮三分。
锋剑斩雨,自天际飞至方歌渔腰间的银色剑鞘之中。
这是她阿娘留在世上为数不多的遗物了,她不可能任由其在被人利用干净后随意扔弃于大海之中。
十方剑在晦暗的城上天空划出一道银亮色的剑芒,流失入城。
方歌渔知晓自己招回了十方剑,同时意味着她欺骗仙尊祝斩的事情也已经暴露。
果然,垂眸低敛的仙尊祝斩眼眸骤然乍现冷光,他的身体在雨幕之中化为一捧金色的雾光。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这间古宅小院之中。
方歌渔表情不见任何波澜,只是安抚性地摸了摸腰间的十方剑,使得那悲鸣的剑吟声逐渐微弱下来。
对于方歌渔的欺骗行为,仙尊祝斩也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识。
他澹澹一眼扫视过去,没有多言半点废话,带着毁灭性的一掌已然朝着方佑拍出。
一瞬间,不论是方佑还是站在方佑身后的秦楼,乃至整座古宅旧楼,顷刻之间炸裂成湮尘。
那宛若万雾飞花的烟尘与暴雨在那可怕的余威之下,再度裂解成为更细微的颗粒,随即颗粒又再度无限分解,直至归去虚无。
暴雨洗尘,在仙尊祝斩所立身前的空间,直接被这恐怖的一掌生生压出一个近百丈的庞大凹陷真空空间。
雨水久久不能侵落其中。
方歌渔眉头挑起,但很快又随即沉下。
仙尊祝斩慢慢收回了手掌。
宽阔的掌心中间,竟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漆黑的墨点子,针眼大笑,极细极黑,微小得几乎看不见。
可仙尊祝斩何等人物,一眼便看了出来,他这是……
被邪神标记了。
方才他毁去那两只傀儡的时候,竟然被标记了?!
他乃是仙尊祝斩,主宰真神,对付两只傀儡,竟还能遭受暗算?
但很快,仙尊祝斩又反应过来,邪神的暗算手段从来都不是物理性的,而是虚无不可琢磨的精神性暗算。
方才他出手的一瞬间,必然是被邪神捕捉到了一丝情绪溢动,自此才会被邪神的气息标志。
他不动声色的用拇指揉了揉掌心,那墨色的黑点传来轻微的针扎触感,不疼,却无法消抹。
湿润的雨珠从他漆黑的睫毛珠珠坠落,仙尊祝斩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散成虚无的景象。
捕捉到了空气之中若有若无的檀木残香。
他眸色微冷,嗓音低寒:“傀儡术。”
方歌渔面上丝毫没有欺骗仙尊的紧张与愧疚,甚至声音中似藏遗憾:
“他居然连我都骗过了,居然是个假人,倒是叫仙尊大人失望了?”
仙尊祝斩掸了掸衣袖上的雨水:“不失望,至少本座看清了此人的长相,与你父亲一模一样。
如此看来,他是你父亲的孪胞兄弟对吗?想要找到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方歌渔心思敏锐。
尽管仙尊祝斩模样澹薄平静,但方歌渔还是从他体内感受到了被愚弄的熊熊怒火,就连话语之中,都能够听到隐藏的威胁之意。
只可惜,方歌渔从不受人威胁。
即便对象是主宰苍生的帝尊也一样。
她一脸无可奈何状,道:“不过很可惜,留给仙尊大人的时间,却似乎不多了……”
在吸食了北辰仙裔足足百名的恐惧后,邪神恢复的力量更是不同而语。
天空之上,顺着风雨传来仙人们隐忍低哑的呻吟声。
随着方歌渔目光展望过去,天上莲台之上所坐无数仙人的背后,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同样诡异的黑色瘦长鬼影!
不,那鬼影与城中依附在修士凡人身上的鬼影又大不相同,它们的色泽更加浓郁,尽管依旧是薄薄一片的影子立起,可那深邃的影色却给人一种极为粘稠浓重的质感。
存在感极为强烈!
它们没有挖开那些仙人的脑子,而是从背后将他们拥抱一般,竹竿似的瘦长手臂一寸寸从后背没入至他们的身体之中。
乍一看,就像是仙人将那些瘦长鬼影吞噬了一般。
可实际上,却是他们的身体被它侵入了进来。
没人知晓那些影子是如何出现的。
仙人们口中不断发出似欢愉似痛苦的呻吟声。
直至那些鬼影彻底进入他们的身体之中,他们的身下并无任何依托实体的空间里,平白无故多出了一道瘦长诡异的影子,在他们身下坠挂着,如一片被压扁了的吊尸鬼般。
它们以一个影子的形态,在他们身下飘摇曳坠着,同时又张牙舞爪着,脑袋部分裂开一个残月形状的森然大口,正无声一张一合,似是在从那些仙人们身上吸食着什么。
到头来,仙尊祝斩信誓旦旦养了数十万年的底牌,他心目中至纯至净的精兵强将,到底加速了这场邪神之祸的蔓延。
养我之兵,饱汝之胃。
那邪神一瞬间的强大,竟是连他都能够暗算进来。
仙尊祝斩抬眸看了一眼晦暗如渊的天穹,千万年来,心中竟是头一回生出了一丝迷茫的心绪来。
如此……今日之局,当如何做解呢?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东岳之姿,巍巍如山
太阴大帝站得挺拔,身姿巍巍如东岳,千万仙人来,他一人可抵。
只见他于乱风中冷冷笑道:“本座之至亲,又何止一个女儿?尔等妄图伤吾孙性命,可问过本座的意愿?”
金仙牧西烈眉头大皱,道:“尸魔乃是不容于世的黑暗死亡生灵,无亲缘、无人性,只会一味遵循噬血的本性而屠戮无辜生灵。
更莫说那小子还是将臣余孽,是罪恶多端的尸魔王族,还望大帝明鉴,莫要自误。”
太阴大帝冷眸轻掀,慢条斯理的口吻有种风雨欲来的浓浓危险:
“你们一口一个罪恶多段,可是本座只见你们在一味的喊打喊杀,倒还真不知吾孙闯下了何等祸事,不如一一道来,说于本座听听?”
金仙牧西烈道:“此子身为尸魔,以血为生,违背天理,本就是大逆不道,他又擅自损毁白银门,此罪难道不该当诛?”
“是吗?”海面上吹来一阵猛烈的风,将太阴大帝头上的斗篷帽檐吹落,暗红色的长发飞散在空中肆意狂舞,他冷冷一笑,舌尖吐咒。
“碎!”
碎字成音,如山岳沉海,日月撞江,天风海涛,巍巍颤然。
大人物的呼吸之间,便是灵法神通,恐怖杀招。
轰然一声,万千仙人体内不断涌入人间的灵力骤然溃散。
那好不容易被群仙清气灵力重新凝聚碎片完整的白银门就在仙尊祝斩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碎成千万光斑。
如一朵巨大白色的蒲公英一般,风吹散无痕。
死寂!
天地一片绝对的死寂!
周遭气氛骤然一冷,空气几乎瞬间凝滞,紧张到了极点。
太阴大帝面无表情道:“这位仙友说得不对,私自损毁白银门的其实是本座?
如何?众位仙友是否也觉得本座此罪当诛?”
十方城中所有人都傻眼了,为太阴大帝的疯狂举动而感到震撼。
就连云端之上,那些威慑于太阴大帝实力与身份的仙人也再难压住心中的怒意,纷纷出言声讨道:
“大帝可知晓自己干了什么荒唐事?!”
“我等辛辛苦苦下界而来,就是为了匡扶六界平衡!大帝如此行事,实在令人寒心!”
“为了修复白银门,上清仙宫流失了多少灵力,又让多少灵脉枯竭,这些大帝心中可是清楚?!”
对于那些愤愤之言,太阴大帝不为所动,目光森然:
“不错,这白银门的确为本座所毁,可本座觉得,这算是什么死罪?
人间可有因此而毁?六界可有因为一门之碎而灭?日月依在,四季依旧清平,你们一个个也皆都活得好好的。
唯一要说有所损失的,就是北辰伏元仙脉一族,自今日起,就别想再继续安心居藏在这门中的桃源仙境世界。
若想不被这世间的时间规则秩序所杀死,他们就得如同这烘炉众生中的寻常人一般,通过自身的努力来刻苦修行保全仙身不灭。
诸位难道觉得如此是有违天道,极不公平?”
太阴大帝一袭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事实上,白银门毁灭无迹,天上星辰运转轨迹依旧如常,即便世间秩序有所动荡紊乱,可是以诸天仙神的力量,却是足以拨乱反正。
太阴大帝看似疯狂的一个举动,却好似在朝夕之间,点破了一个隐藏许久的秘密。
这九门的存在,似乎对于六界的影响,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般可怕。
也是,天地初开,神明创造万物,所依靠的从来就不是这九扇古老的禁忌之门。
如何这苍生的生死存亡却一定要受到这九门的直接影响。
这本就不合常理。
但……这可是天地主宰真神祝斩制定的规则与设定。
谁敢反驳,谁能反驳?
除了太阴大帝这个护短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家伙。
“当然……”太阴大帝话锋一转,冷冷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仙尊大人您是真神主宰,您有着绝对的权利,您认为何人有罪,那必然就是有罪的。
哪怕吾孙是以尸魔之身,守护了天玺剑山,更是阻止了尸潮吞噬人间的乱祸。
哦,对了,三年前魔河葬心一手策划的尸潮祸乱,仙尊大人您应该有所耳闻吧。
那时候尸食四海列国,怎么不见一名仙人下凡镇魔。
反倒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魔物替天行道,不惜以自身为血食,将尸潮引入乱幽谷中,若非是他自我灭道,如今大人您想保全的人间,以及人间这尊白银门,怕是早已落到了魔族人手中。”
“所以尔等区分正邪仙邪,并非是以所行功德而区分,哪怕为魔者行善举,魔就是魔。
而像金仙丰虚这样仙界毒瘤,就因为他天生仙体,即便行错事,依旧是人人可以理解的仙?”
“本座问你们吾孙有何罪责,你们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一套说辞,说到底,不过就是想让他死罢了。”
“爹爹……”
听到‘死’这个字,嬴姬蓦然捏紧太阴大帝的袖袍,脸色苍白不安。
太阴大帝垂眸看着她,冷漠的嗓音放低了些:“无妨。”
他再度抬首,毫不闪避地看着云端上浩浩巍巍的群仙震撼临世的画面,太阴大帝立得如山一般巍然。
他一字一句,郑重且清晰:“吾孙若是死了,本座便让冥府大开,覆九幽,叫那后土浊气上涌天界,叫这天上三十六仙宫,皆成无光之地!
届时,诸位所居的上清宫阙,怕是再无清气可食,自此清浊二气相融,不知以着诸位仙友的道行,又能够撑过多少岁月不为冥浊之气所蚀成魔?!”
很显然,此话一出,众仙都被那可怕的后果给吓到了。
“九幽太阴!你莫要太过分了!”
“是本座太过分了吗?!”太阴大帝眸底戾气翻滚:
“不是诸位喜欢以灵力而分正邪吗?!吾孙幼年受奸人所害,重生为魔便是错!
如此,本座倒要看看大义凛然的各位有没有觉悟在自己成魔之日,羞愧自裁与东天神殿之上!”
“太阴你这老匹夫,是要谋反不成!就算你是天地五尊之一,坐拥无上权利与实力,可以你一人之力,当真能与我巍巍仙界抗衡不成。”
太阴大帝抬起那张苍白却俊美逼人的脸,目光如横空而出的利剑凛冽锋利:
“哼!你们敢杀本座吗?!若是敢的话,本座现就在这里,尔等现在就可以像仙尊请一道帝旨杀令,大可诸天仙神一起群起而围杀之,本座等着你们来取本座的项上人头!”
他目光威严且森然,戾戾冷笑,隐隐威胁道:“若是诸君不敢,那就乖一些,收好你们的爪子,莫要伸向不该伸至的地方,莫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金仙牧西烈气得浑身直抖:“匹夫!你简直就是要给匹夫!不可理喻!不讲道理!
那小子分明与魔勾结,就连魔河蜀辞都对他庇护有加,分明就是已堕魔道,你……”
太阴大帝不等他将话说完,屈指一弹,指尖灵流化为一道金箭,将城头之下的牧云夜穿膛而过。
牧云夜哪里想象得到,方才前一刻还在舌战群仙的太阴大帝,竟然会如此不讲武德地忽然对他下毒手。
他根本毫无抵抗能力,仅一瞬间,仙骨尽断,灵脉俱摧!
更何怕的是,那金箭穿膛而过却并未带出任何鲜血。
而是带出一捧漆黑的灵魂体,被斜斜钉死在地,张牙舞爪地发出怒嚎嘶吼声。
看清那箭下挣扎扭曲的漆黑灵魂,众仙失声惊道:“这是魔族的蛮邪大君!”
在魔界之中,能以“大君”为称的魔族少之又少,寥寥数几,皆是上代魔君手底下的古老大将。
真正的实力,即便是而今的魔君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可是太阴大帝居然从牧云夜的体内打出了蛮邪大君的真身魔影?!
众仙目光无不质疑地朝着牧云夜看去,不可置信。
太阴大帝目光冷漠地俯瞰着跪倒在地的牧云夜,冰冷的嗓音意味深长:
“居然是蛮邪大君啊……如此看来,仙君牧云夜分明是与魔有所勾结。
就连居然就连魔族大君都愿意寄宿他体对他庇护有加,分明就是已堕魔道,诸位觉得,此子当不当除?”
牧云夜本是仙之骄子,灵力仙法皆是过人,更是与仙国太子沈机白齐名于仙界的天才人物。
可朝夕之间,甚至连一点预兆都没有,就被太阴大帝一箭废了仙骨修为,数百年道行一朝丧去,本就叫他切齿发恨。
他未想到这太阴大帝行事如此疯魔,虽说他的父亲牧西烈修为地位都不及他,但毕竟乃是仙界数一数二的金仙大能。
身为尊帝,竟如此不讲道理,不辩是非地毁他根基,行事做派当真是与邪魔无异。
更让他怒恨交加的是,这太阴大帝竟如此不要脸,竟为了祸水东引,给他冠上莫须有的勾结罪名。
这魔族大君是何等层次的妖魔,即便是他父亲亲自出面也未必降伏得了,更莫说这魔族大君常年栖息于魔族至凶之地。
如今魔界新君继位,各方来历古老实力强横的魔族大君与魔君分庭抗礼,绝对是制霸一界的绝对强者。
尽管金仙法术通天,却在接触到魔族大君这种等级的存在时,也只能束手无策。
牧云夜虽自认为是天才,却也没有自大到觉得像自己这样年轻一代的小辈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蛮邪大君来庇护利用的。
而他贵为持身甚正的金仙之子,对于这种大邪魔更是避之不及。
他身在仙界,只要稍有魔气外显,他便会万劫不复。
他有大好的前途光明正道,又怎会另寻邪径。
牧云夜何等城府,心中恨极。
没有想到这太阴大帝为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更是凡客为之,后发制人。
人构我,我亦构陷于人。
他竟不惜做到此等程度!
更叫牧云夜心惊后悔。
心惊的是太阴大帝常年避世不出,居于九幽冥府极地,实力从不外显,天上仙人对他最大的认知就是因为他那并非正统仙道的出身。
仙尊大人对他暗中多有打压,却也不见他不敢有任何怒言怨怼。
更可笑的是,堂堂尊仙,九幽之主,甚至连自己唯一的爱女都无法保护,被区区一个人类骗走。
光是从嬴姬遭人抛弃,独守中幽这一点来看。
太阴大帝甚至没有找过天玺剑宗一次的麻烦。
故此在牧云夜的心中,太阴大帝多是徒有虚名,不过是因为特殊的尊仙体质为他一人能够镇守九幽冥府浊气。
再加他成仙是最早的那批,所以才能够早早的占据一个五尊仙的名头。
只因仙尊大人亲点百里羽的命格,有十分看好天玺剑宗,尽管这位剑宗宗主不过渡劫修为,却都能够明目张胆地抛弃太阴之女。
今日行事,牧云夜知晓自己过于激进了些,必然会引来太阴大帝暗中记恨。
可是记恨又能如何,他既然不敢为自己的女人去动百里羽,牧云夜也知晓他必然不可能为了今日之事,来动他这个金仙之子。
可事实上,他不仅动了,甚至从他现身到现在,同他未曾有过一句言语交流,就雷厉风行的废去了他的修为根骨。
甚至还早有准备,在众仙逼迫嬴姬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竟就毫不迟疑地杀进魔界。
以一人之力挑翻一方极为凶险的深渊魔域之地,将这邪蛮大君斩杀不说,还能够生拘魂魄,构陷于他!
牧云夜简直不敢想象,太阴大帝的实力究竟几何。
他分明也是天上仙君,可是在太阴大帝面前,他甚至生出一种自己不过是凡尘蝼蚁在仰视神灵的那种恐惧却又深深无力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他那一箭神通,施展的毫无痕迹可留,至外人来看,根本看不出是那金箭之中本来就藏有大君魔魂。
牧云夜到底不是凡夫俗子,尽管遭受莫须有的构陷,他也并未像寻常人那般大吼大叫地叫冤。
他一向极有耐心,也极其能忍。
牧云夜强行咽下口中的血水,知晓以自己这种身份,此刻若是妄自开口,反倒稍有不慎就能给太阴大帝找到话柄,将他就地斩杀。
(ps:最近好多得甲流的,北北今天头也晕晕的难受,倒春寒了,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护啊。)
心慌焦虑症又发了,请假一天
昨晚身体阵阵发冷,一阵恶心反胃,神灵又开始疯狂活跃兴奋,就开始整宿失眠,躺着都止不住的头晕,今天一直处于心慌气短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人的病毒甲流传染了,真的很难受,到了晚上又开始惶恐不安起来。请假一天。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众仙皆一样
牧云夜未见过太阴大帝之前,自是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馐
可是见到这太阴大帝一系列不讲道理的护短行为后,他不敢再多言半句。
他丝毫不怀疑,但凡一句话未说好,稍稍触怒到这位太阴大帝的某根神经。
即便是父亲出手,怕是也没法子在太阴大帝的手中将他庇护周全。
此时此刻,还是由父亲这位金仙长辈来带头谴责太阴大帝那过分逾越的行为。
众仙再合力施压,总不能真叫他平白无故的枉死于此。
果然,即便是牧云夜未开口为自己辩解。
金仙牧西烈见自己的爱子麟儿被断去仙骨,废去修为,脸色已是阴沉得可怕吓人。馐
他双眼已经燃烧起了怒火,额角青筋暴突,气得浑身直抖,厉声道:
“无凭无据就说吾儿勾结魔族,仅凭你那一面之词,就私自刑罚废物吾儿修为?
太阴老儿!你莫要仗着自己是尊仙就太过嚣张,你这般无法无天,视律法在哪里!你的眼中,还有没有仙尊大人!”
群仙之中,亦有仙人觉得牧云夜勾结魔族大君这种事……真的是疑点重重,可好歹也是金仙之子,不论这勾结之罪是否成立。
那也需要先审后查,在交由仙尊大人定夺才是。
果然,正如牧云夜所想,所有仙人都觉得太阴大帝行事过于激进跋扈。
在父亲的谴责带头之下,群仙果然举心一致开始声讨于他。馐
牧云夜虽说后悔今日所行一切,终究是百密一疏,没有将太阴大帝的脾性与实力计算进来。
不过能够逼得太阴大帝与众仙离心,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
尽管对与自己的仙骨修为心痛至极,不过以着父亲在仙界之中的地位,此番过后,去一趟古吟国向沈机白求一灵根。
沈机白那个残废也不敢不给。
修为没了可以重新修炼,只要他父亲这座靠山势力不到,区区几百年的修为,散了又有何妨。
牧云夜的野心,可不仅止步于天才仙君这一名头上。
他最擅揣摩人心,以他对这仙界大势的了解。馐
其实仙尊祝斩在忌惮太阴大帝那特殊的诡道通天修为意外,还很担心天界仙人为他收揽所用。
毕竟,太阴大帝掌的可是诸天仙神的生死。
他若有意结党交好群仙,真的是再容易不过。
通过今日之事,有他这个遭受陷害的无辜仙尊作为前车之鉴,足以将太阴大帝那暴戾残酷的本性展示到人憎狗厌的地步。
更何况太阴大帝自命清高,他最是不屑与仙流交好,他再借势一番,便可彻底断了仙界清流与他来往的念头。
此局布得是隐蔽了些。
可牧云夜相信,仙尊祝斩必然能够看出他的用心。馐
若是能够借以此次冤劫,为求公平,仙尊祝斩在平定一切之后,为求公平,必会予他有所补偿。
借此机会,他便可向仙尊大人请愿拜师昆仑,有了仙尊引荐,任凭拜师昆仑的条件如何苛刻,那位君皇娘娘也必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若能成功拜师于昆仑,如此一来,比起那个背后有尊仙父亲撑腰的沈机白,他的背景比他只高不低。
说来也是天意弄人,他本是想以嬴姬做局,既然太阴大帝都现身了,倒是不妨也为他利用一二。
九幽界的局势十分微妙紧张,光是从那大君垂败的魔魂来看,牧云夜就不得不重新正视太阴大帝的修为实力。
虽事态隐隐超出他所设想的那般,但还不算太崩。
他太阴大帝作为尊仙再强,可还强得过这诸天的芸芸众仙?馐
牧云夜想事情素来想得深远周道,他更是从来不会拘于眼前的利害得失。
对于天上群仙愤愤的讨伐之声,嬴姬面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太阴大帝的衣襟,又低低地唤了一声阿爹。
太阴大帝神情依旧生硬,他却抬起手掌虚虚拍了拍嬴姬头顶间的秀发,以示安抚。
他抬略略抬了抬眸子,平静地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牧云夜。
由始至终,他被废去修为,被他气机禁锢被迫跪在地上,这个金仙之子始终一言不发,倒是显出了一身异于常人的好心性。
太阴大帝略略侧过身子来,高大的身影将之天际落下来的天光尽数挡于牧云夜的身前。
一个很细微的动作,他就这么轻轻一档,就好似挡下了牧云夜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一般。馐
他那一身漆黑华美的袍子,好似要将世间一切的光都吸进去。
牧云夜没由来的身体一寒,僵硬抬首间,便对上太阴那双深色的眼眸,瞳仁黑得就像是永远不会再迎来白昼的黑夜。
他就那么不含情绪的静静注视着他,就像是九幽深渊在注视着一个可笑低级的蝼蚁。
太阴大帝微微启唇,用仅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嗓音冷漠说道:
“倒也不愧是能与那个沈机白齐名的金仙之子了,即便是本座亲临,你都敢起算计的心思。
不过你又凭什么觉得,本座会去忌惮这群人的声讨言论。”
“本座若是在意,你的仙骨就不会断。”馐
“本座若是不在意,你有再多聪明的小心思也是枉然,毕竟本座行事……不喜欢只做一半。”
牧云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听懂了太阴大帝话语之中隐藏的含义与杀机。
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撞击喉咙,再如何镇定也止不住源自身体对生死危险靠近时本能的战栗。
他颤若颠筛,像是忽然被一闷棍打懵了似得。
牧云夜脑子一片空白,面上后知后觉的任凭恐惧泛滥起来,他脸色惨白道:“不……您不能……”
“想拿群仙压本座?”
太阴大帝声音冷漠地打断他,眼神无情冷似冰:馐
“看来还是尊仙隐世不出太久了,叫你们这些小辈尽生出了一些无知的想法。”
“何为尊仙?”
“尊仙就是……”太阴大帝薄唇冷冷轻掀:“主宰之下,众生万物,皆为蝼蚁。”
他甚至都没有出手,眼底一缕宛若极渊之地闪烁而起的幽芒就这么轻轻隐现了一下,脸色苍白的牧云夜甚至看到对方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丝毫。
已经完全陷入空白的大脑,只能停留在他最后那句:
“你也一样。”
然后就什么意识都消散而去了。馐
苍碧色的火一瞬间就在牧云夜的身体上燃烧了起来。
世间任何火焰,哪怕是天界的九劫天火,燃烧都是需要一个时间过程的。
可此刻牧云夜身体间诡异燃烧的苍碧色火焰看起来异常冰冷,不过顷刻,甚至捕捉不到任何燃烧的轨迹,牧云夜的上半身就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两条腿仍自保持着跪立的姿势留在原地。
燃烧的断口处,不见焚烧的焦红色泽,只有淡淡如沉香燃烬的白色余辉渺渺上升。
天上群仙愤然的讨伐之声戛然而止,风缠云不知所起,料峭寒风吹得众仙遍体生寒,气氛凝滞死寂到了极点。
静寂不过一瞬间,天地间就响起了金仙牧西烈撕心裂肺如野兽哀嚎的怒吼之声!
从嬴姬手里险象环生的百里羽直到今时今日才反应过来,他原是有多么的幸运。馐
两百年前,嬴姬可谓是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甚至就连儿子的死也与他有着不可开脱的干系。
那时候太阴大帝并未亲临人间,来找天玺剑宗的麻烦,真是叫百里羽觉得这两百年的时光是白捡来的。
眨眼之间,灭杀金仙之子的太阴大帝神情依旧淡漠如冰,他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只冷漠笑着:“本座原以为这天上住着的都是一些泥胎神仙,原来牧仙友也知晓失去至亲之痛啊。
你想保全自己的儿子,却要指责他人不该为了一己私心偏袒至亲。”
“你劝诫本座莫要自误?呵……”
太阴大帝他抬起眼,目光冷峭:“你算是个东西!也敢劝本座莫要自误?!”馐
“太阴老儿!你杀我孩儿!我要杀了你!!!!”金仙牧西烈目眦欲裂,双眸泣血!
太阴大帝不屑冷笑:“瞧不出来,你还有此等本事?”
“太阴————”仙尊祝斩终于开了口,嗓音淡漠巍然:“够了。”
太阴大帝眯起眼眸,笑容疏冷,瞧这模样,竟是连仙尊都未曾放在眼中:
“牧云夜勾结魔族,仙行有亏,仙尊大人以为,本座这般惩戒,有何不妥?”
说话间,地面间被金光箭失钉死的蛮邪大君的魔魂也被焚烧成了灰烬。
仙尊祝斩眯了眯眼睛,声音沉缓:“并无不妥。”馐
居然连仙尊都这般退让!
金仙牧西烈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仙尊祝斩,眼眶通红:
“仙尊大人!太阴老儿行事如此乖张暴戾,您怎可放任其流……”
仙尊祝斩仅一个淡淡的视线投来,甚至都未多做任何解释,就让金仙牧西烈心头陡然一寒,不敢再继续吱声。
见状,众仙心中闵然。
与魔勾结却是是仙族大禁,他们方才追随金仙牧西烈声讨太阴大帝。
是因觉得其中或有冤屈,加之牧云夜在仙界之中素有佳名。馐
怎么看都应当先审理一番才是,如此妄断罪名,未免太过武断,毁其仙骨更是叫人胆寒心颤。
可太阳大帝的雷霆手段固然叫人心生愤然畏惧,但这并不意味着,众仙真的确定牧云夜没有勾结魔族之嫌疑。
毕竟有力的证据摆在那里,太阴大帝身为堂堂尊仙,难不成还会这般无耻去冤枉一个小辈不成?
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成了死无对证。
难不成要去赌那一半的可能性,去提审太阴大帝?
若牧云夜当真勾结魔族大君,太阴大帝杀他自是不冤枉。
可即便是牧云夜是清白的,并未与魔界有所牵连,是太阴大帝刻意陷害,那就意味着从一开始就没有魔族大君潜入仙界意图不轨。馐
反倒是太阴大帝只身杀入魔界,覆灭了魔界的一方领域,
揪出了这数十万年来仙界都不曾灭去的魔族大君,更像是……变相的扔了一件礼物给仙尊祝斩。
仙界律法,素来仁慈,最是秉承赏罚分明,功过相抵。
太阴大帝似乎……很清楚该如何对付仙尊的气性。
金仙丰虚因战功累累,为仙界创下极大的价值,故此仙界之中有着一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在没有实质的证据下,上位者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魔族大君一死,无异于叫魔族实力又弱化退后了千年不止。
太阴大帝一向只掌生死轮回,极少过问仙魔之间的战事。馐
若这魔族大君当真是他所诛杀,这也就意味着,他也算是被牵涉入了从古至今持续长久的仙魔战争之中了。
如此以来,死一个牧云夜,换来灭一个魔族大君。
其中利害取舍,怕是没有人能比仙尊祝斩更为清楚了。
牧西烈见方才还同他一起声讨太阴大帝残酷暴行的众仙们此刻纷纷缄口不语沉默起来。
他心中一时气极,恨极,可是在见识了太阴大帝的手段后,却又不敢发作。
谁知这太阴大帝还能疯成什么样?
太阴大帝抖抖袖袍,发色依旧暗红如狂,可他面上那阴郁冷戾的气质却是收敛了三分,故作若无其事道:“听说那金仙白阳……”馐
话尚未说完,群仙之中,一道人影就站了出来,正是那金仙白阳洞主,他面上崩得不动声色,后背却尽数被汗水浸得湿透。
他背脊笔直的跪了下去,低声道:“仙尊容禀,是臣的金仙令为臣坐骑所盗,昔日坐骑叛逃成妖,先是借以下臣的金仙令在人间为非作歹,祸害一方。
许是阴差阳错之下触怒到了嬴姬娘娘,那孽障借以金仙令为嬴姬娘娘带来许多麻烦,嬴姬娘娘误认为是下臣驱妖害人,故此愤怒之下,才会对臣出手。
臣觉得其中缘由,实在非嬴姬娘娘之过,关入天牢,实在有失公允。”
金仙白阳看似条理清晰,言辞流畅,内心早已慌得六神无主,慌乱如麻。
方才提议收押嬴姬的牧云夜下场就摆在眼前,他哪里敢将这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白阳洞主可没有牧云夜那般大的野心,也不似他那般狂妄,胆子大到什么人都敢去招惹。馐
那可是天地五尊之一,他是吃饱了撑的,去招惹这种举手灭山河的大人物?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祈祷与供奉
仙尊祝斩自认为以他金身圣体即便被邪神标记,邪神所想真正将他吃下,至少还需要万年时光。??
可即便万年时光漫长,看似给了他足够时间来对抗邪神。
可他清楚,在白银门中养了数十万的北辰仙裔都抵不过那薄脆片面的鬼影一轮攻击。
而且百名仙裔,无一人身具傲骨,竟皆被吞噬了恐惧,以伏元血脉竟是反过来被天敌邪神所标记。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即便是再給万年时间鞭策,这群废物显然也是难堪大用了!
如此,也就意味着,这万年时间,成了他催命符,面对邪神临世只能束手无策,万法无用!
即便他能够找到幕后操控者将之杀死,却也无法消灭邪神。??
那些仙人们开始如地上的凡人们一般开始浑身抽搐翻白眼,其中甚至还有仙界西竺国的佛修仙人,可佛修再如何寡意淡泊,终究并非无意无心的石头。
在邪神的精神污染之下,也叫他们眉眼之中装进了滚滚红尘,爱憎怨恨。
此情念一出,自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直至如弦崩的某一刻忽然而至,在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抱着妻子尚未冷去尸体青年,抬起了猩红充血的眸子,他双眸满是被怨恨苦恼后悔甚至是强烈的欲望所填满。
他竖起三根手指做起誓许愿状,只是那手指并非指天,而是指地指心。
“吾周权,愿在此起誓!望……”
铿锵有力包涵悔意恨意的声音刚刚响彻十方城,仙尊祝斩面上杀机大发。??
终于,真祖邪神蛊惑了人群之中的第一位信徒,开始向它许愿了……
袖下的手掌翻起仙戮金印,仙尊眼底流露出隐晦的目光同时又带着神性的悲悯。
城中修士已然无可救药,那邪神污染之力已经完全侵入他们的精神世界之中。
一人许愿,千万人必然随之。
到底是他太过优柔寡断,若是一开始便杀光城中人,邪神到底无物可食,自是隐患断绝……
如今虽已晚矣,但绝不可再继续放任邪神继续壮大下去!
方歌渔能够感应到仙尊祝斩的杀意,在她深深皱眉之间,金仙祝斩已经出手了……??
可尽管他是仙尊圣人,出手灭杀一个凡人哪怕只有弹指一瞬间。
可这一瞬间,到底是快不过人的思维速度。
尽管那许愿之言,并未宣之于口,可心念转瞬之间的心意,却是世间任何速度都无法比拟的。
许愿之言在心中已然达成。
常年养剑镇邪于心的方歌渔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名凡人已经真切的许下了愿望。
那名抱着遗母尸体的青年周身空间暴雨骤然悬停,颗颗圆润的千万雨珠倒映出万千大象。
仙戮金印落下之瞬间,那青年头顶的灵魂气象随之被震逼而出,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溃散解灵。??
“张吞天地。”
就在这时,一道沉沉的嗓音穿透八方风雨而来。
天地间,在黑暗之中伏起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狼影。
狼影张开巨口,似欲吞天食地。
仙尊金印落地,那名抱着母亲尸体的青年也随即被那只巨大的黑暗巨口吞没不见。
仙尊祝斩的攻击终是落空。
漫天滂沱的大雨重新砸在那片空地之上,溅起万叶飞花。??
方歌渔心念一动,冰冷的眼眸明亮几许,蓦然抬眸看向城中自灰墙小巷中缓缓行出的那个身影。
雨打旧尘,有着微凉的雪意在他身间浮动,苍色袍裾拂风掠雨,衣袂间有云纹涌动,紧随他身后缓步而行的是半只漆黑的巨狼。
之所以只有半只,那是因为方才在那巨狼望月咆哮入城来时,以自身之躯魄抵挡住了仙尊祝斩的杀招,身体被轰烂了一半,却未见血。
丝丝缕缕的冥黑之气从它腹部被截断的伤口之中不断涌出。
冥狼望月张口一吐,将那青年与他的母亲一并吐了出来。
那青年浑身湿漉漉的,知晓自己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面色惨白得吓人,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刚一抬起头来,一根冰冷苍白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眉心之上。??
青年的瞳孔骤然方大扩散,神念意识好似被冻结一般。
他目光出神怔然地看着雨中的少年,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随即,他便听到那少年悠然干净的嗓音徐徐响起:“你的许愿,我收到了。”
只见他左手手掌摊开,一道莹然散发着幽幽碧色光芒的‘景’字印记燃亮而起。
那幽碧色的印火在青年双瞳之中跳跃燃烧着,将他眼眸映得极为深邃,借着那幽碧色的火焰,青年看见了自己母亲尸体上方立着两名身着黑袍,手执黑白双色镰刀与铁索的英灵。
那英灵手中锁链另一端,紧紧缠绕在他母亲的身体间,轻轻一扯,泛着微白色的魂魄就从他母亲躯壳之中被拉扯出来。
青年神情大变,眼神陡然变得狠戾起来,正欲有所动作,却被百里安一个抬手的动作制止住了。??
只见他抬起手掌,那青年便清楚看见那两名英灵竟是朝着那少年颔首弯腰行礼,收起镰刀,手中的锁链也随之一松,被拘出体外的魂魄也随之被放归回入到了躯壳之中。
百里安垂下手臂,景印的光辉随之消失不见。
青年感受到了母亲冰冷的遗体正在渐渐回暖,在他怀中开始有了活人的温度。
那苍白如蜡的脸也慢慢有了血色与弹性。
青年身体猛然一震,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探了探母亲的鼻息,感受到了那温热的呼吸,他那眼中疯惊惶然之色这才逐渐恢复冷静。
“谢谢……谢谢你……”青年感激得无以复加。
“不必客气,我亦是也从你这里受到了相对应的回报。”百里安腰间青玉小葫中的愿珠撞臂,叮咚脆响。??
在吸收了这名青年的愿力之后,玉葫之中的月光酒液质感似酿出一片漩涡星海,变得愈发浓稠梦幻起来。
百里安轻轻晃动了一下腰间的酒壶,淡淡一笑,道:“生死之大事,当由中幽所御司,即便是要请愿,也记得莫要请错了对象,能满足这种愿望的,可不仅只有邪神一人。”
依附在青年深深的鬼影忽然发出可怕的痛苦的尖叫声,‘它’如一颗腐朽的果子,从青年身上剥落下来。
前一刻疯狂汲取进身体里的欲望之念,此刻却因为邪神无法实现青年的愿望,而被打破了规则,再吸食进体内的欲望皆成了至苦至毒之物。
这让它就像是一颗腐烂的果子从青年身上剥落下来,相继成灰。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天空下的落雨,似乎变小了些。
百里安安抚般地摸了摸望月硕大的狼头,道:“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冥狼望月呜咽两声,巨大的身影沉进了百里安身下的影子之中消失不见。
“将臣之子。”
小巷之外,旧土屋前一盏破旧的灯笼摇曳明灭难定,百里安一回首,便看见了那位立在雨幕之中却仍旧一尘不染的尊仙祝斩。
百里安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唇:“仙尊祝斩。”
“本座没有想到,你居然敢回来。”他更为想到的是,他竟会是以这种方式主动回来。
嬴姬与百里羽仙界已经没有要动他们的意思,十方城此刻成了一个必死之地,仙尊祝斩根本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会选择放弃暗黑大陆回到这里。
百里安感应到了来自仙尊祝斩的杀意,他皱眉道:“我以为,这种时候,对于你来说最大的威胁应该是真祖邪神才对?”??
仙尊祝斩沉眸凝视着他,却未说话。
百里安招来琉璃伞,伞面撑开,淅淅沥沥的雨滴浇打在薄透琉璃色的伞面,溅起圈圈形形色色的涟漪轮廓。
伞面如镜,倒映着邪神千万复杂宗错的欲望情感。
百里安轻轻嗤笑道:“仙尊大人苦心经营数十万年,自认为将北辰仙裔一脉保护得滴水不漏,殊不知溺爱享乐酿苦果,勤劳素朴造贤才,北辰伏元何等英雄伟岸气概,若是叫他知晓,他的世代子孙被大人捧杀至此,又当作何想法?”
“本座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黄口小儿来评头论足。”
“你当我是闲的吗?”百里安无波无澜地掀了一下眼皮,继续说道:“仙尊大人派重重追兵诛杀于我,我自千里之遥回此城中不是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若仙尊大人还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若是仙尊大人做不到的话,还请自回高台,收眼闭心,老实些好好瞧着便是,好歹也是仙界之主,人间红尘事你掺和得越多,六道的因果便就会越乱,真祖邪神能觉醒直至,仙尊的大人难道没有发现这同你亦是有着密不可分的直接关系吗?!”??
堂堂仙界之主,六道至宰,象征着无上威严形象与帝位的伟大存在,此刻在这红尘小巷之中,被百里安如同训斥闹事的顽童一般给毫不留情面的给教育了一番。
仙尊祝斩倒也是个另类的性子,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发言,他冷漠的神情并未有任何动怒被冒犯的样子,只是带着一丝好奇的不解问道:
“你对邪神做了什么?”居然还做出了一副耐心受教的模样。
百里安缓步而行离开幽深小巷,忽狂风掀刮而过,那盏灯笼的细绳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灯火熄灭,满城风雨残叶。
可他执伞的手依旧很平稳,未乱半分。
他并未搭理仙尊祝斩,宛若直接将他无视一般擦身而过,百里安行于古城之中,漫步来到那群被围攻的北辰仙裔聚集之地。
仙尊祝斩不知他要做些什么,皱起眉头,思索片刻,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看见百里安周身业障之气骤然不加以掩饰地外放出来。
漆黑如煞般的雾气盘踞他身,升腾环绕不止,那些被鬼影依附的修士们好似极其畏惧,纷纷避让开一条道路。
抱成一团瑟缩在一块嘤嘤哭泣着的北辰仙裔们抬起了泪眼朦胧的,看见伞下少年对他们轻声说道:
“想获救吗?”
此刻北辰仙裔们的后背上都生满了瘦长黑影,他们不同于城中的修士凡人,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瘦长鬼影的存在。
甚至对于那邪神欲望凝聚出来的‘怪物’气息能够贴切的感知到那些东西有多可怕邪恶。
此刻他们看到百里安漫步行来,四面八法围攻过来的瘦长鬼影竟是无一敢近他身。??
仙裔们见状无异于见到救星一般,哪里还顾得上姜焕公子是如何在他手中惨死的旧事。
百里安看着一个个跪伏在地面间朝他盘踞过来的北辰仙裔,面上浮现出一抹浅淡且散漫的笑容,缓缓抬起一只手掌,道:
“那就向我祈祷许愿吧,我对你们施以庇佑。”清朗的嗓音不带任何蛊惑人心的意味。
北辰仙裔们却对他的话深以信服,看百里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庙中供奉的圣像一般,双手合十,纷纷做出了祷告状。
仙尊祝斩眼神无不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他宁可耗费一门之力培养的仙裔,北辰仙帝血脉的至高存在,此刻却是如同世俗凡人一般跪倒在地,如信徒一般,向一个尸魔王族朝拜,妄图祈祷能够得到庇护。
满月酒壶的愿珠在月光酒中发出强烈的光辉。??
百里安一拍腰间酒壶,细长的酒线自葫口逆飞而出,他并起剑指捏诀引酒。
酒线自他身躯盘绕一周,清澈的月光酒吸饱业障之气,而后随着百里安一指点出,酒液化为万千水珠激射而出。
而那些依附在北辰仙裔后背头顶上的瘦长鬼影无一不是被精准无比的被那酒液水珠击中,在业障的包裹之下,那些瘦长鬼影口中皆是发出痛苦的戾啸之音,化为烟灰而不见。
城中的落雨又小了些。
北辰仙裔终于拜托了那如同附背灵般的邪恶鬼影,纷纷对百里安感激涕零。
仙尊祝斩能够感受到那气势如破竹般高涨的邪神气息终于能够有所控制。
他神情稍缓,一瞬间好似明悟到了什么,道:“原来对付真祖邪神,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打破它许愿的规则,提前替许愿者完成他的心愿,如此一来,邪神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被打破,同样它也会受到秩序的惩罚。”??
(s:浑身发冷啊。)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星召明台
果然,此言一出,太阴大帝眼底那隐晦的杀意淡了淡,冰冷的嗓音也变得若无其事起来。
“所以,仙尊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仙尊祝斩侧眸看了白阳洞主,“卿既是金仙令之主,自是有保管不当之责,且去天窟刑守三年,望卿能引以为戒。”
刑守三年总比被冥火焚烧的强,白阳洞主如死里逃生般缓缓舒了一口气:“谨遵仙尊旨意。”
可太阴大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儿。
他眼皮子凉凉一抬,道:“既然白阳洞主知晓其中道理,并非吾女之过,那么方才仙尊大人出言欲镇压吾女之时,白阳仙友为何不吭声?”
好不容易止住的汗又开始疯狂往下垮。
“这……这……这……”
反倒是仙尊祝斩替他解了围,又淡淡看了他一眼,补充道:“那便刑守三百年,不知太阴可还满意。”
从三年变作三百年,这面子给得不可谓不足。
太阴大帝这才施恩一般,将目光从白阳洞主身上收回。
“天上清气太盛,吾家卿卿自幼生于九幽,以修诡气,这上清仙界她怕是待不习惯,本座觉着,吾家小女,当是养在本座身边,诸君觉得以为如何?”
众仙心中当时暗骂不止。
他娘的!
那中幽嬴姬当女帝都当了千年有余了,还搁着吾家小女呢?
当即就有仙人打着圆场说道:“既然叫白阳洞主受伤非嬴姬娘娘之过,那么自然也就没有问罪收押这一说法了,嬴姬娘娘是去是留,自然是她的自由。”
这话一出,众仙便知晓,再想利用嬴姬这层母子关系引诱那尸魔王族回来自投罗网的策略基本是想都不要想了。
至于那百里羽,他们倒是想借他身份引出那尸魔王族。
可以着太阴大帝那护短的性子,哪个又敢在这种时候触他霉头,去说要勾引尸魔中计这种找死的话?
果不其然,那金仙牧西烈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爱子命丧太阴之手,不明不白还被安了一个通敌勾结魔族大君的污名。
尽管仙尊看起来并未有要继续追查此事的意识,可既然他对太阴大帝的行为明言‘并无不妥’。
那也就意味着,这是变相坐实了牧云夜与魔族大君有染的污名。
不管牧云夜是不是真的做了此事,又不管他这个做父亲的是否参与其中都变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事来带的后果是,他平白无故失了一个前途光明堪称天才的优秀儿子,且不说这几百年间砸在牧云夜身上所用是巨大资源尽数白费。
因为这一点污名在身,日后他牧西烈在仙界行走,怕就是到哪里都如芒被刺,形势艰难了。
天地间焚焚燃烧的雀鸟归海而寂,天地间彩云流散,长空湛湛,天地如洗,一切好似都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太阴大帝离去之时,还不忘用一种隐含威胁的眼神睨了一眼神情失魂落魄朝城下追过来的百里羽。
百里羽踌躇之间,正在心中整理着措辞,太阴大帝却先开了口,嗓音落地铿锵如碎冰:
“千年前,你三入中幽皇朝,带走了本座的卿卿,本座虽恨不得在第一时间便将你这个外来的狗男人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但终究……这是卿卿她自己的选择,即便本座身为她的父亲,也无权掌控过问她的感情,因此,你有幸捡回一条性命。”
“可是你似乎不大珍惜你捡回来的这条性命,两百年前,叫本座孙儿惨死太玄,本座当时恨不得将人间天道三宗灭归一宗!
可是到底……这结局也是本座乖孙儿他自己的选择,本座知晓我那乖孙儿心地最是仁善。
本座不想让他觉得,是他的死,害死了他的父亲。故此,本座又忍了你一回。”
“不过,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太阴大帝眼神深不见底,他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脸色愈发苍白的百里羽,那漆黑的眼珠子却是叫人愈发的不寒而栗。
他再度开口,淡淡说道:“下一次,若是你还敢来见本座的女儿,本座定将你的双眼挖出,双腿打断,定叫这天下之剑,尽折于野!”
冷峻的夜雪寒风吹在百里羽的脸上,伴随着太阴大帝收回去的目光里,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和表情都是一片空白麻木的。
直至太阴大帝冰冷的黑袍与他相错而过之时,百里羽这才如梦大醒一般,尖锐的痛楚从心头向全身扩散。
他想要去呼喊嬴姬的名字将她挽留,可内心却是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提不起来……
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轻易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他早在两百多年前,冷眼任由嬴姬独身一人,满身伤痕地回到中幽皇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意味着他轻易地将她放弃。
而轻易放弃之物,再想重新拾捡起来,却已是重若泰山,根本非他能够承受。
白银门已碎成灰烬,即便是集众仙之力,也再无办法凝聚修复出一抹碎片。
此番诸天仙神齐齐下界,金仙丰虚死于人间不说,就连牧云夜这位仙界翘楚也死得轻若鸿毛。
白仙谭元思也因感染魔蝶鳞粉,算是彻底废了。
白仙昝海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仙骨仙魄皆不复存在,至今还不知晓是何人下的手。
金仙雀柳此刻身在西北海域,对上的可是那魔河蜀辞,他身有法则压制,对上那魔头,也不知是否也会负伤。
总而言之,今次这般在仙尊大人的浩浩带领之下,仙界虽谈不上是损失惨重。
可经此一役,仙界可以说得上是颜面无光了。
尽管仙尊大人表面看起来在对于镇压捉拿尸魔王族这件事上,看在太阴大帝的面子上有所退让。
可圣人的心思最是高深莫测,又怎可只看表面?
太阴大帝护短的事实无人能够改变,但这绝不会是仙尊祝斩破格放过一名尸魔王族的理由。
原本在太古时期,原本天生神氏的将臣堕仙成尸魔。
无视仙界律法,自创一脉邪恶的噬血黑暗种族,其种族势力只庞大,足以撼动六界苍生。
这一直以来都是仙尊祝斩的心腹大患,更是仙界一直以来巨大的耻辱与污迹。
太阴之孙,剑主之子堕魔成尸,无异于更是将仙尊的脸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今日之事看似和平解决,可众人心中却清楚知晓。
仙与魔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歇,也不可能停歇。
仙尊祝斩足下的金色莲台已经散成大片的金色霞光,云层聚散,天门将开。
众仙当是归位之时。
浩浩荡荡的众仙皆衽衣抬首,欲随仙尊返回上清九重天。
充满圣意气息的金色仙霞拨云散月,霏霏细雪如杨花般自天幕洒向人间,建绵起伏的别云间里,似隐有天宫万阙银色。
天风拍云浪,卷起千堆雪。
众仙神态平和安宁敛眸,静静耐心等待上清仙鹤化羽成桥,大开天门。
云雪在天,飞鸟与青鱼相戏。
却迟迟不见仙鹤羽开天门。
众仙心有疑惑,却不敢出声质疑仙尊祝斩,只得敛容静待。
可在十方城万千修士凡人的注视之下,浩浩荡荡的仙人林立云海,似寻不到归处,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终于,有仙人抬首迷茫叩问仙圣:“尊圣?”
仙尊祝斩不语,被金色霞光剥散而去的云层再度重叠聚来,将那九重天上宛若蜃影般的天阙神迹尽数遮掩不见。
同时,亦有眼尖者发现,在救下嬴姬娘娘,本应携女归去的太阴大帝也似乎遇着了什么为难之色。
暗红的长发褪为沉静如渊水的漆黑之色,立于海边,并未见到冥府之门在他脚下开启。
众仙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这竟是……被强留在人间了???!
于此同时,天空轰然一声,幽幽紫雷划破长空,原本就是夜晚的天色再度瞬然漆暗了下来。
宛若天穹之下飘动飞舞着的漫天洁白雪花皆被这片流泻蔓延落下的黑暗所吞噬。
天地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平静的西北海域开始怒涛翻滚,咆哮奔腾,冰冷如箭的暴雨随之倾盆而下,粗大的雨点,狂暴地撒落在海域之中。
古城之上,雷鸣电闪,狂风骤雨,自天际无尽蔓延的黑暗仿佛要吞没整个世界。
众仙皆是经历过天雷之劫而荣登上仙的,何等天地异变、灾祸劫难未曾经历过。
可是这场忽如其来、声势浩大的暴风雨却是叫众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种那浩瀚的天雷就在头顶上轰动炸响的恐惧感。
仙尊祝斩眼眸骤然深眯,一改巍巍如不动山岳般的沉稳姿态,他眼底乍现紫电青霜。
身上那袭金边勾勒的白色仙尊帝袍振衣而起,无数星辰光屑,如一道浩瀚的天河从他衣摆之下流泻入三千里。
晃得整个人间都亮了起来。
星河流淌,如覆天外之下另一道旷阔无边的星蓝色天幕,将这片人间之中再度分割出了一片天地出来。
金仙牧西烈神情骇然震惊道:“这是……仙尊大人的仙族秘法‘星召明台’!”
仙尊乃是圣尊之体,一举一动,一念一思皆动山河六界,诸天星辰。
众仙在上清仙界都极难见他出手,距离仙尊施展仙族秘法还是在三百年前。
如今这人间之中,究竟隐藏了怎般祸事,竟是令仙尊大人毫不犹豫的施展仙族秘法?
这是魔族大军隐藏于十方城准备攻上仙界了吗?
还是说尸王将臣再度发生苏醒异动,引来天魔大黑暗?
可不论是哪一种,群仙不可能丝毫察觉不到一点敌人存在的异样气息。
而且群仙莅临人间,其中的一位金仙羿治亦在其列,他之仙灵命格,所掌四季绝杀,时雨凛冬,夏炎秋枯。
但看他此刻苍白震惊的面色,显然这场暴雨并非他所为,而且更可怕的是,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够司掌影响的气候能力之外。
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对天地四季,风雨寒雪的权柄竟然能够凌驾于金仙之上。
金仙羿治满心不甘,在仙尊圣颜之下,他四季权柄就这样毫无保留地被夺,让他颜面尽失。
他冷哼一声,目光环视滔天海面,厉声道:“何方宵小,竟敢在仙尊圣人面前无礼!”
语毕,金仙羿治支手探入茫茫无际的云层之中,以掌生拽雷霆,一身仙气灵力古朴而浩瀚,瞬然之间,掌中雷霆如龙蛇走天地,碎掌而起,劈入苍穹裂云之中。
漫天惊雨雷暴凝滞,宛若时空冻结一般。
随着金仙羿治左手掐捏咒诀,正欲将这漫天暴雨逼上苍穹为仙尊大人排忧解难,将掩藏在黑暗雨幕之中的贼人逼现出来。
金仙卫图身前凌空摊开一本金色的天机册,册页宛若失控一般紊乱飞快翻阅着。
他冷汗津津,关于此等异象,竟是推演不出半分天机来。
而在那金色天机册上,唯一印现的,却是金仙羿治,将遭大祸!
金仙卫图面色大变,思绪飞转,顷刻之间明悟过来,连他都无法推演出来这雨从何来。
这雨中必藏玄机!
就连仙尊大人的反应都这般之大,甚至毫不犹豫的当着众生凡人的面施展神通‘星召明台’来拦下此雨。
金仙卫图急声道:“羿治,莫要妄动!”
可终究推演的速度慢了些,以至于他出声时刻,金仙羿治已经出手撼雷霆!
天幕之下的暴雨看似一瞬为他招雷起电之势,重新逼回天穹之上。
可狂暴的乱海并未就此平复,夜雪也未重新飘落人间。
“滴……”一声类似于水滴低落在池渊静谧处的声音响起。
声音轻微,却宛若在每个人的耳侧响起。
金仙卫图看得分明真切。
一滴染着破碎雷电光辉的幽蓝雨线在天幕之下拉得极长极锋利。
如一滴水般,低落在金仙羿治的眉心之中,那极为细锋的雨线穿过他的眉心头颅,在天地间化为一道笔直的雨线,直直坠入海平面中。
金仙羿治眼瞳色泽一空,只觉得眉心一酸,在那一瞬间,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有好似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一双奇异的眼睛。
他面容恍然,手中雷霆碎散而去,却未发现仙尊祝斩此刻的目光,冰冷沉威得近乎可怕。
金仙卫图欺身而上,看着身体并无异样的金仙羿治,忙声问道:“羿治,可有不妥……”
话尚未说完,仙尊祝斩挥手抬起,数十道金光为笼,竟是将金仙羿治禁锢其中,不得动弹。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邪神召唤
百里安不可置否道:“邪神喜欢同人玩文字游戏,更喜欢玩弄人心,而且真祖邪神应愿的能力的确神通广大。院
但似乎也受到了条件的限制,尽管它能够无所不应,但对于某些愿望,它却需要借助取巧的方式来完成。”
仙尊祝斩眯起眼眸:“此话何意?”
百里安平静说道:“若当真什么愿望都能实现,那若是我以邪神之名来向‘它’许愿,我要成为这天地主宰,凌驾众生诸天神魔之上的绝高者,仙尊大人觉得,它可是能够为我实现愿望?”
仙尊祝斩沉默片刻,后认真回答道:“此刻的真祖邪神必然达不到此等应愿的条件,但若是它足够壮大,邪神之力足够影响整个苍生,未必不可为之。”
百里安语气肯定道:“但此时此刻,城中定有贪婪之辈会许下此等不切实际的愿望,可是您依然还活着,并未被人替代成圣主宰。
这也就意味着,真祖邪神并非所有愿望都会接受,因为它一旦接受许愿者的愿望,却无力实现,必然会承担极大的反噬。”
这也就是说,邪神无法拒绝人们的许愿,但同时也无法接受那种根本无法实现的愿望。院
看着百里安面上那浅淡的神情,仙尊祝斩破天荒竟从一个世俗少年人的身上找到了一丝安心之感。
尽管仙尊祝斩觉得这样一只尚未成年的小尸魔有能力对付真祖邪神。
就算他有着小心机小手段,能够投机取巧地将真祖邪神压制一二,已经算得上是实为了不起了。
可就连他在人间埋下棋子的十方血脉以及北辰仙裔都无法将邪神彻底收服,如今邪神之影已经完全显现人间,几乎已经是无孔不入,甚至时机地利选的正好。
此刻就连仙人的欲望也能够随取随用,尸魔一族从来都没有能够压制邪神的天赋能力。
仙尊祝斩不认为他真的能够对真祖邪神造成多大的威胁,怎么看也不像真能成事。
但不知为何,仙尊祝斩却在心中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定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院
仙尊祝斩更为想到,是他下达诛杀令,命五名仙人追杀于他。
他深信,有着金仙雀柳带头追杀,即便他最后成功地逃至了万魔古窟那般遥远之地,但这数月途中,必然吃尽苦头。
金仙雀柳一旦执行仙令,那便似死亡如影随形一般。
可他归来十方城,却还能同他这个仙尊如此平静闲谈,甚至毫不吝啬地向他分享关于真祖邪神的弱点情报。
仙尊祝斩目光定定地打量着百里安,忽然开口说道:“你若是想借此来与本座谈条件的话……”
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百里安毫不客气且坦诚的打断道:“原来对付邪神还可以同仙尊大人谈条件的吗?那我却是想要坐地起价一回,就看仙尊大人应不应许了?”
果然……院
仙尊祝斩暗自冷笑,然心中更多的未免是感到有些失望。
身为仙界主宰尊帝,除魔卫道是天职,因此不论是真祖邪神还是尸魔王族这种有违天命的存在,他都没有放任其留存世间的道理。
他堂堂天地之主,更没有说是要他以消灭邪神为条件来恕免另一个祸害苍生的魔物。
仙尊祝斩,从不受魔物威胁,即便处境再如何落得下乘,他也无可能与妖魔谈条件。
仙尊祝斩神情再度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冷漠样子:
“是否决定要出手对付邪神,而是尔之私事,本座身为仙尊,不妨明言告诉你,纵使你今日能够解邪神之局,能破苍生之危。
但本座相信,你必然是出自于私心而有此所为,待一切尘埃落定,本座依旧会论法处置于你,必不容情!院
你若想借邪神之危,来求本座宽恕你生而为魔之罪责,还是莫要浪费口舌了。”
这般毫不留余地的冷酷发言,当真是符合他那神明从不怜爱妖魔的冷漠性情。
岂料百里安面上却不见任何失望愤恼之色,他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伞柄。
琉璃色的伞面轻旋之间,雨珠飞散,少年人清晰的眉眼在伞面之下毫无情绪的笑了笑,轻松说道:
“我知晓啊,仙界与尸魔一族积怨已深,仙尊大人又怎么放过一名尸魔王族。
更何况,我自认为生而为魔并非罪责,这请求宽恕之心又是从何说起?”
“仙尊大人是误会了,我所提出的价钱,并非是我的命,而是金仙牧西烈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院
语出惊人。
仙尊祝斩面上冷漠的情绪再度浮现出一抹裂痕,他看上去有些意外,但很快那抹情绪又再度恢复如常的一派冷漠:“你这性子与太阴还真是如出一辙。”
这肆无忌惮的性子,甚至说是还要狠些!
看来在牧云夜提出要以中幽嬴姬以及天玺百里羽来逼他回到十方城中自投罗网的消息,他从城中离去的那些修士们口中得知了。
百里安道:“仙尊大人看起来似乎很为难?”
仙尊祝斩漠然道:“你既出现在这里,就应该清楚,太阴大帝也现身于十方城中来了。”
百里安挠了挠头,道:“我阿翁他一见到我就会变得很啰嗦,现在还是先不要去见他好了。”院
整个仙界谁人不知,泰山府君性情孤僻难测,常年与死魂幽冥打交道的尊仙最是沉默寡言。
可到了百里安的口中,就好似一个普通爱唠叨操心的老人一般。
仙尊祝斩道:“牧云夜命不好,在他向本座谏言之时,正好是太阴出现在十方城之刻。”
百里安恍然:“他死了。”
“太阴出手,他没道理能够活下来。”
难怪十方城闹得这般乱,都未看到牧云夜的身影。
百里安很好说话的样子:“那我只要牧西烈一人的性命好了。”院
仙尊祝斩漠然道:“你这是在当着本座的面,谋本座仙臣的命?”
百里安不可置否:“在这世上,英雄都有着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苍生面前,舍小道保大道,是你们一致作风。
今日即便是我不取他性命,他与这些仙人们都会沦为邪神的灵奴,到这时候,大人再一个个动手去杀,未免太过麻烦。”
仙尊祝斩道:“你并不值得本座信任。”
百里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仙尊祝斩:“可是我已经得到仙尊大人您的信任了,就在此时此刻。”
仙尊祝斩道:“你想怎么做?”
“把牧西烈的命给我,我会将邪神带到你的面前。”院
仙尊祝斩表情平静,流溢着神性光辉的眼眸幽然,对于百里安给出的诚意,他并未做答。
但百里安却在这一刻,能够感受到天道法则的力量在一瞬间暴增了百倍。
他低低笑了起来,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夜色如烟,漫天细如牛毛的温润雨丝在仙尊祝斩圣然的脸庞前如雾浮动。
自他乾坤袖中,忽然传来一声玉碎之音。
那是金仙命牌破碎的声音。
就在这逐渐平静的微微细雨风尘中,天地间再陨一名金仙。院
许是在临死之前,牧西烈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天道法则强烈而明显的压制,再待百里安杀机降临之时,他陡然间反应明白了什么。
百里安出手之时,并未刻意消抹去他说话的能力。
天穹之下,骤然回荡起暴啸戾吼的声音,那可怕的悲怨戾气直冲九霄,叫人心寒魂颤!
被天道法则深深限制着他们的修为与身体,百里安渡风而来,纸伞漫步与雨幕之中,就像是一只夜下夺命的杀人鬼,举手投足之间,竟是面不改色地杀死一名金仙大能。
他们看着立于灵剑之上的纸伞少年,薄透的琉璃伞缘看起来竟是锋利的,因为上面正缓缓滴落着鲜红的血珠,混着雨水颗颗坠落成线,伞下是一张端正清秀的脸孔,黑色的碎发虚虚的挡在眉前,那过分平静的眼神让众仙都陷入一阵心寒的失神。
不过好在那个叫人心寒的少年收割完金仙牧西烈的人头后,并未为难众仙,只是很有礼貌地朝着他们微微一笑,道:
“虽说仙魔不两立,诸位想要杀我立功的心,在下也十分理解,诸位若想立功,在下也十分欢迎诸位来杀我。院
可天玺剑宗与中幽皇朝怎么说也隶属于仙族,与诸位也当为同僚,若是诸位想借这前尘关系,来对付于我真是太过下作了些,那岂非与魔道无异,若是这样的话,就莫怪在下做事不地道了?”
只见百里安慢悠悠地抛着手里血淋淋的头颅,面上是一派温润无害的笑容,最后一句话交代完的同时,他手掌一松,任由那颗头颅坠入乱海之中。
西北海域里的海妖众多,在邪神的欲望加持之下,在群仙威压之下原本蛰伏与十万里深海之中的海妖早已疯狂,在嗅到那金仙甘醇血液的它们,即刻蜂拥跃出海面,将那颗头颅飞快分食殆尽,场面一度残忍。
被天道法则深深压制的群仙们,有的震惊骇然,有的惶恐心寒,亦是有部分极具风骨的仙人目眦欲裂。
金仙卫图不顾身体间沉重的法则压制,他脸色阴沉得近乎可怕:“将臣之子!你是欺我仙界无人了吗?!竟敢当众弑杀金仙!你太无法无天了!”
百里安将伞轻轻往肩膀上一放,伞面倾斜,他眉目清朗含笑地看着金仙卫图说道:
“你也知晓我是将臣之子?尸魔王族行事,走的不就是无法无天这一路线?更何况仙魔势不两立,尔等若有机会杀我的话,手段怕是比这温柔不了多少,又何苦这样一副为了正义声讨的模样。”院
金仙卫图怒道:“你心中又怨气,杀了牧金仙也就算了!又何苦如此狎弄羞辱他的尸体!”
百里安倒是有些意外这金仙卫图的性子,倒是与那牧家父子二人截然不同。
此刻大部分在邪神之力影响下的仙人,基本上都是将内心黑暗自私的一面尽数加倍扩大。
在天道法则的压制下,他们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大部分的仙人皆是敢怒不敢言,更多的是想要自保。
而这金仙卫图尽管受到了邪神的影响,但本心的偏差到底还是不大的。
丝毫不怕激怒百里安,眼中为同僚而感到悲痛愤慨的情绪也并非作假。院
倒也是个真人。
百里安与卫图无仇怨,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两句口角而大开杀戒。
他并未在理会卫图那双赤红愤怒的眼睛,也未告诉他,其实杀死金仙牧西烈,正是他们所侍奉的仙主祝斩。
如今在这仙道昌隆的世道里,有些人披上了仙客皮囊,却尽是一些没有温度的泥胎心肝。
像金仙卫图这种嫉恶如仇、本质表里如一的仙人并不多见了。
倒也没必要为了一时口舌之快,无端寒了这种有温度的心。
太阴大帝看着海面之上疯抢‘食物’的群妖乱象,面上表情好气又好笑:“这小家伙可真是出息了,气魄竟比我这阿翁还足三分。”院
旁的都是小的欺负小的,老的欺负老的。
到了他们这,反倒成了老的仗势欺人欺负人家小的,自家奶凶奶凶的小家伙却是直接将人家里的老的给干翻了。
还有什么是能比这更令人愉悦畅怀的事?
嬴姬哼哼着附和两声:“那可不,好歹也是我老嬴家的种。”
太阴大帝无不欣慰地感慨道:“好在同那百里羽没半分相似之处。”
即便是借百里羽一百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当着仙尊圣面之前,弑杀金仙。
百里安抖去伞面残余的血迹,重新降临十方城。院
“本座很期待,你要如何从这欲望纵横的古城之中,找到邪神的宿主?毕竟,这是连本座与十方剑主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仙尊祝斩语气依旧平静缓和,丝毫看不出来就在前一瞬他失去了一名金仙臣子的沉重与悲痛。
眼中那浅淡仅有的情绪,也仅仅只是出于对百里安的好奇兴趣罢了。
百里安淡淡一笑,道:“为何要去寻找邪神,直接将它唤过来不久好了?”
语气轻松得就好像在呼唤一只自家养的小狗。
仙尊祝斩:“……”
百里安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笑:“这既然是邪神举办的一场游戏盛宴,那自然得好好遵守它的游戏规则才是。”院
他收起手中的琉璃伞,任由那冰冷的雨丝浇打在自己的身上。
“我百里安在此请愿邪神,望邪神下一刻就能够出现在我的面前。”
寻找邪神,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暗中第二人
在百里安看来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可对于仙尊祝斩而言却简直疯狂!
他庄严肃穆的面上顿时漫上一层可怕的阴霾之色,嗓音也变得极其危险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百里安倒是不似仙尊祝斩那般紧张,不惊不惧地悠悠笑道:“仙尊大人放心,需得许愿三次方会成为邪神灵奴。”
这是几次的问题吗?
仙尊祝斩脸色愈发冰冷。
但凡向邪神许愿着,皆然会成为邪神所标记的一个容器,随时都可以附身而显。
百里安却丝毫不担心此点威胁,对于仙尊祝斩那骤然大起的杀心,他淡淡说道:
“若是仙尊大人当真觉得我会产生威胁的话,旦有异动,大人尽管下手诛杀便是。”
见他这般从容不迫,仙尊祝斩尽管心中有百般不解,也不得不耐下性子来了。
未过片刻,天上浓如重墨的乌云厚色散去几分,有零星的月光穿雨,淋洒入城。
城中街道墙壁上忽然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宛若自黑暗之中掩藏许久的鬼魅终于浮出尘世中来。
细碎的月落渡在女人的脸上,看不清五官,因为她的脸被层层涂满符纹的绷带缠绕,只能够从那绷带微裂的缝隙看到那双饱藏人间百态欲望的邪恶暗金双瞳。
仙尊祝斩沉默不语。
但看在那些趴在地上的北辰仙裔们露出惊恐悚然的目光,便猜出此时此刻,邪神正寄宿于这具人类女子的躯壳之中。
并非是方才旧宅之中的傀儡,而是真正的本体。
北辰仙裔对邪神气息格外敏感,他们尽管失去了抵御邪神的力量,但天生捕捉邪神气息的能力举世之中,无人能及。
他们一个个神情都十分痛苦,宛若被一股极其排斥的力量慢慢毕竟,脸色苍白做不适干呕状,身体匍匐得原来越矮。
‘女人’对地上那些曾经如同天敌一般的存在并非放在眼中,她用一种没有任何感情与起伏的嗓音缓缓说道:
“以愿召吾至此,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尽管女人身上缠满了绷带,但百里安还是认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十方城的执政官大人,秦楼。
他微感意外,但很快释然,在仙尊祝斩的目光注视下,他忽然抬步上前,竟是主动行至她的面前。
不管是人间修士还是诸天神魔,对于邪神这种精神体系极其庞大的邪物,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沾身越近便就越容易被精神污染,受其奴役影响。
真祖邪神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团一触即黑的墨汁,谁挨着谁就惹一身的污浊。
像百里安这般主动靠近的人,自古以来,怕还是头一回。
可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吸食愿望而生的邪神,对于这种新鲜出炉的许愿者,最是喜爱亲近吞食他身上残余的欲望。
可当百里安一抬步子的时候,北辰仙裔们就看到那真祖邪神眼瞳一紧,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身子清晰可见肌肉一点点紧绷起来。
真祖邪神居然在忌惮他……
这种忌惮的情绪尽管很浅淡,但在他们的认知中,唯有面临父帝之子,北辰伏元之时,真祖邪神才会流露出这种忌惮的心绪。
如今,它居然在一个尚未成年的尸魔少年身上流露出了这样反常的情绪。
尽管在驱除鬼影后,北辰仙裔们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也明白仙魔不两立的道理。
仙尊祝斩当前,不可妄动,只得隐晦小心地向百里安投去钦佩的目光。
百里安走近邪神三步之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微微欠身一礼,道:
“在下诚心许愿邀召邪神大人到此,邪神大人既已完成我的心愿,为何不汲取我的愿力?”
一语石破天惊!
莫说北辰仙裔们都震撼了,就连仙尊祝斩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世人许愿,邪神从现之,再反食许愿之力。
如若说许下愿望,为邪神所食,它尚且来不及为其应现,若是被其他人提前完成这个愿望,它便会遭受反噬。
可此刻,百里安却说,他许愿后,邪神完成实现了他的愿望却并未吃掉他的那份许愿之力……
邪神眼底那轮暗金的颜色逐渐变得危险冰冷起来:“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体内的业障深入骨髓,是自内而外从灵魂深处中散发出来的。
纵然许愿而成的愿之力,也为那业障之气深深感染成黑。
对于真祖邪神而言,那就是腐烂变质了的食物,若强行吃下去,纵然能够填饱肚子,却也百害而无一利。
百里安十分贴心地将手里头的琉璃伞往身前推去,将伞面分了一半给她。
他眉目半压,幽黑无底的眼瞳里似有隐火跳跃。
百里安面上漫不经心的笑着:“那看来的确是我太倒人胃口了啊,居然已经到了如此令人难以下咽的程度。
不过邪神大人倒是比在下想象中的要慷慨大气许多,既然你吃不下我的愿望,却依旧为我完成了愿望……”
百里安曲起手指,一敲脑袋,笑容无害的样子落在邪神眼中却显得十分可恶:
“那我对邪神大人你的秩序与规则又有了新的的一步了解呢,若在世上有人诚心向你许下你力所能及的愿望,你尽管可以拒不吸纳这愿望之力,却无法拒绝这个愿望,必须为其实现愿望,对吗?”
女人目光冰冷,其中竟是透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百里安眉目舒展开来,笑道:“这么说起来的话,邪神大人你似乎也没有传闻中说得那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且你的弱点也不仅仅只有北辰伏元一脉以及十方血脉,
其实压制你的方式有很多种,你那许愿的规则与秩序也是漏洞百出,并没有世人想得那般危险可怕。”
听到这里,看到这里的北辰仙裔们简直要给百里安跪下了!
自邪神诞世以来,从未有人去深究过这些东西,即便是仙祖伏元尊者也仅仅只是单纯的利用血脉压制来对付邪神。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竟然能够利用邪神那得天独厚的可怕天赋与许愿的规则来反向找出其中漏洞予以反击!
还能够反击得如此漂亮利落!
北辰仙裔们甚至都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来自真祖邪神强烈的情绪起伏波动。
能将掌控欲望之邪神气到这种程度,在北辰仙裔们心中,此刻的百里安几乎是与神明无异了。
“压制?”邪神反怒为笑:“不过是许下小小愿望却为此付出代价罢了,吾承认你在邪神的游戏规则中找出了种种漏洞,亦可称之为弱点。
但这种弱点于吾而言,不过是现于体表的浅小伤口,虽然会让吾感到疼痛不快,却根本无法给吾带来真正的伤害。”
“纵然吾辈现身在你的面前,纵然你能够借着你身后仙尊祝斩的力量毁去这具肉身,但此时此刻,吾之心念,吾之精神,早已在这片尘世之中无处不在。
雪拂能够困吾千年,皆因她割情绝爱,血脉特殊,在这世上能够真正以神通将吾灭杀的伏元也死在了那场仙魔大战之中。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能力杀的死吾!”
百里安认可点头道:“邪神大人说得不错,你体质特殊,世间万法五行之术拿你皆无办法,我即便使劲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杀死你,但……困住你,足以。”
“什么?”
话音刚刚落下,邪神周身忽白光大起,丝丝缕缕如线条却又无形的透明流光自大地间浮涌而起。
邪神只感受到身体蓦然一重,那是灵魂被死死锁在肉身里的沉重之感。
它低头,便看见自己脚下无数枝桠生长,洁白玉净,纤柔神圣,点点如银色星火的萤火浮游在脚下。
原是在与百里安对话之间,北辰仙裔们惊吓掉在雨水湿透的街道间的那一枝枝兰月星草首尾相连,在它身下竟是不知何时形成一个巨大的‘井’自。
它被困于井口深渊之中,无尽的器圣之意磅礴无量,镇压着她的灵魂,使得这具肉身越来越沉重。
邪神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诡异,并非是它太过大意。
而是这兰月星草乃是北辰伏元一脉天生灵器,在伏元陨落之时。
他曾以心血化草,仙骨化镐,形成两器,庇护后代。
而这兰月星草对与邪神,的确有显著的镇压灵效。
只是到底这些心血已化万千,再由这些废物仙裔们来使用,却是难以发挥出其百分之一的力量。
可能够发挥出百分之一的力量,那也是因为依靠了伏元血脉的缘故。
除了伏元血脉,它不认为在这世上有谁能够有如此能力,竟能够将这分散的兰月星草化零为整,炼为器阵来发挥出这般可怕的镇压净化之力。
邪神承认百里安的奇路想法尤其之多,时不时地能够杀它个措手不及。
若是被算计得狠了,倒是会叫它好生伤筋动骨一回。
但也仅限于伤筋动骨了,它吃得最大的亏,就是被镇压在方歌渔体内之时,饥恶无食,力量枯竭空乏,反倒为他算计吃了满腹业障。
可今时不同往日,它的意识已经遍布全城,甚至连仙人的欲望也能食得。
此番它格外小心,并未误食业障,却还是叫他算计了!
但邪神并不认为,这是百里安的本事。
对于灵器之道,邪神能够看出,此子并无此道天赋,那么凭什么又能够这般随心所欲的掌控神灵之器?!
邪神眯起那双色泽不详的眼眸,冷声道:“你在暗中……竟还有帮手?!”
这是邪神得出来的肯定结论。
可是,究竟是怎样的帮手,竟有如此能力,可悄无声息地操控数以百计的兰月星草。
要知晓,此物乃是伏元心血所化的遗物,又在白银世界之中以充沛的天地之灵滋养千万年,虽然看着外表柔软美丽,却是实打实的神器。
神器有灵,非其主难驯。
以着邪神所认知的知识,它实在想象不到在这世上,还有何人能够有如此神通本领。
莫说邪神一肚子疑惑,便是就连仙尊祝斩也露出了深不见底的眼神。
他族之人,能够操控伏元神器,若是仙者,对于仙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和若是其他种族异类……那便是威胁。
百里安道:“既然选择邪神大人作为对手,最基本的万全之策还是要稍作准备的。”
邪神摇了摇头,道:“知道吗?为何吾能够成为众生都惧怕的孤高存在?因为吾了解众生的欲望。
可不论是人类还是仙魔,迟迟无法除去吾,那是源自于你们的无知。”
“尽管你让吾十分意外,能够见面不过两次,便能够一定地探入了解吾,可终究,这知识还是不够。”
“不足的知识,只会让你一次又一次的败北而亡。”
“不妨再告诉你,吾的一个游戏规则。”
“业障之人于吾许愿,许愿内容在吾能力范围之内,必须应之,却无法食之是真。”
“可这并不意味着,吾辈对于你愿望之中所深藏的情绪与算计一无所知。”
“在吾接收到你愿望的那一瞬间,吾便感知到了你下一步的打算。”
邪神立于‘井’字光阵之中微笑起来:“吾应你之愿出现在你的面前,便是契约成立既完成的时刻,可在你的愿望之中,并未限制吾何时才能离开。”
“好了,不妨来猜一猜,在吾出现到此阵完成之时,你与吾辈对了几次话,你又……浪费了多少时间?”
“你难道不知,邪神非实体生灵,一念既归,便可一念既去。”
灵阵之中,邪神慢慢抬起右臂,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于此同时,它眼底那抹邪恶的暗金色泽正飞快流逝:
“说到底,你所束缚的,不过是这个女人的一个躯壳罢了。”
说完,邪神残余在秦楼体内的气息彻底消散无踪。
而秦楼身体一软,便倒在了地面之中。
百里安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啊……就知道这邪神没这么好对付,她居然在一开始现身的时候就洞悉了我的算计吗?”
这么说来,在对话的途中,它就已经将自己的正体转移到了其他的主体之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月上
有仙裔立马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百里安,试图博得好感,小声谏言道:璼
“邪神无法食用您的愿望,这也就意味着大人您的许愿次数并无限制,如此不妨再度许愿。”
这倒是一个便利的能力,如此说起来,若是邪神不封印的话,他倒是可以借助许愿这个近乎作弊的能力,变相利用邪神的能力来为他做事。
只可惜,邪神必然是需要重归封印的。
将它留在人间越久,也就意味着这个存在越发难以掌控。
对于仙裔的建议,百里安只是摇首:“没有用的,同样的坑,它不会踩第二次。
更何况许愿的过程中,会暴露我的想法,不论我再摆怎样的局,它都能够想办法避免,这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这时,方歌渔沐雨而来,俏脸严肃,嗓音低沉道:“向邪神许愿者,目前为止,只有两人。璼
秦楼我可以用十方剑继续镇压带在身边,接下来,只要你找到第二人,再借以兰月星草的力量,便有机会将邪神重新封印。”
百里安转身看着雨幕之中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的小姑娘,他眼眸微张,赶紧快步过去,将伞撑在她的头顶上。
方歌渔咬了咬唇,嗓音有些发闷:“你不该回来的。”
她知晓,百里安返回十方城顶着这么巨大的风险也不惜将自己暴露在群仙的视野之中,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她。
邪神失控,脱离十方剑,最先受到波及的第一人就是她。
以方歌渔的心智,她甚至能够猜到背后引导之人是谁了。
那些离开十方城的修士们传出去的消息不可能这般快。璼
除了那个女人有意引导,以她为诱饵,利用邪神事件算计他归来。
方歌渔想象不到,还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百里安运转灵力将方歌渔身上湿透的衣裳里外尽数蒸干,温声道:
“莫要多想,我既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有着全身而退的能力。”
仙尊祝斩却未理会对他而言百里安那太过不切实际的发言,打断二人,冷漠开口问道:
“雪女之子,为何你能肯定,城中许愿者只有两人。”
百里安皱了皱眉,发现仙尊祝斩这人当真是将冷漠孤傲的上位者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璼
仿佛在他的口中,他与方歌渔这样小人物的名字根本当不得记,更配不得他那圣口言唤。
张口称呼,都是将臣之子,亦或是雪女之子。
他冷笑两声,说他时,他尚且懒得多做计较。
可方歌渔自小为仙界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连个名字都不配被记念,他心中那股子邪火都忍不住地往外冒。
百里安正欲出言讥讽一二,方歌渔却率先开了口,神情恢复了那副冷漠难近的模样。
“仙尊大人当真觉得我阿娘那般人物,会毫无保留地将这十方城扔给我这样的无知少女来掌管吗?
她离世之前,就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璼
“她早已料到十方城终有这么一日,便在十方城内设下隐咒,一旦邪神现世,城中人在三十日之内,无法向邪神许愿,成为寄宿主体。
而在这三十日内,邪神同样也无法摆脱我阿娘残余的神念禁止,无法离开这十方城。”
“也就是说,至少目前为止,人间除十方城以外的领土生灵,在这三十日内,并未受到邪神的污染荼毒。”
“而至于我为何能够清楚感应到有几位许愿者,这自然是因为我整日与邪神朝夕相伴从而培养出的那点子微妙感应了。”
通过寻常法子,自然没办法向邪神许愿。
而能够向邪神许愿的二人,也就意味着有魔族中人,带了两片焚心果的叶子来到了十方城之中。
而这三十日,便是雪城主为方歌渔争取的最后机会了。璼
若三十日内,依旧无法将邪神完美镇压回十方剑中,从此,六界永无宁日!
百里安深深地看了方歌渔一眼,忽然说道:“我想,我应该知晓此刻邪神的另一个寄宿主体在哪里了。”
方歌渔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语气幽幽:“好巧,我也正好知晓它会藏在哪里了,只可惜,寒塔的主人是我阿娘,内藏之虚空符境,除了我阿娘,谁也无法抵达,包括我。”
“那可未必。”一个空灵清脆略带磁性的嗓音忽然在雨声中突兀响起。
百里安眉峰一跳,但并未露出多大的表情来。
仙尊祝斩与方歌渔同时顺着声音投去目光,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风雨化雪,与城中形成一派截然不同的白茫茫的风景意境。
在那一片冷雾弥散里,忽然现出了一道身段婀娜的女子,夜雾寒烟洗青石,天地间点点零散的月华朝她簇拥而去,霜雨濡湿了她雪青色的裙裾。璼
女子身后展摇着八只雪白狐尾,眉心一轮银月印记,细软青丝在夜色霜雾之中微凉如水,如水墨渲染,三千青丝墨发,唯有发尾之间掺杂着缕缕皓白如银雪的冰冷之色。
随着她一根纤纤玉指轻抬而起,遗落在地上的一枚原本属于北辰仙裔的锄镐飘离地面,虚浮而起落入她的手心里。
女人垂眸打量手中物器,神色沉定,悠悠说道:“锄镐下地,诸虫躲避,若伤性命,既生佛地。
伏元是个慈悲之神,此镐名为‘悯坤’,锋端有着刺破时间、空间的能力,钝端亦有着推分界限,镇压乾坤之力。”
悯坤作为上古神器,却是蕴藏着神器的力量,可方歌渔却摇首说道:“很可惜,寒塔的结界,神器并不足以能够破解。”
“若是魂印神器呢?”蜀辞淡淡一笑,道:“父帝之子,身具帝神血脉,随他纵横六界,开荒四海的武器,自然不仅仅只为神器。”
“魂印神器?”璼
方歌渔不由自主地看向仙尊祝斩。
仙尊祝斩的目光却凝视着气息诡异的蜀辞,他静默了一瞬,才慢慢说道:
“吾弟伏元,陨落与仙魔之战,战死于妖魔蜀辞之手,未庇佑子嗣。
他临死之际,耗尽最后的仙源,将自己的两件魂印神器分别割裂成百份,以神器的方式传于后世。
直至北辰一族出现返祖者,修为可达尊仙之境,方可将这两件魂印神器合而修补,发挥出其完整的力量。但……”
仙尊祝斩目光流转,眼神幽邃:“此乃吾族内秘之事,阁下又从何得知?”
在百里安听到北辰伏元死于妖魔蜀辞之手的时候,他那心脏里的那颗尸珠险些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璼
可看仙尊祝斩那隐藏疑惑的目光。
他似乎……没有看穿蜀辞的真实身份?
还未等百里安整理好那复杂的心绪,仙尊祝斩依旧是用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将蜀辞细细打量审视着。
可是在他目光审视的同时,他竟是朝着蜀辞微微一礼,冷漠的嗓音未改,不经意间却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
“额生银月,狐尾有八,墨丝沾雪而仙灵二气自成于骨,尊下莫非就是生于辟易时期,与父帝同寿的月上仙狐尊者?”
百里安的心情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原以为宁非烟那女魔头在人间暗藏的身份无数就已经十分了不得了,以魔河的身份潜入天玺剑宗这些年来无人所查,就连万道仙盟也被她渗透得明明白白。璼
好家伙,蜀辞到底是能够稳坐魔界第一河的狠角色,比宁非烟还能苟,狐生九尾,一尾生一种姿态来见人。
二尾为狐,六尾为魔,七尾为妖,八尾竟是为仙。
在百里安入十方城来时,他其实并未打算要带上蜀辞。
相信比起一个尚未成年的尸魔王族,诸天神佛怕是更想要魔河蜀辞这一条命。
可经双修一回,蜀辞修为恢复至四年前魔界相遇时期,状态极好的她可以自由切换九尾形体。
当她化为八尾模样时,半分妖气魔息不显,也不晓得是个什么品种的狐狸,六条尾巴添了两条,眨眼之间就从魔蜕变成了浑身上下都冒着盈盈清气的仙。
那妖异诡异的气质一扫而空,麻木不仁的木讷冷漠眼神也变得极为平和仁慈,尽管知晓她心性乃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璼
可那眼神极具欺骗性,同那祸国殃民的七尾大胸狐狸脸比起来,现下这张脸生得简直是国泰民安,皮相温柔出尘,目光流转之间,像极了那种悲天悯人、慈爱众生的神仙。
当真是应了那句狐有千面的话。
蜀辞扬言,若是她以这般模样随他入城,即便是仙尊祝斩也瞧不出来她的真身为何。
当初百里安还以为她是托大。
如今看这结果,原是在很久以前,蜀辞就在仙界给自己套了一个月上狐仙的身份……
那北辰伏元,莫不是给她生生背刺算计死的?
对于仙尊祝斩的发问,百里安捕捉到了蜀辞眼底一闪而逝的懵逼之色,显然,怕是她自己都不记得曾经还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角色设定。璼
依着入城前,对于百里安的疑惑,蜀辞给出的回答是九尾之中,当为八尾的灵能属性与她气息最为不符。
她生来就是不死不灭的大妖魔,唯有八尾形态,妖魔二气尽敛于魔元之中,一收一放之间,散发出来的皆是上清纯仙之灵力。
以至于魔元与那灵力相抗,她虽在仙魔大战之中曾借用八尾之力俩周旋战事,但八尾形态维持十分吃力不稳,随时都有可能不受控制的变化成其他形态。
以至于她极少用八尾形态示人,毕竟她所修功法皆为魔族功法,八尾灵力虽强,却始终强不过六尾形态。
蜀辞一向自傲,追逐与强大与力量,自然也就没有要用到八尾之力的机会。
时过境迁,距离她上一次以八尾形态出现在外人面前,还是父帝活着的时候,还被当时的父帝称之为什么月上仙狐尊者,将她当成了类似于昆仑神那样妖仙出身的存在。
由于时间过去实在太过久远,蜀辞对这段过往记忆大数都已模糊了。璼
经仙尊祝斩这么一提醒,蜀辞这才依稀记得,似乎还真有这么一段往事。
她轻咳一声,倒也懂得顺势而为:“不错,正是本尊。”
任凭仙尊祝斩贵为六界之主,执掌众生而称圣,可在他的认知之中,月上仙狐尊者到底是与父帝同一时期的神灵,比起那古老的五尊,甚至是他,资历都是最为年长古老的前辈存在。
虽摸不清蜀辞来意为何,却也容不得他有失礼数,仙尊祝斩冷漠的态度之下,多了几分对待尊长的客气:
“有传言尊者身归于洪荒时期的仙魔之战,数十万年来不见尊者仙迹,却不曾想,尊者竟会在今日出现在十方城中。”
蜀辞面不改色地绷着世外仙人的风范,语气淡淡却将那假仁假义的水准拿捏得极有问道:
“都是当为时间所遗弃之人,又何必出世扰乱红尘,若非感应到邪神现世,吾当常伴清月,化风行六界。”璼
果然,这种调调是仙尊祝斩最喜欢的调调,他面上也难得多出了一丝笑意,道:“尊者心怀大义,实为苍生之福。”
月上仙狐尊者以器成道这是仙尊祝斩知晓的,如此说来,方才地上那井字缚笼,竟也是出自于她的手笔。
想到这里,仙尊祝斩眼中那抹警惕之意也收敛了几分。
蜀辞谦虚摇首,她以狐尾轻扫大地,散落在地面间的锄镐与兰草尽数虚浮而起,只见她眉心那轮银色残月印记陡然生辉,光灿破暗,同时那些漂浮在雨空之中的出锄镐与兰草飞快颤动起来,震碎雨幕。
而后百枚兰草相互融合成一枚,融合过后的兰草神器看起来形状轮廓并无多大变化。
只是长度有所增,半臂之长此刻却足有一鞭之长,轻柔的兰草枝身温柔地委于地面,周身神光璀璨,灵流迸溅。
而那百枚锄镐融合之后,却是形状大变,并非两端皆为锋镐,而是一头为锋利尖锐的镐,另一头却是厚钝无锋的锤。璼
锤面与锤身绘画着古老的山河日月的纹路,每一笔纹路都宛若承载着古朴厚重的乾坤之意。
做完这一切,蜀辞身后八尾也随即现出几分疲态,垂于地面之间。
“如此,便可破开寒塔结界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雁过拔毛
呼吸转瞬之间,在她玉手纤纤之下,竟是毫不费力地融合出了两枚完整的魂印神器。氝
北辰仙裔们完全没有想到,在他们一脉之中,尚未出现返祖现象的时期里,竟然就能够有幸同时见到两件魂印神器融合完整。
还是在一个外族仙手中见证此等堪称奇迹的时刻。
果然,真是山中岁月无甲子。
数十万年的避世生活竟是叫他们孤陋寡闻至此,居然都不知晓外头世界竟有如此之多的奇妙高人。
不论是百里安雷厉风行的出手,将这些依附在他们身上的瘦长鬼影给一一抹除,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还是此时此刻,弹指间就将仙祖伏元帝尊遗留的魂印神器瞬间修补完整。
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极具冲突性的。氝
若非仙尊祝斩还略显碍眼的坐镇在这城巷街道间,北辰仙裔们怕是早已要对那位玉姿天成,气度不凡惊为天人的狐仙大人顶礼膜拜了。
心道这位能够让仙尊祝斩都礼敬有加被称呼为尊者的狐仙女子,必然是在久远时分就同他们的仙族有过结缘的因果。
因着这份被他们幻想出来的‘缘分’,北辰仙裔们看待蜀辞的目光也是愈发的孺慕亲近,丝毫没有意识到。
他们那迷人又强大的老仙祖就是给眼前这位给阴死的。
仙尊祝斩尽管对于这位月上仙狐的忽然来至仍持有疑虑,但魂印神器的确能够破开寒塔的禁制空间,帮助他们找到邪神的第二宿主。
想到这里,他没道理再对蜀辞多做其他试探。
“如此,还得劳烦月上尊者引路了。”氝
蜀辞看得出来仙尊祝斩那点子小心思,然而她……也从来不是白干活的老实性子。
尽管入十方城来的目的是保护好百里安不想他被这些仙人给欺负了去,尽管此刻帮助仙族处理邪神不过逢场作戏。
但蜀辞魔头我啊,可是从来都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她那张良善悲悯自带神性的面容上浮露出一抹难色:“只可惜这两件魂印神器上落印有北辰伏元的认主印记,本尊无法驱使。”
仙尊祝斩皱了皱眉,能够感受到她在有意推脱。
有能力将百件神器融合成一个完整的魂印身躯,却没办法驱使使用?
骗鬼呢吧……氝
仙尊祝斩不动声色道:“那就烦请月上尊者将此器归还于他们,他们即为北辰仙裔,自可有着御器之能。”
蜀辞眉头暗自一动,心中冷笑。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她不惜耗费这么多的灵力融合出了这两件魂印神器,可不是白白还给那些废物无故造福你们仙界的。
心中这般盘算着的蜀辞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半分来,她淡淡颔首,面上并未表露出丝毫对这两件魂印神器的觊觎之心,很随意自然地抵还出去。
仙尊祝斩神情稍敛,却未注意到蜀辞阴测测不怀好意的笑容。
果然,在蜀辞期待的目光下,那群在地上的北辰仙裔们小心翼翼地围聚了过来,一齐咬破指尖。氝
将指尖血低落在那两件魂印神器,将上头落下的认主印记给融了个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他们又十分贴心周道地将那魂印神器毕恭毕敬地抵送给蜀辞,低声道:
“我等修为不足,实在惭愧,即便是神器也驱御得不明白,今日丢了老祖宗的脸面,这魂印神器,我等实在是万万不敢在继续辱没了它们。”
语气倒是端得谦虚,但蜀辞如何看不出来这群人就是不想背如此沉重的使命于责任。
魂印神器固然难得珍贵,可手执重器,那也就意味着要承担起拯救苍生抵御邪魔的重任。
北辰仙裔们面对那些瘦长鬼影都险些骇破了心肝,如今还要他们去辟路开道,主动去找邪神主体的麻烦……
光是想想都令人窒息崩溃。氝
这魂印神器落在了他们的手里,反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这种令人恨铁不成钢的发言叫蜀辞心生庆幸,这得亏不是生在魔界里受她管辖的下属魔崽子,不然怕是真得给活生生的给他们气死。
仙尊祝斩的脸色果然变得铁青下来。
蜀辞并未接过那两件魂印神器,而是委婉说道:“本座所修,非太上忘情之道。”
北辰仙裔们瞬间理解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只觉得这位月上尊者多半是怕自己的情念欲望被邪神反食而变得强大。
由她辟道开路,的确有些不妥。
北辰仙裔们忙纷纷掉头,将那两件魂印神器以一个供奉的姿态敬献给百里安,还未等他们说一句话,仙尊祝斩威严的嗓音就已经响起:氝
“放肆,仙族重器,尔等是要交给他族邪魔来保管吗?!”
冰冷的嗓音令人心中发寒战栗,北辰仙裔们心惊胆战地看着仙尊祝斩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心悸道:
“可是……仙尊大人,眼下只有此人的欲望能够不为邪神所食,即便是您也做不到这一点……若想解决此场大祸,我们……都要依赖他。”
来自自己庇佑的废物臣子的发言居然叫他无从反驳。
可那毕竟是两件魂印神器,即便对于整个上清仙界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天帝宝库之中都寻不出几件这样的品阶的魂印神器来。
那毕竟是父帝之子伏元以骨血所化的魂印神器,又经白银门内的灵力蕴养数十万年,保留可谓极其完整。
其中珍贵程度,非言语能论。氝
即便是仙尊祝斩这样的圣人,也不由会感到心疼。
可到底……魂印神器再如何珍贵,也是死物,最终还是抵不过这群仙重臣的性命。
仙尊祝斩虽脸色难看,但终归还是未多说什么,任由那些仙裔们将那两件魂印神器交到了百里安的手中。
方歌渔可不是仙尊祝斩,她可没有仙魔之分的那么多条条框框道理。
仙尊祝斩完全注意不到的点,她却抓得极准。
一个沉寂了数十万年的月上尊者,与父帝同一时代的古老仙神,怎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十方城中来。
更何况极为仙者,有怎会明里暗里对百里安多有庇佑偏爱之心。氝
甚至还能够如此好说话,百里安在明处以愿望引诱邪神仙神,她躲在暗处布阵配合?
那狐狸虽说长得白白净净眉眼温柔悲悯的,可做出来的事儿却与这小子一样邪性。
更重要的是,方歌渔不着痕迹的轻轻耸动了一下小鼻子,心中又是一声冷笑。
风雨虽乱,却都吹不散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女儿香,像是雪和梅花香混合在一起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异尾香,这缕温软清新的气息绝非男子所有。
方歌渔明眸低垂轻轻一扫,捕捉到了百里安浅色里袖间里若隐若现的一抹残痕胭脂色泽,隐秘而暧昧。
若非经历了一系列宽衣解带的行为,又怎会留下此等难以明喻的痕迹。
想到这里,方歌渔脸上的温度不必仙尊祝斩好得到哪里去。氝
她故意将百里安手里的伞往外推了推,任由自己刚被灵力烘干的衣裳被雨水重新打湿。
百里安:“???”
他上前两步,又将伞重新推回去。
谁知方歌渔冷着脸直接从他伞下范围里小步跳出去,赌气一般。
她强忍着去揪百里安耳朵的冲动,面上皮笑肉不笑道:
“你真是好本事啊,我发现从空沧山认识你到现在,不论你是在遭人追杀还是处境有多狼狈,好像身边就从来没缺过女人。
即便是在仙尊祝斩的诛杀令下,还能拐来这样狐仙娘娘,厉害啊厉害,若非知晓你的底细。氝
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在南风馆里做过什么特殊训练,勾起女人来,当真是一勾一个准……”
邪神好不容易离了体,方歌渔的情绪起伏明显也比往日更为清晰了些。
她话说一半,逐渐声音变小,好似反应过来一般,面上闪过一丝恼怒。
这样说起来,岂不是将她自己也算进了‘没缺过女人’中的一搭里去。
从空沧山一路到仙陵城,再到鬼山青铜门下世界,她可没少跟在他身边。
百里安被她说得面上有些尴尬。
到底是女子,直觉比仙尊祝斩还要敏感锐利,居然能够察觉到他与蜀辞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氝
不过对于蜀辞的行为,百里安也颇为意外。
这魔头今日怎么转了性子,此等魂印神器也能够如此慷慨大义的拱手相让。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是学着仙裔们咬破指尖,分别滴上鲜血,认主过程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他手掌轻拂,那兰月星草化为点点白芒流汇入他的掌心之中,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而那悯坤则是被他稳稳握在手中的一瞬间,镐身间微微凸起的古老纹路开始散发出神秘而美丽的光芒。
百里安心念引动之间,便感受到了寒塔之中那个宛若深渊般巨大的位面空间存在。
他眼眸凌厉眯起,握紧悯坤划破空间。氝
身前空间当即裂开一道漆黑如夜色星空的空间,百里安从那片空间里,能够感受到极为强大幽隐的符意。
他率先形入那片空间之中,前不久还刻意与百里安拉开距离的方歌渔神情凝肃,也欲随之跟上。
可她身子刚紧随而上时,一只雪白的狐尾不知从何处探过来,颇为强硬的挤进二人本就不宽敞的缝隙中去。
方歌渔:“???”
她还尚未反应过来,只感觉到那沾着雨露微湿却软乎乎的的东西在自己肚子上柔而有力的一蹭,硬生生将她推开些许,然后余下七条尾巴尽数挤进来。
方歌渔不受控制地被推开几步,她眼神有些发愣,看到原本应该在长街尽头站着的月上仙狐就这样不带烟火气息的挤到了她的前面来。
在跨入那片开裂的空间时,还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回头斜视了她一眼。氝
那眼神好似什么也没有说,又好似什么都说明了。
方歌渔只觉一口气瞬间涌上嗓子眼,堵得又闷又酸。
她在一片小水洼里跺了跺脚,裙摆被溅得上头,心中十分气恼。
这小子面皮子生得嫩,怎么就专门招这些老娘们桃花?!
眼看着那空间裂痕就要合上,显然即便是魂印神器破开寒塔结界也显得有些勉强,在容许二人入那片空间之后,似是就有着难以承载的征兆了。
方歌渔皱了皱眉,只好快步跃入那裂缝之中,几乎是身子没入那片空间的一瞬间,暗夜般的裂缝就已经缝合成一线,随即彻底消失在十方城中。
正欲抬步的仙尊祝斩:“……”氝
所以压根就没他凑热闹的份是吗?
……
……
百里安脚下刚一踏实,鞋下就传来坚硬的实地触感。
这里四周的温度极低,宛若身在寒井之中,丝丝入骨的寒冷之气凉沁沁的,脚下一步步踏出,还有一轮轮幽蓝的光在脚底下荡开涟漪。
脚下看不见实地,宛若行走在一片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平面上,有着冰蓝如水晶般的光线在这冰冷的平面上流走成万千线条。
在远方,能够看到一座巨大的蓝色水晶,那水晶巨大到让人不禁怀疑,唯有神明的至高力量方可淬炼出如此壮观天然的幽蓝水晶。氝
百里安能够确认自己距离那座水晶还隔着极其遥远的位面空间,可那水晶依旧大的醒目,一抬首,几乎能够占据整个视野。
庞大若湖。
他刚走出两步,靴底在冰冷结实的地面间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身后衣带忽然一紧。
百里安回首。
是蜀辞拉住了他的一截衣带,八条灵动的狐狸尾巴不知何时垂在了地上,她的目光却斜斜落在百里安收起合拢的琉璃伞上,垂收而执,有雨水滴滴答答从伞尖低落。
她忽然开口询问,“都说十方城是六界第一财富之城,怎么会连一把伞都没有。”氝
百里安怔道:“怎么会?”
蜀辞从鼻音里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嗤声:“有伞吗?那十方城的三小姐出门都不带伞的?”
百里安无言张了张口,不知她这又是闹得哪出,正想说话,二人身后又传来方歌渔的声音:“尊者前辈既然是想问本小姐为何出门不带伞,那来直接问我便是,你问他又能如何得知我为何不带伞?”
蜀辞慢慢转过眸子,那天生柔和慈悲的眼眸此刻瞧起来无端多了几分冷意,她哼呵呵的凉笑两声,没说什么。
但身后八条尾巴却炸着毛立了起来。
很抱歉,身体又虚了,肠炎发了
昨天晚上不想做饭,就点了些炸串,吃完胃就痛一晚上,第二天就开始又吐又拉,喝水都吐,只能在医院吊水打葡萄糖,请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