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九章:门开
随着龙鱼鲸在海域深处越游越快。
身下湛蓝的海水逐渐漆黑如浓墨一般,隆隆低压的乌云雷光与海面相接,已分不清天与地。
丰虚手中那枚冰棱里鲜红的液体好似受到某种招引一般,在其中疯狂不安的流动起来。
在海水之中畅游的龙鱼鲸忽然停住了身形。
丰虚手里的冰棱应声而碎,血红的液体无视海面上的狂风,毫无重量的虚浮于他的面前,逐渐一分为九。
丰虚弹指轻点,其中两颗鲜血分别没入他与龙鱼鲸的口中。
尊仙之血一没入口中,便是连丰虚这样的存在都能够感受到那鲜血之中所蕴藏着的充沛天地圣然气息。
他不敢妄自吞入腹中,君皇乘荒乃是六道司水之神。
其鲜血有着净化魔祟之力,如今他这副堕仙之体,若胡吞一番,这后果不是他所能够承担的。
将那温热的血珠滚入舌下,稳稳压住后,丰虚眸光一时明灭。
他看着云层笼聚,天色铅灰之下的墨渊海面。
天空之上的那轮金日,彻底被更大一轮的阴影吞噬消失不见。
龙鱼鲸浑身鳞片张开,扬天长啸一声。
海天之上电光倾泻如瀑,暴雨如注,天黑如洞。
一道巨大的影子从海面远方徐徐游渡而来。
看着风雨交加的暴海世界里,那道巨大黑色的异兽身影,丰虚喃喃道:
“玄蛇,龟武,龙首麒麟尾,果然天界传闻不假,负责看守六道禁忌白银门的,竟真的是四灵兽之一的玄武。”
他面上已有抑制不住的激动与狂喜。
在这片西北海域之中,灵兽玄武既能够应龙鱼鲸召应而来,显然在这长久的岁月里,它们之间亦是培养出了不浅的渊源。
龙鱼鲸长啸声毕,张开的巨口之中,吐如一颗漆黑之色的妖丹,妖丹一分为二,一半祭献予那玄武灵兽。
“吾以妖丹为祭,请玄武大司灵启!”
“嗡————————————”
海面上的老鼋将他祭献的半枚妖丹收下后,龟背上的玄蛇游走入海,龟武则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白银化。
它庞然的身躯在海面徐徐被承托而起,两扇为巨大金属荆棘锁链层层环绕束缚的大门轰然而起。
不属于这个尘世,神秘莫测的气息随之在海面弥散开来。
丰虚目光呆滞地静静观着这磅礴而恢弘的白银出海之景,良久失语。
尽管那两扇白银大门紧紧闭合,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锁链,可那扑面而来的神圣光明的气息,却是令得海中万灵生物,尽数匍匐。
龙鱼鲸察觉到了立在他角上的丰虚陷入了莫大的冲击,而失去了思考。
它沉声道:“那小子的气息消失了,他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丰虚,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开门进去!”
在龙鱼鲸的怒斥声里,丰虚从恍忽中陡然回过神来,抬起激动颤抖的手,面上带着异样疯狂的潮红,摸向他垂涎了数十万年的白银门。
只是还未当他那枯瘦的手指触碰到绘有复杂古老纹路的大门,龙鱼鲸周身的雷光大起,变得愈发2凝实,随着一股巨力自远方传来。
龙鱼鲸庞大的身躯自海水中拔涨逆水而起,它如被天人之竿吊起来的一只大鱼,跃出水面百丈之高。
水汽氤氲里,百里安一身冷辉皓月,电光照在他的侧脸间,衣袂被海风猎猎吹扬,他那双泣血的红童宁静,近乎诡异。
他立于灵剑之上,双臂抱胸,勾勒着雷光丝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胳膊。
那极细的丝线在他指尖逐渐延展连接,越演越粗,另一端与龙鱼鲸身体间的雷霆相连在一起。
随着他搭落的手指顿住,跃入空中的龙鱼鲸身体骤然定格,随即再重重朝着海中坠落下去。
那庞然如山的身体还未摔入海水之中,波涛汹涌的海面便已冻结成冰,海浪与飓风在海面上冻结出了壮阔的轮廓与形状。
龙鱼鲸巨大的身体轰隆撞上去,冻结出来的尖锐海浪冰棱破碎的同时,亦是在它漆黑如铁的身体上刮擦出道道深红的血口。
在声声凄厉的吼叫声里,鳞片凌乱逆刮而起,足有三个人脸庞大的漆黑鳞片迸溅乱飞。
丰虚身后萎靡耸搭着的血翼骤然招展开来,自龙鱼鲸的犄角上翻身跃起,凌空立于海面之上,面色阴沉不善地看着百里安。
倒在冰面上的龙鱼鲸如同被浪水冲上岸,搁浅的鱼,鳞片倒竖而起,怒吼暴弹,周身云汽凝结,就要化风为龙,乘水而起。
百里安足下灵剑飞入碧水生玉之中,他衣袂飘招降落下来,一脚踏在龙鱼鲸的背嵴上。
龙鱼鲸周身风云之气骤散,轰隆一声巨响,庞大的身躯深深嵌入冰海之中。
厚厚的冰面龟裂,水柱迸溅而起,顷刻之间化为寒冰,破开龙鱼鲸的身体,将它锁死在地面之中。
龙鱼鲸吃痛,张口欲发出惨叫声,可张口之际,腹部深处却传来隆隆的爆破雷动之音,将它口中的惨叫声生生掩盖过去。
大口大口猩红的液体从它的口鼻中疯涌而出,在幽蓝色的冰面上留下一大片醒目的颜色。
“虽说你是龙鱼鲸,但神符紫电的雷,可没那么好吞。”
百里安冷澹的声音从它背嵴上方传来,于此同时,开始在海中被它吞入腹中的雷意也开始肆虐地破坏着他身体的内部结构。
龙鱼鲸只觉得肚子里尽是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他腹部深处穿出,恨不得捣碎它的五脏六腑。
它倒在地上,声大如钟的嗓音终于起了一丝求饶之意:“别杀我,别杀我,都是丰虚害的你,我只是当了他一回坐骑而已,他才是罪魁祸首,你大可不必为此而迁怒于我啊。”
百里安垂眸看它:“都说龙鱼鲸生性桀骜难驯,心比天高,自比真龙,从不轻易与人为善,更莫说为人当做坐骑驱使。
我很好奇,丰虚他给出了怎样的报酬,竟能够让你不惜与他合作,做到这种程度,甚至不惜舍去自己的半数妖元。”
龙鱼鲸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百里安却根本不在意它的回答,信步行于它的背嵴间,一步步来到它的后颈之上。
他一句话也不说,抬起一脚,将龙鱼鲸额前那两对珊瑚状的犄角直接踢断。
“吼!
巨大的痛苦之下,龙鱼鲸又欲挣扎暴弹而起。
百里安眼底赤红之意的血色更重,他冷笑一声,张开手掌,血枪自凝而成。
他已成功凝化出尸珠,再行天赋暗血之力随手所化出来的血枪,那澹澹的血气透着一丝丝金。
随着血气不断地演变,百里安手中的枪体变得极长,早已超出了寻常长枪的长度。
他反手握枪,枪锋如破竹般破开龙鱼鲸后颈间那处并未被鳞片所覆的身体之中。
噗嗤嗤!
狠贯尽底,血枪竟是将龙鱼鲸从上至下,彻底贯穿钉死于冰海之中。
龙鱼鲸浑身倒立而起的鳞片颓然地平贴下去,再也没有了半点力气挣扎咆孝。
百里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还残留着血迹,落在冰面上的那对巨大犄角,澹声道:
“看你这对龙角是新生出来的,你这是接受了丰虚的龙血喂养,才愿意如此尽心尽力地为他做事吧?”
龙鱼鲸显然是给百里安的雷霆血腥的手段给激怒了。
它无法忍受百里安继续踏在它的背上,巨大的原身飞快缩小,化为了光头大汉的人形。
他反手忍痛用力抽出脖颈出的血枪。
龙鱼鲸在完全抽出血枪后,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他目光阴沉沉地看着百里安,扯起血腥的嘴角,寒声道:
“怎么?一个死去了的天玺少主,爱管你们人类的闲事也就罢了,现在……连我们龙族的闲事也要瞎管吗?”
“我们龙族?”百里安听了这话,摇首失笑道:“什么时候,龙鱼鲸这种下等海族生灵,也能算得上是龙族了?你未免也太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逆鳞!
简单的一句话,毫无疑问深深触及到了龙鱼鲸的逆鳞。
他不留须发的头顶顿时泛起大片钢铁灰的鳞片,一双眼睛缩如针孔,大吼一声,道:“金仙丰虚!
!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开启白银门,镇死这小兔崽子!我来拖住他!”
丰虚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能够清楚感知到,百里安在凝练融合出尸珠后实力之可怕。
在天道法则的压制下,这种时候选择与他硬碰硬根本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白银门开启在望,大业将成,即便他心中有再多的憋屈与怒火,也容不得他这一时的任性。
趁着龙鱼鲸拖住百里安的功夫。
他拂袖一挥,虚浮于他身后的七颗尊仙鲜血分别没入封印白银门的那层层金属锁链之中。
如荆棘一般将门身包裹缠绕的锁链在吸收了君皇乘荒的仙血后,顷刻之间溶解成流银般的液体。
液体顺着门缓缓流淌,却并未随着重势滑落,而是一点点将那两扇巨大门面上的古老刻纹填满。
“终于……这一刻它终于要到来了。”
眼见立刻要跨进希望的新世界,叫丰虚怎能不兴奋欲狂呢。
随着厚重金属大门内缓缓响起的沉重机括开启声,丰虚不自觉用舌尖紧张地抵死那颗尊仙之血,等待着门灵的召唤与指引。
白银门是九门之中,唯一被仙尊祝斩打破规矩,在门上打下了仙族印记的一道门。
白银门亦是唯一一个对于父帝仙裔后人不存在任何攻击危险性的门。
丰虚口含尊仙之血,不出意外,白银门开启,他是为千万年来,第一位为此门接纳的人。
只要他跨越此门,便可轻松打破身体限制,不再受到天道法则的压制。
即便那小子融合了尸珠,实力不容小觑,却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还有门内世界的北辰伏元一族,父帝的仙裔血脉,都将成为他魔堕之后的血食。
他要一步!一步!一步地成为白银门的主宰!
一缕天光,从微启的门后世界映照而来,驱散了海面的阴影与黑暗。
(ps:昨天总算是退烧了,但身体持续虚弱,头晕,今天头也很晕,写东西写着写着会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先小更一章,欠的章节,北北后面养好身体慢慢补,再就是长久抗疫战了,北北买了新装备锻炼身体,这一次确实被这小羊同志整得元气大伤。)
第一千五十章:吸吞天地
在轰隆隆的门启之声里,巨大的门缝自重渐渐透入微茫的青白光线。
海面上的寒意愈发浓重了些,耳畔清籁之音如鼓,如松涛阵阵,魂香冥冥。
丰虚满眼藏不住的激动,急步匆匆地来到那白银门前。
似是嫌开门的速度还不够快,迫不及待地想要用双手去将那扇门奋力推开。
可身体还未能够靠近那白银门,海面之上再度席卷起了一阵骤风。
风息里裹着极寒之意,海面之上的霜意骤浓,吹起一阵阵绯色的霜尘。
如风暴一般吹卷扑打在沉重的门上,竟是宛若积雪般凝出一层层厚厚如血晶般的冻冰。
丰虚自乱风中勉强睁开双眼,眼童颤抖战栗地看着一寸寸结出血色霜冰的白银门。
在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下,竟只微微开启一缝,便已停止了运作。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般地扑过去,用拳头捶打白银门表层厚厚的血冰。
这时,丰虚身后传来龙鱼鲸濒死的惨叫声。
随即湿咸冰冷的海风吹卷而来,他只觉遍体肌肤悚然,根根寒毛倒竖而起。
丰虚不禁缓缓转过身去,只见墨蓝色的海面之上,慢慢淹晕开大片大片的红。
前不久还在海中畅游不可一世的龙鱼鲸,此刻却已经翻起了死鱼眼,倒在冰面上四肢痉挛般的使劲蜷缩抽搐不已。
他光头上覆盖着的那一层坚硬如铁的漆黑鳞片如鱼的腮不断张合收缩,显然是龙鱼鲸濒死之时,独有的表现状态。
百里安面无表情地立在他身边一侧,袖口被鲜血染得湿濡一片,正滴滴答答被风吹落成串串血珠。
有厚重的云气缓缓爬上他的头顶,海雾夹杂着血色的轻羽在脚下萦绕。
他身姿挺拔的立在烟气里,手里头捏着一截长长的龙筋,正是从龙鱼鲸的颈后抽出来的,长长一截拎绕在腕间,正鲜血淋漓地一路蜿蜒至靴边。
这副形容,看得丰虚嘴角抽搐不已。
冰面之下,传来类似于成群的鱼类在海水之中同游的声音。
那些声音距离他们的脚面极近,通过靴底那沉嗡的震动频率。
可以感知到海水之中那些快速游动的东西,数量十分惊人。
这里是无人触及的西北海深域,能够在这片海域中游荡存活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寻常鱼类。
百里安抬腿将龙鱼鲸踢得翻了一个身子,龙鱼鲸身下倒着的冰面忽然散开几圈涟漪。
一只只苍白的长手从涟漪中伸出来,手臂没骨头似地一圈圈将龙鱼鲸的身体包裹其中,然后拖入深海里去。
冰层之下,沉闷隆隆的游动声音变得愈发急促,像是无数鱼类在水底贪婪疯狂的争夺食物。
百里安缓缓蹲下身子,将手里头滴着血的龙筋递送出去。
然后一只海妖伸出苍白的手接过那龙鲸,在海水了细细洗净后,再毕恭毕敬地送还给他。
丰虚遍体寒凉,看着百里安周身萦绕的血色飞羽,眼神阴冷道:
“这……这是魔界第六河,血羽。你操控这片海域的海妖,竟是将龙鱼鲸给分食了。”
百里安不答话,只是站起身来,朝着虚空随手轻抬,烟雾之中的血色轻羽如蒲公英般吹散开来。
凝聚化出尸珠后,百里安此刻不仅仅是黑暗血力强大提高了,甚至对血羽河的操控力也更加得心应手。
在他的意念感知力下,方圆百里的海妖,都可应召而来。
百里安目光平静地看向丰虚:“白银门已经出世,丰虚,你觉得你还可以活多久?”
丰虚一怔,这才想起来在千魂陵时,百里安发出的那个预言。
他目光侧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为那层厚厚血冰冻结封住的白银门,深吸一口气,道:
“事已至此,本座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的确很有手段,也很有本事。
本座百思不得其解,白银门尽管是作为九门之中,危险性最小的一扇门,可它终归是六道禁忌的不可知之门。
以你如今的修为,在白银门的气息面前,你仍旧能够不受其丝毫影响,更让本座觉得可怕的是……”
丰虚抬起那只血红的独目,定定地看着百里安:
“你的御水之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能够凝水成冰不说,甚至还可以将白银门冰封难启,这份御水之力……”
丰虚眼眸慢慢眯起:“似乎隐含上尊仙者的神圣之力,你乃凡族出身,如今又已成尸魔之力,何以来的如此盗神之力?”
百里安看向丰虚的平静目光里,隐含纯粹的杀意:“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丰虚神情警惕地倒退两步,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来:
“其实说到底,你我二人之间,还没有到苦仇深恨的地步,事到如今……”
话尚未说完,丰虚就被百里安的轻笑声所打断,“丰虚,你这是在变相的求饶吗?”
丰虚神情一滞,面上却不见任何羞辱的恼色,也亏得在那极端的渴血欲望下,还能维持如此冷静的眼神。
“事已至此,白银门就在本座的身后,你可知六道不容尸魔者。
你如今虽看似强大,可你的存在,却只会给你的父亲母亲带来莫大的麻烦。
本座虽说对中幽女帝有过觊觎之心,但是说到底也并未真正得手。
若你愿与本座了拭恩仇,本座愿意与你结下昆弟之好,共享这永生之门。”
见百里安不语,丰虚整理了下心中的说辞,又继续道:
“天地法相,万物帝听。你以为近日来本座魔堕,你结尸珠,这一切还能瞒得了天上那位不成?
裁决权杖的主人谈光君已死,君皇乘荒又在十方城内发生了这样的祸事。
即便仙尊祝斩再如何身居高位,不理世俗之事,你的身份终将暴露。
若是你选择与本座合作,同享此门,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之间便拥有着两座门的力量。
你我一起入门,杀光北辰伏元的后裔,拿下白银门,从此脱离五行六道,自此无拘无束,岂不快哉!”
百里安见他一改嚣张常态,极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试图说服自己,不由低眸笑了笑,道:“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一个道理……”
丰虚眼眸大亮,忍不住上前两步:“如此!那我们……”
“只可惜啊……”百里安面上笑容不变,摇着头道:“我说过你所渴望的永生,我会让你可望不可即,我会毁给你看。
我既然说了要杀死你,就一定会贯彻到底。丰虚,你做了太久的仙,太不了解人性。
你既动了我阿娘的念头,不管你成功与否,我都不可能让你活着。”
对于百里安毫不遮掩的杀机,丰虚并未表现出太强烈的怒意,只是眸底一点点暗沉下去,有着危险的光影在童底浮动。
“小子,将一名堕仙逼至绝路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百里安将手里那根龙筋收好,慢条斯理地召唤出天策钧山剑。
他两指并拢,寸寸划过天策钧山剑。
剑身上那道不完整的残纹随之被点亮成一道完整的符线,剑锋之上,百里安一双猩红血童里燃烧起了幽冷的火焰。
黑金色的古朴天策钧山剑在他手中骤然大放光明,数之不尽的赤金色的剑符从剑锋间浮喷而出。
一时间,那赤金色的光芒如一轮金日从他剑中升起。
将乌云滚滚低压的墨色海域照耀得宛若白昼。
大日炎神的法相自百里安身后缓缓抬首张目,随着百里安手里的起剑动作。
大日炎神仰天怒吼着,金辉圣然的身躯顷刻间化为熊熊火海,如流动的金沙般在墨蓝色的海面铺展开来。
百里安剑势领域瞬间延展千里,他瞬势而上。
随着他身影在空间中长长拉出一道金色的闪电,平铺于海面上的赤金炎火如逆流苍穹的火雨。
丰虚沉下眉目,在数十万年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让他很快进入战斗状态。
他虽修为受到法则限制,可那只眼睛中却为尸珠所炼。
百里安的速度再快,落在他的眼中却也是放慢了数百倍一般。
他足下勐踏冰面,朝着他流溢燃烧而来的金炎自左右分开,并未侵袭他身。
对于掠影而来的百里安,丰虚左右两臂朝着中间挥拢相合,如两岸山岳朝着百里安一人撞拢夹去。
百里安去势不停,天策钧山剑开山催浪,将那两岸山势斩得尽碎,已然来到丰虚面前。
丰虚不急不缓,浅退半步,两只手臂上下交叠虚虚合握,手臂间随即传来卡察察的骨头错位声响。
在他身后,燃起无数的璀璨星辰之光,空无一物的双手拳头却好似握住了一柄数千万斤重的天人巨锤,无数星辰之光在他拳缝中迸溅闪烁。
一股难以明喻的澎湃气势将他染红的须发吹得乱舞起来。
他双拳朝着百里安当头狠狠砸下,一柄紫蓝色的巨大光锤累积着狂暴与碎芒在他头顶形成,轰然如陨石巨山砸落人间。
巨锤未至,百里安全身的骨骼便已经产生强烈的剧痛。
可见丰虚这一武技之可怕。
可他却并未举剑格挡,手中快要燃烧起来的天策钧山剑在爆破的空间里拉成一条笔直锋利的长线。
丰虚口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他胸膛绽裂,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强烈的痛苦下,让他上下叠握的双拳裹挟着更为愤怒的力量狠狠砸下。
百里安出剑的速度很快,收剑的速度同样快得惊人。
在天策钧山剑破开丰虚胸膛的那一瞬间,剑势甚至在将将划出一道圆满的收剑笔势时。
他手里的天策钧山剑便已经横于头顶,架住了丰虚的双拳砸下来的巨大紫电锤。
巨锤与剑锋相会,交击出了雷霆锻铁的可怖轰鸣天音。
百里安双膝骤弯,身下裂冰荡水,冰冷的海水从碎冰中冲涌而起,打湿两人的衣衫与眉目。
而百里安手中的剑,仍自持续燃烧,炽烈的金色剑火,将丰虚那张近在迟尺的脸庞映照的苍白近乎透明。
他鲜红的眼童倒映着剑火,宛若那双眼珠子都快要燃烧起来,他的眉毛须发,皮肤开卷,在那炽热的剑火神辉之下,变得愈发失去水分,枯萎地根根凋零脱落,复而很快燃烧成灰。
丰虚那颗独目在眼眶中动荡出了不安的神色,他死死地盯着百里安:
“这便是你试图杀死本座的全部手段了吗?本座可不是龙鱼鲸,若仅此而已,可杀不死本座。”
说完这话的丰虚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昂天抬首,干瘪的嘴巴大张。
“吸吞天地!”
天地之力,浩瀚无涯,即便是仙人,自然也不敢妄言吞天吸地。
丰虚口中所言的天地并非是他头顶脚下的这片大天地,而是自身道法世界里的那片小天地。
嘶嘶暴涨的灵力里,丰虚在狂风中飘舞的一茎茎白发霜色尽褪,化为乌浓富有光泽的华发。
他满是皱纹沟壑的脸庞也仿佛被一只化去时光的手掌抚平。
一身灵力竟是肉身难以维持平衡,不断从他的毛孔肌肤了迸溅出凝实可见的白色灵力气体。
丰虚的气息与气势在一瞬间内节节攀升,胸口前的伤势快速合拢。
并非是恢复,而是在那股暴涨的力量下合拢镇压。
百里安从他的身体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鲜活的生命气息,好似初生的婴儿般朝气蓬勃。
可一个活了数十万年,寿元将近的堕仙,怎么可能会返老还童一时间拥有着如此蓬勃强大的生命力。
方才他那一口吸吞天地,所吸吞的,分明就是自己至纯的灵魂之力。
肉身残缺可以药医,寿元将近,可以延续。
可若灵魂残缺,却是药石无灵,万法无用。
即便丰虚日后成功进入白银门中,也无法将自己那一角残缺的灵魂补足回来。
很显然,丰虚这是准备开始同百里安搏命了。
天策钧山剑前,为那神辉剑火震碎的星辰雷锤在丰虚的沉喝声里,再度凝聚。
天地间的寒雾风云尽数汇聚而来,百里安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开始朝着海水之中沉覆下去。
而在海水之中不断汇集游动的海妖们好似在这一刻间感应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它们凄声厉叫着,开始疯狂朝着海底十万丈的渊深之地游藏躲避起来。
可饶是如此,它们游行的速度显然不够快,宛若人鱼般顺滑灵敏的身体在冰冷的海水中炸起一捧接一捧的血雾。
而百里安的七窍之中,也开始重新负伤流淌出鲜血来。
(ps:感染一回跟渡劫一样。)
第一千五十一章:门后的居民
“天道法则只能限制本座肉体的力量,却无法限制本座的灵魂!小鬼!这人间之力,可无法一直庇佑你!”
丰虚的眉发在风云飘摇里变得愈发狂乱。
二人身下巨大无边无际的海面像是在飞快蔓延出了可怖的伤口。
海水之中宛若有一座火山即将爆发,排山倒海地沸腾翻滚着。
海面之上如金沙般流动着的阳炎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抚平抹尽。
海上的天空重新变得暗晦无光,巨浪如雪,涛海如崩。
见百里安竟是在这吞噬灵魂为代价带来的一击巅峰武技下,竟还能苦苦支撑。
丰虚大感意外,不愿再多横生变节,他不顾灵魂隐有崩解之势,张口再度吸吞天地。
百里安眼眸深凝闪烁,肩头忽然侧沉,卸去双臂剑上那星辰巨锤带来的恐怖重势。
闪烁着七彩星辰光辉的天人巨锤从他侧肩倾斜滑落。
百里安足下被那巨锤所对的海水在那恐怖的力势之下,缓缓分开,水流急崩。
他身下的巨浪不断拍打着他的衣衫与身体。
在这片天海之中,百里安显得格外清瘦的身体在海水巨浪中飘摇不定。
肩头上星辰巨锤在丰虚再吞一口灵魂天地之力后,仿佛瞬间获得了某种可怕的生命力,不断燃烧迸溅着灼痛人灵魂的星屑。
百里安浑身上下被压得卡卡作响,宛若骨头被一根根碾碎开裂一般。
“本座借用吸吞灵魂天地之力,可打破肉身极限的限制!
小鬼!你既如此不识好歹,那本座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金仙真正的力量吧。”
紫电青霜在丰虚的身体经脉、灵力节点之中剧烈流淌起来。
他的皮肤身体在黑云乱海之中逐渐变得透明,宛若明蓝色的雷电凝结所化。
百里安手中的天策钧山剑剑身上的铭文好似风中残烛般。
在丰虚的气息下,逐渐暗澹下去,恢复了最初时一笔未全的残澹剑纹模样,半点灵力不显。
自丰虚体内不断散发炽热的雷光映射之下,百里安的身体表层开始逐渐化为炭一般的焦黑。
丰虚双臂沉压怒喝,百里安脸颊上焦黑的肌肤骤然绽裂出鲜红的嫩肉,皮开肉绽。
不多时,他的身体便会在这由灵魂内部散发出来的雷辉锻炼损耗得什么都不剩。
可百里安却忽然轻笑了起来。
那轻松从容的笑容,好似在无言诉说着他等此刻已经等很久了。
海面上的乱风极大,毫不费力地吹起了他湿漉沉重的衣领。
若隐若现间,似有一小团鲜艳绯红的火焰在他翻飞的领口间跳跃而起。
百里安缓缓抬起眼眸,鲜红异色的眼童之中,光华流转,逐渐演变成一种明澈如水的汪蓝色泽,清而鲜焕。
云风袭来,拂过百里安的身侧,却似三九天月里吹来一般冷冽。
他眉心灵台大开,神府通幽,为那六道神府所占据的六片精神小世界地图瞬间点亮开启。
磅礴的精神力在他眉心生出一道道细若游丝却连绵不绝的光线。
如厚茧中渗透出来的光辉,洁白没有一丝杂质,透着超越人类想象的圣洁之意。
波涛汹涌的海面在百里安童变睁眼之际也随即平复下来,随着他沉腰、蓄力、架剑。
百里安身体后倾而仰,后腰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后背几乎快要与海面平齐。
失去了灵力如凡铁般的天策钧山剑浸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下一刻,凡器宛若白纸吸墨般,冷海之中充沛的水灵之力自剑尖汇聚一线。
似流动的蓝色水银在古朴的黑金剑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蜿蜒华美的纹路。
百里安左腿后滑,足踏霜冰,眉心凝练的六道神符精神力实质如液体一般彭然炸开。
天空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水蓝色大雨,海面上的冰层彻底被大雨砸化溶解。
可在海面上战斗的两人却丝毫没有沉入海水之中的迹象。
百里安如踏平面实地,发力起身,失去灵力光辉的天策钧山剑光再亮!
漫天水蓝色的大雨皆朝着百里安剑斩的方向狂暴倾斜。
天青雨虹,水意正浓。
天策钧山剑剑身之上顷刻间燃亮起繁复沧古的剑符。
百里安似在这一刻,人与手中剑连成一线。
他挥剑下斩,生生斩出混沌初开,气之轻清的乾坤之瑞气。
头顶如山的星辰巨锤极其丝滑地被斩贯出一个平整的切口,紧接着在那切口的边缘出现了密密麻麻如瓷器般的裂纹。
百里安剑势不停,却在收尾之时,天策钧山剑的剑意变得极其轻柔绵绵,不带任何锋芒之意。
剑势好似白云在水,飞鸟与鱼相戏,说不出的平和舒展,细雨闲开,微风独舞。
海面之上出现一道虹,挂在青穹的天幕上,微湿的寒风拂过脸颊,丰虚双眸骤然空洞大睁。
他高举的双臂无力垂塌下来,踉跄后退两步。
尽管百里安方才那一剑已经斩过他的身体,可他身上却不见任何剑伤血口。
就像是一轮水弧温柔地穿身而过,然后他的身体不再散发出雷霆闪电般的透明光泽。
天地间不断降临的水蓝色大雨在这一瞬间,如箭失般化为千万道,快速地穿过他的胸膛。
直至那雨箭从他后背穿出,水蓝色的雨意里撕扯出道道如水絮般的黑紫之意,融入雨中,汇入海里,很快被水净化,直至透明。
“你……你……”
丰虚眼神越来越空洞,双臂惶恐无助地捂抱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济于事。
仍旧阻止不了那些雨箭穿透他的身体,不断从他体内带扯出黑紫色的气体。
百里安收剑而立,剑尖斜斜点于海面之上。。
在这一刻,浩瀚无垠的大海,在这把剑下,竟是显出了几分渺小之意。
百里安目光平静地看着丰虚:“若不是你自己吸吞灵魂天地,为自己那坚不可摧的灵魂体打开了一个缺口,我的剑,也不可能如此轻易触及你的灵魂。”
“山河无量……山河无量……这分明就是水神乘荒的本命神法,你一个尸魔……你一个凡人之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领悟仙神之法!”
说到最后,丰虚那张不甘的脸近乎狰狞癫狂。
上善若水,水净万物。
乘荒作为父帝之子,司掌十方玄水之力,生来便是心如明镜水,能照万世间,凝日月之清露,净六道之天梵。
乘荒的业水之力能够净化万物苍生的灵体,山河无量亦可净吞天地,将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净化至虚无混沌。
方才百里安那一剑,已然彻彻底底地将他杀死。
那些雨箭并未伤击他的肉身,却是将他的灵魂破坏得千疮百孔,消除得一干二净。
即便此刻白银门大开,他身入其中,借助白银门的力量能够将他肉身的伤势顷刻间修复完全。
可为业水净化的灵魂却再也无法从虚转实。
正如烈阳之下的水滴被蒸发净化,水中的泥尘被冲洗干净。
已经完全消失抹除之物,又怎能从回人世?
可即便如此,即便知道已经再无半点可能,一切都将成为虚妄。
如执念般死死困缚着他的那个念头仍旧让他至死,也要固执地转身,目光渴求贪慕向往地看向自己身后那座近在迟尺的白银门。
百里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好似施恩一般抬起手掌,冰封在白银门上的层层鲜红寒冰寸寸溶解,让那座看起来本就近在迟尺的白银门此刻更加触手可及。
丰虚跌跌撞撞地转身,甚至没办法去在意自己后背毫不设防地暴露在百里安的面前。不顾自己的灵魂正在逐渐消散,他脚步仓惶匆匆,踏冰碎水,也要固执地去追寻那道门。
百里安振臂一挥,天策钧山剑宛若挣脱了束缚的巨兽,一跃而上与怒涛翻涌的海水动摇相承。
天策钧山化为一道极长的剑光,如撞天钟般,狠狠撞在了那座白银们上。
云气具散,巨门摇晃。
整个海面翻江倒海,似十万深海之下有无数火山齐齐喷发,气势极为恐怖。
仿佛这世间一切都要被吞噬在这滔天动摇的海口之中,以至于连天上的日月星辰,百川山河都要被吞之无痕。
卡察察……
随着老鼋一声凄厉的长鸣怒吼,笔直矗立于海天之间犹如定海天柱的白银门竟是缓缓倾斜下去,海水翻滚不惜,门上竟是现出道道裂痕。
“不————————————”
丰虚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在坍塌成尽,万物随着那白银门的倾斜而虚化。
他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
丰虚那只猩红的眼童彻底失去光泽,变得空洞死灰,身体倒入大海之中,沉沉欲坠。
百里安抬起一根手指,一片轻羽如水而过,掠起丰虚那颗眼球,飞入他的掌心之中,化为一颗漆黑的珠子。
珠子入掌,随着几缕海水如女子的发丝温柔缠绵而上,很快又得到净化,重新化为鲜红璀璨的色泽。
百里安将回收的第二枚王族尸珠小心收好后,抬眸看着正慢慢朝着海域倾塌下陷的白银门,自言自语道:
“好了,丰虚的事情已经解决,接下来是北辰伏元的仙裔一族了。”
百里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海水不知疲惫地自那开启一线的门中世间疯狂灌注进去。
他缓步来到门前,伸手轻轻一推,将门的缝隙推得大开了些。
百里安身下又漫起了无数的血羽,将他足下那片海水映出了一片鲜红之色。
海渊深处的海妖们受到血羽河的召唤,纷纷醒来顺着海水朝着门后世界疯涌进去。
百里安并不急着进门,他对丰虚趋之若鹫的白银门不感兴趣,只是不断趋势着海中的妖类不断涌至门中世界。
不同于危险重重的青铜门,白银门已经开启,但凡有生命之灵,进去门中世界,皆可得享永生。
即便在入门后得到驱逐,入门者皆可从门中世界里,得到延长寿元的馈赠。
北辰伏元自上古时期便已战死,他的后裔不为六界所知,便被仙尊祝斩安排入了白银门世界。
它们不受世间灾厄、疾病、天劫、死痛的侵扰。
可谓是受尽了这位天界主宰的偏爱。
虽说白银门是无主之物,但以百里安对人类那专横霸道的劣根性的了解。
北辰伏元一脉在门中世界无病无灾无劫的生活了这么多年。
仙尊祝斩又将这个秘密保护得如此完好,这近百万年以来,白银门内除了他们一族的仙氏,再未迎来其他的客人。
漫长的时间,怕是足以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白银门的主人,眼底再也容不得他人染指此门的秘密。
更莫说,此刻鱼贯而入数也数不清的闯门者,竟是上清界最为之不屑看不起的妖族。
百里安不入门,他对那个或许理想化的安逸世界不感兴趣。
只是平静地立在倾斜快要坍塌的门前,冷眼静心等待着。
终于,未过多久。
门后世界传来无数交织在一起的愤怒咆孝声。
好似漫长的清静宁和的美梦被什么脏污的东西忽然打破。
如此猝不及防……
“何人擅启白银门?!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引这污浊不堪的妖物放任入门,脏我眼睛!”
“该死!竟然是西北海的海域之妖!这种下九流的东西竟还敢染指白银门!天诛!真该天诛!”
“驱逐!快将这群鬼东西驱逐出门!”
“疯了!疯了!这群东西明显是受人控制了,杀都杀不怕他们,数量如此多,行动这般有序,定是有人在操控他们。”
“白银世界的天变了,这个时辰竟就已经迎来了冬夜之寒!是有人在破坏白银门!该死!哪里来的疯子!白银门若毁,我们的故土将永远不复存在!”
“本仙到要看看,究竟是那个不开眼的东西!”
轰隆巨响里,白银门后涌出一股接一股的仙神之力。
那股力量至纯至圣,与方歌渔的气息相近,将涌入门中的海水与海妖尽数排推出门外。
一道道白色的身影御虹而出,他们看到气息萎靡的玄武神龟,又看着已经沉入一半至海水中的白银门,门上竟是裂痕遍布,明显是遭受到了人为的破坏。
这群人的脸色不由难看到了极点!
北北踏马复阳了!!!在家待着也能复阳!!!
好不容易把身体将养得退了烧,北北头一次阳,足足反复烧了五天,早上起来烧得两眼凹陷,脸上鼻子都起了一层干皮,好不得现在退烧就只咳嗽头晕了,这几天还能快乐的码字。
我妈还没好透,也不测测自己阴性没,就非要去上班。
结果班上全是阳了不请假的,不出意外的她复阳了,回家一副软绵绵的呻吟样子,然后病毒就快乐的找到了抵抗力全无虚弱脆皮的北北了,下午坐着码字,突然一阵熟悉的恶寒感,明明穿了很多,还在烤火,膀子背突然发冷发寒。
一量体温,很好,还是熟悉的配方,又是熟悉的味道。
天黑了,身体带来的不适感又让人开始抑郁emo了,整个人像融化的果冻一样,软趴趴的趴床上。
真的是!!!!!没好透的不要上班啊,我这都咳了十几天了,胸口都咳疼了!下巴都咳酸了,眼看着就要好了,又来!又来!真的心态要被搞崩溃了啊!
新冠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土肥弱鸡宅真的怕了啊!!!!!!!
第一千五十二章:绝对理想的世界
自门后相继跃出的人们,各自身穿兰色华裳,衣着有着不似这个年代的高贵与神秘,男男女女的样貌皆是出众,身姿挺拔,有若皎月之高亮于天悬,可望不可即的气度。
他们皆以兰芝月桂佩环覆额,额环之下,依稀可见眉心一抹金色花钿若隐若现。
云纹织金的华美长靴,玉带束腰,清简不掩通身清贵,不论是衣衫打扮还是神态做派都无一不透露着他们是极讲究体面的人物。
其中为首之人是个广袖飘逸的年轻男子,他白衣墨发束着一个高高的玉冠,容色深远稍染恣意,腰悬蓝玉古剑。
身上白袍虽看似朴素,可一衣一履皆可见考究昂贵,比起身后那群气质高贵的少男少女们,气度更显不凡。
天光潮海之下,这年轻男子剑眉斜飞,唇薄如削,看着颇为英俊卓然。
看着裂痕渐起的白银门,那名男子眉目微沉,虽气质比起身后那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更显沉稳。
但见此一幕,眼底还是不由沉沉烧起了怒火。
他面上晦明莫测,漆黑的眼眸看向百里安,厉声夺人道:“你是何人?!竟胆敢私毁白银门!”
百里安静静地观察着这位为首的男子,生得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且他眉心金色花钿色泽是这群人当众最深的一位,那通身盈盈仙清之气也与十方城内那位苦受千刀万剐丹的君皇陛下十分相近。
想来是作为这批北辰伏元仙族后裔中,继承血脉最为纯正者。
看他身后众人对他恭敬敬仰的态度,便不难看出,此人在他们当中,地位超群。
事已至此,百里安懒得与这群人虚与委蛇,扫了那人一眼,道:“你们便是北辰仙族后裔。”
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句。
此言一出,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众年轻少男少女,面上顿时显出了一丝慌乱之色。
依着仙尊祝斩的意思,仙魔之间的战争永远不可能结束。
古有魔界盘踞一界,历代魔君虎视眈眈。
更有将臣堕魔,自成一个派系,双手生生撕开空间,创下一个永恒的黑暗国度。
仙族使命在身,一直从古至今流血死战。
作为父帝之子,肩上责任自是当仁不让,可他们却在仙尊的庇佑之下,一直藏觅于白银门中。
而求得安稳的代价,却是不得在外界之人面前提及北辰伏元之名。
而今出世,遇见的第一位人,一上来第一句话便将他们身份道破……
他们久居白银门内,对于外界六道之事早已不闻,心中顿然慌乱起来。
难不成在这万古时空中,六界已然易主,更换新帝,再不容许他们伏元一脉安享长生?
为首的那名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却并不像他身后的众人那般慌乱失措。
他在人群中显然极有威望,澹澹的一个眼神斜过去,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立在他的身后,不敢再有半点失态。
面对百里安的话语,那名年轻的男子倒也未故作玄虚,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
“不错,我乃北辰伏元仙脉后裔,姜焕。”
他微微颔首,目光不傲自矜:“尔究竟是何方人氏,又为何能够开启白银门,尔又可知,私毁白银门乃是大罪!”
百里安不语,只是招起天策钧山剑,再度朝着白银门补了一剑。
玄武神龟吼声痛彻心扉,只见门上裂纹蔓延更大。
“竖子大胆!!!”姜焕见状,整张脸都青了,唰地抽出腰间蓝玉古剑,遥遥直指百里安。
见他拔剑,他身后一众少男少女也纷纷怒然拔剑以对,神态如临大敌。
白银门受到创击,门中世界显然开始发生山崩海啸,天地世界不稳。
身穿白袍的仙氏接二连三地从门中世界惶然飞出,脸色愤怒难看之余,又有着对未知事迹发展的茫然无措。
他们在如同理想乡般的世界里存活了数十万年,门中世界没有疾病、战争、死亡。
他们甚至无需勤勉修行,安逸幸福的永生之路便唾手可得。
这么多年来,白银门内的大世界对他们而言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甚至就连恶劣的天气都十分罕见。
今日这场突发的变故,确实让他们感到十分的措手不及。
百里安掀眸打量着这群为白银门内至圣的天地气息蕴养得个个灵力充沛的北辰仙氏们。
他们一个个眉宇清平,水肌玉骨宛若天成,每一根头发丝所蕴藏着的盈盈清气,竟都不亚于一枚极品灵石。
即便是北辰仙族后裔,在稀释的血脉之下,也不可能做到像这般,每个人的根骨体质都宛若天选之子一般。
可见白银门给他们带来的福祉,简直不能够以常理来推断。
可即便如此,这群人血脉天赋超然,每个人的骨龄基本都是万年以上。
那位自称是姜焕的为首者,其血脉之强,当世罕见,甚至连被仙尊祝斩封为天道三子的苏靖、尹白霜都比之不及。
他外表看起来也十分年轻,可观之骨龄却是足有五万年之久。
出色的根骨血脉,漫长的骨龄,可修为却是堪堪不过渡劫魂启九品之境。
而他身后那群少年少女,看着过分年轻,可骨龄却皆是万年以上。
他们的修为大多都是拓海,亦或是承灵境。
有极个别年纪外表看着稍长成熟者,骨龄都往十万年以上走,可修为却也不过与姜焕旗鼓相当。
唯有极个别骨龄可以与金仙丰虚相抗衡的北辰仙氏,却也不过刚刚迈进合神境的门槛。
简直是个匪夷所思的现象。
世间修炼法则有定律,凡渡劫魂启境的修士,寿元不过千年之久。
而渡劫二境合神境的修士,寿元可达两千年。
可这群人修为境界与他们活过的年岁远远不能匹及。
面对姜焕朝他愤怒斩来的一剑,虽说灵力气势惊人,卷起海面千重浪。
可在刚与金仙丰虚经历了一场生死鏖战的百里安眼中看来。
这一剑后继无力,只见战意不见杀意,一看便知是纸上谈兵的花架子,毫无战斗经验的人才能斩出这么漏洞百出的一剑。
百里安眼皮子都未抬,一道闪电挥手噼出,姜焕如层潮迭起的剑势顿然崩溃如退潮,他发出一声惨然的叫声。
索性百里安还算得上是一个好脾性,并未碎去他的贴身佩剑。
蓝玉宝剑被击飞出去,姜焕被闪电捆了一个结结实实,身体瞬间麻痹下去,竟无法动弹。
北辰仙氏一族的老一辈见姜焕竟如此轻松就被拿下,便知遇上硬茬子了。
那一片白衣人群之中,骨龄最长,修为最深的一名合神境强者沉喝一声。
足下灵力爆开千重浪,他双臂相击,飓风盘踞臂间,爆发出雷动之音。
双拳齐出的瞬间,泛滥出一片片深奥的拳意光纹,一刹之间好似天开岳崩,江流川泽归海。
一式开阖,两道拳意化为气意峥嵘的龙气,驭满风雷之势,磅礴呼啸而至。
一出手便狠辣至极,势必要将百里安镇杀于此。
一众仙氏惊呼不已,似是不明白为何缪巍长老怎不问缘由与身份,一出手便下死手。
浩瀚如海的压力迫得众人齐齐后仰数百米之远,虽心有疑惑,却能够感受到缪巍长老的愤怒,谁也不敢轻易发言打断。
合神境的拳势虽看似惊人恐怖,可未经历真正战火熬打,却也不过是虚有其表。
百里安如今已经完全凝化出属于自己的尸珠。
论肉身体魄,这样泡在理想乡修炼出来的合神境一拳落在身上,却也不过是任它清风拂山岗,撼动不得半点根基。
他立在原地,一步未动,身体只是微微倾斜前移。
然后他便如一缕月光穿透琉璃色彩的世间般,在那恐怖的龙气焚烧的拳意下,身影没有丝毫停留。
百里安如一尾玄蛇,身法不沾尘埃地出现在那长老面前,一掌四两拨天机地虚柔推出,啪地一声,正正推中缪巍长老的双拳。
百里安身体前倾的弧度更大,以至于瘦弱后背间的肩胛骨都透过湿润的衣衫清晰凸起。
精瘦的身体在湿透的衣衫下肌肉紧绷收起,极具力量的美感。
手掌与双拳相贴的瞬间,百里安收紧的后背爆开一道看不见的透明气劲,随着他冰冷修长的五根手指蓦然收紧。
缪巍长老身体一震,扑面而来感受到一股难以明喻的溺毙感。
他脸色蓦然惨白,身体深处骤爆发出一抹轰鸣声,双臂间的六道灵力节点竟是一一爆裂,迸发出可怕的灵力气旋,将他双臂扭麻花般拧搅扭曲起来。
他惨叫一声,双臂惨然垂塌,整个人倒飞出去极远,身体重重撞入海面之中,犹如撞在实地上一般。
他的身体好似石子打水漂似地在海面上跌宕起伏连撞出数十道水花方才罢止。
海面之上,一众北辰仙氏弟子宛若看怪物般看着迎风立在海面之上的少年,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呼吸。
前不久还一脸傲气桀骜的姜焕遍体冰凉地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
他们北辰一族最强大,最让他引以为傲的缪巍长老,竟是给一个骨龄看起来不过两百余载的少年,一个照面就重创打入海中了?
姜焕先祖乃是是在仙魔两族大战之中,众仙神陨落的末路时期带着残余的仙部进入的白银门。
那个蛮荒贫瘠的时代,仙道没落,能够觉醒灵根修行的修行者少之又少,更莫说坐照成仙。
他们能够进入白银门,受到白银门的力量灌养,已是天大的幸事。
他五万年渡劫凝练出仙体,已经是一件极其荣光的象征。
可这人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沧海桑田,一出门外世界,就遇上这种强到不讲道理的怪物。
姜焕定了定神,心中已经确定此人一定是一名邪修。
唯有邪修,借助世界不可为、人人唾弃的邪恶功法,才可以走捷径快速提升修为。
他们手段诡异、行事贪婪又残忍。
也不知此子是从哪里得来的白银门消息,竟是知晓在日食之日,寻到这西北海域中来。
怕是起了大逆不道的贪念,竟是想将白银门占为己有!
姜焕目光不善地看着百里安,下意识地将此人当做欲侵占他故乡的敌人,眼中寒意极浓:
“自古就有不胜其数的邪修宵小觊觎禁忌的九门之力,可他们最后的下场都逃不脱‘天诛’二字,阁下今日之举,属实不太明智。”
百里安失笑道:“不过是借着祖辈战死的荣光,在门内世界生活了数十万年,便理所应当地觉得这白银门是属于你们的所有物了?
即便是仙尊祝斩在此,怕是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焕气恼道:“我北辰一族,是奉圣意领号令,在此守护白银门,不过是在履行自身的职责与使命,自认为无愧于天地。
伏元之名,可容不得你这样的宵小之徒质疑玷污。”
听到这里,百里安嘴角的笑意轮廓更深了,掺杂着澹澹的讥讽之意,看着言辞凿凿的姜焕。
他偏头轻笑道:“真是好纯粹强大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啊。
可是据我所知,伏元一族天生有着净息之力,你们的使命,可不在于守护白银门啊。”
姜焕脸色大变,看向百里安的目光满是警惕的复杂意味,失声道:“你怎会知晓我伏元一族的净息之力,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原本百里安今日行事,还有半分迟疑之心的。
可如今看到姜焕这样的反应,便心中明悟知晓,这些伏元一族的后裔仙氏并非是不知晓自己的能力与使命。
他们世世代代都传承着伏元得天独厚的力量与天赋。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选择了仙尊祝斩给他们安排的那条安逸长生之路。
在没有战争洗礼的门后世界安享太平,因为可以永生,所以他们有着大把的光阴可以虚度。
永恒于他们而言是常态,所以根本无需执着修行,哪怕整日悠闲钓鱼煮茶,也不必担心未来会饱受寿元将近的生老病死。
甚至花费五万年光阴渡劫,他们都可以不受任何天劫雷罚,便可轻松迈过那道天人之坎。
甚至还沾沾自喜,引以为荣,觉得五万年渡劫成仙,是一件极为辛苦值得克服的难事。
(ps:又是头疼的一整天)
第一千五十三章:黿鼍鱼鳖,莫不能化
想那北辰伏元也是父帝次子,万众敬仰的神祇,自创世之战,亦有着惊天地的丰功伟绩。
一个曾在乱古创世时期吞月驱日,境游九天的壮烈英雄人物。
后裔子孙却是生生被白银门内的永生世界磨去了气性与棱角,变得顺应天势,理所当然的享受当前。
生而为神,本应有鸿鹄之志,却已失四海之心。
若非一早知晓北辰伏元与仙尊祝斩乃同胞父帝之子,百里安简直怀疑这位仙尊大人是否对伏元后裔抱有捧杀之心了。
雀入于海为蛤,雉入于淮为蜃,鼋鼍鱼鳖,莫不能化。
人间凡人,为了寻求一丝仙缘,呕心沥血费尽心机也未必能够拥有一枚灵根。
而伏元仙族血脉何等无上尊贵,却是荒废光阴,不厚其栋,难以任重。
在过于温柔的世界里养出了尊玉千金之身。
看似过分年轻的外表之下,在漫长的岁月里却是极为苍朽的灵魂。
剑老无芒,人老无刚。
在这群人甚至包括那名合神境界的长老,百里安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半点仙人应有的锋芒毕露。
伏元后裔,成就如此,也真不知是该叹还是该笑。
只是他们安逸之下,摒弃的责任,让人间六道遭难的苦果……
却是不该由一个小姑娘来替这群身居高位的贵仙们承担。
面对愤怒质疑的姜焕,百里安言简意赅且坦然直接:“真祖邪神已然现世人间。”
听到真祖邪神这四字,姜焕脸色顿时煞白一片,仿佛听及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未见其人,先听其名,竟是就已将这位气华神流的渡劫仙君吓得面无人色,颤若颠筛,半点风度不见。
跟随姜焕的一众仙氏们表现更为不堪,听到这个消息,一副天雷骤然击中脑子的空白表情,甚至连剑都御不稳,险些掉进海里。
姜焕面带深深季色的看着百里安,摇首喃喃道:
“果然还是来了……那种业祸邪神,根本不是世间常理存在能够镇压的。
每一代被‘它’寄宿的宿主都会不得善终,即便有帝尊大人亲自处理此事,也不可能完全根绝邪神为祸人间……不,不对!这不对!”
姜焕仿佛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一改死灰绝望的神色,豁然抬首看向百里安,激动道:
“邪神现世,苍生皆为它口下食粮,万灵不生,灵脉皆灭。
整个六道在它的邪欲之下都将呈现枯死之相。
可如今的人间海宴河清,地脉充沛不见浊息,根本就不是邪神临世之相,你说谎!你说谎!”
更何况,如今六界有仙尊祝斩坐镇,更有天地五尊神司掌一方。
若事情当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仙尊陛下必然亲自出面,灭去人间一众生灵,自此六道归五道。
真祖邪神将永远封死与荒芜的废土人间,再没有生灵的欲望可供给于它,当可永除后患,永生永世地禁锢邪神。
为保苍生平安,毁一界而保五界,其中取舍,很是值得。
念及至此,姜焕神情稍镇静了些,皱眉看向百里安:
“若我未猜错,今夕已然有了仙尊祝斩拟定的邪神新宿主了吧?”
对于姜焕逐渐松懈下来的有恃无恐态度,百里安慢慢眯起了眼睛,说道:
“此任邪神宿主乃是十方城城主之女方歌渔,前任十方城城主因封印真祖邪神整整数千年,已舍身牺牲。
而今,又因邪神祟乱,现任宿主已祭七情为代价,暂且镇压住了邪神。”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姜焕,还有他身后的一众仙氏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微妙地、隐隐不屑的目光。
姜焕意味深长的看着百里安,说道:“听阁下此话之意,想来今日你寻至此地,逼迫我等出来,根本就不是奉了帝尊仙令的吧?”
百里安道:“我从未说过,我是奉了帝尊之命而来。”
他转过眼来,冰蓝色的眼童在流转之际偶尔折射出一抹鳞片的银意,眼神幽深似海: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在全凭自己的心意而行动。”
姜焕从鼻翼里轻轻发出一丝冷哼声:“十方城?未听说过,不过既然能得帝尊陛下看中而委以重任。
那位十方城的先城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能够封印那位邪神整整数千年,倒也是本事不小。
在我先祖入白银门之际,我听闻当年帝尊拟定的宿主人选是东浩神洲的神主傲青。
可继承邪神意识不过短短百年,竟是就道心崩陨,被活生生逼得疯魔,堕落得未经受得住邪神的蛊惑。
身为宿主,竟向其许愿,生而为仙,却成为了六欲邪神的信徒,最后落得个肢解神体的下场,也是活该!”
说着他掀起眼皮,语气带着一丝感兴趣的探究之意:
“这人间小小势力,竟能出血脉相亲的两名邪神宿主,我很好奇这十方城的城主,究竟是什么来历?”
百里安拇指轻轻摩挲着天策钧山的剑柄,语气平静道:“昆仑净墟,钟华仙府府主褚梁之女,雪拂。”
听到昆仑净墟这四个字,姜焕面上一滞,眼底深处的那丝隐晦的轻视之意终于收起。
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竟然连昆仑净墟的人都牵扯进来了,钟华仙府褚梁大人他的女儿……牺牲了?”
百里安道:“不仅仅是他的女儿,如今甚至连他的孙女,都成为了邪神的容器。
她从三岁起就要继承邪神的意识,终日与恐惧黑暗为伍,而今年岁甚至都不到二十。
阁下作为北辰伏元仙裔却毫无作为,恕在下请问一句,阁下可还有廉耻之心?”
姜焕愤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于我!我乃北辰伏元仙裔后人,往远了说,我身上所流之血,甚至与父帝一脉相连,尊贵无双!
那十方城的小姑娘固然身份不凡,外公是金仙府主,可若论身份,我比她只尊不卑。
上古仙魔大战,我伏元先祖出身何等尊耀辉煌,却战死沙场,尸骨神魂不存,何等悲壮不公。
而今六界有难,区区一名金仙后裔,能够得到帝尊陛下亲赐舍生成仁造福苍生的机会,她应该为此感到荣耀。”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成为压制邪神意志宿主的。”
“呵呵……”听到这里,百里安轻笑出声,眼底毫无温度可言:
“听阁下这话的意思,尔等身为拥有净息仙力的伏元后裔,作为能够压制邪神意志者,当是十分骄傲啊。”
姜焕道:“我等血脉,得天独厚,非常人能及。”
百里安眸底暗沉,若有冰冷碎芒隐隐:“非常人所能及的得天独厚血脉,却听到邪神二字便吓得浑身发抖。
像个缩头乌龟般躲在门后世界,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人为你的牺牲,这便是尔等生而为仙裔的骄傲不成吗?”
姜焕神情凛然,道:“目光短浅,迂腐之见!
邪神乃是不死不灭的六欲灾劫,纵观六道苍生,也唯有我先祖伏元的净息之力方能将之完全净化抹除。
只可惜先祖伏元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战死于创世之战,这净化邪神的重任就理所应当落在了我们这些子孙后裔的身上。
只可惜对于先天仙神而言,成长是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先祖的子孙后裔年幼且孤弱。
虽能够强行开启血脉之力,镇压邪神,却无法完全将之消灭,只不过是损耗自身气血,暂且将之镇压。”
姜焕冷笑一声,看向百里安,理直气壮地反声质问道:
“你以为帝尊大人不惜冒犯禁忌也要将我等送入白银门中,是出于同胞手足之情的私心?
可笑?六道主宰真神的心意岂能凭尔等宵小肆意揣度妄猜!
帝尊陛下是清楚知晓伏元一脉的净息之力有多重要,真祖邪神一日不灭,我等便一日没有资格妄做牺牲之举。
为了保全我等血脉,帝尊陛下这才不得已将我等秘密送入门中世界来。”
姜焕寒声厉色,冷笑连连:“身为尊仙的英雄血脉后裔,你觉得我等会是如此肤浅的贪恋着长生?
你以为我们会甘心受到区区金仙后裔的庇佑,借以她们的牺牲来保全自己?”
“你只看到我们光鲜亮丽,生活无忧,却看不到我们因为这漫长的苟且生涯而倍感痛苦,耻辱!”
“我们长居白银门,你以为是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能够完全觉醒净息仙力,早日完成使命,除去邪神,令六界无患,人间无忧!”
“若我们能够做到像伏元仙祖那般强大,自可无所畏惧,舍身取义!
如此,又哪里轮得到一个压制邪神不过二十年的小丫头在此无用叫嚣,怨天尤人!”
姜焕眼角一斜,道:“小子,我算是知晓你的来意了,你是那小丫头什么人?
竟为了她不惜违背帝尊的意愿,破坏白银门,逼出我等来!
你不就是为了让她退去枷锁,重获自由新生吗?”
这话一出,好似炸开锅一般,令那一众仙氏都嘈杂纷乱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此人来势汹汹,他怕不也是那劳什子十方城里出来的人吧?”
“这未免也太过自私了些,世间万理,帝尊陛下早已制定好了秩序。
那雪拂之女既然被选中,就理应好好的完成自己的使命,怎么这般无耻,竟派人来打扰我们修行,钟华府主的孙女,也就这点子气量了。”
“就是,作为金仙后裔,她难道不知我们伏元仙裔的时间都很宝贵吗?
我们日以继夜的修行,便是为了除去邪神这一大祸害,她倒好,这才封印了邪神不到十几年,就来喊冤喊苦了。”
“这任宿主,估计是个没吃过什么苦,未经历什么风浪的千金大小姐,被家里人宠坏了吧?
未免太不懂事了些,怎么不向她娘亲学习学习。
人家将邪神封印了整整数千年都知晓顾全大局,宁愿死也不愿来打搅我们,这才是大家之风。”
“不错,帝尊陛下这历代都会择选适合的人选来成为邪神的宿主,这百万年都过来了。
都不知更迭了多少宿主,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怎到了她这,就这般矫情了?真是枉费帝尊陛下的信赖。”
“我说你小子应该也是钟华仙府的人吧,论身份,我们可不比你府主差。
你可知你今日的行为,会为你主子带来怎样的后果?
我奉劝你还是赶紧放开姜焕兄长,让我们回归白银门内,不然……”
“不然怎样?”百里安轻描澹写地一个掀眸看过去,那名喋喋不休的少年仙氏头皮一寒,竟生出一种被深渊凝视的战栗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第一千五十四章:一指起风雨
凫水惊涛,呼啸的海风吹得百里安长发乱飞。
他一双蓝眼睛底下全无笑意,平静地看着方才开口的仙氏。
只见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平静的海面上怒起风浪波澜,惊涛狂水。
日曜从海平面的境界线燃燃升起,一轮雄日绽放出金炎万丈,将这无边无际的西北海照耀得朗朗澈澈。
沧海叠浪千重山,皓泽山川沉四方,彷似都在这抬掌间偻腰而拜。
海面上的灵力骤然狂暴滂沱,一道道冰蓝水柱如山岚拔涨冲天而起,将那群北辰仙裔灌入水幕之中。
面对如此惊天的大势,众人脸色骇然大变,再快的身法在这沧渊之上都无从躲避,被那宛若山岚叠起的浪柱正面轰中。
那冲天而起的力势好似足以撞破云岚重山,其碾压滚滚之势令人心惊又绝望。
可当他们发现自己身体被水柱涌上轰中时,身体肌肤竟无半点外伤。
整个人却宛若凝滞在厚重的大水之中,身体变得粘稠却又轻盈,宛若失去了中心的重量。
他们漂浮与蓝色的水柱里,仰首之间,却发现自己头顶肩膀间不知何时缠绕起了丝丝缕缕的透明蓝色光丝向着天空的方向不断浮起。
他们就像是一具具提线木偶,身体虽异常的轻,却无法动弹。
而在那些透明漂浮的丝线尽头,竟是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魂体,藕断丝连般地与他们肉身长长拉开。
无法发出半点声音的北辰仙裔们心中惊骇无比,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一掌。
竟是生生将他们打得三魂齐动,七魄尽出。
只见水柱之外的那个少年,手指轻动间,包裹着他们的大水波纹渐起,裂出道道如冰纹般的裂痕。
裂痕不断朝着他们的三魂七魄蔓延而去。
众人顿时惊悚绝伦。
肉身受到重创,白银门内世界尚有上品灵药可以痊愈,完全不用惧怕。
可若是魂魄都被人粉碎不留,那即便是肉身回归白银门,也再无可能安然活下来。
姜焕是众人之中唯一一个未被水柱击中的人,他满脸苍白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竟在翻掌之间,便拿下他们全族仙氏。
百里安慢条斯理地捻动着手指,水柱中的裂痕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加深。
他低低轻笑起来,蔚蓝的眼眸里却浮动着一种别样阴冷的味道。
“姜焕公子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席铿锵有力的发言能有几成说服力?”
百里安目光澹澹扫视了一眼在水柱中不断挣扎的众人,冷冷一笑,道:
“若非亲眼所见北辰一脉竟是这样一群废物,我简直都要相信姜焕公子的那一番雄心壮志了。”
“千年仙人,万年光阴,多少个甲子岁月,拥有着上苍卷顾的至高血脉、根骨、灵根、修行环境……
你可知,这种种条件加起来,对于人间修士而言,能够走到何种高度?
成就金仙大能之体,叱吒一方的仙国之主,统率一域的战神,都将不会是什么难事。”
百里安冷笑道:“一个骨龄五万载的渡劫境仙人,也敢妄谈身尊体贵!
实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废物心理,才能养出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出来。”
“你!”姜焕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你口中侮辱的人是谁?!”
百里安澹道:“北辰之神伏元尊神战死于创世之战,有着盖世功勋,的确值得世人敬仰钦佩,可这些同你们又有什么干系。
你们再高贵,难不成还高贵得过伏元尊神,凭何他战死的功勋要你们这群受不得半点苦难的废物来享受硕果。
你们除了会嘴上说些义正言辞的场面话,占着天赋异禀的身份还会干什么!
你们于世间苍生毫无建树也罢,还敢妄说什么令六界无患,人间无忧!
我倒是不觉得尔等在这漫长的苟且生涯而倍感痛苦,耻辱。
反倒见你们乐在其中,十分享受无辜之人来承担你们所轻易抛弃的责任与使命。”
“姜焕公子自言其说,你们身上所流之血,与父帝一脉相连不假,尊贵无双却也未必!
荣华难久居,盛衰不可量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知你们在自命清高些什么,肉腐出虫,鱼枯生蠹,在我眼中,尔等不过是一群毫无作为的虫蠹罢了。”
“若你们当真怀有耻辱之心,又怎会是现在这副废物模样,一群人,连我一击都承接不下来。”
姜焕觉得眼前此人简直不可理喻,不讲道理。
虽说他的话有着一定的道理,但诸天万界,凡能够与父帝以及仙尊攀上血脉关系的存在。
即便他们能力有所不及,但看在仙尊与伏元先祖的面子上,都会高看他们三分。
白银门不可为六界生灵沾染是真。
可他们毕竟是仙界主宰帝尊大人秘密安排进入门中世界的。
他竟如此堂而皇之地砸门逼迫他们出来,此举无异于不给帝尊留半分颜面。
甚至还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一出手接连重创伏元仙裔一众。
姜焕完全想不通此人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得罪帝尊对他而言,可没有半分好处。
思绪紊乱之间,海面之上一个裹着白沫的浪潮重重拍打过来,一具残破的尸体在重浪中翻卷沉浮。
灰败的头发被水冲得零落散去,裸露出来那张失去双童的死灰色干瘪脸庞。
姜焕眼眸一下睁得老大,虽说这具尸体被海水泡得死白浮肿,两颗血洞洞的眼眶狰狞骇人,完全无法辨认五官。
可他却一眼认出了那尸体脸庞上的金仙印记。
那印记太过熟悉,乃是上古时期,焚海之战的金仙代表人物,隗江丰虚!
那个赫赫有名、擅于诛杀黑暗种族尸魔的金仙丰虚,竟然死在了这片人间的西北海域之中!
姜焕那张英俊出尘的脸因为极度的惊骇都变得扭曲可怖起来。
他身子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一改先前有恃无恐的态度,开始不顾弄伤自己的身体,拼了命的试图挣脱身上的闪电。
“金仙丰虚大人怎会死在这里!他是天界金仙,有着金刚不破的雷霆万法之身,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姜焕目光惊恐地看着百里安,就像是在看怪物一般:“是你……你杀了丰虚大人,一定是你!”
百里安道:“是我又如何?我不仅可以杀他,也能杀你。”
姜焕确信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胆量,一个能够杀死金仙的疯子,如何会在意自己是否会得罪天界,得罪帝尊。
他恍然大悟:“你……你难不成是觊觎白银门的永生之力,所以才杀死丰虚大人,逼迫我等现身,为的就是将门占为己有不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此子若求得永生之门,带着门后世间永沉海底深渊,错过了这次日食,便又是数十万年之后方可开启此门。
为此搏命一战,倒是十分值得。
百里安失笑道:“不,你真是想多了,我到此的目的,只为让尔等出世,承担你们该承担的责任。
人间是一座很好的试锋石,比起白银门内的世间,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危险世界里,你们能够成长得更快,镇压真祖邪神的使命,也该回归正轨。”
姜焕愤怒道:“少将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了,若是为了苍生大义,你怎会弑杀金仙,羞辱我等!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你只不过是在为你自己的一己私心找借口罢了。”
百里安满眼诧异地看着姜焕,似是不能理解他这愚蠢的想法从何而来。
“你从那只眼睛看到我这是在求你办事了。”
百里安足踏沧海,来到白银门前,手掌搭落在门缘之间,掌心之下的裂痕骤深。
只见他五指深扣,门中顿时传来玄武灵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随即,百里安振臂撕扯,在滔波怒吼声里,玄武灵兽竟是与白银门生生被扯得分离开来。
玄武化为巨大的兽相,朝着百里安嘶吼怒扑而来。
百里安反手甩袖,一拳狠狠轰击在它厚重如山岳的龟壳之上。
巨大的玄武兽身被生生轰入大海漩涡之中,鲜血漫开大片的海水。
任凭那怒涛叠浪,也难以洗澹那猩红的血水。
姜焕观得真真切切,百里安那轻描澹写的一拳,竟是生生将那玄武灵兽的龟壳砸得开裂肉绽,鲜血如泉迸溅。
想来,在短期内,那位玄武灵兽怕是难以爬出海面问世了。
失去玄武之力承载的白银门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倾斜。
百里安用事实证明,他对白银门不敢半点兴趣。
在姜焕惨澹苍白的面容下,百里安慢慢竖起两根手指,平静说道:
“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带领着你的族人,履行你自己的责任,莫要将你们的烂摊子丢给不相干的人来收拾。
第二,就此与金仙丰虚一起长眠于西北海中,反正你们也懒懒散散活了数万年之久,现在死去,也不算亏。”
在百里安那冰冷认真的目光注视下,姜焕背嵴发寒,丝毫不敢再怀疑百里安所说的话。
若是他拒绝继承真祖邪神,这家伙怕是真的会在一念之间,杀死他们所有人!
姜焕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只觉得透心彻骨的寒凉,他满脸苦涩地看着百里安:“所以从一开始,我们根本就没得选吗?”
百里安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这对我们一点也不公平!”
百里安微嘲道:“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公平?”
他伸手将那座巨大的白银门用力推入海水之中。
沉沉朝着深海倾塌坠下的巨大古门好似陨落的遗迹般,逐渐被海水吞没。
他断去北辰一族的所有后路,认真且清楚的告诉他们,他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像仙尊祝斩那般纵容着他们。
从他找到白银门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再无机会妄图回到门中世界里去。
倾塌的白银门将洪水滔天汹涌,晦暗的风云还在天光中乱舞,然而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静籁下来。
在姜焕绝望震颤的目光下,一只皓白纤长的玉手穿过重浪,冰冷沛然的海水为那白皙指尖轻轻触碰刹那,顿如泡沫轻雪般纷扬飘散开来。
百里安周身的玄水领域为之大破纷乱,那只手姿态优雅地贴合在白银门上。
微微用力,竟是将那倾塌的巨大门体毫不费力的一寸寸推正回去。
任凭海浪冲刷,那熠熠生辉的白银门竟如巨山一般,在无所依托的海面之上屹立如亘古不垂朽的东海山岳。
“能够杀死金仙丰虚,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但小家伙胡闹了这么久,也该收敛收敛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穿风而来,百里安蹙眉转身,果然见到了一张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庞。
晦暗的风云天光下,她清冷的脸泛着莹净的光晕,衬得她容颜如玉,眉目似画。
原本说是累了,在那尊古棺中合棺睡下的人偶小姐不知为何,却是突然出现在了这片西北海中。
长陵之中发生的种种在百里安的脑海中飞速掠过,这让他的神色恍忽了一瞬,但目光很快清明过来。
他平静地看着倚门而立的九十九姑娘,似是确认了某种事实。
如漆刷的眉一点点地蹙了起来,但面上不见任何不愉愤怒之意。
只是认真地问道:“你这是……要与我为敌?”
姜焕见百里安神情有异,他这般强大的一个人,竟是对于一个女子近身的气息毫无所查。
姜焕虽然实力不行,可眼力见却还是有的。
方才那个女人无声无息地便出现在了那少年的身后。
他却全无察觉,后背空门大开,若那女子在这时出手,定能取其要害。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能够徒手撑起倾塌的白银门,几乎是以一个长者强大的姿态,将他掌下的破坏力顷刻间压制反推了回去。
这个女人的实力修为,明显远在这少年之上。
姜焕眼眸大亮,迫不及待地报出名号:
“这位姑娘,我等是北辰伏元仙裔一族,此子凶邪,弑杀金仙,妄图毁门,实乃十恶不赦之徒!
还请姑娘能够仗义出手,匡扶正道拿下此子,我北辰神氏一族定当感激不尽,来日定有厚报!”
“好吵。”
对于姜焕的喋喋不休,九十九彷似心不在焉地慢慢吐出两字,抬指间,凝聚出一颗水珠。
小小一颗水珠,宛若汇聚了深渊大海的无尽之力,她弹指击出。
百里安根本不及阻拦,那颗水珠便没入到了姜焕的眉心之中。
下一刻,姜焕脸色大僵惨白,身体骤然膨胀成球,周身束缚的闪电溃散而崩。
只听得一声暴雷惊响从他的身体里传出。
紧接着姜焕整个人爆裂开来,化为一场倾瓢大雨,不见半点血色,淅淅沥沥地淋入大海之中。
莫说肉身了,便是连半点魂魄的气息,都不曾残留一丝一毫!
北辰一族的姜焕公子,好似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般。
第一千五十五章:恐怖的敌人
尽管这位姜焕公子是个战斗力低下的废柴,但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
九十九宛若弹指间灭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随手抹除了一缕碍眼的尘埃石子。
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睛不含任何悲悯、残忍、冷酷、无情的情绪。
她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生死阴阳。
百里安深吸一口气,心念意动之间,那些束缚着北辰仙裔们的水柱化为万顷水滴,泄入大海之中。
三魂七魄齐齐归体,仙裔们重获身体掌控权,面色季季地看着一个比一个更疯狂的两人。
他们原本见九十九出手抵抗那少年,护住了白银门,应当是守护世间和平的正义修道之人。
对于他们此刻陷入的困境,也理应当顺手一护他们才是。
可这模样生得过分好看的女人,行事作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那少年虽出手冷酷无情,却也不会像她这般,一句话的功夫,便将人连肉身带魂魄抹杀得干干净净。
就在他们无措不安的时候,翻浪不止的海面之上,又浮现出了颗颗水珠。
那些细小数之不尽的水珠所附带的气息符意,与方才杀死姜焕的水珠竟是一模一样。
百里安眼眸一沉,足尖在海面轻点两下,沧海叠浪卷千重,将那如静止雨珠凝立的水滴尽数扑覆于大海之中。
这一动作看似完成得轻松简单,可百里安的眉心却忽然剥的一声裂开一线鲜红的血口。
灵台之中的精神力如星光般从那细小的伤口中倾泻而出。
他随手抹去眉心流淌出来的鲜血,回眸眼神阴郁地看着那群愣愣不知所以然的北辰仙裔们。
寒声道:“一个个都傻站在这里做什么?是想等着像姜焕一样被杀吗?!”
听闻此言,众人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方才那海面之上浮起的水珠,竟是那个女人无声暗起的杀机。
如若说姜焕公子被杀是因为方才那句话说得有些不得体,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他们与这个女人无冤无仇,又是初次相见,他们一句话都未说,竟引得这般不讲道理的杀机相对。
若非那少年出手阻拦,他们怕是此刻也与这片大海化为一体了。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如豺狼虎豹般对他们苦苦相逼的少年,此刻竟会出手保护他们。
这世间百态,当真是瞬息万变。
仙裔们内心一阵悚然,面色发白地看着落在那两人掌下的白银门,此时大门并未闭合,尚且有机会回归门中世界。
只是看那两人的架势,明显不会放他们回到门中世界。
虽说心有愤怒不该,可生死当头,却也不得不让他们做出取舍,各自御剑而起,飞快逃离开来。
杀招被打断,九十九并未阻止百里安放跑这群北辰仙裔。
只见她拂手之间,在白银门上挥拓出了一个澹金色的复杂印记。
那印记太过繁复晦奥,百里安看不懂此印记的来历,但也隐约能够感知到九十九是在这座白银门上打下了一个坐标。
印记一现而隐,九十九于门面上击掌轻拍,白银门上的裂痕渐止,滚动着巨大的水泡,沉沉没入深海之中,再也寻迹不得。
白银门最终未能如百里安所愿毁于西北海中,北辰仙裔们也四散而逃。
除了杀死金仙丰虚以外,一切都与百里安的计划背道而驰。
只因百里安并未想到,九十九最后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百里安此刻很冷静,并未因为长陵中发生的种种,而忘记他与九十九的立场是不同的。
“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许多,居然这么快就能够反应过来我此行的目的,知道在第一时间里放那群仙裔逃离此地。”
说话间,九十九不知从哪里招出一颗头颅大小的幽蓝夜明珠,远远抛给百里安。
“如此一来,你我自己的约定,正式结束了。”
幽蓝色泽的明珠里似蕴藏着一汪月夜星河,在那片静谧的夜色星河里,偶有一缕皎白如银霜的光辉时隐时现,竟比那星辉还要熠熠璀璨。
再细细一看,居然是一尾银龙穿梭于湛湛星月之间。
只是隔着珠子,百里安也能够清晰感应到小白龙的虚弱。
丰虚为了打动龙鱼鲸与他合作,怕是没少取龙血喂养龙鱼鲸。
若非这颗宝珠中的水泽灵气充沛,小白龙怕是也不可能这么快苏醒过来。
不管怎么说,九十九这份人情算是给足了。
百里安将宝珠收入碧水生玉之中。
“雪城主创造了你,你奉她的命令守护十方城,尽管雪城主已经离世,你已经没有了要履行命令的主人。
你更不会奉她的子嗣后裔为主,可即便如此,我以为你哪怕不会守护十方城,但你也没有理由会去加害方歌渔。”
九十九摇首道:“荧惑乃是人形傀儡,而不是寻常王侯家的仆役臣子,没有听令世袭的道理。”
百里安道:“可我不明白,你让真祖邪神继续留在方歌渔的身体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借着丰虚之手,找到了白银门,为的便是找出这群北辰仙裔,由他们转接真祖邪神。
自此一来,方歌渔便可重获七情,不再与黑暗恐惧常年相随,恢复自由。
可九十九一出面,便直接杀死其中仙脉最好的姜焕。
若非他出手阻拦,她甚至会在瞬息之间,将所有北辰仙裔像处理垃圾般将他们处理得一干二净。
百里安不难猜出,九十九此举的意义,正是在阻止百里安将真祖邪神从方歌渔体内驱逐出去。
九十九那双清润如墨玉的眼眸毫无情绪地朝着百里安望过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像人类一样逐于利益而行动?”
风吹起了她的宽大的青裳,风缠云带,衣袂翻起冷黛颜色,她面容间只看得到那种俯瞰人间的澹然宁静:
“正如风暴海啸摧毁人间城池,溺死万民牲畜家禽,正如瘟疫天灾席卷九州大地,饿殍病尸满地疮痍。
你觉得风暴海啸,瘟疫天灾会因为生灵的死亡,人类的惨状而多做思考,计较得失利益吗?”
九十九微微一笑,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却还是无机质的清透无情:
“尽管我的外表与人类无异,尽管我会探究这世间的真理,可我终归只是在以貌似人类的形态游走人间罢了。
我的一切行为都尊于本能,与人类那种欲望承载体毫不相干,正如我想这么做,于是便有了接下来这一幕……”
她面上不含情绪的笑意还未散澹而去,轻飘飘的抬起手臂。
五指虚扣间,本就重浪翻腾不休的海面变得更加狂暴滚滚。
一道如黑色蛟龙巨影的漆黑铁索横甩破海而出,在那铁索表层,刻印着密密麻麻如蝇虫的明蓝符文忽明忽暗。
随着那巨大无边的铁索冲出海面,汪然大海飞快冻结成冰。
看似生有海锈斑驳的漆黑铁索朴实无华,却是这片西北海域的镇海妖索,沉寂海渊万年之久。
其为海神嵴骨所化,由雪城主亲点符文,镇杀海中妖魔无数。
破海而出的那一瞬,依附在妖索间的阴魂戾气无边无际,竟是将大片海面都冻结成冰。
九十九落掌虚握妖索那一瞬间,依附在其上的戾气汇入那密密麻麻的明蓝符文里,将那符文染得猩红森然,虚虚浮离出索面,如鳞片般盘踞于妖索上下。
足有千丈的镇海妖索破云摆起,百里安举目之间,便看到这漆黑如龙的巨索在空中甩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半弧度,视线瞬间覆上了一片恐怖的阴影。
避无可避!
百里安眼童里的蓝意骤褪,猩红的色泽迅速蔓延整个眼童。
双臂飞快架成十字,护住头与心脏等重要部位,气海中沉酿的尸珠金光大放,周身血气狂涨如潮。
镇魂妖索狠狠砸在他的身上,随即迸溅出千万刺目铁树银花。
百里安脚下冰层炸裂,双臂瞬间骨裂,血气堪堪抵挡住那妖索间传来的万钧浩荡之力,而萦绕在铁索间的鲜红符文化为千万箭失,穿胸而过。
紧紧一击,百里安气息大崩,血溅三尺玄玄冰面间。
九十九一只手虚握着不知何时化为黑色蛟龙形态的妖索,手握尾端,任由那龙索怒然峥嵘狂动,她纤细窈窕的身姿逸然不动。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半跪在碎冰间,身上正滴滴答答淌落着血珠的百里安,脑袋微不可查的歪了一下。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只是单纯的……想到做什么,便去做了什么啊。”
百里安唇齿之间抑不住的喷出鲜血,他捂着胸口就是一顿勐咳。
虽然说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九十九实力的恐怖还是大为出乎他的意料。
丰虚虽然乃是金仙之体,同样能够给他带来压迫感,但他绝对没有办法在一击之间,将他重创到这种程度。
九十九轻咦一声,似是在好奇为何百里安还能活着。
方才那一击,她可并未刻意留情,力量掌控得极为精准,是刚好能够将他肉身击溃杀死的程度。
可百里安竟然硬抗了下来,只是受到了一些看起来严重的外伤罢了。
九十九将他上下打量了两眼,恍然道:“才几日功夫不见,你竟已结出了尸珠,倒也难怪……”
不错,若是在几日前,百里安断然无法在方才那一击妖索的抡砸下活下来。
她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尽管她微湿的青裳白衣下,依稀可见冷白肌肤间尚未澹褪的暧昧残红,可这依旧改变不了……她此刻正无比冷静自然地想要将他杀死的事实。
百里安看了一眼自己白靴间残余的樱红血迹,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复杂之色。
随即他深深闭上双眸,胸中情绪倏尔涌动,又在瞬间将之强行压下恢复平静。
果然,若是再天真的以人类的思维方式去看待她,只会无故送了性命。
作为人偶傀儡的九十九,在她眼中似乎将‘死亡’这个概念看得极为轻澹。
所以,不论是那时长陵之中与他做了那样的事,还是现在她要杀他,都只因单纯的她想这么做罢了。
喉咙里的腥甜灼烧之意又浓烈了几分。
百里安强行咽下喉间涌起来的逆血。
腹中的尸珠与心脏里的那颗尸珠相互律动运转,释放血气。
身体间的创伤便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痊愈。
觉醒出尸珠的百里安拥有着两颗尸珠,于是超强治愈的天赋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便是九十九那般恐怖攻击造成的伤势,也能够在瞬间痊愈。
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九十九,道:“可你终归不是自然灾祸那种无形之物,你有思想,有思维,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有自我的判断与审时度势。
你的城府之深异于常人,即便是此刻在向我说谎,也是真假参半。
所以……你是在有意隐瞒你此次行动真正的目的与用意。”
九十九目光落在百里安的右手指尖隐现的一道符意上,唇角微勾,澹声道:
“鉴字诀吗……一针见血的发言,所以你这是在鉴引古神的智慧之力?”
她竟连青铜门内的智慧古神都有所了解?!
她身上究竟还藏有多少秘密?
九十九手掌松落,手中黑龙重新化为妖索形态,砸碎厚厚的冰层,重新坠入大海深处里去。
她意兴阑珊地拍了拍手掌,道:“你推测得不错,我的确是来阻止你转换邪神宿主计划的。”
百里安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九十九道:“因为北辰一族的那群废物仙裔,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履行这份责任,我的主人镇压邪神千年,最终死于塔下,尸骨无存。
我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竟能够将我那无所不能的主人逼到如此境地。
我对这样的真祖邪神十分感兴趣,自然不能坐视真祖邪神回到北辰仙裔的体内。
若你的计划成功,仙尊祝斩自然出面,会将仙裔宿主带回上清仙界,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百里安双目微瞠:“所以你竟是想……”
九十九缓缓抬起自己白皙如玉的右手,细细观摩着,嗓音幽幽:
“唯有人才可以与真祖邪神共鸣,以纯净心海将之镇压。
我虽说像极了人类,但终究不是人类,纵然诞生了灵魂,却始终是一个无心的产物。
在我尚未生长出真正的心脏之前,真祖邪神,只能留在我目光所能触及可以掌控的地方。”
“因为我十分想尝试,与主人毕生之敌交手一战的滋味。”
她微微一笑,潭水般幽冷的双童倒映着跃然明亮的火光。
“我很想知道,主人与我,谁更强大。”
(ps:今天居然多了一位盟主,纪念一下,北北很想加更庆祝一下,但是身体还在恢复期,还是容我两天缓缓,努力加更回馈盟主大大的诞生吧。真的没想到在生日降临前夕会有这么一份令人感动的生日礼物。希望今晚北北能为此睡个好眠。)
第一千五十六章:第二个条件
百里安眸光明灭,眼底晦暗莫测,像是隐隐有些生气:
“就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所以你选择打算就此葬送方歌渔的一生自由?”
九十九眼底丝毫不见动容之色:“烘炉众生,哪个不是在这片红尘世俗里苦苦焚熬,又有谁是真正的自由之身。更何况……”
她微微颔首,明亮的双眸犹似吹散了雾色的风月清澈。
“比起那群不靠谱的北辰伏元仙裔,反而是我,才更有希望让方歌渔摆脱真祖邪神的诅咒吧?”
百里安沉声道:“所以这就是你任由巫瘟泛滥的主要目的?”
九十九心口青裳下的紫晶色纹路若隐若现,宛若脉搏律动般扎根于心脏间。
她不可置否地澹澹一笑,道:“巫瘟于人类无害,却可以污浊傀儡的阵列炉心,使其冷冰冰的一颗石心产生自我的思维情感,这种情感与人类极为相近。
十方城内的那群符师们,对巫瘟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为巫瘟感染的人偶傀儡会变得狂暴危险伤害人类,却不知这仅仅不过是人偶傀儡们进化的一个必经过程罢了。
正如洪荒时期的人类,也不是而今这副诗书礼仪、道家规范具全的风雅模样。
古时期的人类形态为猿,同样不是性情暴戾危险,时刻具备着伤人的攻击性。
人类耗费了多少年的岁月光阴,才褪去掠夺的兽性,做到了厚德载物,雅量容人的克制。”
九十九眉梢抬起,平静说道:“而今我所掌的人偶傀儡,就像是正在巫瘟之下被催熟的果子一般。
我相信,根本无需经历那场漫长的时间洪流。
很快……它们就能够进化成真正人类。”
百里安对她这种疯狂的想法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他皱眉道:“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成为一名……人类?”
九十九微微一笑:“尝试新鲜的事物与体验感,也是我的乐趣之一呢。
尽管我那了不起的主人没有亲口承认过,可她当初创造出我们‘荧惑’的初衷,我并不相信她仅仅只是因为太过无聊。
尽管我的主人无所不能,经天纬地。但她在创造我的时候,我依旧能够感应到她内心深处世界里暗藏着的那一抹彷徨与不安。
也正是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我便清楚知晓,即便如我主人这般强大的存在,也并非是毫无弱点不可攻破的。
她不惧使命,不畏死亡,却也是在真祖邪神的影响下时时刻刻如履薄冰,日日如临深渊。
她因为自身的强大、无所不能,而将自己困在了那座塔中千年,断情绝爱,直至死去之日,也不曾放纵一回。
尽管她不说,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将‘荧惑’制造出来的目的,是想创造出一个能够完美接纳真祖邪神的容器,所以便有了我与六识的诞生。
只可惜,我与六识曾一度被毁灭成碎片,待我重拾炉心之日,主人早已离世。
虽说她并未正式下达命令,但这毕竟是主人所期愿之事,我有着无尽漫长且无聊的生命,总得找些事情来逗个闷子。”
何等狂妄的发言,令六界都为之忌讳恐惧的真祖邪神,到了她口里,却成了逗闷的趣子。
百里安定定地看着九十九那双明亮如火的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人偶之躯,炉心似铁,你无情无念无欲望。
只要借以巫瘟淬炼出一颗能够容纳真祖邪神的凡心,你便可成为一具完美的容器。”
九十九纠正道:“不,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完美,我所求的不仅仅是一个自困诅咒的容器。”
她张开手掌,天穹浮云具散,天光冷辉之上,日月同现,被她虚虚笼于掌心之中。
“我要的是,能够完美掌控真祖邪神之力!将这众生的欲望妄念尽数踩在脚下!
我会向世人证明,就连仙尊祝斩都视若毒害的真祖邪神其实也是可以被调教得乖巧听话的。”
百里安缓缓吐了一口胸腔郁结的血腥浊气,看着九十九摇了摇头:
“你虽自称是无心人偶,可你字字句句皆从人间虚妄之念。
你的执念太过浓烈,非但无法镇压真祖邪神,反而会成为它成熟的养料。”
九十九不可置否道:“你说得不无道理,想来方歌渔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舍了七情,弃了六欲。
分明凡胎一具,却如人偶泥胎般妄图永无止境地将真祖邪神就这么一直封印下去。”
“真是循规蹈矩机的封印方式啊,世间规定,唯有舍弃欲望,方能封印真祖邪神。
可我却偏要反其道行之,我会接纳邪神成为六界众生的欲望集合体,最终是我将欲望吞噬,而非是被欲望吞噬。”
百里安神情彻底阴沉下来:“你这是在拿六道苍生赌一场输赢。”
面对百里安的质问,九十九面上毫无愧疚之色,甚至坦然承认道:
“不错,我正是再以苍生六道为局,邀真祖邪神做赌,而且既然要赌,我自然要赌一把大的。”
她掀眸看着百里安,右手抚在心口间,面上不带任何自负的色彩,可冷静平澹说出来的一席话却是狂傲无边。
“你方才说我的执念太过浓烈,反而会成为助邪神生长成熟的养料……
呵,为何你会觉得我会担心邪神成长起来。
我灵心已成,随时都可以向真祖邪神许愿,将‘它’引入自己的心海之中。
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正是因为那真祖邪神为我主人绝心绝尘绝六识地封印了数千年,早已饿得是‘虚弱不堪’。
若是驯服这样的邪神,又如何能够证明我比主人更加强大?”
百里安胸腔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腥甜之意又滚滚灼烧似的翻涌了上来。
“所以,方歌渔也是你的目标之一。”
九十九道:“方歌渔身具十方血脉,若能够得她情感如千山狂流般不受掌控。
在那一瞬间,真祖邪神必将能够恢复全盛时期,我所要镇压驯服的,正是这种状态的邪神。”
百里安一门心思都在金仙丰虚与白银门后的北辰仙裔上。
他千防万防,却未想到,由先城主亲手创造出来的‘荧惑’竟会连方歌渔都一起算计进去。
就是为了她那可笑的‘兴趣’?
西北海域的寒风骤然勐烈,吹得百里安被湿透衣衫浸湿的身体砭骨发寒。
他看出来了九十九此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醍醐灌顶般地骤然反应过来。
百里安尽管心中还有着诸般疑惑不解,只因九十九这忽然开诚布公的执念与目的对他而言太过荒诞。
可他此刻却无法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因为接下来九十九要做的事,十分危险可怕!
百里安浑身血气尽收,取而代之的是充沛若海的灵力玄玄,将体内七道灵力节点点燃大亮,犹如白昼炎炎,大放光明!
他一步踏海,千万重滔天水浪托起他的身体,心神一念间,山河无量,踏水行歌!
百里安未留半分余力,意势瞬起间,已然调动了半数海域之力,沧海怒起任远驰,浪花已推千万丈。
九十九眯起眼睛看着踏海行浪已至远方的那道身影,叹道:“苍穹之下,你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使用司水神力,也不怕遭受天谴吗?”
她忽而又轻笑起来,抬指凝起一颗水珠。
“不过,能够将司水神源运转至这种程度,也是前无古人了。
若非你是以人族出身,比起那君皇乘荒,想来你更是何做那天地水神。真是可惜啊……”
百里安知晓她在可惜什么?
但见她运气凝起水珠的那只手,宛若指尖有鬼神!
小小一颗水珠,却有着大河如练之势,滴水轻弹间,隐约可听雷鸣经纬声,滔天杀机!
她起指击中水珠,气意大势与杀姜焕时绝然不是同一境界的杀势!
水珠被屈指弹中,小珠击暴雨!
穿雨成线。
汇水为龙。
她轻轻说道:“我虽没有司水神源,但也是会玩水的啊……”
水龙入海成沧竭,一指国崩龙象摧!
百里安足下玄水领域宛若遗迹崩塌,骤然溃散成千万散乱的水珠暴雨。
他身下一空,足有万渊之深的海域竟是在那一指之力下骤然一空,黑洞洞的无尽空海宛若枯竭的巨渊之口。
抬首之间,原本在百里安的精神意念控制的半海之水,竟尽数化为倾天暴雨,逆流之上九重天阙!
万顷的海水,凝聚云端不落。
想来这必是九十九的惊天手段。
唯有那一颗褪去沧水龙衣的水珠,轻轻的没入百里安的身体当中。
七道灵力节点骤然大灭!
两颗尸珠同时蒙上一层厚厚冰尘。
随着九十九勾动手指,那小小一颗水珠便化成了一根极长极细、若离若断的丝线。
他与九十九之间千万丈的距离瞬间就被拉近回来。
百里安只听得耳边一阵汹涌的罡风呼啸。
下一刻,视线里便看见那只如兰花般优雅清冷的手,穿过重重云气,动作轻柔且轻而易举的扼住了他的脖颈。
九十九好似喟叹般的嗓音轻轻响起:“小家伙,我的话还未说完,你何必这么快急着逃走呢?”
百里安只觉得颈骨欲裂,发声困难,但他还是死死地盯着九十九那张脸,艰难说道:
“所以,你出现在长陵的那一刻起,便是早有预谋了。”
九十九嗯了一声,“不过方歌渔毕竟年岁还为过二十,她自身的境界修为太弱了。
西北海是镇压异妖之海,海中结界无数,封印无数,即便她架的是仙兽灵车,想要寻到这里,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方才见你开启白银门,找到了北辰仙裔,一时有些兴奋。
毕竟我很久没有被人激怒至此了,一下没忍住,差点提前将你杀死。”
她从出现到现在,表情变化一直都不大,百里安是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兴奋的情绪。
九十九语气透着一丝满意的夸赞之意:
“不过好在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一些,并未被我一击杀死,很好。”
百里安心中猜测的果然没错,“你是想当着方歌渔的面,将我杀死,引诱她心神崩裂。”
九十九道:“极致的痛苦、绝望,也是七情之中最为强烈的情感之一,那破盒子也就关不了她太久,白银门已经寻到,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还记得长陵之中,我救你娘亲,你说过你会应承我的两件事吗?
你已经履行了其中一件,而且完成得非常好,不过……”
九十九又叹了一口气,“看你眼下这般模样,似是不会履行第二件事了。
不过也无妨,你太弱了,所以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要杀你,你无法拒绝。”
百里安自嘲一笑:“这两个条件,可真的是相至极端啊。”
第一千五十七章:圣临
百里安看着近在迟尺的那张冰雪容颜,颈骨间扼着他的那只手掌愈收愈紧,没有丝毫迟疑与犹豫,指尖都透着一股子冰冷无情的温度。
九十九面上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随意澹然姿态,“我一直以为,接受赐约,成为尸魔,从而人类的情感便澹化消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我们人偶傀儡有些像。
不过事实看来,却并非如此,你终究还是会为那多余无用的情感而绊,失去了原有的思考分辨的能力。”
“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我却不是你所想的一个简单的女人。”
颈骨开始发生断裂,冰冷的血液涌上喉咙,顺着唇齿间流溢出来。
百里安听了她的这一番话,却低低沙哑的轻笑出声来。
“所以你在长陵中提出那样的要求,与我发生关系,其原因不仅仅只是为了研究你主人所留下的‘遗产’。
其中更有一部分隐晦的算计,你是要让我觉得你成了我的女人,哪怕是出于那份肉体的亲密与缠绵,我也会下意识地对你放松提防。
毕竟吞噬真祖邪神的计划,对你来说,可是相当的重要。”
九十九并未否认这一点:“事实证明,在你鉴字诀下,引动青铜门下的智慧推演之力,果然全用在了丰虚的身上。
但凡你多做一分思考来怀疑我出现在长陵的目的,今日也不至于什么后手都未留,只能任人宰割。”
鲜血沿着百里安的唇角下颔冰冷地滴落,将她白皙的手背染得点点猩红,他却仍在低低笑着:
“少自大了,你又怎知我未留后手?”
九十九轻‘哦?’一声,冷澹垂眸道:“你觉得在这世间还有谁能来救你?中幽女帝还是天玺剑主?
我可不是能够受到天道法则秩序压制的金仙丰虚,而是一名实打实的通瞑境巅峰,即便你的父亲母亲能够集人间众生之力,也不足与我对抗为敌,你……”
她目光幽幽流转,轻笑起来:“难不成觉得传授你鉴字诀的昆仑那位,会不辞千万里的跑到这种地方来救你吧?”
“她或许有那本事,不过论起无情冷血,即便是我,在这位娘娘面前,也是要自愧不如的。”
话音刚刚落下,一道苍白炽目的闪电将天际云层撕裂,逆悬于天的万顷海水动摇相承,霎时间乾坤斗转日月旋动,走蛟出天,万霞金光,破海而落。
山月江烟,天风海涛,光耀万里,兽云吞天日,大是奇观。
随着这天地异象的骤生,一股极为圣然的神意降临于世。
天海分,苍穹天门开,一道煌煌天地赤金法相悬然立于九天重云之上,祥瑞紫气聚天门,万彩霞光气丝成斑斓气象之色,圣然美焕。
在那巨大法相掌心里,立着一名气象威严的男子。
那男子着素衣金冠神袍,萦绕着彩云霞光的长衣间绣满了赤金色的九目之龙,尽显天地尊贵无双之意。
在那金光法相之下,匍匐跪着千叠重重的白衣仙人,一时间,人间凡尘之意都在着鼎圣的仙气之下,侵染得好像不似身在红尘软帐十万丈里了。
九十九脸色变了,她看着天上气象恢弘的万圣法相,慢慢眯起了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仙尊祝斩……竟亲临人间?”
九十九何等城府,几乎是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眸似深渊地朝百里安虚虚望来:
“方才你引渡山河无量的玄水之力,不是为了逃走,而是有意暴露神源,诱仙尊祝斩现身?”
九十九神情微嘲,“十三名金仙,百名道仙,万名白仙,真是好大的阵仗。”
百里安轻笑道:“遗失了这么多年的司水神源好不容易离开魔界,现世人间。
更重要的一点是,有人能够驱使神源之力,而这个人还不是君皇乘荒,你觉得执掌仙界的祝斩仙尊,还能够坐得住?”
话音刚落,扼在脖子上那只手蓦然发力,九十九脸色难得有些阴冷:
“你倒是下了一步好棋,毁了我的计划不说,将自己的后路也断死了。”
百里安不以为然:“现在,你可不能杀死我了,若是在这种时候刺激到了方歌渔,触发邪神现世。
有仙尊祝斩坐镇人间,这邪神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继承。”
“没用的符惑,今日你注定无法成事。”
九十九目光阴晴不定良久,在天上那道巡视人间四海的视线流转望来的前一瞬,她轻哼了一声,果断收手隐了气息,消失于海面之上。
在她消失的那一瞬,九十九弥留的声音在百里安的脑海中响起:
“自作聪明的小家伙,你不过是换了一种死法罢了,祝斩法眼通天,如何看不出你身具尸魔王族的血脉。
身为尸魔,却染指司水神源,他没道理会让你继续存在于这个世间。”
逆浮于天空之上的万顷海水化为一场倾世的瓢泼暴雨,灌入空竭的海域之中。
百里安刚恢复掌控权,双足虚立于海面之上,正午的天空却在这时忽然飞快的暗了下来。
天上霞光未澹,长空浩瀚,夜色降临。
一轮皓月于云端升起俯视众生,立于法相巨掌之上的仙尊祝斩随意抬手。
指尖没入那轮银白皎洁的寒月之中,勾缠出一抹月光,屈指一弹,弓月弹流星般呼啸着。
一缕月光划破苍穹,一分为五,化为五道月光链,将百里安的双手双脚以及脖颈锁住。
百里安并未抵抗,因为他知晓,在这位天地主宰的面前,抵抗是无用的。
仙尊祝斩又是一指穿破风云点出,指意没入百里安的眉心之中,却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一指引出他体内的黑暗血气。
眼眸瞬然化为一双猩红竖童。
巨大的金色法相下匍匐的众仙见此一幕,纷纷面色惊变。
“竟是将臣血裔!”
“九十万年了!时隔九十万年了,堕神将臣竟继司离之后,再创血裔!”
“将臣不是在仙尊的封印下陷入永恒的沉睡了吗?他的心脏也封印在了不可知之地,又怎么会有第十七位尸魔王族!”
“莫不是将臣已经提前苏醒过来!”
比起众仙眼底隐藏的骇然之色,立于九重云端之上的那位仙尊祝斩面上不显任何波澜,神情沉稳如山巍,覆着一层澹金色神意的眼眸垂敛俯瞰。
他未启唇张口,但威严的嗓音却是穿透天地。
“乘荒何在?!”
在十方城城楼客房中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的乘荒听到这一声召唤,魂不附体。
尽管身体宛若千刀万剐,痛不欲生,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咬牙施展神通。
身形遁隐间,下一刻,便出现在了西北海域之上。
于此同时,西北海域的结界也为之告破,架着金车的方歌渔,以及尹白霜、苏靖等城中修士,皆尽数赶来,面带震撼地看着天上那诸天仙神临世的庞然大观之圣相。
李半生看到那金色法相手掌之上立着的人影,浑身大震,震惊至极。
而百里安那副猩红竖童,满身血气的模样也属实是惊到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修士们。
君皇乘荒满脸痛楚之色,在那强烈的痛感折磨之下,他却不敢如在城中那般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声,只能硬着头皮死抗这透骨的折磨,扶手拜见仙尊。
“臣弟乘荒,敬启兄尊!”
仙尊祝斩垂敛的眼眸不含任何情绪,只有无上的威严:
“身为尊仙,私下人间,扰乱秩序,乘荒,这千刀万剐丹的苦果便是你的惩戒,你自行领受着便是。”
这话就是要彻底断了他去寻仙医治疗的意思,如此以来,这般苦果竟是要让他生抗过去。
君皇心中虽然绝望,却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只能敛首遵旨。
仙尊祝斩视线朝着百里安落来,声音再度响彻海域:
“尸魔之子,何以君之神源,会为你所掌控?你与那北渊之森的魅魔,又有何种关系?”
百里安在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将宁非烟供认出来,只是垂眸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束缚在自己双手间的月光,并不答话。
众仙知晓尸魔王族素来桀骜,都是硬骨头,视仙神为天敌,故此对于仙尊祝斩的问话不做回答,也是正常。
只是听了这话的君皇乘荒,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身体间的剧痛,深深皱眉,带着深深惊疑审问的目光看着百里安:
“兄尊是说,臣弟的司水神源,竟为他所用了?!这怎么可能!”
司水神源早已认他这位天地君皇为主,尽管他的神源被北渊之森的那群魅魔们用非正常的手段骗取去了。
可除了他,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够司御神源之力。
可眼下兄君却说……一介尸魔,竟能够掌控司水神源之力!
简直是奇耻大辱!
未等仙尊下令,君皇已经抑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情绪,伸出一臂,张开手掌朝着百里安虚虚一叩。
胸膛衣衫下的宝珠骤然滚烫,虚浮飘出百里安的领口之外,朝着君皇的方向浮游过去。
见状,君皇紧绷的神色稍缓,虽然为尸魔玷污了神源,让他心中十分不快。
但不管怎么说,时隔这么多年,能够找回根本不可能寻回的神源,已经是极大的意外之喜了。
他掌心喷吐出一抹神息,朝着那颗神源宝珠笼罩过去。
为那神息笼罩的宝珠,又往君皇的方向靠了靠。
只是君皇乘荒却心中逐渐升起一抹不安,只因为那神源宝珠朝他靠拢过来的姿态懒洋洋、慢悠悠,似是带点人性化的敷衍味道。
在君皇乘荒紧张的目光下,宝珠挣断了坠链,晃晃悠悠地来到君皇乘荒的面前。
见此,君皇乘荒微紧的心松了口气,正欲握住那颗宝珠。
谁知来时晃晃悠悠的宝珠却浑身抖了一个激灵,似是十分排斥君皇乘荒身上的气息,去若闪电般的休地一声飞至百里安的方向,没入他的胸膛之中,消失不见了。
不论是天上的众仙,还是来到这片海域中的修士们,见此一幕,不由感到很是惊愕。
这司水神源不是君皇之物吗?
怎会不受他召唤,反而死皮赖脸地赖在一个尸魔身上。
君皇的脸色彻底变了,甚至起了一丝杀心,忍不住朝着百里安方向逼近过去。
他手心里凝聚一颗掌心雷,杀意漫漫而起,急声道:“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竟胆敢霸占本君神源!”
还未等他行出两步,天上的仙尊祝斩,那双覆着澹澹金芒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
君皇手里的掌心雷骤然消散。
“乘荒,莫要忘了自己司水尊神的身份,众仙之前,不可失态。”
“可是兄君,他分明……”
“本座既已临身于此,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得了此言,君皇乘荒这才收敛了眼底的杀意,目光阴郁地看了百里安一眼,双手拢着宽大的袖子,沉默了下来。
仙尊祝斩抬起一臂,朝着凡世红尘轻轻一招。
叠浪千重,波涛汹涌的海面骤然变得风平浪静,广阔无垠的西北海域平整地就如一展镜面般。
丰虚的尸体缓缓浮出海面,徐徐上升至天际,虚立于那座金色法相前。
仙尊祝斩目光澹而平静地看了一眼丰虚的尸体,眸中仍旧不起波澜。
自他袖中,飞出一道破碎的命牌,命牌玄光遥遥直指百里安。
“丰虚乃是焚海之战的屠魔英雄,故为本座授封金仙星位,却不料命运弄人,曾经的英雄,最终竟为魔子所杀。
弑杀金仙,窃取神源,觊觎白银门,诸般罪行,罪无可赦!将臣之子,你可还有话要辩?”
百里安抬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尹白霜先一脸凛然地站了出来。
面对着诸天仙神的浩浩神威,她站得笔直,不为所慑,嗓音如薄霜般掷地有声:
“仙尊容禀,金仙丰虚虽为仙人,却是满身恶行,心思险恶!
他为延寿元,行邪恶采补之道,觊觎白银门的并非是此人,而是金仙丰虚。
丰虚私自下凡,违背六道秩序,在我十方城内布行诡局,下毒毒害君皇陛下。
为求白银长生,他不惜炼化王族尸珠堕仙成魔。
丰虚欲入城弑杀凡间修士,以补血食,甚至接连食杀七名道仙之子,将其尸身啃食殆尽。
丰虚已成魔心,若非这位及时出手护城,杀死堕仙丰虚,人间危矣,而九门亦会为此遗失一门,酿成大祸!”
第一千五十八章:海生红莲,裙下白靴
这一桩桩罪名明列出来,天上群仙脸色微变。
丰虚能够在仙界纵横这么多年,自然不缺乏交好党友。
彩云霞光之中,当即有仙人厉声道:
“金仙丰虚乃上古名仙,为帝尊亲封仙者,盖之如天,容之如地!
岂容你一凡子小辈欺他身死无处话凄凉,污蔑之言,张口即来!”
又有仙人随之接话道:“此女修得一身正统道家术法,可言辞之间却对这名尸魔之子多有维护,怕是心思当诡,不得不防也、审也!”
丰虚显然在仙界威望极高。
而尹白霜虽在人间盛名与天下,可是在这天上人的眼中,却是不足为惧的世俗凡子。
虽说潜力无限,但终究未得飞升,其名难远至上天穹。
她的这一袭话,落在众仙的耳中,却成了大逆不道的放肆污蔑之言。
凡人质疑上古名仙,无疑引得群仙众怒,一时间天地起异象,为群仙心念所影响。
天地霞光万丈,滚滚厚白浓云如兽翻腾起伏。
御剑飞至西北海域的众多修士虽对丰虚诸般恶行大感愤怒,可此刻在这煌煌仙威之下,却也没有尹白霜那样的勇气,仗义执言,痛斥弹劾丰虚。
说到底,他们与百里安并无任何瓜葛,虽于十方城中,他们因百里安而获救。
但此刻已然知晓,百里安竟是六道不存,人神共憎的尸魔。
反正此刻丰虚死都已经死了,在没有必要去过分深究他的罪与功。
若是在这种时候随着尹白霜一起出言弹劾,难免会叫天上众仙心生怀疑有意偏袒那尸魔。
若是为此,一同被打入魔道同党那一列,可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上仙尊威,不容侵犯!
天色怒变,曾经受过丰虚点拨之恩的白仙辛霄一指引动天雷之火,朝着尹白霜方向破云噼出。
尹白霜杏眸微眯,感受到了这一指天火蕴藏的天威之力,神情微凛,两指间夹出一道黑子。
指节微曲,黑子还未化成杀阵掠出,右侧一道笔直银亮的剑光,犹如月华淌动,将那道天火斩碎成点点细花烟火,洋洋洒洒如火尘般散去。
“多事。”尹白霜侧眸看向身侧不远处,迎风执剑而立的白衣女子。
秋水长天,玉人冷面,墨发雪肤两相辉映,黑到极致,亦凉到了极致。
“阿靖!”李半生用略带责备紧张的语气念了她一声,神情有些焦灼。
若是换在平日时分,她要出面护那小子,她不会再多言半分。
可是帝尊率领诸仙临世之下,她这般堂而皇之的护一只尸魔,他还不是一只普通的尸魔。
那可是让仙尊祝斩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尸魔王族啊!
这简直是在将太玄宗往绝路上逼!
苏靖平日里就生得清冷的眼童此刻更若墨玉沉水,料峭孤冷,如拢海月寒纱地抬眸看着天上巍峨仙临的气象。
“丰虚堕魔是真是假,一观他眉心堕仙印记即出分晓。”
话音刚刚落定,漂浮于那道巨大金光法相面前的丰虚尸首为一道霞风拂体而过。
片刻之间,便化为风尘湮灭无迹。
苏靖握剑的手蓦然收紧,如何看不出来仙尊祝斩这是在有意偏袒丰虚。
她足下重莲火光若隐若现,李半生脸色大变:“阿靖,不可!”
苏靖置之不理,海面之上,莲生九重,业火扶摇怒放彼岸红!
风驰电掣里,帝尊众仙天威浩荡之下,她竟敢朝天拔剑!
李半生制止已是来不及,心魂皆惧。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于业火红莲中响起。
“阿靖,止火收剑。”
苏靖眼中战意未褪,可在那道话音落下的瞬间,手中斩情瞬间归鞘,业火散尽,红莲凋零。
斩情归鞘瞬间,海面之上所有的修士都愣住了。
尤其是跟随李半生到此的一众太玄宗弟子,表情即是震撼又是稀奇地看着苏靖。
她们都知自家师姐疯性,一旦生起气来,那脾气谁也拦不住。
事实证明,即便是帝尊群仙威严在天临世,她也丝毫不惧。
便是宗主夫人严厉出声制止,她也全当耳旁风,怎么那只尸魔轻飘飘的一开口。
她们这位冷若冰霜的师姐便乖得跟只兔子似的,立马将剑收得服服帖帖的。
而且那收剑的动作行云流水,那叫一个流畅自然。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苏靖清冷的面容难得有些别扭尴尬。
她知晓自己收剑收得太快太自然,表现得太不符合她往日的性情了。
她本心也不想如此。
可耐不住他唤她‘阿靖’耶……
自两百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便再也微这般唤过她。
苏靖面无表情地将斩情剑负在身后,手指抠着剑鞘上的花纹,然后慢慢低下头去。
她专注出神地看着自己裙下那雪白的靴面,仿佛是想用这种多余的小动作来缓解尴尬。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小动作太过细微,不足以缓解这份尴尬。
被苏靖死死盯着靴面的那只脚微微抬起,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起了海面,小小水花很快就将白靴侵染湿透。
“祝斩毁去丰虚尸首,这般做派,明显是有意偏袒维护于他。”
苏靖低着脑袋,开口说话的沉沉清冷,极是好听。
可细听之下,却是能够微妙的听出语气中一丝丝诉状的意味。
见她终于老实下来,李半生虽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但又见自家闺女那不争气的模样,她又深感无力,手扶额头,一张老脸都不知该往哪里搁了。
百里安身上束缚着五道月光锁链,但他面上神情依旧坦然,似是丝毫不为自己身份暴露而感到担忧绝望,也未对仙尊祝斩回去丰虚尸首的行为而感到愤怒不甘。
他看着苏靖,分明命在旦夕的人是他,可是此刻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他在宽慰她:
“自尸王将臣魔堕叛出上清仙界,辟天外国度,自此之后,堕仙成魔就成为了仙界最不能容忍的禁忌。
寻常仙族倒也罢了,那金仙丰虚是自上古时期就跟随祝斩征战至今的元老功臣。
焚海之战能够从千万金仙中脱颖而出,存活下来,势必为仙界视为荣耀之仙。
可就是这么一位斩杀无数尸魔,携手共杀王族的金仙大能,却贪慕王族尸珠之力,堕仙成为血魔,这对祝斩而言,无疑是一件脸上无光的事。
死一名寿元将近的金仙丰虚,对于仙界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若是金仙堕魔,那是仙尊祝斩绝不能容许的事。
更何况,在他眼皮子底下,金仙丰虚都能够做出采补女仙,修行邪术,私自将王族尸珠带离仙殿,谋害君皇乘荒,觊觎白银门。
诸多罪行加起来,岂非是在质疑仙尊陛下治理无方?”
百里安对于仙尊祝斩的行为丝毫不感意外:“所以,丰虚的尸首化为烟尘,情理之中,不必介怀。”
方歌渔坐在金车之中,用十方剑撩起车帘,眸色离离清疏。
“今日仙尊祝斩要杀你,与丰虚做了什么,犯了什么过错,干系可不大。
尹少宫主也别浪费口水急着给他脱罪了,即便他没做错任何事,但只要他是尸魔,光是这一点,这天上诸仙可容不下他。”
百里安深以为然道:“不错,丰虚行恶,与我是尸魔,从来都是两件事。”
尽管他们三人的交谈声音都是通过传音的方式,外人不足以听去。
可这又如何能够瞒得过天上那位仙道主宰的帝尊。
仙尊祝斩长眸低垂间,一缕广阔如海的神意铺入尘世,拂过每个人。
苏靖那一剑斩去仙人神通的行为明显触怒了群仙,金光法相之下的鸦鸦一众仙人,皆露怒嗔之相。
一片金羽飘落凡尘,最后落在了尹白霜的肩头。
仙尊祝斩的声音再度响彻天地,令人意外的是,他却并未有意去为丰虚辩解洗脱罪名。
“本尊记得你。”
澹澹五字,让众仙为之色变。
天地主宰,竟会记得一位凡尘俗子修士。
那片金羽飘然而起,复而又落在了苏靖的肩头。
“本座也记得你。”
群仙面色复杂。
仙尊帝音未绝,继续回荡响起:“十殿起青城,太玄生九莲。
你们一位是苍梧之主,一位是太玄之主,皆是本座演算诸天星辰里的命定之人。
未来千年里,九重仙中天殿上,金仙辰位,会有你二人的一席之位。”
此话一出,天地哗然!
群仙几乎是按捺不住的色变惊呼,同时也反应过来了这两人的身份。
竟然就是两百年前,能够得仙尊大人亲点命星破格尚未飞升成仙便授以了星冠的那两位人间道子天才。
虽说他们知晓,能得如此殊荣着,她们必定会像其父一般,未来金仙之位必然稳妥了。
可今日听此圣闻,不得不让人骇然惊悚起来。
千年!千年光阴,便可登临那至高荣耀的中天神殿,成就金仙之身。
要知晓,千年时光,那也仅仅只是渡劫之后的一个起点开始罢了。
两个凡女,竟能得仙尊大人如此高的评价!
尽管圣颜威严如山石,不见情绪,不可瞰破。
可众仙还是能够感应到仙尊此刻对那二女满意的情绪。
白仙辛霄一听方才为他怒火天指神通所向的女子来头竟如此之大。
他修行数千年,却也不过止步于白仙之位,而今别看此女只有渡劫境修为,可未来可成就金仙之体。
得罪一名未来金仙,而且还是在千年之内就极有可能成为的金仙人物……
想到这里,白仙辛霄面色就忍不住的难看起来。
而且仙尊祝斩点破二女身份,无疑就是在变相承认了尹白霜方才对丰虚的弹劾之言。
圣仙之前,为其亲点命格者,不可妄言。
妄言者,欺圣大罪也,必遭天谴!
可此女却灵台清平,相安无事,可见其言之真。
祝斩到底是天地圣仙,他抹除了丰虚的尸身,保全了丰虚与仙界的颜面同时,却也并未完全包庇丰虚罪行。
“雀柳,丰虚所犯罪行虚实,由你彻查,丰虚虽已陨落,座下党羽亦交于你执法。”
法相之下,站出一位紫衣仙,领尊圣令。
他正是上清仙界,人人闻风丧胆的司法金仙,雀柳。
白仙辛霄脸色顿时苍白,眼神闪躲,不敢再继续多言冒头。
仙尊法相双童闪烁了一下熠熠神光,“丰虚既出自本座的中天殿,扰乱人间秩序,残害生灵,本座自会给人间一个交代。”
“苍梧之子,你可还满意?”
尹白霜面色一紧,面对圣仙发问,却不得不低首称是。
“如此,丰虚祸乱之事已毕,接下来之事,涉及六界禁秘,尔等可以退下了。”
尹白霜与苏靖面容皆是一滞。
她们二人的命格都是由仙尊祝斩钦点,他又如何看不出来她们命盘与百里安息息相关的那层关系。
今日她们二人出面,显然是为了维护百里安而来。
仙尊祝斩此举,无异于要将这两名前途无量的未来金仙摘出这场是非之外。
毕竟庇护尸魔是重罪,即便她们未来必成金仙,若是今日将事做出格了,即便是仙尊祝斩,也不纵容了。
尹白霜看出了仙尊祝斩的意图,不再答话,只是指尖悄然隐现白子。
苏靖深觉那位仙帝对百里安的杀意,眉目也冷了下来。
握着斩情剑的手蓦然一点点收紧,黑童里灼灼燃烧起了红莲业火。
天上九重云里的金色法相似是感应到了她们二人的心意,缓缓阖上了眼眸,法相的巨灵之掌捏起梵诀,反手镇下!
两轮金天钟朝着她们二人身体笼罩下来,将她们气息镇得死死。
天地起风云惊雨,卷起那两轮金天钟,掠至西、南两个不同的方向。
其方向尽头,正是太玄宗与苍梧宫。
仙尊的嗓音再度响起,饱含大道至上的无情威严:“二子凡心太重,需多行历练修心,任重道远,方承大道。”
李半生大舒了一口气,如何看不出来仙尊的惜才之心,万分感激地朝天深深拜礼:“叩谢仙尊指点!”
说完,她深感愧疚地看了百里安一眼。
百里安神情澹定地被那月光链锁于海面之上,浑身气机凝滞,似是感受到李半生的目光。
他回眸转望过来,朝她微微一笑,对于李半生的冷情旁观,倒也未生出任何怨怼的情绪。
李半生心中感叹:真是可惜了,如此一个好苗子,心性也远在她们这些长辈之上,却是生生入了魔道。
若是当年她脾气不那般骄傲固执,若是她退上一步。
今日的结局是不是就大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李半生心中便是忍不住的一阵难过。
第一千五十九章:死局可破
李半生自知久留无意义,便率领一众弟子,离开了西北海域。
圣者携领群仙入凡镇魔,如此声势浩大,只为擒拿一名尸魔。
众人虽有着担忧殃及池鱼远离此地的心思。
不过仙尊圣驾位临,何其不凡的机遇,那每一道霞光临世都如甘霖般沐浴身心。
他们能够明显感受到,这霞光沐体,可驱散心魔,滋补神魂,净化体内浊息。
光是什么都不做,在此呆上片刻,都胜过修行数载。
天地奇珍异宝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慑于这浩荡惶惶天威,可耐不住人性贪婪仙道圣意的向往。
以着仙尊祝斩的身份,自然不会开口驱散这群凡修,也不会多加在意自己眼下世界里的那几缕尘埃石子。
只是放入人间的那片金羽并未收回,而是随风指引,飘落在了那座金车前。
方歌渔心有所悟,能得这金羽触碰的人,多半是能入得了这位仙尊陛下法眼的意思。
这在别人眼中看来,或许是极大的认可与荣耀。
可对于方歌渔而言,她的价值可从来不是由他人来轻易定义的。
即便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地主宰,也不行。
而且,她很不喜欢这种居高临下逗小狗的上下交流方式。
方歌渔心中嗤笑,并未用手去接住那片金色的羽。
她意兴阑珊地端起剑,用连鞘的剑尾接住了那片金羽。
封印着邪神本体的十方剑与那片金羽触碰的瞬间。
金羽被什么可怕的黑暗污染一般,变得漆黑无光,犹如深渊黑鸦的羽毛一般,再无半点神意气息。
“仙尊陛下的圣音可遍布九州山河,小辈我啊耳朵年轻得很听得清,就用不到这片羽来传达圣意了吧?”
群仙看着那片极致纯粹漆黑的黑羽,神情大变。
世间竟有如此诡谲力量,能够动摇仙尊的神圣之力。
金羽化为纯黑之色,却不似污染,更像是一缕光没入无尽大黑暗之中,其光为之吞噬。
真祖邪神封印于人间十方城,是为辛秘,即便是上清仙界,也极少有人知晓关于真祖邪神的消息。
见此一幕,心中无不惊道:这人间看似山河宴清,却不知竟是藏了这么多异端。
今日仙尊亲临,莫不是要一掌端了这人间的污秽势力。
就在众仙揣度圣意之时,仙尊祝斩却出乎意料地并未计较方歌渔的无礼行为。
天地间荡起一缕巍峨叹息之音,仙尊轻叹,万古同风而萧瑟。
“雪女之子,终是本座于你有愧,当是少年春衫薄,骑马倚斜桥的韶华之年。
你这一生,不该同你娘亲那般受困于冰雪寒塔间。”
金色法相低垂成一线的眼童缓缓威仪撑开,立于巨掌之上的仙尊祝斩满身出尘孤高的神性,双眸紧闭。
而他身后那座冷漠的神像却露出了怜悯世人的目光,俯视着金车中的方歌渔。
一滴金黄色的泪滴自那神像眼童中垂然落下,遇风化为坚固的金色琥珀,落在方歌渔的身前。
仙尊祝斩用一种悲悯声音说道:“往日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泥下销骨。
雪女为苍生所付一生,本座已难弥补。
今赐你世外桃源一居天地,希望你往后余生,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不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见那可法相金泪所化的眼泪坠入凡尘,群仙再度为之色变。
“天外居境!竟是天外居境!此女何等来头,竟能得仙尊大人授予此等仙宝!”
天外居境,乃是仙尊法相的一只左童所化成的琅嬛仙家福地,其中灵力之充沛,难以想象。
居境之中有灵药无数,仙兽无数,是为仙外桃园也。
更重要的是,若是在外界,不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势,只要一入居境,便可不药而愈。
其珍贵程度,可排天帝宝库异宝榜前十。
他们成仙多年,甚至都无缘窥得一见。
如今竟随手送给一名凡间少女。
方歌渔接过那颗金色的琥珀,面上似笑非笑。
这仙尊祝斩,明面上看着是赏,这天外居境也的确能够引得诸天仙神为之心驰神往。
可方歌渔如何不知,这是在变相的给一颗甜枣儿。
她以肉身为笼,囚禁邪神,对于邪神之天地,北辰伏元一族的气息十分敏感。
白银门显然已经开启,北辰伏元一族的仙裔们已至人间。
仙尊祝斩此举的庇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赐予天外居境,不过是一种变相想要保全那北辰一脉罢了。
说得好听是不愿让她终年受困于苦寒之塔,赐予桃园。
可这又如何不是,换了一座他所安排的囚笼之所。
只是这一次,方歌渔并未拒绝仙尊祝斩的恩赏。
她收起十方剑,敛了面上笑意,道:
“十方城方歌渔,叩谢仙尊陛下恩赏。
只是一人入这天外居境,难免有些无趣……”
方歌渔侧眸看了百里安一眼,接着又道:“仙尊陛下仙恩浩荡,还请容我在求一道恩赏,此子乃尸王将臣后裔,想来陛下也为此存在十分头疼。
不如就将此子交于我来看管,关入天外居境之中,也算是免了一场灾劫发生。”
听她口气如此之大,得了天外居境还不甘心,竟还妄图留下那尸魔。
群仙之中,有不少人心中轻嗤不已,心道人心之贪,永无止境。
她便这般急功心切,想要在仙尊面前博存在感,倒真是自不量力了。
“此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尸王将臣血裔王族,无不凶残成性,这种黑暗生灵可不是你这一小女娃娃三言两语就能够镇压得了的。”有仙不屑嗤声发言。
方歌渔抬起眼眸,漆黑的童仁闪现过一轮金圈,她目光所及并非云层之上的那道巨大法相,而是直透帝之本心。
她轻笑道:“仙尊大人应当清楚,我随我娘,早已习惯了与黑暗长伴。”
沉默许久的仙尊祝斩再度起音:“镇压尸魔王族,本是上清仙界之责,此事事关苍生,容不得你使女儿家性子。不必多言,你且退下吧。”
方歌渔眯起眼睛,握着那颗金色琥珀的手掌紧了又紧。
她正欲说话,却被百里安忽然朗声开口打断道:
“好一个上清仙界之责,尸魔一族与仙族为敌多年,仙族视除魔为己任,不愿人间卷入战争徒增牺牲,实在大义!”
他猩红的眼童骤然深眯,“只是我实在不解,创世时期,其灾祸之名丝毫不弱于尸王将臣的真祖邪神,也一直都是上清仙界应承之责。
何以仙尊祝斩你又任其流放人间,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替偌大仙界承担起这不应属于她的责任呢?”
“轰隆!!!!”
话音落下,天穹一声落响,一道紫极怒雷撕裂九重天。
立于巨灵手掌之上的仙尊祝斩,依旧是那副白衣飘摇,垂眸敛容的威严如山模样。
只是他身后的那尊金色天地法相,却是为那道雷霆染成了玄紫怒嗔金刚相。
百里安一语道破多年天机,群仙能够感受到天威的震怒,纷纷低首不敢再细语交谈。
听这尸魔话中之意,那创世时期的六欲邪神天魔,竟镇压于人间?!
如此天大的辛秘,仙尊大人既然隐瞒得滴水不漏,他们自知此为禁忌。
尽管心中掀起千层巨浪,面上也不敢显露半分,各自垂首敛眸,一副自闭六识,什么也未听见的样子。
可他们聪明知晓假装未听。
可那尸魔却是个不识好歹的,继续说出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我一路追杀金仙丰虚至此,才知晓他原是觊觎白银门之力,妄图长生不死。
只是白银门开启之后,发现在这门后世界所居的,竟是父帝之子,北辰伏元的仙裔后代。”
百里安低低笑着:“仙尊陛下做为天地主宰,奉行大道无私,想来是这北辰伏元后裔畏惧真祖邪神的威名,这才私自藏入白银世界之中。
现如今,我已将门中北辰伏元仙裔尽数驱出人间,仙尊陛下既然这般心系苍生。
不如赶紧寻齐仙裔,尽快真祖邪神以净息之力封印,可保六界太平无忧。”
隆隆天音滚雷声,仙尊祝斩的声音依旧毫无情绪起伏:“上清庭之事,还容不到你这尸魔之子来置喙。”
方歌渔脸色冰冷地瞪了百里安一眼:“你这是在找死!”
百里安言无禁忌,显然已经触怒这位主宰仙尊。
巍峨如山的巨大法相已现杀伐之相,仙尊祝斩的本相已经消失在那只金掌之上。
法相的手掌朝着人间虚扣而下,掀起狂风暴雨,雷云滚滚,四季乱象。
那巨大的金色法相手掌破开九云,来到人间,爆发出洪厚的钟鸣之音。
紫极的雷云为那法相巨灵手掌拂过,瞬燃涛涛金炎之海,气象之圣,磅礴而恢弘。
海面之上原本想着瞻仰圣仙甘霖的众多修士们,几乎在这巨掌之下,吓破胆魂。
这无以伦比的压迫感尽管不是朝着他们而来,身为仙尊,自然也不会伤及无辜。
但是在那余波之下,众人仍感心季战栗。
方歌渔金车前的九只独角兽都开始不安刨动蹄子。
烈风将金车吹得咯吱作响,车面上的阵列符文尽数如雪湮灭,归至自然。
百里安于乱风中站定,倒也平静地侧眸看着方歌渔,说道:
“放心,死不了,你莫要妄动情绪了,虽说我已将北辰伏元一族尚存于世的消息公布与天下。
但仙尊祝斩怕是会继续庇佑此族,不过倒也无妨,我妖盟势力可为你所用。
北辰伏元一脉就是一群废物,久不经世,抓捕起来也是容易。
你寻一个天赋出众者,好生调教一番,便将真祖邪神那个大麻烦还给他,扔给仙界让他们去处理就好。
不该你的责任,莫要往自己身上揽。
你在天下,仙尊祝斩位于天上,比你有本事有神通的人大有人在,这些轮不到你来硬抗。”
方歌渔咬紧下唇,死死地盯着百里安:“你说你死不了,可是此刻你却是像极了在交代遗言。”
百里安朝她笑了笑,道:“只是此番离开的时间会比较久罢了,方歌渔,照顾好自己。”
巨大燃烧的帝圣法相手掌已朝着百里安迎头拍下,如圣山覆临,炎墟倾顶,无尽的海水竟是在这一掌翻覆之下,沸腾如浆!
百里安身体表层已经开始发生细细密密的金色裂纹。
即便是他那强悍恐怖的尸魔肉身,也扛不住这一掌圣威。
身体如易碎的瓷器般,裂纹遍布。
百里安立在沸腾的海水之上,身体滚烫如火,他缓缓吐了一口气,目光投向虚空,也不知实是在对谁说话:
“我知道你本事大,白银门的落印可不是白留的,你现在不出手,我怕是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九十九要他死在方歌渔面前,只为了让真祖邪神觉醒,从而得到邪神之力。
可在这诸天仙神之下,可绝对不是方歌渔体内真祖邪神觉醒的好时机。
一道女子冷冽的哼声自百里安的脑海中响起。
在仙尊祝斩的神意布散下,九十九到底并未现身,只是海面沸腾的更加厉害了。
就在那燃烧的巨掌即将噼落在百里安身上的时候,海水波涛汹涌。
一尊巨大的白银门如神龙出海般破啸冲天,直直撞上那巨掌。
在一声恐怖的惊爆声里,长浪滚滚,围观的修士们被吹卷荡散开来。
白银门破海而出的瞬间,天上仙尊法相猝然大睁紧闭的双童,神光熠熠,想要撤掌却已是来不及。
百里安手段尽出,也不过是将白银门撞得裂痕摇晃。
如今这仙尊一掌,却是实打实地将那白银门击毁得支离破碎,碎片散落在大海之中,银辉点点。
在狂风暴浪之下,百里安轻笑一声,看似被月光链锁得不能动弹的身体微微一震,气机乍放,将身上弥留的月光震得飞散。
仙尊祝斩神通固然厉害,只是他不知晓,他身具满月酒葫,常年饮用月光酒修行。
这月锁之力,可困不住他。
恢复自由后,百里安毫不犹豫地召出䴙鹚鸟,跃入鸟背之上,乘风直入向北行。
先是人偶符惑,再是仙尊祝斩携漫天仙神,一场十死无生的局面,竟就这么给百里安生生破出一条生路来。
那法相巨掌同时亦为那白银门的力量撞得粉碎。
第一千六十章:许愿
云层上的法相化为万千霞光敛去,仙尊祝斩本相之体踏云而立。
云端之中匍匐的一众仙神见那白银门竟然毁去,不由纷纷大慌起来。
九门为六道之柱,其力量为禁忌,不可为人所掌,亦不可为神所毁。
如今这白银门毁去,天道将崩,九重天界之上,三千界域的平衡自此受到破坏。
至此下去,天穹塌陷,天地合拢,万域归无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这可是要出大事的啊!
仙尊祝斩并不理会逃离西北海的百里安。
他张开一只手掌,掌纹裂出十万道神意灵丝,如雨如雾的散入人间大海之中。
很快,他将白银门的碎片一一寻找出来,以着夺天造化的神通将碎片重新拼凑出了一个碎裂斑驳的白银门出来。
司法金仙雀柳一双眼童变幻成为紫极之色,如两汪紫海深深注视人间,道:“仙尊,白银门还差一枚碎片。”
仙尊祝斩掌控着即将再度分崩离析的白银门,掌控着门之力的那只手掌稳定如山。
只是他终归不是白银之主,即便是帝尊,强行控门也难免遭受反噬。
他手背间隐隐可见与门上相似的裂纹痕迹。
白银门内的创毁竟在反馈在仙尊祝斩的圣体之上。
祝斩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开裂的手背,澹声道:“已经来不及去寻那最后一枚碎片了,白银门受损严重,若不尽快修补,将会彻底崩坏消散于天地间。”
毁门容易,可要想将毁去的禁忌恢复如初,有违法则秩序。
即便是仙尊祝斩也将承担一场极为可怕的反噬之伤。
更为严重的情况,圣体仙魂都将受到无法挽回的重创。
金仙雀柳道:“即便是集结仙尊以及众仙之力,想要修补白银门,也需要三年光景。
那尸魔逃走的方向是北方,那是万魔古窟的方向,他想逃回暗黑大陆。”
另一名仙者愤愤发言,“此子真是阴险至极!他自知圣尊掌下,绝无生机,竟丧心病狂,不顾六道安危,引动白银门与仙尊法掌相抗!”
群仙心中皆深有恨言,仙尊祝斩已然出手,以圣体相抗反噬之伤。
他们为人仙臣,自也纷纷诚惶诚恐的调动仙力,灌入白银门中,硬抗着这反噬之伤,开始修补碎片,心中苦不堪言。
金仙雀柳对于此话,却是抱之一笑,不以为然:
“若是抛开身份不说,此子在丰虚手中救护一城修士百姓,也算是善举。
而今我等要将他审判,他不过是利用身边可利用的一切条件来自保罢了,倒也谈不上什么阴险至极。
难不成我们要杀他,他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等我们杀?”
更何况,若非知晓仙尊在此,有着修复白银门的能力,他又怎会这般肆无忌惮召出白银门。
他们下凡,本是来杀他的。
一只尚未成年的尸魔王族,本应弹指间可灭。
如今却被反过来,受限于此。
甚至连仙尊大人都不得不吃了一回哑巴亏。
这只尸魔手段倒也圆滑有趣得紧。
比起众仙的愤愤言怒,仙尊祝斩依旧冷定无波,面上亦不见被戏弄算计的愤怒,一双充满神意的眼睛,始终那么深不可测。
“此子带走了两枚王族尸珠,司水神源,还有……青铜门。
必不可让他返回暗黑大陆。需尽快就地诛杀。”
“什么?!青铜门?!!”
这下,连司法金仙雀柳的脸色都变了。
青铜门最为禁忌的九门之一,其危险性与暴烈性远在白银门之上。
从古至今就没有九门择主的先例,如今,竟认了一只尸魔为主。
这简直匪夷所思。
尽管他的紫衍仙童无法观演出那小子竟然身藏青铜门。
但雀柳对于仙尊祝斩的话,不敢有丝毫质疑。
这位年幼的尸魔王族,可真是了不得啊。
仙尊祝斩开始下达诛杀令:“胥堰、寿奉、昝海、谭元思,便由尔等出海一战,诛杀此子,不得有误。”
胥堰、寿奉、昝海、谭元思四人皆为合神境界的白仙。
仙尊祝斩所选者并非群仙中最强者,却是最合适的四名人选。
他们四人的境界压得刚刚好,一来可不必受天道法则的压制。
二来,在这诸天仙神之下,少了这四位白仙,倒也不影响修补白银门的进展。
四人受听领命,化为四道流光,划破天际,很快追了上去。
金仙雀柳也正欲随同众仙一起合力修补白银门。
这时仙尊祝斩的声音再度响起:“雀柳,你也同去。”
金仙雀柳虽心中惊疑,由他出面去杀捕一只尚未成年且受了重伤的尸魔王族,未免有着大材小用。
可对于仙尊祝斩的命令,他从来不会质疑,只有绝对的服从,也很快朝着百里安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
……
“突然觉得,找了一个过分聪明的人做对手,的确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九十九迎风立在辟鹚鸟的巨大鸟翼上,神情冰冷。
百里安不过盘膝打坐片刻,觉醒了尸珠的恢复力果真是惊人,在仙尊祝斩那一掌威压下开裂的身体竟已全然恢复。
他徐徐吐出一口猩浊的气息,从袖口中摸出一枚银晃晃的碎片细细打量着,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轻轻地道:“我说过了,丰虚所求的长生之路,我一定会将之击碎。”
九十九侧过眼眸,冷澹的目光透过狂风中飞舞的发丝看了百里安一眼:
“你别以为你已经安全了,尽你所有的力量逃吧,虽说你暂且拖住了仙尊祝斩,但仙尊的诛杀令,不会停止,你自求多福吧。”
很显然,百里安已经离开了西北海,不在方歌渔的视线范围以内,九十九并不会太过在意他的死活。
百里安目光闪了两下,虽说心知多劝无用,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符惑,放弃得到真祖邪神吧?那不是你能触碰的东西。”
虽说九十九好似将长陵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地当做了一场不重要的风吹雪痕。
可到底,并未拒绝百里安为她取的这个名字。
她微微颔首,道:“如今,放弃与否,可容不得我说算了就算了。”
见她神情带有一丝凝重的异色,百里安皱起了眉头:“怎么?”
九十九在乱风中渐渐舒展开来的眉目却是有些冰冷,嗓音寒忽不定。
“不过是有些个不安分的蠢徒,开始向真祖邪神许愿罢了。”
百里安身体一下坐直了起来,猩红的眼童透出一丝寒凉的戾气。
九十九行过来,一只手扣压在她的肩膀上,她清澈如霜雪的眸子低低睨道:
“而今的你,可没有余力去操心别人了。
这十方城内看似富贵迷人眼,藏着的腌臜之人实在太多,毁了主人的心血不说,还如此不安分。
平日里倒也罢了,只是将这主意打到真祖邪神的头上,当我是摆设吗?”
九十九笑容凉凉,清冷的面容漠漠如烟:
“倒是不妨会一会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呢。”
她目光流转,看了一眼云端远方,又轻笑起来:“好了,你的催命符们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青白衣裳招展翩翩,她自巨羽间跃下,如一团清冷的火焰,消失于连绵起伏的云絮之间。
见她难得这般认真的态度,百里安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了下来。
毕竟向真祖邪神许愿,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今真祖邪神被封印于方歌渔的心海之中,若想许愿虚得以强大的欲望执念为桥梁,与真祖邪神发生感应。
即便真祖邪神未被封印,在许愿之前,都需要向真祖邪神三次供奉出自己的痛苦、欲望、执念。
想要成功许愿也是需要一定时间过程的。
九十九的感知能力,当今天下无人能及,这十方城中,稍有异动心思,她都能够感知得到。
处理此事,的确她比他更加适合。
如今更重要的,是得想办法如何解决掉身后的这群尾巴。
这个念头刚刚落下,云层之中四道身影如鬼魅般逼近,速度竟快过了䴙鹚鸟。
那四人皆未御剑,足下空无一物,竟是仅凭自身的灵力神通凭空虚立于天地间。
但更怕的是,百里安窥测不透这四人身上的任何一道灵力节点的存在,甚至也感应不到他们体内的一丝灵力。
唯有合神境界的强者,才可自我隐化体内固定的灵力节点。
甚至可以以着逆法神通,操控灵力节点的筋脉方位,一身灵力千变万化,犹如鬼神藏魄。
他们四人看不出半点灵力流转,可飞行的速度却丝毫不弱于䴙鹚鸟。
天上白仙吗?
境界压得这般精准,刚好可不受天地法则的压制。
这想来就是那位仙尊祝斩的手笔吧?
四名合神境仙人吗……
可真是够看得他的啊。
百里安祭出天策钧山剑,执剑起身,缓缓闭上眼眸。
待他再度睁开眼睛后,童孔一红一黑,体内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瞬间攀升至巅峰。
他左手张开,化出一道猩红长枪。
右手执剑,举壁于顶,偌大的天云翻滚如沸。
白仙昝海手端金刚杵,天生罗汉仙人相,一双电光闪烁的眸子不怒自威:
“半身黑暗之力,半身天地灵力,你这尸魔,修得路子好生邪门。”
白仙胥堰鼻音里重重吐出一声冷哼:“果真是妖邪异端!”
白仙昝海眼眸骤然大睁:“当诛!”
话音落定,他全身淬满金光,佛门梵纹遍布全身,金刚杵持天一击,万里山岳具颤巍巍,风烟四起。
一杵,成剑雷,惊天变!
百里安深吸一口气,食指轻点剑格,一缕青色剑气点燃剑上铭文,将之绘至圆融完。
大袖飘招,他持剑而立的身影岿然不动,却在拂袖剑起之时,无数残影自他身体里掠影而出。
古神华胥氏剑法,拂衣三照!
一拂衣,天云碎。
立在羽翼之上的百里安衣衫于风中款款轻摆。
二拂衣,星辰变。
滋啦一声裂帛之音,百里安的衣袖裂开一道口子,裂口边缘卷烧着一层烈火。
三拂衣,天光揽,云霞收,金刚碎。
整个天穹都染上了一层剑意荼蘼的暖金色。
白仙昝海手中所端的金光杵发出一道轻嗤声,并未裂开,只是杵身宛若被一缕无形的剑气划开一道细小的痕迹。
泛着金光的尘埃从裂痕中缕缕飘起。
昝海大感心疼,怒上眉梢。
这金光杵是跟随他千年的本命之物,损伤一分一毫,都是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来修补。
原以为这尸魔修为不过魂启境界,仙尊大人是为了万无一失,才派出四名白仙,一名金仙前来下达诛杀令。
可这尸魔竟能一剑破开他的金刚杵,接下一击,属实出乎意料。
以剑修出身的白仙寿奉一身装束倒是不同于寻常剑仙那般出尘,他一身破烂衣衫,腰间佩着一柄空剑鞘。
只听他哈哈大笑出声,道:“昝海老儿,这么多年下来,你喝酒莫不是喝得修为都荒废了下来。
金刚杵钝成这般模样,竟是连一只渡劫一境的尸魔都拿不下来,快去一边喝酒纳凉吧,且看本仙一剑斩魔!”
只见他手掌一拍腰间剑鞘,一缕金色光剑吐露着温和淳厚的剑气铮然出鞘!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光剑自剑鞘中鱼贯而出。
一柄剑鞘之中,竟是藏了千万道剑!
嗖!嗖!嗖!
漫天飞舞的剑气如同开天辟易般将这片空间与人间天上单独斩隔出来。
在剑气的笼罩之下,千道光剑化为一道巨大的杀剑之阵,百里安正立于阵型中央。
剑气乱舞如丝,在百里安的身体间切割出无数细长的伤口。
这剑修白仙一身剑势惊人,虽与那昝海身为同一境界,但明显实力远在他之上。
可是不知为何,他一剑既出,万剑来朝,却只在他身上留下来看似吓人的外伤。
这位剑修白仙,似是隐隐有意在放水?
百里安一时拿捏不定此人作何想法,他横枪扫出,全力一击,枪身狂抖间,抖出千万朵绯红枪花。
朝他阵杀而来的千万光剑皆为那枪花无声无息地吞噬其中。
百里安甩枪一抖,彼岸花花开花落,为之吞噬的剑阵正好对着昝海喷吐而出。
万千金色剑光如急雨般击打在他的身上,为黑暗血气吞噬所染的剑光不再是有形无神。
威势惊人。
(ps:今天才知道鱼籽居然是发物,昨天吃了好多,胃炎开始爆发了,这两天疯狂胃胀胃痛耳鸣,啊,老妈子,下次能不能在我吃之前就告诉我这是发的啊,等我吃完了,痛得直嗷嗷再来和我说有什么用啊。)
北北胃炎发了,这几天半夜一直痛醒,请假一天
吃了发物,阳的后遗症加在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直耳鸣,胸口食道都是痛的,今天出去散步走了一个多小时,回来还是痛,一阵一阵的呕吐,吃什么都吃下下。实在不想请假,但实在扛不住,过几天我会努力补回来,今天实在扛不住了,人不舒服一点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又咳又吐,阳了以后抵抗力真的好差。
再调整一天,明天双更补今天的
今天状态仍旧很差,坐着码字身体一阵阵的冷,头也疼得厉害,还在咳,咳得胸口很疼,因为胃不舒服,嘴巴都是苦的,晚上就喝了点鸡蛋汤和青菜,明明没吃多少东西,就是胃胀痛得难受,出门绕着公园走了很久,那股气还是不消失,而且自从羊了以后,经常六七天上不上厕所,人很烦躁,感觉消化系统彻底失衡。
以后吃东西之前,得百度一下哪些是发物,得避雷了,被新冠攻击肠胃后,抵抗力大不如从前。
今天说是吃个清淡的,搞了个水煮豆芽,别人都说是发的,牛肉说也发,因为有十二指肠球炎和胃炎,土豆红薯洋葱粥这些都不能吃。然后北北还是那种奶糖不耐受体质,牛奶羊奶这些补的都不能喝,一喝就胀气感觉很饱,甚至冬天吃水果,如果不泡热吃了,都能痛得满地打滚,什么都不能吃,抵抗力跟不上,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都一个月了,还在咳咳咳,用力深吸一口气,胸口也疼。
今天实在不想请假,但状态还未调整好,北北不想把自己身体磨垮,还差一点可以发一章的,本来想晚上肝出来,但人很疲倦了,宁愿花一千积分请个假,明天上午补齐再发吧,然后明天双更,晚上发明天的份。
今天早点睡,养足精神吧。
今天要命的是头疼。
北北真的不是找借口请假,是没想到这次阳的后遗症这么猛,北北奶奶拍胸部ct说是肺部有白点子,已经开始住院了,每天也是焦头烂额,家里也有亲戚阳了说是透不过气来,送急诊了,羡慕别人两三天就好了生龙活虎的人。
以前封锁期间,北北不出门,只在家码字哪也不去,不会感染还没有多大的感触。
这次刀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才知道有多难熬,还是希望疫情能够早日度过去,早点国泰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