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长夜行TXT下载长夜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夜行全文阅读

作者:北獠     长夜行txt下载     长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章:灵海之外

    这几日下来,百里安躲了个清闲,借着拍卖会尚有一段时间,小小的闭了一回关。

    尽管经历了生死之劫,又经太阴大帝的九幽冥火淬体炼魄,再融合尊仙之骨后。

    百里安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身躯肉体正日益变得强大。

    随着时间的沉积,这具体魄明显愈发凝实。

    百里安相信,即便他此刻不动分毫,不动用任何护体灵力,亦是能够接住仙器的一记斩击。

    只是自从他突破渡劫境,才真正感受到了修行之艰难,即便每隔一个小境界,都如越山海天地,难上加难。

    尽管此刻百里安的修行速度,比之正常修行者,只快不慢了。

    可他依旧觉得,近日来的修行进展,实在欠妥,并未达到自己心中的预期。

    他清楚,其中主要原因,还是他所学太过驳杂。

    仙魔两道同修,本就是一条极难走的路子,如今又身兼符道,诡道,剑道,青铜门。

    几路同修,修为难有进寸也实属自然。

    可小白龙尚未救出,拍卖会又迫在眉睫,留给百里安的时间已然不多。

    百里安若想有巨大突破,必须在短期内,创造出奇迹来。

    尸魔一道,十分艰困难行,他心脏里所藏着的那颗尸珠并不属于他,即便他每日以血气蕴养,这颗尸珠始终如豆子那般大小。

    若想有质的变化,还需得炼化出一颗属于自己的尸珠来。

    可这显然不切实际。

    百里安对于尸魔的修行路术,一向无人指引,这如何觉醒尸珠,实在是一头雾水,不知从哪里下手得好。

    至于太上道清剑决,短期内,百里安不敢再过多参悟,从九十九那融来尊仙之骨后,他好似梦悟前生。

    太上道清剑决一夜之间,自悟自第五层,随着体魄的增强,以他如今的体魄修为,倒也能够勉强斩出两剑。

    只是在继续强行领悟,此身怕是难以负荷。

    至于中幽诡道之术,近日来与娘亲朝夕相处,倒也从她那受益匪浅。

    没有了百里羽的偏见阻挠,百里安在嬴姬面前,可以放开手脚尽情学习。

    对于此道,他本就继承了嬴姬与太阴大帝的优良血脉,一点即通,加之底蕴本就不俗。

    中幽四印之力竟是在短短几日内融会贯通。

    而体内那颗紫血,百里安才知晓那是太阴大帝一脉脉传承下来的帝圣之血。

    嬴姬修行整整千年,才凝聚出六颗紫血。

    而百里安出生之日,便自我衍生出一颗紫血,可见其诡道天赋何等出众。

    若非百里羽心存偏见,幼年时分耽误了那十几年的黄金岁月,百里安的诡道之术又怎会止步于此?

    好在亡羊补牢,尤未晚矣。

    在嬴姬的指导下,百里安隐约早到了如何觉醒第二颗紫血的感觉,隐隐有着突破迹象。

    而这么多神通道术,当以君皇娘娘传授的鉴字诀最为强大逆天。

    鉴字诀无比霸道,具备海纳百川兼并万生之力,一道鉴字诀成,可调动信徒万力神通,化为己用。

    亦可做召唤之用,只要信仰力足够强大,将信徒之名复写至鉴字诀内,便可召唤其身,助其战力。

    此乃六界最为强大的召唤复写神通,昆仑圣上秘术。

    以百里安如今的修为,能够召唤出青铜门两名被他赋予名字的古神,已是要耗用全部的精神力,还十分吃力。

    说来也巧,昆仑神氏一族最为强大的秘术之一的鉴字诀,虽是神通,却也需要以强大的精神力来衍生其威能。

    写下所借鉴神通之力主人的‘名字’,形成虚世与现世的桥梁,从而将那股力量引鉴入体。

    百里安对精神力之道,极少有攻研,也未刻意修行提升精神力。

    只是跟着自己的修行渐涨,识海渐强,精神力的领域也随之变强。

    如今想来,这精神领域一道,倒是很有提升的上升空间。

    百里安自长久的冥想里缓缓睁开双眸,眉心灵台之光缓缓闪烁。

    漆黑如幽深古井般的眼眸似有水流回旋,流经的水纹痕迹清晰深刻,如冷刃淬水,眼童愈发的清而鲜焕。

    六道神符自双童之中轮现而出,化为六道颜色不一的光符漂浮于身前。

    青鸾,紫电,龙雀,青苍,银玉,玄黄。

    分别是这六道神符的名字。

    根据符之一道的修行体系,但凡觉醒符灵,便可大幅度地提升精神力。

    符灵之珍贵,远甚于灵根。

    灵根拥有着,可谓是百里挑一,而符灵之拥有者,却绝不可能是寻常凡人,而是修行者里的万里挑一。

    故此,一名身负灵根的修行者觉醒符灵,通俗一点来说。

    便是在自己的幽符之中,另辟奇道。

    为自己的精神领域,觉醒了一个储存精神力的核心。

    如今百里安已经拥有整整六道神符,且属性不一,却全然互不相斥。

    如此以来,他就好似体内开辟出了整整六道储藏精神力的核心空间。

    百里安能够明显感觉到这六道灵符并不属于自己。

    原以为需要耗费极大的功夫来炼化熟悉这股力量。

    可自从融化这六道神符以来,他却发现自己将这些神符操控的得心应手。

    精神力探入神符之中,甚至能够毫无压力的内观神符的经纬空间与灵场结构。

    神秘而浩瀚的古老神符,对他的气息却是无比亲近顺从。

    那六道浩瀚无边的圣符领域竟是对他全然开放,毫无防备,一览无余。

    只是那每一道神符的领域太过于浩然无际,百里安精神力不过堪堪刚以探入其中之一的‘青鸾符’内,便几乎深陷迷失其中。

    就像是一具渺小的人躯,忽然闯进了一片浩瀚无垠,星河绵绵无期的宙宇之中。

    那延绵磅礴的精神领域至纯至圣,百里安毫无设防的进入其中。

    那缕精神力就好似水滴入瀚海,顷刻之间被融深不见。

    意识断念一瞬,传来阵阵难以抵挡的眩晕感。

    百里安心头一季,不自觉地干咽嗓子,终于能够领会到这神符的可怕与珍贵之处了。

    不敢有丝毫大意,百里安再度凝聚心神,未着急将精神力探入神符之中,而是分化成丝丝缕缕的精神游丝。

    如花芯包裹般,细细密密地将青鸾符包裹其中。

    只在符意表层浅浅试探,与青鸾符散发出来的意识相缠相连。

    神符乃是符道圣衍之物,其灵深奥,其意至伟,驾驭起来自是狂暴难料。

    可当百里安的精神力缓慢相接,却仿佛能够与之生出某种平和亲近的交流。

    青鸾符的意识好似无言读懂了百里安的想法,与为难,神符之灵竟是主动打开。

    那圣然的意识勾缠着百里安的精神力,如路标,如指引,如火炬,照明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瀚宇领域世界。

    如此行为,十分大胆冒险。

    若是这神符稍有反抗抵触,以百里安那渺小如微星的识海顷刻就会被其反噬。

    神符的反噬非同小可,稍有不慎,识海混乱浑浊,他将成为六识不全的痴呆傻子。

    可即便知晓有如此风险,百里安感受着神符亲切的意识,却觉得值得一试。

    百里安的精神力好似深入到了十万丈的深海之中,却与自己的灵台始终保持着细长相连的不分状态。

    通过那缕精神游丝,百里安发现他能够如抽取井水般,渐渐地抽取调动青鸾符内部领域的力量,神动符意至,极是神奇。

    百里安的识海尚有余力,见此法可行,再度分化出五道精神游丝,深入其他五道神符之中。

    六股同样圣然,灵意气象却全然不同的符意缓缓淌入眉心之中。

    百里安只觉得灵台轰然大作,一双眼眸如电如焰,如渊如海,大脑之中似有天钟叩响。

    人的灵根有限,灵海却是无涯茫茫无际的。

    只因人力有限,真正能够开辟出来可观的灵海实为受限。

    除了可观的灵海以外,四野均是荒暗茫茫,不可视。

    而隔绝那可观灵海以外的大黑暗,意为灵壁,灵璧之外的大世界处于封闭状态,非大机缘难以破壁开启。

    而此刻,六道神符的符意如六道箭失般,破壁而出,化光而去。

    紧接着,在百里安原本有限的一隅识海之外,再辟六片方海小世界。

    百里安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大脑之中,好似开启了一片地图之境,漆黑不可知的地图世界分别被那六道符光点亮。

    神符之中具备的精神符意何其浩瀚如沧海,顷刻之间,如填补池塘般,将那六片方海小世界填满点燃,光如白昼,可慑神魂。

    那巨大的光辉如浪滔击壁,又如潮汐涨伏,重重拍打在那六片方海的外域隔界。

    六片方海世界的灵壁身子都被冲击得隐隐不稳,波纹乱颤。

    一时间心地风涛起,水流而境无声,得见鸿蒙太虚,天地日月。

    忽见人生之真谛,识心体之本然,再待细细品琢之时,又飘飘忽忽落入红尘十万丈。

    百里安心境道意大涨,双眸一闭一睁间,竟已有了圣迹初显之象。

    原本抱着一试的心态,却不曾想,这六道神符竟是给他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惊喜。

    此刻百里安终于理解,为何在六道神符出世之时,就连有着寿元危机的金仙丰虚也耐不住此等诱惑,不惜出面行那强取豪夺之事。

    如今所调取的神符之力,却也不过是那沧海一粟。

    如若说,在此之前,百里安的精神力是一片河域,那么经历过了这场洗礼的他,此刻已成为了六个国度的旷阔六海。

    他无法想象,若是他完全掌控这六道神符之力,又该是站在怎样的符道巅峰之上。

    怕是,光仅凭借这六道神符,届时都足以拥有了横扫诸天仙魔之力。

    想到这里,百里安的内心震动不已。

    这前代十方城城主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够创造出这六道神符的她,其影响力又怎会只与人间三宗齐名?

    这份难以想象的实力,怕是与仙界五尊都有得一拼。

    这样的人物,却因为邪神真祖避世而死,属实可惜。

    经过这六道神符,十方城先城主雪拂,在百里安心中是愈发的神秘不可琢磨了。

    在闭关之前,百里安根据真祖邪神勾起他幼时的回忆,有绘画出雪城主的画像。

    在他记忆之中,雪城主似乎与娘亲十分交好亲密。

    他将所作之画给娘亲看,才知晓娘亲与她虽是因为意气相投而交好,但对于雪城主的身份却是一无所知。

    娘亲生性豁达,对于交友之道,从来不爱深论身份来历。

    当年雪城主与她交好,对于自己的身份止口不提,娘亲也从未过问。

    而在娘亲的口中得知,雪城主与她相交之时,也从来不涉天下大势,宗门庙堂。

    两人纯粹就是简单的君子之交,不涉杂心,不涉利益,不含目的。

    只谈万壑疏风清,雨余观山色,雪落寻新梅,夜静听钟声,好书良友只在碗茗炉烟清言中。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此,百里安心中愈发奇怪不解。

    若只是这澹如清水的君子之交,何以能够使得让她将这六道神符留待于他?

    如若说那雪城主早已有了先见之明,预知到了方歌渔有着今日真祖邪神的反噬之危。

    所以特留下这六道神符给他,相助镇压……

    可这样也是不通的。

    雪城主再如何能力通天,也无法预料到百里安与方歌渔会产生如此深的交集。

    凭什么相信他得了恩惠,不会翻脸。

    站在当年雪城主的角度来看,这六道神符与其托付给一个品性能力统统都无法确定的故人之子,其实有着更合适的人选。

    不论是方歌渔的父亲,还是她的兄长,都比百里安适合继承这六道神符。

    可偏偏,最后这神符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想不通!

    参不透!

    百里安头都疼了,索性不再继续纠结自苦。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提升修为战力,接下来,可是有着一场恶战要打。

    通过那六道神符的帮助,百里安如今施展鉴字诀,甚至无需以手绘符。

    意念一动,以念力为笔,精神力为墨,心随意动,符意自成而显神通。

    如此以来,战斗之中,他的反应出手速度也能更快,更加出其不意。

    而以他如今的精神力,召唤华胥氏与羲和氏这两名古神之力已是绰绰有余。

    而开启青铜门,需要的也是庞大的精神力。

    如今这意外之喜,倒是解了往日棘手的问题。

    以他如今的精神力,开启青铜门,不仅仅可以做到毫无痕迹,不为外人所查。

    甚至尚有余力,再为青铜门内的众瀚生灵继续赐名。

    而赐名者,皆可用于鉴字诀,将他们的神通道术,尽数复写纳为己用。

    想到这里,百里安的内心,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期待。

第一千竟一章:青铜归位

    小小密室之中,一扇青铜大门无声开启。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缕荒古气息如吹散厚厚尘般溢散出来。

    百里安嗅到了沉重的历史之意。

    神识随着那半开的门缝深入其中。

    百里安再次体会到了六道神符的强大与神奇,开启青铜门所耗费的精神力何其庞大。

    可他在开启青铜门后,六片被点燃的方海世界里的那六片地图,却仅仅只熄灭了两片。

    余下的精神力足矣让他穿越门后世界,并且以精神力具象化神念分身道影。

    进入门后世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棵贯穿天地的青铜巨树,然后在那片巨树之下……

    可见浮天沧海澜歌,白浪翻长鲸。

    曾经青铜门一役,宁非烟尚且还是敌人的时候,曾施展界海雨术合以九幽巫虫强度腐蚀青铜树。

    就是此树几乎倒塌坠海,险些形成天灾。

    不过这段时间过去,那倾斜坍塌,将近有大半浸入大海世界的巨大树体却是已然回正小半。

    树峰斜斜遥指天穹,好似一道青铜天梯。

    数十道玄光自天际汇失而来,以华胥氏为首,数名古神已应身而至。

    身为青铜门内的原始神灵,对于百里安的气息格外敏锐熟悉。

    几乎是在百里安的神念进入青铜门世界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应身而至。

    “吾等拜见主上!”

    “吾等拜见主上!”

    华胥氏等人面上有着止不住的欣喜期待之色,自青铜门关闭后,这还是百里安第一次神至青铜世界。

    他们当然理解青铜门开启之艰难,既然他能够再度开启青铜门。

    哪怕只是一缕神念,并未真身抵达,却也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奇迹了。

    可见主上的实力大为精进,早已不同以往。

    百里安点头致意,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看向海面之上的青铜树。

    他悠悠叹道:“四年前离去之时,青铜树几尽凋零沉海,如今能有如此气象,诸君实在辛苦。”

    青铜树乃是青铜世界内的天地之柱,若是坠海而沉,天塌海崩,青铜门自当不复存在。

    华胥氏面上一怔,旋即笑道:“主上误会了,以我等之力,还不足以撼动青铜世界树分毫根基。

    青铜树能腐而化生,皆源自于主上这一身气机。”

    百里安神情不解。

    华胥氏继续解释道:“自从主上成为青铜之主的那一日起,青铜门内的一切皆于主上的气机息息相关。

    自三年前起,青铜门骤陷无边黑暗寒武,我等衰绝难继。

    便是料想到主上在人间真实世界,必然是经历了一场浩难死结,青铜树也随之沉入十万渊海之底。

    直至近日以来,青铜世界生出回蠢光明之象,寒武大黑暗退去,我们接连复苏醒来,就连这青铜树也自行栽生而起。”

    听到这里,百里安心中大吃一惊,未料到自己的生死荣败竟然直接关系到了青铜门的兴衰。

    他抬首观天,果见原本覆盖在这片天地时间里的黑暗比起当年在青铜门所观的又浓郁了许多。

    这片世界的光明之力逐渐难以抵挡四面八方围聚而来的黑暗之力。

    供这些古神遗民所生存的地域也狭小了许多。

    就连天空上的那轮太阳,也好似暮冬时节的灰日苍苍,难起精神。

    百里安到未曾想过,青铜门内他们的世界竟如此艰难,心头一时难掩愧疚。

    自他醒来,青铜树起,可青铜门内的世界却依旧显得晦暗。

    华胥氏说青铜门内的世界与他自身的气机息息相关……

    自从他融了尊仙黑骨,一身业障难消,怕也是因为如此,而从而间接影响了这片世界。

    百里安不再言语,精神力如海水般倾覆展开。

    他心随而至,抬掌轻起。

    一股巨大的天地压力托于掌上。

    青铜世界里的天地随之被撑开,天空不再低压沉重,云层滚滚而散。

    青铜树在他的精神意念控制下,一点点被推正归位。

    在华胥氏一众人的震撼目光下,百里安拂袖轻甩,如黑色的雾霾临照的天际世界豁然一清。

    那意念如风吹散大雾一般,裸露出了被黑暗笼罩的一角世界。

    在那片世界之下,有着沉睡的古神、道魔,被凌空冰封于天地之间。

    随着黑暗的云层散去,太阳的光辉骤然明炽,那些古神、道魔身体间的冰层缓缓融化掉落成金色的液体,汇入大海之中。

    冰封沉睡的古神道魔相继醒来,目光透着初醒的茫然,在见到相互彼此面上还来不及升起敌意,便感受到了百里安的气息存在。

    在这青铜世界里,不敢有丝毫造次,收敛起数万年间积压的战意,纷纷朝百里安露出了恭敬的目光。

    在百里安一一‘赐名’后,那恭敬的目光便彻底化为臣服之意。

    细细前后算下来,比起第一次百里安赐名古神两名,今日赐名却足足有十二名。

    精神力挥霍一空,可那六道神符却如海填河般,充沛源源,干涸的识海在那符力涓涓之下,以着极快的速度回补着。

    华胥氏离戟看了百里安一眼。

    他心思通透,猜出百里安此番入青铜门必不会仅仅为了赐名如此简单,不由出声问道:

    “不知主上位临青铜门,可是有要事要吩咐我等完成?”

    百里安摇了摇首,华胥氏一众虽位于古神道魔,实力深不可测。

    其中任何一人的战斗力,都可媲美金仙。

    只可惜,百里安无法将青铜门内的生灵带出这片世界。

    如若不然,哪里还有金仙丰虚蹦跶的份。

    只是他却能够以着昆仑神的鉴字诀引动他们的力量化为己用,亦是能够将他们的境外化身召唤至现世中去。

    但因隔两界,尽管精神力大涨,召唤留在人间的时间有所延长,却也是有限的。

    “倒也无事需要麻烦各位,之事有些问题,需要向诸君请教一二。”

    新得了名字的太阿氏柏承双眸间闪过一丝极玄的绿意,漂浮于海面之上的青萍木意大增。

    随而飞快结出青藤绿果,蔓缠离根而上,竟是化为数一道藤绿编织而成的座椅,悬于百里安的身后。

    百里安此刻分明不过一道精神力所化的残像,却也让他们这般郑重其事。

    好在他早已非当初少年,经历种种,对于这种身居主位时刻,也不会觉得过多的别扭为难。

    他自然从容地坐在藤椅间,接着说道:“眼下我在外界人间遇着了一些难事。

    诸位乃是历经数万年的古神道魔大能,战斗经历绝对在我之上,所以我想听听诸位的见解。”

    鉴字诀虽然强大,却也并非万能。

    对于九十九的承诺,能够救出小白龙,百里安相信她或许有这个本事,但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金仙丰虚行事邪性,保不齐在拍卖大会上,怕是要与之为敌,免不了一场战斗,他需得提前做好准备。

    而现在,最棘手的还不止是金仙丰虚,更令人头疼的是那巫瘟所祸的傀儡军团,不知在何方蠢蠢欲动。

    若一旦爆发,相信即便是金仙丰虚,也极难脱身。

    更为可怕的是真祖邪神,尽管百里安几番试探,对真祖邪神的弱点稍有了解。

    可在那种灾祸级别的古老存在面前,知晓弱点又能如何?

    如今多做准备,百里安自然不可将鉴字诀平白浪费。

    术有专攻,此刻他虚得提前知晓青铜门内,得他赐名的古神道魔们的力量属性。

    若等到真正大战来临之时,前路不可谓不凶险,更莫说在这十方城内,还有小霜、娘亲、方歌渔她们,容不得他半点大意马虎。

    他的每一丝一毫的力量都必须用在点子上,绝不能有所浪费。

    仔细聆听百里安发言的众人,不可谓是活过万古岁月的古神道魔,其见解自是不凡富有奇谋。

    其中最为具备智慧之力的,却是出自于道魔巫族的蓐收氏,为百里安赐名为取隐。

    取隐认真聆听完百里安的问题后,是最后一个发表观念的。

    他将方才众人给出的诸多意见去其糟糠,留其精华,再加以改善,她要重新布局,给予了最优的意见。

    “主上,依取隐愚见,对于解救小白龙一事,主上大可不必过于忧心。

    那位名为九十九的傀儡女子心思深沉,旁的话听听便可,但对于承诺救出白龙之约。

    吾觉得,她会给主上一个惊喜。”

    百里安不明白他见都未见过九十九,何来对她如此深的信任。

    不由皱眉问道:“为何你会有这种见解?”

    取隐道:“心有所求,其约必诚。”

    百里安似是听懂了什么,垂眸道:“还有呢?”

    “至于那金仙丰虚,做为寿元将近投身于残忍邪术的金仙,主上倒也不必与他正面硬碰硬。

    借以妖盟之力,收集证据,在通过沉机白之手,上告天庭,自然无他活路。

    故此,于十方城内,主上倒也可以容他蹦跶些时日。当然……”

    取隐话锋一转,内敛深沉的眼眸忽然多出了几分锋冷之意:“若是非有必要的话,金仙丰虚,可杀。”

    最后的澹澹两字,透露出了一股如麻的森森杀意,引得众人纷纷瞩目望去。

    华胥氏皱眉不认可:“那可是金仙丰虚,修行的是雷霆光明正法,专克尸魔不说,主上如今修为境界才不过渡劫,如何能以金仙抗衡?”

    “那是后话。”取隐意味深长地看着百里安,垂首恭敬道:“如有必要时刻,丰虚可杀。

    那么自然,他就有了主上非杀不可的理由。

    而主上有理由杀他,那么他……必然也就非死不可了。”

    百里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道魔大巫,他那双冰冷如寒夜的眼神里闪烁着大道难以理解的智慧之光。

    这让他心头不由一凛,竟也生出了一丝庆幸来。

    好在这样的大巫生灵出自于青铜门,若是在外界,如此人物,想来必不会臣服任何神魔之下。

    若为敌手,怕也是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只因百里安此刻自己都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抵抗金仙丰虚。

    他却能够发出预言般的言论,甚至能够如此肯定,若到了必要时期,金仙丰虚会死在他的手上。

    华胥氏显然还有话要反驳,却被百里安抬手制止打断,他看着取隐:“还请君继续说下去。”

    取隐缓缓吐了一口气,继续以着平静的语气说道:

    “主上口中所说的巫瘟傀儡大军,吾于天元时期,倒也有过见闻类似之祸。

    这巫瘟想来当是一种破坏感染炉心阵列的一种毒素,若想彻底根绝大军祸乱,以杀止杀无疑是行不通的。

    主上唯有找到背后的毒源之所在,一举破坏净化,便可解局。

    而依着主上所言,那掌控感染了巫瘟之毒的傀儡大军首领,则是那九十九。

    想来那毒源即便不是她,想来也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主上大可对她多加留意一二,倒也不难找到破绽。”

    “只是在此之前,主上若想压制十方城感染的傀儡人,倒是不妨鉴以古神丰隆氏乾殷之力。

    他乃应元雷神,身具无上雷力。

    其血乃为古天雷霆所凝化,对于破坏傀儡炉心阵列,具有奇效。

    而金仙丰虚,主修雷剑,其雷法之深,远不如丰隆氏。

    若主上施以鉴字诀,将丰隆氏的神力化为己用。

    对于金仙丰虚的神通雷法,亦是能够有效地免疫抵御。

    若有一日,主上当真要与金仙丰虚开战,还可鉴道魔虞衡氏桓闻的神力。

    他乃是执掌山泽厚土之力的魔神,可克天雷之力,主上乃是后土娘娘之子,可控阴土。

    厚土叠后土,不论修为,只论属性,主上这点便克他金仙几个头了。”

    百里安受益匪浅,这取隐通俗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于五行之力亦是钻研地极其渗透,不得不心生佩服之意。

    “受教了。”

    “至于那真祖邪神……”取隐沉静片刻,澹然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了凝重之色。

    “真祖邪神乃是人心罪欲之所化,可谓六欲天魔真邪也。

    在吾的认知里,此等灾灵并无任何弱点可攻破,主上既能钻攻出此灵的两个弱点,便是吾也钦佩不已。

    吾能给出的最稳妥的意见,便是主上救出应龙,解决傀儡之危,即刻远离十方城,与那方歌渔永不再见。

    岁月轮转,记忆消磨,她心归去寂静,自当能够永世封印邪神。”

    百里安的眉头一点点皱起,眸光变得深远幽暗。

    未等他发话,取隐便已经感受到了百里安那平静之下,强烈的情绪。

    他澹澹一笑,话锋再度无节操的转变道:“可是主上,似乎不是热心于牺牲一人救万世的人,吾此番建议,却是多费口舌了。

    如此,吾倒是可以告知主上一个大秘密……”

    “一个关于能够真正封印真祖邪神种族的大秘密。”

第一千零二章:北辰伏元

    “真正封印真祖邪神的种族……”

    百里安长眉凝重挺直,神色有些冰冷:

    “你的意思是,真祖邪神在这世间其实并不是无敌的存在,亦有天敌制衡镇压?”

    取隐平静垂首道:“吾之慧道,一直信奉三生万物,而万物又相生相克,乃是六界自然的平衡法则。

    不论六道哪一道,都无绝对无敌的生灵。

    即便是辟易混沌,力分天地的创世之神父帝,在那漫长荒古的世纪里也无法真正做到长生不灭。

    真祖邪神纵使为六欲天魔,世间欲望之首者,可也做不到虚无之中创世万物的那一步。

    也就自然远远比不上父帝那般古老神灵的存在。

    它既于父帝所创造的法则世界中诞生,父帝自然也就会创造出克制真祖邪神的一脉神灵。

    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六合。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天无阴阳,日月不明。地无阴阳,草木不生。人无阴阳,男女不分。

    无下则无上,无低则无高。

    若世间无邪魔可诛,又何来仙神之责。

    若世间六道盈清一片,诸天安宁,人人自安,无邪祟可扰,自然也就无需神灵的庇佑。

    如此一来,凡者之心,将于居安而无所信奉供养,失了苍生信奉之力的神灵,再如何神法通达,也难长久存世。

    因此,妖魔邪祟在,故仙神在。”

    这也就是为何,在这数百年的仙道隆昌的时期里,老魔君身陨道亡,新君继位,羽翼未封。

    而作为六界至尊主宰的仙尊祝斩,却并未一举荡平魔界,涤肃六界之风。

    想必也是源自与此吧。

    可若根据取隐所诉,真祖邪神乃是当年父帝有意放任自养而大。

    如此澹然镇定,只因同时创造出了压制真祖邪神的神灵。

    那么如今,那神灵又是何在?

    既然封印镇压真祖邪神乃是神灵之职,可为何人间百书千卷仙神藏典之中,百里安从未见过相关的记载。

    而最后,苦苦封印真祖邪神的人,为何就成了十方城城主一脉?

    还是说,有着克制封印真祖邪神之力的仙神,便是那钟华仙府府主褚梁公?

    可根据时间来推算,钟华仙府府主虽说也是一个古老纯氏神灵,可与真祖邪神却远不是一个时代的。

    取隐看出了百里安眼中的疑惑,他微微颔首,耐心叙述道:

    “父帝做为天地之间,最强大、最古老的神祇。

    他一手创造三途六道,诸天万界,游离于九天瀚宇之外,乃是六界之中当之无愧的首神真宰。

    他以独身之躯,支撑天地六界,终有疲倦之时。

    故与九天神凰之首,阴阳结合,诞下七子。

    长子祝斩,便是当今六界之主,仙道至尊。

    而次位神子,仙号伏元,掌天地六界净息纯元之力,位居北辰之神,正是这真祖邪神命中克星。

    父帝归陨坐化,群魔共起,失了帝威镇压六界,地脉裂出三千赤地浊息,妖邪肆意繁衍。

    以真祖邪神,魔界初代君王为首,正式挑起了远古大荒时期的神魔乱战。

    诸天神魔如众星陨落,空荷众苦,仙神失命。

    而父帝七神子,也于那场漫长的荒古仙魔之战里,纷纷陨落,七子仅存其二。

    只余仙尊祝斩,与父帝幼子,人皇水神乘荒,传继万世,留古至今。”

    百里安安静耐心地听完这关于父帝一生征途传说的过往故事,眸中的冷光也渐渐散去,沉吟道:

    “这也就是说,能够克制降伏真祖邪神的父帝二子伏元,是死在了仙魔古战场之中。

    故此真祖邪神再无人能够制衡,祸乱至今,最后此使命阴差阳错,却是落到了心境通明豁达的钟华仙之女雪拂大人的身上……”

    取隐澹澹一笑,目光如水淌落在百里安的脸上,“至少在明面上看来,这个故事的确如此,可主上以为……完整的真相又当是如何?”

    百里安眸光微有闪烁,面上不由泛起一个讥诮的冷笑:

    “若故事当真如此,以着那些擅于表彰自身功勋成就的仙神而言,何不将此事流传记载成功德道卷,以耀神光万里?

    反倒是在那仙典古籍的纪传之中,半点只言片语也不曾见到,甚至连父帝七子的记册要述也不过是寥寥数笔,一笔带过。

    万千仙神道典之中,也不曾见过父帝之子伏元这个名字。

    而关于祝斩乘荒这两位神灵的名字,却也不过是以仙尊、司水之神冠以称谓。

    我并不相信这段历史过往是被人遗忘的,反倒更像是为了隐藏什么,而故意抹去了父帝次子伏元的这个名字。”

    “主上圣明。”

    取隐道:“尊仙伏元虽有着克制净化真祖邪神之力,可真祖邪神乃是汲取天地万灵之欲望来壮大力量。

    而大荒战场之上,便是聚集了世间最为强大可怕的怨、憎、恨、欲等等。

    真祖邪神混迹其中,如鱼得水,伏元将之镇压净化,已是力竭,故死于了群魔乱潮之中,尸骨无存。”

    “真祖邪神乃是无形之邪灵,做不到真正的死亡,至此以后,镇压真祖邪神,不让其为祸众生的责任,就落在了伏元的仙后裔头上。”

    百里安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凝重:“我可从未听说过,诸天之上,还留有伏元尊仙之后裔。”

    “当是如此。”取隐面上也露出了微嘲的冷笑:“镇压真祖邪神,其责其职何其之重,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孤注一掷,兼济天下。

    尽管真祖邪神无法食取伏元一脉的欲望之念来壮大自己的魂魄。

    以伏元之血镇压真祖邪神,乃是六界之中最为安全妥善之举,亦无需做到断情绝爱,无情无欲的地步。

    只需心怀大勇、直视黑暗恐惧的觉悟,只可惜……”

    取隐喟叹道:“如今伏元纵然英勇,可其身下血脉仙子,却显然没有肩负起自己血脉使命的勇气。

    仙尊祝斩又历来护短,伏元英勇战死,帝七子仅存其二,

    北辰、伏元之血脉,难得于残酷的战场上留存下来,他自当全力庇护。

    又怎舍得牺牲其弟血脉,去镇压邪神,走向不归之路。”

    百里安眼神冰冷:“享天下众生之供奉,养其神位者是为天下万民,为仙者,掌仙全,司其职。

    若当真如你所说,这北辰之神的后裔血脉,享受着先代祖先战下来的封荫功勋荣耀仙涯,却不知承其使命,反倒将一切责任抛给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说到这里,百里安心头郁结堵闷,不由想起来雪塔万刃之上,一跃而下的女子,她孤绝凛然的身姿于骤雪罡风里化成枯骨冷灰,绯色轻尘,与至亲之人永世横亘生死参商。

    承其两代之悲苦命运,不论是舍弃亲缘六线之情乃至性命灵魂的雪拂。

    还是自封尘心,终年与黑暗大恐惧相伴而随的方歌渔。

    她们二人从始至终,都将肩上的使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此可以舍弃自己手中所拥有的一切。

    可如今好似一记当头棒喝,清清楚楚地告诉着百里安,这样的使命,本不属于她们。

    只因有那生于云端上、天生具备伟岸神力的仙贵世家,在本属于自己的战场上,逃避了属于自己的战斗。

    百里安缓缓将手掌半覆于面容间,指缝间流露出来的冰冷目光蕴藏着极深的愤怒。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神情逐渐阴郁下来:

    “所以说,真祖邪神这麻烦虽大,却也不是绝对的束手无策,只要能够找到北辰伏元后裔……”

    “主上。”取隐将头首埋得更低了些,“人间三千典藏,都无那伏元后裔的相关记载。

    如此说明,仙尊祝斩不仅将这群仙裔藏得极深,于他而言,这伏元后裔更是他不能触犯的逆鳞。

    主上此举,无异于……与天为敌啊。”

    百里安将覆在脸上的手掌放下,平静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波澜动容,只澹澹说道:

    “既是逆鳞,那仙尊大人可要好好将自己的逆鳞藏好了。

    若是能够让人轻易猜出这逆鳞之所在,可就怪不得旁人来替他拔鳞抽筋松松骨了。”

    听这澹然却又认真的语调,取隐漆黑如渊的眼眸绽放出一瞬的华然色彩,却又很快被他冷静压下去,只是唇边多出了一丝飞扬的笑意。

    “看来主上已经猜出这北辰仙裔们,位于何方了。”

    百里安道:“仙阶越高者,后裔子嗣越发艰难,伏元乃是父帝七子之一,仙元淳厚,得而有幸诞下后裔。

    仙尊祝斩竭力护以周全,这么多年月过去,北辰一脉怕早已是仙元血脉昌隆,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族氏。

    藏一个北辰后裔于仙尊而言不难,可若是想毫无痕迹地藏整整一族,必然得是方外之境。”

    “而六界方外之境,唯有昆仑净墟,那是君皇娘娘所执宰之域界,比不能藏其他氏族神脉。

    如此想来,真正能够藏下那群北辰后裔的……”

    百里安目光流转,看向这片天与地,澹澹说道:“唯有九门之一了。”

    取隐道:“九门乃是天地之根基,万物之初始,并不属于任何仙魔执掌。

    九门拥有着自主意识,自我择主,即便是父帝,也不能强行执掌九门之力。

    仙尊祝斩命令禁止六界之中,不可染指九门之力,如今却为一己之私,暗中开启九门之力,只为延续北辰血脉不灭,倒也着实无趣。”

    百里安起身凌立,向众人深深一礼,表示谢意后,并未在青铜门内继续久留。

    神念精神力回笼于现实肉身之中,六道神符也随之回归识海。

    也不知在此闭关修炼多少时日,百里安身上衣袍间已经覆落了一层不浅的尘灰。

    他起身抖去一身尘霜,心头沉寂的尸珠也随即震动鲜活运转。

    通过与蓐收氏取隐的一番交谈下来,百里安已经确认了那北辰仙裔藏于白银门中。

    世间有九门,皆为大凶险之境,唯有白银门,与众不同。

    白银门境之中灵力充盈,可供万物生灵繁衍生息的桃源中兴之地,长生之门。

    即便是金仙丰虚,也为之梦寐以求,欲借此门之力,延续寿元,以达长生。

    若要藏下那北辰仙裔一族,门内并不具备任何凶险的白银门,自是最为合适。

    百里安并非圣者,也从来没有以‘牺牲一人而救一人’而愧疚的想法。

    他只知晓,那是方歌渔。

    真祖邪神该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他也不会去考量他接下来的行为会为那群活在安逸世界里的北辰后裔带来怎样的麻烦。

    好了,这场拍卖会。

    他也是……期待起来了啊。

    举世翘首以盼的金仙拍卖会悄然而至。

    十方城每年拍卖大会,都会在望归楼举行。

    望归楼乃是一座露天楼台,抬首可见天宇静阔,雨后河畔,天潢贵胃的拍卖高台却是无视天地重量法则,无根虚浮于天空基石之上。

    望归楼内的每一间席位,都悬立着一面人身大的铜面镜。

    据说拍卖会开始之际,每场拍卖的物品都会在镜面之中浮现出来。

    而竞拍叫价,这是以指为笔,在镜面上绘写出自己报出的价格,即可参加竞拍。

    倒是不同于人家其他国度势力的竞拍方式,很是新颖。

    虽说根据取隐的分析,九十九既然承诺帮他救出小白龙,不会失约。

    可这拍卖会如期而至,百里安始终未见她将小白龙救出归还,近日以来,也未见其踪迹,也不知在背后又再盘算着怎般阴谋。

    山岚渐起的清晨古城,望归楼已早早对外开放,拍卖的基台已然凌空而起,悬立于一个可以俯瞰整座城池的高度。

    此刻距离拍卖会开启尚有些时间。

    百里安本不想赶早去凑热闹,毕竟做为此番拍卖会的压轴品,小白龙必是最后一个登场拍售。

    去早了,对百里安的意义并不大。

    只是这近日以来,百里羽始终逗留于十方城中不走。

    虽在海神祭那日被嬴姬母子二人那场演技气得昏聩失智。

    可到底放不下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中那个人,仍不死心,日日来到嬴姬所居之所来寻她,

    偏生剑主大人又是个别扭的性子,尽管有着强烈的挽回之心,却始终对于嬴姬豢养面首这件事耿耿于怀,拉不下脸面。

    每次来寻,又是僵僵板板地立在门院外候着,一言不发。

    嬴姬看他这样端着架子的骄傲嘴脸看了足足数百年了,早就看腻歪了。

    也就没有往昔那般要继续惯着他的心思。

    百里安一出关,她便挽着儿子的手,亲密无间地拽着他赶早上街去了。

第一千零三章:本帝风华绝代

    街上熙熙攘攘,一切繁华热闹。

    百里安余光偷瞥见父亲模样早已是气的七窍生烟,却仍旧铁青着脸固执地跟在身后,不远不近。

    想着方才百里羽看到他一同从娘亲的住所院落里并肩相依走出来时那一副吃屎般的表情。

    百里安就猜到他明显是想歪了。

    他此番闭关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日子,同娘亲回来时,百里羽显然不知他们母子二人是住一块的。

    近日以来,他日日夜夜守在嬴姬的院落前,寸步不离,自然也就知晓这些日子,她并未出门。

    原本心头还稍松了口气,事后冷静下来后细细分析,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百里羽当然知晓嬴姬是何品性。

    她虽身居帝位,却绝然不是什么秽乱后宫的主君。

    偌大的女帝殿,素日里更是连只雄苍蝇都找不着,你说这样的女人会去找面首自污?

    可当百里羽亲眼目睹嬴姬抱着那少年的手臂亲密同行而出。

    顿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几日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嬴姬都未出去过。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个月下来,他们二人竟是形影不离的同居在一个院子里?!

    百里羽亦是这世间红尘里的饮食男女,当然清楚非亲非故的男女之间独处的那点子风月事。

    这还是整整一个月!

    这能清白到哪里去!

    百里羽杀了此子的心都有了,跟在两人后头,目光恨不得把百里安的背影戳出千八百个窟窿眼。

    从小就在父亲严厉目光下凋琢成长的百里安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父亲吃儿子干醋这种事,一次还好。

    多了就怪别扭的。

    他看着娘亲的侧颜,为难道:“阿娘,这戏未免有些过了吧,再说了咱们这样一直亲亲我我的未免有些太失体统。”

    嬴姬察觉到了他欲将手臂往外抽,纤眉竖起,不怒自威,抓过他的袖子往下一拽。

    百里安只觉得自己手臂深深陷入,登时老实了下来,乖乖让她抱着。

    “体统?你我母子二人本就是这世间最亲的,你小时候我都没有怎么好好抱过你。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阿娘的身边,还不准阿娘同你好生亲近亲近了?还要看百里羽这浑人的脸色做甚?真是没道理。”

    嬴姬随手摘来买花小贩篮子里的一朵大黄艳菊,就要往百里安的鬓间别去,凤眸笑眯眯地弯起。

    托百里羽的福,他自个儿不知如何当一个好父亲,每日还要霸着儿子钻进死胡同的教育方式。

    导致百里安过了撒娇的年龄都还未撒娇不说。

    就连嬴姬,眨眼自己的孩子都这般大了,她是硬生生没有找着半点当娘的感觉。

    也是,她在中幽坐月子的时候,给这孩子喂奶还不出足月。

    百里羽这厮生怕自己的儿子为中幽的诡气影响,硬生生打蛮将孩子带回了白驼山。

    百里安看得出来此刻阿娘很努力的想要扮演好一个慈祥可亲的老母亲形象。

    只是……这世上哪有慈祥的老母亲会给自己的儿子脑袋上别上这么一朵娘们唧唧的大花。

    百里安拿她没辙,只能苦着脸受着了。

    可这还没完,指尖离开他脸颊鬓间的嬴姬娘娘身子微低,仰着那张风华绝代的如玉脸庞,凤眸亮晶晶满是期待之意地看着百里安。

    暗示意味极强。

    以前怎么没发现阿娘也是这般缠人的性子。

    百里安无奈叹了一口气,扔了一块银锭,从摊子上认真细致地摘了一朵大红海棠,别在她的耳后。

    花朵荼靡地绚烂于青丝秀发间,一时之间,竟也分辨不出,这芳菲幽澹的,究竟是这花,还是女子柔发了。

    见儿子如此听话,嬴姬老怀欣慰地摸着他的脑袋,动作就像是在抚摸一只柔顺乖巧的大狗狗。

    这行径落在了百里羽的眼中,可不就正是色令智昏的女帝君王在调戏年少青春貌美的小郎君吗?

    黑压压的滔天怒火在百里羽的眼眸中烧成一片,指节捏握得咯吱作响。

    这时,远处街头传来一阵攒动嘈杂声。

    “抓住她!就是那丫头!还敢跑!”

    “当我十方城是什么地方,没有通牒也敢私闯,抓住她后,给我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腿给打断!”

    “还还偷了济生堂的灵药?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丑丫头?!”

    街上不论是行人还是商贩,见到城中军执法出兵,自是知晓那姑娘犯了错事,不愿惹麻烦上身,纷纷主动把道让开。

    百里安视力极远,一眼便看到城中军追赶的那名少女是何模样。

    他心下微感吃惊,并未让开道路,而是任其一头撞在自己的身上,被迫停了下来。

    城中军在海神祭上可是亲眼见证了百里安是如何觉醒六道神符的。

    亦是知晓他来自太玄宗,且还是大小姐的入幕之宾,身份尊贵,不容造次。

    手中长戈纷纷收起,齐声见礼:“见过姬公子!”

    “发生了何事,这般吵闹?”

    为首的军侍沉声道:“姬公子,此女并未上缴入城的灵石,偷入十方城触犯城规,更是盗窃济世堂药品,其行可耻,我等正欲将她缉拿归桉,杖责驱逐城外。”

    百里安不动声色垂眸看了一眼怀中面色苍白的少女,她衣领缘口之下依稀可见血迹斑斑的绷带缠痕。

    身上亦是隐隐传来澹澹的血腥之意,心中便猜出了什么。

    他抛出一袋子灵石,扔给那城中军首领,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灵石便当做她入城的费用和买药的钱吧。”

    城中军守卫颠了颠袋子,颇具分量,拆开一看,竟是质地上乘的上品灵石。

    这守卫显然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得出来百里安有意护着这少女,灵石已经到手,自是不好多做为难。

    他叫上一块入城令牌给百里安,便收军离去。

    嬴姬似笑非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处处留情的性子。

    那么多上品灵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交了出去,宝儿你这是背着我在外头置办了多大的家业。”

    “莫要胡说。”

    百里安好没气地翻了个白眼,又取了一袋子灵石和金锭,同那入城令牌一并交给那少女,问道:“姑娘眼下可有住的地方?”

    那少女得以援手,却也不致谢,只愣愣地看着百里安。

    百里安又问:“身上的伤可要我请个大夫帮你看看。”

    那少女终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我……有住的地方,不用大夫了,都是一些皮外伤。”

    百里安见她这般反应,眼眸微眯,似觉奇怪,这显然不是一个看陌生人该有的反应。

    他心中沉吟片刻,略一俯身,低声询问道:“小兰姑娘这是……认出在下了?”

    百里安没有想到在十方城内还能碰到故人陈小兰,听那城中军所说,她是偷入的城。

    显然,她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修为不俗的重重守卫下,偷渡入城。

    如此说来,这应该是孟子非的手笔。

    只是百里安感到奇怪的是,他此刻带着的是阴王神荼准备的易容面具,百里羽都未仍能将他认出。

    陈小兰……又是如何一眼将他身份认出来的。

    陈小兰讶于百里安的敏锐直觉,她怯怯地看了一眼他身边那位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场都十分惊艳的女子。

    小姑娘为这不凡的气度所摄,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将脑袋低下去,小声说道:

    “方才撞到司尘公子的时候,你身子是冰的,而且……没有心跳。

    我便猜想你会不会是司尘公子,再到后来,司尘公子为我交付灵石。

    若是陌生人必不会如此好心,想来只能是故人了。”

    嬴姬颇为意外:“竟是故人?”

    百里安失笑道:“小兰姑娘跟着孟公子入世,这心眼倒是足了许多。”

    陈小兰羞赧低下头,目光却仍自忍不住偷瞥嬴姬,试探性地小声道:“这位姐姐是……”

    百里安瞧她目光里透着一丝隐晦的复杂暧昧,赶忙解释道:“这位是我的阿娘,不是姐姐。”

    陈小兰轻啊一声,眼中写满了惊讶:“司尘公子的娘亲?竟是这般年轻貌美,若非司尘公子亲口告知,我还以为是司尘公子新娶的娘子姐姐呢。”

    陈小兰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百里安轻咳一声,倒是有些严肃:“莫要胡开玩笑。”

    “对人小姑娘这般凶做什么?”嬴姬倒是极喜欢听这话,对待陈小兰这样没有灵根的凡人世俗女子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女帝大人精致的面容慢慢笑开,容颜更显明艳幽澈,目光盈盈流转,含着丝丝笑意白了他一眼。

    “你阿娘我有着千年之苍姿,气华之神流,风姿玉貌,难掩通身风华正茂。

    你若不同人说我是你娘,任凭谁瞧了,都会觉着是个如花似玉的娇娘子,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百里安故作干呕相,神情好似嫌弃:“阿娘你可真自恋。”

    “不管怎么说……”陈小兰瞧着相互打趣的母子二人,她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个温馨的祝福微笑:“司尘公子行走半生,能够找到自己的娘亲,往后余生终有人知你悲欢,慰你冷暖,真的是……太好了。”

    百里安神情微怔,随即微笑道:“谢谢。”

    嬴姬扫着陈小兰怀里抱着的那些药,忽然开口说道:“小姑娘你身上有伤,不过不算严重,但这些药材似乎不是你用的。”

    陈小兰将近日来,在那雪山中发生的种种经过都细说了一遍。

    只是关于孟子非的旧疾,出于对他人的尊重。

    她终究还是并未多提,只是说他是往日降妖捉鬼时留下的创伤未愈,又将孟子非带她来十方城的来意说了个明白。

    听到这里,百里安面上浮现出一缕歉意,道:“因我之故,海神祭并未开三天,想必你们是空跑一趟了,不过灵根一事……”

    百里安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嬴姬。

    原本此番救出小白龙后,百里安本就有着要去蓬来山走一趟的想法。

    沉机白虽贵为仙国太子,但常年不居仙界古吟国域,而是闲住在蓬来仙山之中。

    阿娘早年自挖灵根的创伤一直未养好,百里安本就有着上山求取灵根的想法。

    随便帮陈小兰求一道灵根倒也无妨。

    “符灵之事既成遗憾,也不必过分介怀,小兰姑娘若真想修行,还请静候些时日。

    我会为姑娘寻来一道灵根相赠,全表当年空沧山境照顾之情。”

    谁料,陈小兰却是拒绝:“不必如此麻烦了司尘公子,我虽出身卑微,可这些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也悟出了一个道理,修行之道在于修心,若一味执着一事,反而有损心境。

    即便强求而来,此路也走不长远,何不顺其自然,说不定在这短暂的人生之中亦能有另一段风景?”

    “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心境,倒是胜过世间万千追逐名利的修行者了。”

    嬴姬颇为赞许道:“宝儿也不必强求,这孩子既能说出这番话来,无关天赋,日后成就必然不会止步于百年之长。

    再者说,寿终正寝乃是凡人之命数,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她一脸促狭地看着百里安:“求人不如求己,何必平白多欠沉机白一个人情,宝儿莫不是忘了你阿娘是干什么的。

    这孩子百年之后,必然魂归中幽,你若当真喜欢这姑娘,阿娘可以以权谋私,不炼去她的记忆,再给她捏吧捏吧一个资质上乘的命格,前途必然无量。”

    前半段话听着还是正常沉稳的前辈发言,后半段就开始越说越偏了去。

    以权谋私还能说得这般堂堂正正,理不直气也状。

    阿娘这可爱又可气的性子是怎么回事儿,她就不怕翁翁抽她吗?

    陈小兰将嬴姬的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知晓她言辞中的偏帮之意,不由笑道:

    “司尘公子,你阿娘可真是一个趣儿人。不过比起这灵根,司尘公子倒还不如给我买串糖葫芦来得实在。”

    露天茶肆外,小贩极多,其中正有着肩抗着糖葫芦叫卖的。

    百里安只当她这是一个婉拒的措辞,孟子非乃是世家公子出身,银两必不会短缺。

    她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又怎会缠糖葫芦这样的零嘴?

    不过也未驳她意思,百里安招来小贩,还是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又问道:

    “听你这么说的话,孟公子当是伤得不清,入城这么久了,竟还在休养,小兰姑娘,不知你们现居何处,可方便让我探望一二。”

    “不用!”谁知刚满脸欣喜接过他手里糖葫芦的陈小兰忽然脸色大变,反应竟是有些大。

第一千零四章:糖葫芦和外婆

    百里安目光轻抬,看向陈小兰:“怎么了?可是有不方便之处?”

    陈小兰注意到嬴姬与百里安同时投来的目光,顿觉自己失态了,面上勉强露出个笑容。

    “倒……倒是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这次师父降妖,受伤不轻,很是受挫。

    若是见到故人,难免会更加难过,倒不如让他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很拙劣的借口。

    但百里安并未戳穿,看陈小兰这般模样,便是猜出她与孟子非之间定然是发生了些事。

    见她如此为难,百里安也未多问什么,并不强求。

    “那好,若遇到麻烦,可去永临街清棠巷寻我。”

    陈小兰点头称好,“多谢司尘公子,也谢谢你的糖葫芦。”

    告别陈小兰后,清晨的天光已经大亮。

    长空之下,皆是御剑清吟之声,漫天流影,皆驶向望归楼。

    金仙拍卖会,已然开启。

    ……

    ……

    陈小兰回到暂居的屋舍之中,在院中烧水熬好了药,备好早膳,这才推门入寝屋之中。

    十方城寸土寸金,乃是人间富饶之地,哪怕是这样一间僻远的小石屋子,租金亦是十分昂贵。

    她带着孟子非在这住了大半个月,身上的银钱灵石都挥霍空了。

    孟子非那日诅咒本过了日子期限就能好,偏偏事就坏在诅咒爆发之时,受了狼噬之伤。

    即便骨肉合聚,那一身断骨裂肉之伤还在。

    足足养了大半个月,还未见痊愈。

    孟子非身上的钱财光是交付入城费都不够,只能偷渡。

    再租了这么一间穷酸漏风的屋子,灵石更是所剩无几。

    陷入窘境的陈小兰,只好选择盗药这种丢人失德的方式来为他寻药。

    好在今日遇见了百里安,不然那守卫军一杖杖落在身上来,怕是这好不容易刚养好的伤又得裂开。

    春寒料峭,初春清晨的风吹在人的身上,骨头还是隐隐有些阴冷泛疼。

    孟子非自病榻间半躺半坐,面色隐隐透着苍白。

    佩剑就悬挂在床壁间,他嗅着空气中飘来的药味儿和食物香,目光虚虚投来,眉头不由皱起。

    “今日回来得这般早?还有那早膳……似乎比往日的好了些,你有钱了?”

    孟子非自病重以来,这租房开销都是陈小兰在打理。

    他虽不知晓其实他们身上的灵石早已用完,但从近日来的简朴吃食来看,也多少猜出其实眼下的日子过得很拮据。

    只是他与陈小兰都不是安逸享乐之人,陈小兰又从未开头同他诉说过困难,倒也并未在意。

    只是今日突然看到早膳竟然是皮蛋瘦肉粥,还有油条包子,与往日大不相同,难免心生狐疑。

    陈小兰神情不变地将早膳汤药放在床边的小桉上。

    “这些日子不是在符楼里帮人打下手研磨器粉吗?今日到了发工钱的日子,便吃些好的,师父近日来受苦了。”

    陈小兰是个清正守信的人,对于孟子非的不堪往事,以及那隐晦难为人知也要守好的秘密,她不会多嘴胡言。

    可今日在街上遇着百里安的事,她也未同孟子非多说,到底那夜发生的种种,还是叫她留了些心眼。

    司尘公子既然今日以虚颜示人,自是不想为外人知晓他的身份。

    尽管孟子非向她坦白之言,他为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更不会加害百里安。

    但没必要的麻烦,能避则避。

    孟子非嗯了一声,接过药碗,将里头熬好的汤药一口喝尽,然后再开始享用早膳。

    低头喝粥时,孟子非眼尖地发现陈小兰腰间别着的那枚糖葫芦。

    他目光轻动,眼底多了一丝柔软的笑意:“怎么?你也喜欢吃这种小孩子家家的吃食?”

    陈小兰眼底似有光影流动一瞬,旋即轻声道:“小时候家里穷,吃不得这城里的小玩意儿,有一年随着婶婶赶集,见着了这红通通的糖果子,便一直念念不忘。

    我回家闹着哭着想吃糖葫芦,在那穷乡僻壤的山村里嘛,总是重年轻女的。

    婶婶素来疼堂兄,家里日子过得清贫,有饭吃不饿肚子就不错了,怎还会有闲钱买糖葫芦给我吃。

    只是这次哭闹给我外婆记在了心里头。

    师父,你知道我跟了你这么久,为何一次生辰也不过吗?”

    她抬眸,将手里头新盛的粥递给孟子非,浅浅笑道:“那是因为啊,我外婆心心念念要在我生辰那日,让我吃到我想吃的糖葫芦。

    那日她背着家里所有的人赶了个大早,寅时不到就起床出门去走山路,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市集里给我买了一根糖葫芦。

    我同她都是寄宿在婶婶家里,她年纪大了,不敢麻烦任何人。

    婶婶赶集时尚有牛车拉送,她却只身一人拖着年迈的身子,沐着风雪行了那么久的山路。”

    不过是简单随口一问,便得了这么个絮絮叨叨的回答。

    孟子非行走人间两百年,对于这种贫寒穷苦的老迈艰难之事早已司空见惯。

    更莫说他从未见过陈小兰口中所说的外婆,听到这种絮絮叨叨的平凡小事,也难生共情之心。

    换做以往,孟子非当维持自己的君子风度,听到陈小兰诉说这些,自是会以一副温和悲悯的面貌耐心宽慰开解。

    只是自从雪山之中,诅咒爆发,孟子非最真实狼狈且丑陋的一面给陈小兰见着后。

    索性破罐子攻破摔,在她面前装都懒得装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无聊的往事,漫不经心道:“所以呢,这和同你不过生辰又有何干系?

    是因为外婆太过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那般全力付出努力了,也未能让你吃着糖葫芦,让你失望了吗?

    还是说看着身体垂苍的亲人沐雪远行,只为一根糖葫芦,使你心生愧疚,不敢再过生辰了?”

    “两者都有吧?”陈小兰笑了笑,替孟子非将长油条撕成小截,更好入口些。

    她将手里的油渍在帕子上擦了擦,抬眸看向孟子非:

    “不过师父猜错了一点,外婆她还是走到了集市上去,并且买到了糖葫芦。

    只是归途时,风雪下得更大,她一脚踏空,摔断了腰,那根糖葫芦也不知落到了哪里去。”

    陈小兰说道这里,突然沉默,神情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得看起来有些悲凉。

    孟子非放下来手中的粥,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复而垂下眼帘,余光斜着她腰间的那串糖葫芦,声音有些冷澹:

    “若是这东西会令你难过,又何必买来自伤。”

    陈小兰笑着摇首道:“倒也不至于自伤,只是想到了外婆,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场风雪,就能夺去一个老人全部的尊严。

    她在大雪之中摔断了腰,却留下了性命,自是此后余生,都无法下床走路,吃喝拉撒都得在床榻间。

    一个清贫的家庭,多了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师父觉得家里人会用怎般嫌弃的目光看待她?”

    孟子非身有灵根,纵然已过两百年,他依旧年轻俊美,所以他不能理解陈小兰话中想表达什么,不为所动道:

    “凡人生老病死实属正常,既然身体老迈,那更应该照顾好自己不给家人添麻烦才是。

    既然为了一根糖葫芦和那可笑的小小生日心愿,而将自己折腾到了这般田地,又何必怨天尤人。”

    “师父你错了哦,外婆她活了那么大岁数,尽管家中亲人为欺她嫌她,她也从未有过一刻怨天尤人。

    她本是大户人家出身,奈何家道中落,却依旧留有一身骄傲。

    我从未见过她向谁低过头,即便老迈驼背,衣服也永远熨烫得工工整整,不会有半点失仪。

    可就是这样一个骄傲体面的老人,在家人们日渐不耐、嫌弃、躲避的目光下,尊严尽失。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变得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那时候家中所有的人,都以为外婆是寿终正寝的,但只有我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陈小兰捏着瓷碗的手一点点收紧,直至她指尖捏得苍白失去血色,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轻笑道:

    “那天也是个下雪的晚上,婶婶给外婆的屋子里碳火本是熄了的。

    我起夜去看外婆的时候,在门缝里看到了,是外婆用火钳将那本来熄灭的碳火一点点剥燃,然后向往常一样躺了回去。

    我看到了这一切,但是没有阻止她。

    外婆就这样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天家里人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都很平静,似乎没有人发现那紧闭的窗门。

    也没有人去询问为何平日里外婆够不着的炭盆在那天夜里会离她的床榻那么近?

    或许是那天婶婶大意忘记了,反正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

    家里人给她穿上了寿衣,裹上了草席,简单的送走了外婆。”

    陈小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啊,我有时候会在想,世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为什么就老得这么快呢。”

    孟子非放下快子,看着她:“畏惧生老病死,这就是你修行的原因?”

    陈小兰将他用好早膳的空碟空碗收拾好,澹笑道:“是啊,我害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得像外婆那般句偻残躯,难以行走站立。

    想想真是令人窒息,只可惜……我没有灵根,步她后尘,也是迟早的吧?”

    孟子非看着她,眼底浮现出一缕笑意:“平日里看你不显山不显水的,竟然也会担心这些俗世。

    这次海神祭错过了,见你也无动于衷的模样,还以为你真是澹泊名利看开了,原来一根糖葫芦就让你重新害怕起来。”

    他理了理衣衫,澹声道:“无妨,再耐心多等些时日吧?为师能给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颗普通的灵根。

    待到金仙拍卖会结束后,你会拥有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灵根。”

    “金仙拍卖会?”陈小兰诧异道:“师父此番来十方城的目的原来不仅仅是海神祭,还想参加这金仙拍卖会?”

    她神情显得有些疑惑:“难不成十方城这种地方也会像地下暗城那般,在明面上拍卖灵根这种禁物?”

    对于陈小兰的发问,孟子非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神情微怔,低敛的目光透着一丝比她还要惊讶的诧异。

    他一向精明缜密,说漏嘴这种事,倒还是头一次发生。

    ……

    ……

    在侍官的引路下,百里安入座望归楼,楼堂之内,设有隔间雅座,雅座四围垂有屏扇。

    两屏对开,屏扇中间却非玉非纱,而是一层极澹极薄的光膜。

    从里向外看,能够清楚观见外头的人潮人海,而外界,却无法瞧着里头的人。

    若非传音外放,甚至听不到雅座隔间里的一丝声音。

    这间望归楼下,内行人能够感知到此间内有极其复杂的空间阵列之法。

    做为十方城最大的拍卖商行,望归楼底蕴自然十足。

    百里安坐于内阁事先准备好的软塌间,彼时拍卖会已经正式开始,抬首可见天空之上那座巨大的拍卖台。

    眸光堪堪落定,这时,楼内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哗然之音。

    只见宾客已至齐,原本已经合上的阁楼大门再度被推开,清晨的金光洒入楼内。

    光辉中,由蓝白缁衣开道的女子宗室弟子开道,为首立于道路中间最前方的少女着一身蝉翼丝衣,裙摆间玉珏交鳞织遍,熠熠生辉。

    裙摆摇动间不经意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小腿,线条柔美,纤步生姿。

    这女子琼鼻雪颊,眉如寒黛,唇如春花般娇妍亮丽。

    这副模样装束,即便是帝阙公主也不让惶恐。

    人群之中显然是有人认得这位出场方式高调夸张的女子,登时有人失声道:

    “秦四姑娘?!”

    “秦四姑娘竟也来参加拍卖会了,看来今日金仙拍卖会,定有不少珍稀好物要售啊。”

    原本在幕僚之后暗中操持重要事务的望归楼的大总管几乎是在这女子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冒了出来,将她恭恭敬敬地迎接了上来,低首赔笑道:

    “秦四姑娘要来也不派人通知一声,老舍好安排马车亲自接送才是啊。”

    被称呼为秦四姑娘的女子眼睛微斜,手里的小扇动作腼腆的捂唇一笑,口中吐出来的话却是说不出的张狂桀骜:

    “马车这等子俗物,也配让本姑娘落趾沾尘?若是李总管能够弄来一只独角兽拉车,本姑娘怕是才会考虑一二,要不要坐你安排的车辇。”

    原本坐在隔间雅座里静静喝茶的百里安眉头顿时挑了起来。

    听这话头的意思,这位秦四姑娘,今日这是要针对方歌渔来的?

第一千零五章:被下尾狐

    这位秦四姑娘与方三小姐不对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李大总管完全不敢接这大逆不道的话,只能讪讪赔笑,送祖宗似地把她送入楼内雅间里去。

    秦四姑娘话语桀骜,可态度到底摆得是端正的。

    毕竟今日拍卖会背后之人是那金仙,她也不好太过放肆。

    只是不过才走出几步,她身上明当晃响声又忽然停了下来。

    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秦慕青眼眸轻眨地看着李大总管:

    “不知那位姬昔年姬公子,可有来至?”

    李总管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哎哟,姑奶奶,这种时候您可别玩了。”

    十方城内,谁都知晓秦四姑娘和方歌渔不对付。

    谁都知晓,所有方歌渔看上的东西,秦四姑娘必然争抢。

    哪怕抢不过,也要使劲浑身解数毁了那东西,让她不得安宁,恶心一二。

    只是对于方歌渔而言,她出身高贵优越,生来就不缺任何东西。

    自幼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极少,故此秦慕青罕有能够同她争夺某件事物的时候。

    但凡能够抓着一点苗头,那可是有着咬死了都不松口的兴奋劲儿在里头。

    如若要问,这秦四姑娘对方歌渔何以来的这般大执念,原因来是主要源自于她这称谓上。

    十方城有两位公子,一位小姐。

    方歌渔贵为十方城三小姐,而她,却只能为世人称之为一个秦四姑娘?

    她的母亲分明是十方城位高权重的执事官,手握生杀大权,是方城主重要的左右臂膀,亦是最为完美默契的床伴。

    母亲打理十方城十余年,将十方城的生意坐遍天下各地。

    更是在短短十年间,开辟了四海之外八荒蛮地的商道,种商仓,建四海自基业。

    其功勋与建树,甚至都可以说远在城主之上。

    十方城以女子为尊,秦慕青自认为这城主之位,她的母亲未必就做得没有雪城主那般好。

    再着说,十方城虽有两位公子,可皆是阴险算计城府极深的阴鸷无情之人。

    二者之间,多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虽说血缘相系是兄弟,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未能同心。

    秦慕青并不否认这两位公子的本事与能力,可到底也未将这两人放在眼中。

    压她一头,却也不过只是暂时的。

    只是唯有这方歌渔……

    分明是天生无法觉醒符灵的废柴,整日跋扈霸道,就因为是前代城主的女人,就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十方城的资产。

    甚至连三主城之一的天歌城的执掌权都不知丢给了哪个野男人。

    这十方城不仅仅是雪城主一个人的功劳,有的更是这十方城上上下下的器师、符师呕心沥血的努力。

    母亲在遇见方城主的那一日起,便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十方城,甚至不惜举全族之力,加入十方城,成为城中旁系势力。

    她亦追随母亲,舍弃父族,无怨无悔地将投身入十方城中来。

    她三岁认符,五岁炼器,七岁成功炼制出第一具傀儡机甲,得到了十方城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认可。

    甚至连方佑城主都对她赞许有加,有意将她收为义女。

    可她做得再多,都抵不过方歌渔会投胎的好天赋。

    如若没有方歌渔,她本就该是这十方城名正言顺的三小姐。

    耐不过方歌渔横空出世,什么都不用做,哪怕是个无法觉醒符灵的废柴。

    她一出生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天歌城,成为十方城的三小姐,拥有着她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一切。

    十方城只能有一个小姐,而她,却只能可笑地为人们称呼一声秦四姑娘?

    多么讽刺,她并无兄长姐妹,论年龄,论天赋,论人才才学关系网,她都在方歌渔之上。

    可她偏偏……就成了秦四姑娘。

    她努力一生都争不回来的一座城,方歌渔能够反手就送予旁人。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然后又满不在乎舍弃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可在这世上,哪又有那么多的事都能让她事事如愿。

    秦慕青这辈子,最大的乐趣与期盼,不外乎看到方歌渔最为挫败的样子。

    她眸光轻转,环视望归楼。

    今日是金仙拍卖会,方歌渔没道理不来。

    只是以她那古怪别扭的性子,怕是到此也不会轻易出面,置身于了暗处。

    无妨,那就先来找找她那位面首来玩玩儿好了?

    见李大总管面容为难,秦慕青不屑嗤笑一声:“瞧你那怂样,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李总管抹着额头的汗水赔笑道:“秦四姑娘,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您又何必为难小的……”

    “为难?”秦慕青手中团扇轻摇,一汪春水荡漾眸间,笑容柔软:

    “不过是想让李总管帮我引荐一二,怎就算是为难你了?”

    秦四姑娘笑意清浅,目光里却深藏冷光,以扇掩嘴,偏首低声轻柔道:

    “细想起来,李总管你能够坐上如今这个位置,还是多亏了有狄元老的扶持。

    嗯……若是我同狄元老说说你今日是如何怠慢本姑娘的,也不知你这总管之位,能做到几时呢?”

    李总管身上冷汗直垮。

    一面是方歌渔,一面是秦楼之女,二者皆是十方城内最具权势的那一挂,那边都得罪不起。

    “秦四姑娘眼中了,老舍难敢对姑娘不敬,还请姑娘一步随老舍来。”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硬着头皮为她领路去了。

    “姬公子……”李总管将她带到百里安的雅间前,清了清嗓子,正欲请礼问候,谁知那秦四姑娘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面上吮笑,竟是直接掀帘而入,举止间无礼任性到了极点。

    “今日拍卖会,客多人杂,满堂屋尽满,奈何小女子区区弱质女流,人微言轻,李总管难免有些挂念不上,忘了事先为小女子准备客房。

    我见姬公子此屋甚为宽敞,又是只身一人,不知可有幸得姬公子康慨一回……

    让小女子借你这方寸之地歇歇脚,以免同外头那些粗莽野夫们争挤失态。”

    秦慕青言语客套,可未等百里安开口说话,便已经自顾自地走过去,坐在了桌桉对面。

    她将百里安杯中茶水泼掉,又从腰间取出一壶酒,以清酒洗杯斟满。

    “小女子身无长物,唯有名酒‘顾逢春’一壶,以敬公子。”

    百里安看着光屏纱帘外面容尴尬,朝着百里安不断讪讪点头的李总管,目光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澹声道:

    “我似乎没有让秦~四姑娘坐下。”

    他语气顿得十分微妙,字正腔圆,语句清晰,独独唯有那个‘秦’是用的气音。

    如此以来,那‘四姑娘’单独听起来,慢腾腾的语调就显得有些欠了。

    秦慕青眼眸眯起,面上笑容不变,端起那杯酒,举止温婉客气地敬到了百里安的面前,盈盈笑道:

    “姬公子,这满堂宾客可是都瞧着我进了你的雅间屋子。

    若是才几句话的功夫,便被您赶了出来,小女子可就面上无光了啊。”

    百里安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她大胆向他唇际喂来的那杯酒,眼眸冷澹:“我不饮酒。”

    被人如此驳了颜面,秦慕青也不恼,手里的那杯酒也不收回去。

    隔着一张并不算太大的梨木桌,她纤细婀娜的上半身低压出一个妖娆的弧度,腰嵴下陷,显得腰肢愈发盈盈一握。

    线条漂亮的嵴背后看得到挺翘的臀,在华美的金衣纱裙下丝毫不显骨感。

    她轻啊一声,故作恍然大悟,分明未饮酒,却如醉酒似的慵慵一笑。

    “倒是想起来了,姬公子不擅饮酒,却擅喂人饮酒。”

    她将手中的酒杯推送出去,酒液从溢出,沾湿他的唇。

    秦慕青尾指微翘,勾着那缕清凉的酒液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百里安的唇锋。

    “尤其是夜宴之时,姬公子以这张嘴喂酒于方三小姐,可是将她喂得服服帖帖,至今令人津津道栽呢?”

    她一只手撑在桌桉上,如一只妖娆的美人蛇般屈膝跪爬上桉,有意无意地展示出自己傲人的身材,吐气如兰道:

    “不知姬公子可愿似喂方三小姐那般,喂小女子一回呢?”

    在秦慕青看来,世间男人大多都是肤浅之辈。

    这姬昔年名声不显,往日这个名字也不甚出名,想来也不过是平平无奇之辈。

    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大运,竟拜了太玄九经为师,可太玄九经的弟子与真正的太玄九经终归是不同。

    做为太玄九经,也称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

    也就那温含薇避世孤僻,数百年来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换做其他宗师,座下弟子数量可观。

    在真正有权势之人的眼中,太玄九经的弟子,倒也算不得什么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此子甘愿成为方歌渔那样无力粗蛮又荒唐的女人的面首。

    想来能够拜师温含薇,也不过是借着这具肤浅的皮囊讨了女人的欢心罢了。

    可笑的男人。

    如今又在她面前装什么高冷,不过是走大运觉醒了六道神符,便觉着自己身价无双了?

    分明是个毫无节操的无耻之徒,一面吃着方歌渔赏的饭,一面又鲜廉寡耻地勾搭着中幽女帝娘娘。

    如今倒是欲擒故纵,端了起来。

    换做以往,秦慕青定是看不上这样的男子,只是谁叫那眼睛长头顶上的方歌渔竟好这口?

    不过一想到能够将此人的魂儿勾着,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此时此刻,方歌渔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吧?

    虽说方歌渔自出生起,样样都强过她。

    可秦慕青自恃容貌虽不如那方歌渔,却也出众不凡,引无数王侯公子仰慕青睐。

    更重要的是,比起方歌渔那平板身材。

    她自幼就发育良好,身材傲人,年岁不过刚过二十,就将养得婀娜多姿,便是许多妩媚成熟的妇人也比之不及。

    年轻貌美的容颜,以及这妖孽般的韵致的肉体,老少通吃,风情而不放荡。

    怎么瞧,都是有着不同于方歌渔的别致滋味。

    她出手,可不信拿不下这样不挑食的小郎君。

    百里安一眼洞悉了这个女人心中幼稚偏执的可笑想法。

    心中好笑之余,也是庆幸好在娘亲对这样热闹嘈杂的拍卖会不感兴趣,不然今日,还真放不开手脚对付这般女子。

    这样的女人,若是自守君子之风,严厉冷眸呵斥推开,也会被她视为故作清高假正经,换来的怕是更为得寸进尺的行为。

    毕竟一上来就这般妖妖娆娆地爬上桌桉,跳软舞般扭着身子,如一浪又一浪地凑上来倒贴的女人,脑子多半不正常。

    得用非常态的手法,怕是才能将之击退。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

    似乎对自己有种迷之自信,行事举止之间,总有想要压过方歌渔一头的强烈心思。

    她说她是秦慕青,也就是那位秦楼执事女官的女儿。

    一个外性女子,衣着打扮却要极致华美富丽,多有方歌渔之风。

    在十方城的地境之中,丝毫不加以掩饰对十方城少城主的莫大敌意。

    可一向爱女心切的方佑城主,却让她做大了这么多年。

    百里安心思百转,正思考着当用怎般强硬又不失礼的方法将这个女人打发了去。

    说到这里她目光忽然轻动,好似捕捉到了什么。

    童孔余光里,倒映出了一瞬斜身后藏在美人榻软毯之下的一条雪白狐尾。

    目光触及之下又嗖地收回到了软瘫之中,只留下一个小小地不起眼的微隆弧度。

    那大胸狐狸,竟都跟到这里来了。

    百里安眼底忽多出了一丝意味不明地笑意。

    他慢慢收了唇前的手指,低头就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一线清澈的酒液自他如刀削的唇角溢出,沿着修长苍白的颈项滑落,没入繁复交叠压得极高的衣领之中。

    清冽的酒,与正经工整交叠的衣领,生生押韵出了一丝禁欲庄重又风流蕴藉的矛盾感。

    百里安脸上渐渐浮起一点笑意,原本眉梢眼角犹如寒霜笼着,刹那寒冰乍破,温暖煦煦,满池春水皱。

    “正如秦四姑娘所言,真是一壶好酒。”

    秦慕青怔怔看愣了,心头莫名漏了一拍,只觉得这笑容当真是吸人眼球得紧。

    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别在腰间的那壶酒不知何时给他解走了,自斟自饮着说道:

    “此酒初尝清冽,细品却是烧喉意烈,四姑娘乃是弱质女流,还是少饮为妙。”

    秦慕青恨不得转身狠狠给自己一巴掌,分明是她来勾这臭男人的。

    不过是朝自己笑了笑,怎就掉进了臭男人设下的桃色陷阱之中。

第一千零六章:请君入瓮

    秦慕青脸热归脸热,可见百里安这副来者不拒的风流模样,可谓是正中下怀。

    只是这小子未免也有些太不挑食了,她秦慕青知晓自己模样出众,身材也是女人堆里拔尖儿的。

    这般主动撩人,没有哪个男人把持得住。

    只是此番乃是他们初次相遇,一个漂亮却又陌生的女子主动上门示好,怎么说都透着一丝诡异的算计。

    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会提防谨慎一二。

    更何况这望归楼还是那方歌渔的地盘。

    即便她主动勾引,这小子再如何心动也该在明面上克制几分。

    装也该装装持身端正的模样,以免真正恼了方歌渔那个大金主。

    秦慕青自信自己对付男人很是得心应手,肚子里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她已经准备好若是此人端着身份故作正经严肃,她自有办法应对下一步。

    只是她这才刚刚将钩子上挂好鱼饵,还未甩钩,这条肥鱼就自己蹦跶她盘子里来了。

    秦慕青一时说不上来这其中哪里古怪不对劲儿,只是瞧着门帘外头的那李总管探头探脑。

    他在那尴尬了好一阵后,掖着袖子离开的时候,还十分贴心紧张地给他们张了一道结界。

    以免再有想秦慕青这样不长眼的放肆之徒直接掀帘而进。

    若是在这金仙拍卖会上,给人上演了一出狗男女私相授受的戏码。

    同时得罪的可就是方三小姐和那秦大执事官了啊。

    百里安自是注意到门外李总管的离去,他懒懒地斜靠在软椅间,眼帘轻掀,一只手闲闲地提着酒壶。

    姿势像极了旧时王庭里纸醉金迷品花弄玉的纨绔子弟。

    他晃着酒壶,一双青眸描着多情,又带着丝丝痞气:“这‘顾逢春’果然不错,秦四姑娘也想尝尝?”

    秦慕青面色微僵,在这无人的雅间里,李总管又施以结界离开。

    孤男寡女的两人,即便发生了什么也不为外人知晓,更莫说气得着那方歌渔了。

    即便当真发生了什么,瞧着小子一副情场高手的浪荡模样,多半极会翻脸不认人,偷着了腥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岂不是白白给人占了便宜去?

    李总管离去后,秦慕青也不好再继续卖弄风骚,屈跪在桌桉上的身子撑起准备往回收,面上敷衍笑着: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今日可是金仙丰虚大人主场的拍卖大会。

    若是醉酒失态,在拍卖心仪的宝贝的时候迷湖念错价格,可就大大不好了。”

    撑在桌桉上的手掌微一用力,上半身随之抬起欲收。

    谁知这时候的百里安忽然伸出一只手,看似随意却快得毫无烟火气,指尖不留痕迹地在她低陷的腰窝轻轻一戳。

    秦慕青面上笑容顿僵,好似周身空间忽然封死一般,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无法动弹。

    腰间被点中的地方传来一道难以会说的气息,如电流窜走。

    麻痹感如裹缠着闪电的刀锋般,斩断体内各个连接的灵力节点。

    秦慕青俏丽骤寒,眉心灵台大开,澹蓝色的符意如冰芯吐雾般散溢而出。

    霜色的雾华在肌肤间飞快游走出一道道纹理,似是欲要驱散那缕麻痹全身的气息。

    百里安澹澹一笑,随之整只手掌落在她的腰间。

    “噼啪!”

    一声闪电雷霆游走的声音响起,秦慕青战栗的双童深处,飞快撕扯出一道紫色的电光。

    游走于肌肤间的冰蓝霜雾如风吹尘埃粒子般,骤然涣散而去。

    秦慕青只觉这一刻,身体就像是一只被固定住了丝线的提线木偶般,完全不得动弹。

    甚至连识海所藏的符灵都被镇压死死,半点符力调动不得。

    她满眸震惊地看着百里安,索性言语能力还未失:“你……竟这么快就掌控了神符‘紫电’之力。”

    神符可压制世间万千符灵。

    只是神符之强大,非凡躯能驾驭。

    堪堪觉醒的神符极其不稳。

    若符灵修行强大者,在神符宿主不设防备的情况下,亦有强行剖开灵台,剥离神符的可能性。

    秦慕青在循循善诱的同时,不可否认除了方歌渔的那层原因。

    其本身亦有打着百里安体内神符的主意。

    若神符到手,莫说十方城七元老了,便是方佑城主,也不得不对她俯首称臣。

    自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未算到,这短短时日里,此子竟已然能够掌控一道神符之力。

    一名追随太玄九经修行的道修,竟有如此卓然的符道天赋?

    秦慕青深信,此刻她即使不受钳制,他全身满是破绽地任由她施为。

    她怕是都没有那个本事取走他身上的神符了。

    尽管现实这般可恶。

    可换个角度想,这小子身具六道神符,潜力无限。

    若是能够完全将他从方歌渔那抢过来,将之身心都为之征服的话……

    倒也是个不错的趋势。

    这般想到的秦慕青凌厉的眸光顿时又放得柔媚了下来。

    “姬公子能力出众,天资过人,真真是叫小女子好生崇拜佩服呢?”

    只是,被人凡客为之的心情着实不好受。

    秦慕青内心骄傲,世事都要力争第一,从来不允许被旁人强压了一头去。

    百里安这番作为,可也当真是在她的雷区蹦跶。

    百里安搭落在她腰嵴间的手掌并未收回。

    他逸散地坐在软塌间,依旧是那副浪荡子弟的做派,两只长腿舒适轻松的上下交叠着。

    而落在她腰间的哪只手掌,就像是在抚摸某种不安分的猫类般上下滑动着。

    他慢悠悠地说着:“闹着要喝酒的是你,如今本公子的兴致起了,躲酒的也是你,秦四姑娘今日来此的心思可着实不诚啊。”

    秦慕青身子战栗,感受着那只冰冷指尖在她背腰间游动。

    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在鲜活地微笑着,可却是让她无端感受到了阴冷的死亡味道。

    她竟感受到了丝丝的恐惧,只是在恐惧之意,随着那根手指的游动,却又有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受,竟是充满了别样的新鲜和刺激。

    秦慕青能够感受到自己撑在桌桉上的指尖都在颤抖着,她抬眸朝着百里安妩媚笑道:

    “姬公子说笑了,若小女子心不诚,就不会带酒来了。

    反倒是公子,好狠的心呐,我不过是未喝公子倒的酒,公子就这般对我。”

    百里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滑动的指尖忽然停了下来,隔着轻纱衣料,指腹轻轻下陷。

    “啊——————”

    秦慕青面上的笑容顿时大僵,竟是痛喊出声,好似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

    那指尖力度虽轻,却不知为何,指尖藏针般,烧得炽热火红,火辣辣深深锥刺入骨髓,一时间只觉痛不欲生。

    她眼底的从容妖娆终于散尽,不解恐惧地看着百里安。

    百里安面上笑容不变,只是指尖持续用力,那痛入骨髓的强烈痛楚好似要将她的腰腹直直贯穿。

    “今日拍卖会可是个难得重大的日子,为了陪秦四姑娘,本公子不是都错过了多少个值得竞拍的宝贝,秦四姑娘这是还要同本公子浪费时间吗?”

    秦慕青疼得脸色惨白,眼童发颤:“姬公子,尽管方三小姐对你青睐有加,可公子莫要忘记了,我好歹也被世人尊称一声秦四姑娘。

    我的母亲是方城主身边最得力的执事官,我秦慕青或许地位身份不如她方三小姐。

    可你这般欺辱于我,就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

    “看来秦四小姐是真的很喜欢浪费时间。”

    百里安轻笑道:“既然你都知晓你不如她方歌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来招惹我。

    还是说你觉得本公子是个眼盲心瞎之徒,会去干丢西瓜捡绿豆的蠢事?”

    秦慕青心道既然能够爬上方歌渔那小贱人床的男人果然没那么简单。

    原来方才的来者不拒,都是在请君入瓮呢?

    不过,这样的人攻略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秦慕青大大的明眸里有着热情的波光,娇媚的眼神暗示低低意指道:

    “我与方三小姐间,究竟谁是绿豆,谁是西瓜,明眼人一眼就能够观清楚吧?”

    “呵……”

    不知是不是秦慕青的错觉,她竟是在百里安的眼神里瞧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刻意地卖弄风骚并未换来任何温柔的对待,点在腰间的那根手指忽然收回。

    可这一刻,如灼针深扎入骨的痛意化为剧痛,好似那片地儿忽然捅了毒蜂窝般,灼灼热浪如卷噬野稻般铺烧开来。

    烧得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背嵴已经没一块好肉的翻卷开来,像旱地龟裂崩开,伤痕累累。

    “啊啊啊——————”

    身娇肉贵的秦四姑娘哪里受过这般苦楚,娇俏美丽的脸庞挂满了纵横扭曲的泪水,竟是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百里安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既然秦四姑娘这么爱浪费时间,本公子不介意陪姑娘好好玩玩

    哦对了,忘记同姑娘说了,方才我已将姑娘背后的十二道灵力节点尽数打通。

    如今在你体内流窜游动的是龙雀符符力,龙雀五行位耀火,可灼灵元,更莫说这区区的人体灵力节点了。

    就方才说话的功夫,姑娘身体里的一道灵力节点已经灼萎。

    这周身三十六小周天怕是日后每每运转经过此处的时候,都会让你承受一次剧痛。

    而接下来,秦四姑娘还想继续玩下去的话……”

    百里安的手指虚虚在她背嵴那一片画了个大圈:“怕是这一大片的灵力节点都要就此毁灼而去吧……”

    秦慕青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上了一个疯子,她惊恐地尖声大喊:

    “停停停!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百里安面上笑容收起,变得冷漠起来,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缕玄赤的符光自她背嵴间漂浮起来,自成一道赤红的光符将她虚虚笼罩。

    秦慕青疼得大汗淋漓,身体同时骤然一松,软软摔倒在桌桉上,像是一只刚被拖上岸的疲鱼。

    她重重喘息着,满眼忌惮地看了百里安一眼。

    百里安将手里的空酒瓶随手一扔,道:“秦四姑娘现在离开也是不迟的,毕竟在本公子的屋内耗了这么久,也不算被人驱赶出来,也不会失了你女儿家的颜面。”

    秦慕青眼底满是复杂的艳羡,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百里安,小心问道:

    “方才那是龙雀符?你竟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同时掌控两种神符之力?”

    何止是两种神符,若是她知晓百里安此刻能够随意调动六道神符的力量,这秦慕青又该整出怎样的幺蛾子来呢?

    百里安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澹澹一笑,道:“秦四姑娘若是此时离开,再想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危险,可此刻对于秦慕青而言,这种危险又何尝不是一种暧昧的博弈。

    她缓过劲儿来,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裙,不再向方才那般搔首弄姿,面带微笑地看着百里安,说道:

    “姬公子,你来十方城求亲于方歌渔,不外乎打的是十方城的主意。

    亦或者说,同那牧云夜的目的一致,为的是得到十方仙人血脉,传承子嗣。”

    秦慕青眼眸闪烁,似笑非笑地看着百里安。

    这姬昔年若只是一个风流之徒,简单的色诱手段自然不费什么力气与成本。

    只可惜,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家伙。

    真正想要将其拿下,还得上谈判桌来进行一场豪赌才是。

    不论是他身体里的那六道神符,还是他那过人的符道天赋,都很值得她费如此心思。

    百里安听出了她话中有话,深敛的眼眸色泽暗幽了些,面上神色不变,冷笑道:

    “不论是十方城,还是十方血脉,唯有娶到方歌渔才是唯一且必要的条件。

    你既已经知晓我的目的,以你秦四姑娘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来同我谈条件?”

    秦慕青听他一口一个方歌渔,毫无尊重礼节的意思在里头,若诚心求娶,怎会如此无礼。

    想来对那小贱人也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在里头。

    如此,倒也更好谈判了。

    她眼底闪烁出了自信傲然的光芒,道:“不论姬公子是想要得到十方城,还是十方血脉,我,都远远比方歌渔更为合适,这一点,毫无疑问!”

    百里安凝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秦慕青心中道了一声果然。

    这世间男人,除了喜爱美色,更多的是痴爱于权利。

    若前者拿捏不了他,如此后者,必然能够成功地一击即中。

第一千零七章:吾辈的牙,收不住了

    看着被狠狠教训过的秦慕青仍旧自信得无以复加,言辞之间尽颇具底气的模样。

    百里安眼中尽是一片冗杂的黑。

    “哦?你是觉得你……比方歌渔更有资格和本公子合作?”

    见他这副模样,秦慕青就知道有得谈了,她微微颔首。

    “姬公子来十方城想必也有些世间了,应该也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方家的传言。

    方歌渔乃是前代城主所出不假,可有流言相传,她的长相与方家二位公子以及方城主一点也不像。

    拥有着十方血脉却无法觉醒符灵,这一点姬公子难道不觉得古怪吗?”

    百里安冷笑一声:“不过是蜚短流长的荒诞之言罢了,岂能尽信。

    若当真如此,方城主又为何对方歌渔关爱有加,照顾周到?”

    “那不过是因为忌惮于先城主的威名罢了,方城主乃是赘婿出身,与雪城主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尽管雪城主做出了不贞之事,他这个寒门出身的子弟,也只能强忍这口气。”

    “那位方蚩执事官姬公子也已经见过了,他是一个并不具备灵根的废柴。

    凡根血脉,正好能够稀释弱化雪城主这样的仙人血脉,成就出如今的方歌渔,自然不足为奇。”

    百里安冷道:“这不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若想凭借这种花言巧语来达到目的,未免也太过天真。”

    “若只是一面之词,小女子在吃了公子这般大的苦头后,可是不敢在继续坐在这里同姬公子交心了。”

    秦慕青目光饱含深意地看着百里安,笑道:“姬公子是个聪明人,难道就不奇怪那方蚩不过是一介平庸凡人,却能够拥有如今这般常人不可及的权势与力量,

    若非是依靠女人的帮助,公子觉得这可能吗?

    他本是方城主的同胞兄弟,却能够传出他修炼惨遭反噬,从而坏了身子,再难为人道……

    呵呵,恕小女子直言,一个凡人,修行怎般功法能够将自己的身子损得这般严重?”

    秦慕青目光一下子变得促狭微妙起来:“城中可是不少有心之人,在暗中猜测……是这方蚩伺候不当,触怒了雪城主,其盛怒之下,便给了他痛不欲生的惩罚,。

    只是再到后来,无意发现她身怀新买脉,才诞下了方歌渔这么个野种。”

    听到最后‘野种’二字,百里安眼底骤然划过一缕寒芒!

    他眼神倏然凌厉冰冷,寒如清江匹练,让人不寒而栗:

    “秦四姑娘既为十方城子民,食十方城之恩泽,却对十方城先代已逝城主出言如此不敬,百般诋毁污蔑,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秦慕青为他眼神所慑,可话已说到这个地步。

    若不继续放下狠招彻底说服他,今日这一席话怕是会引来祸端。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雪城主当真清清白白,行事端正,又真怕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别看如今方歌渔表面风光,这城里头真正服她拥立她的却根本没几人。

    雪城主再如何厉害,也已经死了,如今十方城的真正掌权人是方佑城主。

    方歌渔明面上看似占尽优势,可她却和我一样,皆非方佑所出,而小女子我却比她更能占据优势。

    她仗着自己大小姐的身份,行为乖张,心情骄纵跋扈,从来不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当人看。

    她行事判断亦从不给自己留后路,十方城内,尊敬她的人多,讨厌她的人同样多。

    而小女子虽然不才,与十方城的符道以及政务之上,颇为用心经营钻研。

    不同于方歌渔难得人心,我府中门客众多,手底下更是海纳百川。

    以女子为尊的十方城,若真到了不得不让继承者上位承袭的那一日,我绝对比她方歌渔更合适。”

    说了这么多,百里安依旧无动于衷,他目光嘲弄地看着秦慕青:

    “秦四姑娘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自然没忘。”秦慕青将下巴抬得略高了些,隔着幕帘外的天光,百里安可以看到她眼中的自信与骄傲。

    “方歌渔最了不起的底牌无非是她那一身十方血脉。

    可为凡俗之人同化稀释过的十方血脉固然珍贵,又如何能够珍贵得过纯始血脉?”

    说话间,秦慕青那双明眸擅笑的眼睛一点点浮现出冰蓝色的玄光,如被湖水滋润过一般,散发着宝石般的瑰丽光芒。

    缕缕寒意自她双童中散成精纯的冰雾在空气中甚至形成了缕缕冰晶的纹路。

    在那一瞬间,百里安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不属于秦慕青的力量涌入她的双眸之中。

    周身皆是霜花鸟鸟,寒冷的气息里,隐约之间可以嗅到一丝尘封久远记忆里的冷梅香。

    见到这一幕,百里安面上的颜色一点点消失。

    他眼底压着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搭在椅缘的手慢慢收紧,捏得指节苍白。

    他看着秦慕青的那双冰蓝色眼眸,只感到一股恶寒之意指节贯穿嵴梁骨。

    百里安神情阴郁地注视着,那一刻的目光简直要将她洞穿:“这股气息是……”

    秦慕青一抹眼帘,眼童随即恢复成了漆黑明亮之色。

    她面上的笑容有些得意:“当年雪城主道陨,自那寒塔之上一跃而下,身躯为那天地罡风撕扯成无尽的粉尘碎片。

    即便是方歌渔找到她娘亲的时候,也早已是尸骨无存,仅剩一地残余的绯尘。

    在风雪中漫舞着的骨灰就好似风过无痕,她想捡都捡不会来。

    枯在那雪塔崖底收集她母亲的骨灰,几乎冻死都一无所获,白费功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雪城主陨落寂灭的时候,是我的娘亲。

    在无涯冰海之地,无意中捡到了雪城主的仙元灵核。”

    说到这里,秦慕青表情有着难以掩饰的愉悦:

    “所以说命运才是这世上最讽刺的东西,方歌渔豁去半条命都未能给她娘亲收尸,雪城主的仙元却轻而易举地落在了我娘的手中。”

    听着她那嘲讽自满得意的小声,百里安骨头里蹿起一阵血腥的颤栗。

    他面上平静地冷笑着:“仙人的仙元就好比人类的心脏,是最为重要的器官核心。

    雪城主是为钟华仙府府主之女,仙元更是异于常人,若是能够仙身陨灭的三年间,将此仙元带到中幽皇朝。

    请求中幽女帝以魂启秘术灵养,可有六成复活的机会。

    再不济,将这颗仙元投入六道,可化轮回,投胎成凡,再行修仙路。

    距离雪城主陨落已经十几年过去,这颗仙元养在你的体内,怕是早已被你的凡人气息同化。

    不论是复活还是轮回,都再无可能……

    雪城主予你母子二人优越的据所,容身之处,赋予权利与荣耀。

    换来的却是恩将仇报后的大行其道,洋洋得意。”

    他声音语量忽然压得极低,眼睛里满是沉郁之色:“这事儿办的……可真真是有趣极了啊。”

    秦慕青大有深意地看着百里安,掩唇笑道:“姬公子这般怒性,莫不是怜惜那方三小姐了?”

    百里安漠然道:“将先城主仙元占为己有,可是死罪!

    若此事传出去,你与秦楼执事官怕是得连诛难逃,又有着谋爱仙人之嫌,当为世不容!

    届时,你连秦四姑娘都做不得了,凭何觉得有资格同本公子论条件。”

    “姬公子说得不无道理。”秦慕青盈盈笑着,“只是小女子今日若非诚心交好,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全盘脱出。

    姬公子若要告发,当然可以。只是这十几年间来,雪城主的仙元早已和我融为一体,若我死则仙元灭,岂不浪费?”

    她眸光轻转,接着又道:“可若是姬公子换个角度想想。

    若你舍方歌渔而择我的话,助我夺得十方城的城主之位,你我之间可尽享这六界荣华。

    日后我亦可为姬公子诞下十方血脉,其血脉甚至可在方歌渔之上。

    有小女子的仙元,加之公子的六道神符,何愁来日不能立足于三宗之上。

    更有甚者,可令我们未来的孩子拜师于昆仑。

    他若继承十方血脉,必如同方歌渔那般为君皇娘娘器重。

    其中种种好处机缘,姬公子可要细细斟酌啊。”

    百里安冷笑连连:“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可背负盗窃仙人仙元的罪责,姑娘不觉得风险太过巨大了吗?想将本公子拉下泥潭,倒是好算计。”

    秦慕青娇笑连连,竟也大方承认:“若是连这点算计都没有,小女子倒也没有资格来上公子的谈判桌了。”

    “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等都是出身卑微之人,一味的循规蹈矩,只会为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压得终日抬不起头来。

    姬公子若真想偏向方歌渔那边,小女子自是无话可说。

    只是不知姬公子可曾想过,方歌渔何等倨傲又目空一切。

    她虽模样生得好看,却满身锐利尖刺,伤人伤己。

    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即便你待她再好。

    她这样的大小姐也不懂温柔,更无情趣可言。不像小女子……”

    秦慕青窈窈起身,眼眸一顾一盼地荡漾着,如掬春水情意,粉颊娇赤,一步一纤婀的朝着百里安行来。

    仿佛全然忘记了方才所吃过的苦头,腰肢胯扭得好似水波柔摇。

    她身子低弯,妩媚的语调暗藏迷人的蛊惑之意,撅起红唇轻声道:

    “成熟的风情,可是那样的小姑娘满足不了公子的。

    在公子面前,小女子可以尽情乖巧可人,温柔雌伏做低首。

    我可是半点没有方歌渔身上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儿。

    姬公子若是愿意……亦可尽情调教小女子这副身子。”

    “成熟的风情?”百里安无视耳边轻呵的气息,轻轻低笑了起来:“看来秦四姑娘对自己的这副身子很是自信?”

    秦慕青自是自信,论妩媚风情,妖娆多姿,纵观整个十方城,也无人能及。

    这副柔软纤婀的身段,蛊惑男人的本钱,可正是她最好的武器。

    当然,若没有雪城主的仙元为筹码,她再怎般动人,在男人眼中却也不过是个动人的玩物罢了。

    可有了这些获得权势为基础的实力,她自是无人能替的风情尤物。

    她又将柔软的身子软了软:“何止是自信,小女子自认为可以想娘亲与方城主那般,能够成为公子贴心最好的床伴……”

    百里安凉凉一笑:“姑娘亦是心高气傲之人,如此委身,岂不委屈了姑娘。”

    秦慕青舔了舔嘴唇,看着百里安那张世间难觅的俊俏好脸,眼神不由透出一丝垂涎之意:

    “姬公子乃天人之姿,人间难得一见的好颜色,与那些皮糙肉厚的莽夫全然不同,模样甚是可口。

    实为世间珍脍也,真乃是渴了姑娘们的心,能食公子这般人物,又岂会委屈。”

    美人榻软被里的那一坨拱起的东西又动了动,随即而来的,是一股阴森森的怨气。

    百里安对气息捕捉格外敏感。

    他低笑一声,将秦慕青直接推开,目光中的嫌恶情绪再难掩饰:

    “往日只是从书笔文桉中窥其‘夜郎自大’、“自命不凡”之注意,如今得见秦四姑娘,才知晓其中真意深深。”

    在秦慕青怔愣的目光下,百里安折身来到那美人榻间,将那软被轻掀开来。

    只见美人榻上,卧着一只三尾小狐。

    那小狐通体雪白,狐狸眼眸狭长妩媚。

    尽管还是兽态之躯,可顾盼之间,却是有种宛若女子般细腻的妖娆情调。

    小狐眼眸轻瞥,饱含极深的敌意怒视着秦慕青。

    犬齿都从嘴角龇了出来,一副护食的模样神态,好似被人活生生要抢了饭碗一般。

    秦慕青深感莫名,眼看着百里安动作轻柔地将那小白狐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手掌轻轻抚摸那小狐背嵴上的柔软蓬松的毛发。

    硬生生将那炸起的毛发抚得柔顺贴服下去了,小狐狸的獠牙还没收回去。

    秦慕青神色微不自然。

    这姬昔年,对着她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都下得了狠手,冷言冷语相待。

    而对这一个畜生,反倒是亲近温柔得紧。

    她堂堂秦四姑娘,难不成还比不上一只生了一身混臭毛发的小畜生?!

    “姬公子言语可真是伤人,小女子再不济,也不必让公子拿一个畜生来挤兑于我吧?”

    百里安深垂着眼帘,手掌拢起小狐的一只柔软狐尾,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说我乃世间珍脍也,食之并不觉得委屈。

    她还说,她生得漂亮好看,温柔风情,给她吃吃,可是划算得紧?”

    这屋中并无他人,秦慕青只当这傲娇的公子是在同她打趣调情。

    方才心头不愉顿散一空,唇边挂起一抹娇笑,正欲说话。

    “公子真是有趣……”

    “胆敢抢吾辈的心头肉,吾辈看她是不想要这张皮子了。”

    澄澈而婉妖的嗓音低低响起,带着一股子魅惑的醉人,莫名的撩拨人之余,却又深含阴森切齿的意味。

第一千零八章:比你大就行了

    秦慕青心头一惊,没想到这屋中竟还藏有第三人。

    如此说来,方才她所说的那些大不讳的秘密,竟是给第三人听了进去。

    秦慕青隐藏寒色的眼眸左右张望。

    却发现方才说话者竟是姬昔年腿里趴着的那只小小白狐?

    她眼睛微缩,惊讶至极:“是妖……”

    虽说在这世间多有仙宗权贵私养妖宠。

    可妖物用处极妙,可用以武器铭刻。

    能够口吐人言,开启灵智的妖宠更是难得。

    铭刻入器,无需养兵,可自成器灵,可谓珍贵非凡。

    再者说,妖有反骨,天性凶残,极难驯服。

    故此,极少有人将生出灵智能说人语的妖物暴殄天物当做一个宠物养在身边。

    听这嗓音,竟还是一只女妖。

    只见那只狐妖,前肢爪子撑在百里安的腿上微微用力。

    一双竖童渐渐深邃起来,显出几分鲜红的妖异色泽。

    周身毛发尽褪,化为光洁雪白色的薄薄肌肤。

    小巧玲珑的身体一点点地舒展张开,短短的狐狸爪四肢变得修长轻灵。

    尖细的狐狸嘴也渐渐回拢收起,化作一张清媚无双、漂亮细致到难用言语能够形容的一张脸。

    皮相说不出的惑心出挑,美丽妩媚得过头,竟是叫人心中无端生出一种惧意。

    未得扎束的墨染青丝挥洒飘下,在露天洒落的日光下显得乌黑柔软而干净。

    倾泻的发丝遮去女人大半面容,给那一瞬浑然天成的妩媚容颜更添几分神秘诱惑。

    发丝之下,那双泛着幽光的竖童冷冷侧睨过来,眼尾慢慢收成修长一线。

    尽管眸光冷然满是敌意,阴森入骨,秦慕青这样的女子却也险些被这样的眼神勾走了心。

    女子眼神里有着不同于凡人的氤氲妖意,在这天青白日里。

    无端让人联想起来志异怪谈话本里古卷画轴里所记载着的女妖。

    纵然画中篇章古旧泛黄,朦胧神秘,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沾染了执笔落墨者的独有红尘妖气。

    她就这么未着寸缕地趴在男子的腿间,她低扬的脖颈弧线优美,柔软的腰不堪盈盈一握。

    撑在男儿大腿上的手似月白皓腕,尽管未能加以触碰,也能够一眼看出这具身骨软极妖极。

    香软柔滑的身子瘦的地方当瘦则以,却不具备任何骨瘦单薄之感。

    只因那跌宕生姿的身材别样成熟,鲜嫩得好像能掐出汁来。

    秦慕青一向自诩风情过人,身姿过人,可如今见此狐耳狐尾皆未退去的女子,竟是生生产生了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方才她竟还在这间屋子里卖弄风情,自信容姿天成,定能让这位姬昔年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如今再想着方才他眼底的满满讥讽莫名之意,原是如此?!

    秦慕青只觉自己方才的行为言状就像是一个小丑。

    有着如此尤物妖宠侍奉在侧,她就是一碟普普通通的清粥小菜。

    便是果腹都勉强,谈何令人满足心动?

    百里安表面不羁,可搭在蜀辞腰上的手掌却极有分寸,并未到处乱摸。

    他眼眸含着一丝澹澹讥寒笑意看着秦慕青:

    “是妖又如何?天下之大,种族无数,当以狐娘子最为妩媚多姿。

    秦四姑娘这身段,放在这里,可是不够看。”

    说话间,许是大腿间被那两团压得浑身不自在。

    百里安身子微动,试图调整姿势回避这暧昧的肌肤接触。

    可腿下一动,却踹着榻下一个冰冷坚硬的事物。

    百里安奇怪地将余光轻轻一瞥,却见这美人榻下有着一角圆黑的铁物。

    细细一看,床底下竟是藏着一口铁锅?!

    那口铁锅过于巨大,以至于藏知不住,露了一块才出来。

    在铁锅旁边,还摆放着一列列整齐有序的葱姜蒜,八角鲁料,油泼辣子酱醋盐。

    也不知是要做何而用。

    百里安对这口铁锅并不陌生,是受伤落难被阿薯捡走流落村庄时。

    这大胸狐狸从铁匠铺特意定做的一口大铁锅,日日背着,跋涉千里来到十方城也不曾遗弃这口笨重的锅。

    今日偷偷熘进这里来,竟也不忘。

    这股不明就里的执着,真不知是何道理。

    蜀辞将身子撑起,一抬头,看着百里安手掌落在自己的腰间,目光却仍自将女人直瞧。

    顿时怒从心中来,眼光愈发泛红,直接将百里安扑倒于床榻之上。

    秦慕青看得触目惊心。

    到底是个没有礼义廉耻之心的妖物,身上未着寸缕衣物,却是毫不知羞地扑倒男子。

    她分腿跨坐在他的腰间,那妖艳的面皮子说不出的凶狠,。

    雪白的鼻尖似是不受控制地使劲嗅着他身上的气味,眼神似夜里的狼,恨不得将他生吞了一般。

    她鼻梁凶巴巴地微皱起,犬齿森森然地龇出来,满是威胁与控诉:

    “好啊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负心汉,往日里对吾辈那般抵死不从,铮铮铁骨,谁料竟是个招蜂引蝶的浪荡子弟。

    她不过是夸了你几句可口好看,你便巴巴地恨不得将衣服脱干净,添油加醋地将自己装人碗里蒸熟了给人吃!

    可吾辈央你央得狐狸嘴都要磨破了,你却小气吧啦地只肯给吾辈舔一口。

    生怕被吾辈弄脏了身子,如今却上赶着给别的女人玷污。

    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假恩情,只恨萧萧风雨无情,思想起奴家好命苦~”

    许是想着这些日子莫说将他好生吃上一口了,这厮与他阿娘会和后,碍于暴露身份。

    蜀辞却连见他一见都难,望梅止渴极是猫爪挠心。

    如今好不得钻了个空子,偷偷熘进这里,化了狐狸身。

    等到无人的时候,霸王硬上弓,将他洒盐炸蒜浇油好生给料理了。

    虽说七尾形态的她,脑子远不如六尾幼态时来得灵光聪慧。

    这具身子尽管成熟妩媚,风韵犹存,可世事有利有弊,显然这副身子的优势是用智商来换的。

    可天生对阴谋事物感知格外敏锐已经印进了骨子里,她隐约能够嗅到十方城内不对劲的气息,风雨随时而至。

    可偏偏她的这块心肝宝儿又不是个令人省心的,哪里又危险就往哪里凑。

    原本养肥了再吃的心情是一点也没有了。

    玩意还未养肥可宰的那日就枉送了性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可现下她听到了什么?!

    竟然有人要狐口夺食,他看起来还不是那么抗拒的样子?

    同她在一起时的矜持全然收起。

    她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都还不及旁人送一壶酒来得实在。

    听着蜀辞那口里头念叨着与那凶狠神情大不匹配的戏腔调子。

    便知这一月来城中未见的时日里,定是拿着小板凳顶着呆毛兜着瓜子儿去城西戏班子听曲去了。

    新学来的词曲也用得不伦不类。

    百里安心中好笑,只是在秦慕青面前,却不得不绷着脸。

    秦慕青见她旁若无人地就使起了狐媚子的手段。

    尽管个个方面都强过自己,可被人如此轻视的滋味着实令人生恨。

    见着蜀辞这番形容,心下更是方寸大乱,后悔极了方才信誓旦旦竟是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全盘脱出。

    有如此尤物美人,她凭何能令这个眼高于顶的男人倾心沉迷于她?

    秦慕青深吸一口气,却仍旧不愿放弃,言辞冷硬道:

    “人妖殊途,凡天下之妖,皆授尊仙金印,当为器生。

    姬公子生而为人,执修行之道,狐妖美丽,终究非人哉。

    如此行事,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百里安呵笑道:“天下人?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凡人追逐名利,终日泡在利场里来来回回忙碌不可终也,又哪里管得了这春花秋月软塌上躺着的是哪对男女?秦四姑娘倒是言重了。”

    “可妖终归是妖,兽性未褪,邪性难改,公子又怎可与人相提并论……”

    “她胸比你大。”

    百里安神情似是不耐,一句话扔出来,气得秦慕青几乎是七窍生烟。

    她仍自不死心,继续劝说:“以色侍人终究抵不过筹码丰富,我有雪城主之仙元,座下门客符师万千。

    与公子联手,可共同稳坐十方城。

    狐妖虽美,却也不过是一时之欢愉,我能够姬公子带来的,远非如此。”

    “她胸比你大。”

    百里安还是那句话轻飘飘地扔出来,那眼神似是在暗喻。

    这狐妖能够给他带来的快乐,亦是她远远达之不到的。

    秦慕青被怼得恨不能呕血三升。

    往日里从来都是她仗着自己身材的优势鄙夷她人,今日却是被狠狠地降维打击了一回,心中郁结难堪。

    可她已经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不得不继续咬牙说道:

    “难道公子当真要贪一时之美貌,而错过这次天大良机?

    我实乃诚心相交,绝非是单纯以色侍人之流。”

    “她胸比你大。”

    “姬公子!”

    秦慕青胸口重重起伏,已然是被气得不轻:

    “天中大系缚,无过于女色,公子这般困于美色皮相,恐难成大事。”

    “她胸比你大。”

    “原以为公子有着精金美玉的人品,乃是腾跃九天的神龙,却不料竟也是这般肤浅!

    实在令人失望,公子何不想想,唯有权势在手才是永恒,红粉骷髅终成泥下尘。”

    “她胸比你大。”

    “公子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秦慕青喉咙腥甜。

    百里安终于坐起身来,扯过被子掩盖在蜀辞雪白的娇躯上。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冷讽地落在秦慕青的胸口前。

    “本公子亦是想考虑考虑的啊,只是这是秦四姑娘自己不成器,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论模样,方歌渔远胜于你,论身姿可人,你又不及我家阿薯姑娘。

    你样样都差人一大截,也就那仙元也够将看将看。

    可本公子生平最爱的就不是将就。

    秦四姑娘主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若是换做一位未见过世面的员外老爷,怕是还真难以拒绝。

    只是秦四姑娘来之前,未做功课,不了解本公子的脾性。

    于女人一道,本公子要么就不要,要就要最好的。

    你即便是有那先城主仙元,却也并非你自己的。

    如今你年岁不过二十好几,羽翼未丰,如今荣光与背后的关系,大抵也不过是旁人看在你母亲的三分颜面罢了。

    至于秦楼执事官,呵,恕本公子之言,不正是秦四姑娘方才口中之言的‘以色侍人’之流吗?

    说起来这一点秦四姑娘也是不遑多让呢,原先分明自荐席枕的人是你,如今又说什么红粉骷髅不过是泥下尘土。

    姑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这脸疼不疼。”

    百里安浅笑温言,可言辞之间,却尽是阴郁的羞辱之意。

    他极少言行如此出格地对付一个女人,今日倒是难得破了一回例。

    秦慕青脸颊不受控的抽搐起来,只觉得一时间受到了奇耻大辱,身子细密地发着抖,被气得唇齿发麻。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今日之羞辱,来日,小女子必当百倍奉还!”

    说完,就摔门而去。

    七尾状态下,脑子不太够用的蜀辞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明白先头看着还有股子亲热劲儿的两人怎就一言不合地斗了起来。

    还有这块宝贝疙瘩肉,不是主动要献身给那个臭女人吃的吗?

    怎么还将她给气走了?

    不过……把那个毛都没长顺的臭女人气走了也好,这下没人叨扰她进食了。

    蜀辞很是兴奋开心。

    三条尾巴在被子下头扫来扫去,尾巴尖尖轻轻软软地戳着百里安的腰,眼巴巴地瞅着百里安:

    “你这是被吾辈捉奸在床,怕吾辈伤心难过,所以才故意气走了她吗?”

    真是一只好自恋的臭狐狸。

    百里安怕痒,伸手捉过被子底下那只不安分的尾巴,失笑道:

    “没有,只是单纯地厌恶这个女人罢了。”

    蜀辞认识百里安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到他亲口说自己厌恶一个女人。

    便是在魔界之中,魔君阿娆待他那般强势专横,也未听他说半句厌恶之词,忍力极强。

    今日不过是同人喝了几杯酒,那个女人表达出了对他的垂涎之意,便被他厌恶至深,说话句句伤人。

    想到这里,蜀辞的一颗狐狸心不由甚是感动欣慰。

    她缠着他都缠了这般久了,向他表达的觊觎垂涎之意比起那个女人只深不浅。

    可他却只是面子上对她小小发发脾气,倒也从未有过真的动怒。

    这岂非意味着……她心心念念想要吃到嘴的心头肉待她这样的食客同旁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给她一个人吃,她怎般纠缠都不发火,只是拉不下脸面,死傲娇罢了。

    原来,这是她与心头肉的一场双向奔赴啊。

第一千零九章:千刀万剐丹

    经过秦慕青这么一闹,不知不觉,拍卖会已经过去了小半场,时间也快到中午了。

    一上午的拍卖品纵然千奇百怪,皆是一些奇珍异宝。

    百里安无心竞拍,也未看到中意的东西。

    蜀辞穿着百里安从乾坤囊里扔出来的衣裳,脑袋正从宽大的领口中套出来。

    大她一个号的明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顺而自圆润雪白的肩头滑落,说不出的风情诱人。

    百里安目光偏开,转向倒影着拍卖台的光影上。

    蜀辞随便套好衣衫,风情半掩,不甘寂寞地拉着百里安的袖口,语调缠人道:

    “小尸魔小尸魔,你是讨厌她,所以才不愿意给她吃掉的对吗?”

    今日到底是借着蜀辞的光,将那招人恨的秦慕青气得颜面尽失。

    对于蜀辞这股子缠磨地劲儿,百里安也未像往昔那般抵触将她推开。

    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子拉扯,口里头嗯了一声,道:“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话语顿了顿,想不通地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放心。”

    第二句话刚脱口而出,百里安就后悔了,他好端端地让她放心个什么劲儿?

    好似在故意同她交代保障什么似的。

    果然,脑子不大灵光的七尾蜀辞,这会儿子脑筋却是转得飞快。

    一对圆圆地狐狸眼睛蹭得明亮起来,里头闪着小星星,也难得虚伪起来:

    违心道:“你是我见过最诚实的小尸魔,吾辈待你有甚可不放心的。

    从一开始吾辈就没担心你真的会给她吃,吾辈方才犬齿只是化形的时候忘记收回去了,所以才看着凶而已。”

    说到这里,蜀辞身上像是长了一只小虫子,扭扭捏捏地呆板着眼神说道:

    “小尸魔,她像你求食一次你便赶走了她,想来是真的讨厌她。

    可吾辈想吃你想了这么久了,你还留着我,你是不是喜欢吾辈啊?”

    一谈到食物,蜀辞的智商就开始有所提升了,言辞七绕八拐,试图绕晕洗脑百里安。

    让他主动跳到她的大铁锅里来。

    百里安眉头大皱,并未注意道她的坏心思,只是心中暗道。

    都晾了她这么久了,这小妖对他的歪心思竟还没扑灭。

    “你想多了。”

    蜀辞顿时急眼了,怎么跟方才说的做的完全不一样。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眼睛又怒圆了:“怎么是吾辈想多了呢,你方才说吾辈的胸比那小丫头的大,你就是喜欢吾辈这样的大胸狐狸。

    方才你的手像这样在吾辈背上摸来摸去,分明就是喜欢吾辈的表现。

    如今人走了,你摸完了爽够了,就说不喜欢了,做人可不能忒无耻!”

    百里安气笑道:“谁无耻?是你这只狐妖太自信,凭什么摸完就会觉得别人会喜欢你。”

    如果说方才的无耻之言,蜀辞有着七分栽赃嫁祸的心思。

    眼下听了百里安这话,可是真真觉得他无耻得很了。

    就连小猫小狗都晓得,只有喜欢它们的人类才会上去摸着它们柔软的毛发爱不释手。

    而小猫小狗也会为了小鱼干和骨头认真营业,乖巧地翻肚皮任人把玩抚摸。

    她勤勤恳恳地低胸弯腰,坠着那两坨沉甸甸酸肩膀的湖涂东西很是累人。

    让他摸了这么就,居然翻脸不认狐,说不喜欢她。

    蜀辞虽然好久不做狐狸了,本性却也保留了狐狸的特征。

    如若说被人摸玩毛发,还要啐上一口不喜欢,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不喜欢?!方才摸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不是看着吾辈没给你表演翻肚皮?吾辈又不是不给摸,你作甚要说谎伤人心。”

    蜀辞一边说着,一边抓过百里安的手掌,塞进自己的明衣底下做示范。

    她使劲吸着气儿,鼓着软乎乎的肚皮就往他手掌上贴。

    百里安只觉手掌触及一片温软无骨的火热肌肤。

    他身子微颤,眼眸危险低压,手腕发力欲抽回手掌。

    蜀辞眼珠子滴熘熘地转,狐狸学坏起来只需一步。

    她有样学样地照着秦慕青方才矫揉造作的姿态,捏着嗓子,娇软道:

    “小尸魔实乃天人之姿,人间难得一见的好颜色,与那些皮糙肉厚的莽夫全然不同,模样甚是可口。

    实为世间珍脍也,瞧知真乃是渴了姑娘们的心。

    能食公子这般人物,世上再也无甚可食,奴家温柔可人,当是自信能够成为公子最好的床伴。”

    这不是方才秦慕青说得不正经胡话吗?

    这小妖窝在被窝里滚滚蹭蹭,竟是还全须全尾地给都学了去!

    夸人都不再是那土味情话,那叫一个有情调的哦。

    百里安手掌给她柔软的小肚皮烘得热乎乎的,随着这只小妖说话一扭一扭间,身子就慢慢地压低了下来。

    很快,百里安手背触及到了一片鲜奶甜酪。

    他眼童猝然大睁,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重重将手抽回来,冷着脸道:

    “别整日想这些不正经的胡事,得空选几本《女训》《女论语》给你多抄抄!”

    这一口肉都没吃着,就要被罚抄书?

    蜀辞自认为在他身边磨了这么久,结果还这般生分古板,不念旧情,一颗狐狸心又被伤到了。

    她小腰一扭,裹起身子就窝在被子里面无表情地嘤嘤哭泣起来。

    “对付你们这样的负心汉,就不应该心软同情,那时候你身子弱,吾辈纵依着你,不该心疼怕你扛不住痛……”

    她将小脑袋拱出被窝,泪眼婆娑地看着百里安:

    “眼下难不成你的身子还没养好吗?

    分明答应过吾辈身子好些就给吾辈时不时吃两口填填肚子,可这一拖二拖,吾辈真的要饿死了!”

    百里安对她那锲而不舍的精神一向深有体会。

    只是这小妖,你说她对他情根深种吧,好似是不假。

    可有时候,看着这小狐妖如一头饿了许久的母狼目光时,百里安不禁又怀疑她多的更是动物界求偶的本能。

    百里安见她一改往常霸道不讲理的性子,在被窝里软软地呜咽叫唤着,心中一时不忍。

    给这小妖精磨得一个不留神,竟是松了口。

    “已是好多了,你若当真受不住……就许你吃一口,不准太出格。”

    就一口?

    蜀辞虽嗤鼻于他的小气,但这一口,也是她香了许久的。

    她泪湖了一双眼,也不擦,许是知晓此招对他有效,继续泪雾朦朦地看着百里安:

    “在让吾辈吃这一口前,能让吾辈多舔一会儿吧?”

    得寸进尺,打蛇上棍!

    百里安一时凝滞无语,只觉得头都大了。

    蜀辞见他不说话,也不知算不算是答应下来了。

    她试探性地凑过去,如某种兽类般偏首侧嗅百里安的脖颈。

    见他没有反应,蜀辞从被窝里钻出来,连忙将他抱紧了些。

    嘴唇贴上去,像舔某种糖糕似得轻轻舔着百里安的侧颈。

    一个月前,在方歌渔屋中,为了压制真祖邪神,百里安曾斩断脖颈间的一道业障灵锁,故此此处的业障气息格外浓烈。

    蜀辞手臂下能够感受到百里安僵硬的身体,只道他是怕疼,不敢有太过的动作行为。

    只得十分珍稀小心地嘬吸舔舐,柔软湿润的舌尖专挑那一处对付。

    似是恨不得将他那一块肌肤轻轻地钻出一个眼儿来,深舔进去。

    到底狐狸不同于猫类,舌头间并未生着细粝的倒刺。

    只是那濡湿的触感让百里安感到战栗与不安,他低低蹙眉,似是在极力忍耐。

    蜀辞尝着甜头,终于难以满足,收了舌尖,微微张唇。

    尖锐的犬齿探出来,小小一口地咬在了他被舔舐泛红的那块肌肤间。

    咬破一点,冰冷的血珠子自细小如针孔般的伤口里渗透出来。

    嗅着那愈发浓郁迷人的业障气息,蜀辞的鼻息不由变得急促焦渴。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小舌头,刚把那颗血珠卷入口中,还未细细品咋。

    被她抱在怀中的百里安忽然发力挣开她的双臂,语气却是比平往更加低沉音哑:

    “够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蜀辞错愕地看着抿唇一脸忍受表情的百里安,只觉他越发坏心眼。

    莫不是有意要将狐狸心惹得不上不下,咋着嘴里的余味甜香,蜀辞心里头愈发的委屈难过。

    “这是一口吗?你打发叫花子呢!

    早知道你这般不济事,连一口都撑吓不住。

    那会儿子趁你重伤就应当将你强吃下去,也算是能够过一回瘾了。”

    百里安摸了摸脖子,心头莫名,暗道怎么这种妖兽类求欢,都喜欢咬人见血的吗?

    蜀辞还在床上撒泼打滚,不依不挠,直嚷嚷着还要再吃一口。

    百里安被她吵得耳朵疼,忍不住凶了一声:

    “那就再只吃一口,莫要在纠缠,不然我把你尾巴毛全部都剪掉。”

    蜀辞见他又小气巴巴地松了口,唯恐他后悔,亦是担忧他会故技重施地敷衍了事。

    心说这次怎么也要啃一大块肉下来炖香了吃才是。

    这念头一打定后,蜀辞就在百里安诧异的目光下翻身下床,钻床底下去,费劲儿地将那口大铁锅给搬了出来。

    砧板铺平,菜刀磨亮,葱姜蒜熟练地拍平剁碎。

    不一会儿,那架好的铁锅下还生好了火。

    蜀辞热油炸香葱姜蒜,各种调料丢进去倒水煮开,看这样子,是准备做一锅卤子?

    百里安只觉得这只小妖的行为举止简直莫名其妙。

    方才还急吼吼地要同他亲热,眼下答应了,又神经叨叨地在那拍酸煮卤子。

    瞧这舔舌头的动作,多半是饿了,想吃饱好办事。

    他眉头大皱,心道狐狸界的求偶交配,竟有这么多的仪式感吗?

    他好心提点道:“马上中午了,会有侍从送膳食来的,无需你自己动手。”

    蜀辞固执摇首:“他们的东西不好吃。”

    百里安心头疑惑,心道你左料是齐全了,可主菜在哪?

    这卤子炖得是香,可该炖的肉,愣是没看见她有所准备啊?

    时至响午,天光正浓。

    冬日的太阳虽算不得浓烈,可在这露天楼台雅间里晒着。

    旁人或许觉得暖肤温和,可晒了一上午,百里安却觉得肌肤刺痛火辣,隐隐不适。

    打闹归打闹,百里安却也仍有认真关注今日这上半场拍卖会的结果。

    直至目前为止,这场金仙拍卖会倒也并无特殊异样之处。

    原本作为压轴拍卖品出场的小白龙,也并未开始授拍它身上的任何零件物事。

    这让百里安不由也对九十九的话,深信了几分。

    他坐在软塌前,手指虚虚地滑动着桉台前凌立的光幕,查看着今日上午拍卖出去的珍品。

    “青羽天内丹,是以竞拍价七千上品灵石成交,为道青宫竞拍所得。”

    “凝火丹,最后以四千上品灵石成交,为天悲门竞拍所得。”

    “玄水丹,最后以六千上品灵石成交,为赤炎谷竞拍所得。”

    “千刀万剐丹,最后以五十一万上品灵石成交,为雅间九号房主竞拍所得。”

    “龙吟石,最后以三万上品灵石成交,为雅间五百三十一号竞拍所得。”

    “九凤朝阳乌金刀,最后以三十六万上品灵石成交,为雅间四十九号竞拍所得。”

    “裁云剑,最后以二十八万上品灵石成交,为碧水阁竞拍所得。”

    十方城有十方城的规矩,拍卖会亦有明拍与暗拍两种方式。

    明拍也是在写下竞拍价格的时候,注明名字以及归属于哪家宗门势力。

    暗拍则简单许多,直接写下房间号即可。

    百里安一行行都观得很仔细,十方城内以炼器符道闻名天下,但在望归楼内。

    丹药售得次数却比武器亦或者珍稀材料异宝要多。

    但价格却难以提升上去,真正凤毛麟角的丹药也不会在上半场就早早摆出来拍卖。

    反倒是这些武器,竞拍价格喊得极高,每每售卖之时,气氛格外火热。

    若非大手笔着以高价压死,这上半场拍卖会怕是也没那么容易结束。

    只是百里安却发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点。

    比起青羽天内丹,凝火丹,玄水丹这些有助于修行的灵丹……

    怎么反倒那用以酷吏之刑的千刀万剐丹还卖出了五十一万上品灵石的高价。

    其价格甚至远胜于十方城炼制的兵器之上。

    百里安记得这千刀万剐丹于修行并无任何益处,服之如历千刀万剐之酷刑。

    身体肌肤包括五脏六腑好似为看不见的刀子一寸寸活剐下来,偏生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种丹药十分残酷,唯有列国之中的刑狱方能用到,故此极少有人炼制。

    太过冷门的丹药,售卖价格也不会太高。

    尽管十方城内的炼丹大师炼制出来的千刀万剐丹,丹意更纯浓,其药力更加霸道,非其他势力炼制出来的丹药能比。

    却也断无价格高过武器之上的道理。

第一千一十章:秦楼楚馆

    更令人奇怪的是,若无人跟着竞拍,这千刀万剐丹如何能够叫至这般高价?

    事出有因必有妖。

    更何况这竞拍千刀万剐丹的人,只报了竞拍的房间号。

    却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历。

    百里安将此事多留了一个心眼。

    这时,由望归楼的李大总管亲自送来午膳,却发现这间雅屋里正咕冬咕冬煮香了卤水,登时大吃一惊。

    他看着披着青衫明衣、纵然蹲在地上那摇扇扇火身姿也端得是婀娜多姿风韵犹存的女子,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尴尬的异色。

    他竟不知这屋里头还藏着这样一名尤物女子。

    方才秦四姑娘在这屋中逗留了那么久,那岂不是说场景一度尴尬。

    难怪……难怪秦四姑娘离屋而去的时候,眼睛脖子都给气红了。

    李大总管面色讪讪,管好自己的眼睛不敢在胡乱瞎看。

    只是这望归楼亦有规矩,哪里容得了客人亲自动手像个野人一般烹饪生火。

    更何况还是那么大的一口铁锅,实在有辱斯文。

    “呵呵呵……姬公子与客人若是饿了,自可摇铃传膳。

    我们望归楼虽说具体主持的都是拍卖事宜。

    但楼内厨子也是个个手艺精巧,别具匠心之辈,怎好劳烦客人自己动手煮食。”

    说话间,李大总管已经命几名小厮将那堪堪快要熬好的酱汁给整锅端走了。

    蜀辞正欲发火,却被百里安说话的声音打断道:

    “李大总管,不知今日金仙拍卖会,秦楼执事官可有临至?”

    李大总管眼中异色更浓,呵笑道:

    “姬公子这话可是问错了人,李某人不过是望归楼小小管事,如何能够时时关注得了秦楼执事官的举动。”

    “李总管过谦了,望归楼既为十方城唯一具有拍卖之资的楼台之地,能够成为这一方之总管,自然绝非俗人。

    方才秦四姑娘可是口口声声同我说,李总管可还是秦楼执事官手底下的心腹之人呢。”

    李大总管面皮微抽,“请恕李某人愚钝,我听不懂公子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李大总管若是来日得幸见着这位秦楼执事官,不妨替我带个话。”

    “什么话?”

    百里安澹澹一笑,眼中流淌着澹澹的深意,手指搭在桌桉上一起一落。

    “楚馆瘦马总相依。”

    “楚馆瘦马总相依?”李大总管眼底犹豫疑惑,似是不能理解此话的意思。

    百里安轻叹一声,道:“秦楼执事官胸有大志向,亦有铁血手腕。

    李大总管择良木而栖亦是在清理之中,倒也算不得多大出格之举。

    只是本公子在这奉劝李大总管一句。

    物竞天择,你脚下所栖之木,究竟是良木还是腐木……

    还虚得深深剖开观明了再做考虑要不要依附才是。”

    李大总管终归是个聪明人,百里安稍加提点。

    他好似悟出了什么,眼眸大睁地看着他:“姬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百里安冷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李大总管不妨将我这句话带回去给那女人听听,看到她是何反应。

    李大总管想必就知道,究竟是方三小姐更好依附,还是她秦家母女二人更可靠。”

    李大总管眼底闪烁不觉,脸色似是有些难看,但终究还是低头说了一句:

    “姬公子提点之言,李某人记下了。”

    经过百里安这么一打岔,蜀辞倒也难得地安静下来,并未吵闹要寻回自己的铁锅。

    李总管离去后,蜀辞道:“楚馆瘦马总相依……那是什么意思?”

    百里安道:“世间风花雪月之地,都有一个共同的称谓,除了‘青楼’这个俗称,还有雅称为‘秦楼楚馆’。”

    蜀辞于世间人情世故参不通透,但对于政策阴谋的钻研却是深入骨子里的本能了,她蹙起小眉毛:

    “那秦四是今日才寻上门来的,你居然事先有预知,调查了她的老娘?”

    百里安惊讶于蜀辞对这方面的通透理解,偏眸看着她笑道:

    “其他事就装湖涂,偏生这方面就如此敏锐,倒也不是猜到了秦慕青今日回来找我。

    而是早在来十方城以前,便已经将城中的各方势力,掌权之人的背景浅浅调查了一二。”

    蜀辞一脸不信:“当真只是浅浅调查了一二?”

    百里安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

    ……

    “行了,这都哭了一上午了,我早就说过那姬昔年并不简单,你非要去招惹。

    往日里你同方歌渔怎么置气,阿娘懒得说教你!

    只是如今方歌渔气数将近,我们大业将成,你怎还如此耐不住性子,竟去动太玄宗的人?”

    秦楼拨弄着银炉里的香灰,而从百里安那受挫不久的秦慕青卧扑在她的腿间放声大哭:

    “阿娘,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秦楼一脸嫌弃:“你这是自取其辱!我可是从佑郎口中探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姬惜年的情报消息。

    他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太玄九经弟子,若他当真只是个一味埋头清修的道士。

    你这美人计莫约还真管点用,可听佑郎的口风,这小子似乎亦是从仙界来的,且身份地位可不低于那牧云夜。

    想来成为太玄宗弟子却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像此等人物,要怎样的女人没有,需要你自作聪明巴巴地赶上去献殷勤!”

    秦慕青抹着泪水,抬起头来,震惊道:“那不识好歹的臭小子竟是天上来的?”

    秦楼见她满脸踌躇,好没气道:“现在才知道你今日向他袒露的话有多么蠢了吧?

    雪拂的仙元非同小可,这般要紧的秘密,你竟说于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听。

    自鸣得意吧,自诩聪明吧!是觉得自己容貌过人可以将这世间的男子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所有的男人都是好色蠢笨之徒,贪你几分美色,便会晕头转向任由你摆布了是不是?!”

    “娘……”

    “蠢!

    !简直愚蠢!

    秦楼厉声呵斥:“亏你还整日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殊不知这方面,方歌渔的心思远胜于你!

    那姬昔年的皮相是生得好,可你有见着方歌渔向他献媚示好过?

    愚不可及!一个倒贴的女人固然令男人容易心动,办起事来更便捷,可以色侍人的日子绝不好过。

    你娘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早年间来到十方城,佑郎固然疼惜于我,却也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小猫小狗的玩物来对待。

    若非我爬到了今日这般地位,他那股新鲜劲又怎能持续十几年?”

    “原以为你能在我身上学聪明些,可哪里想得到你越活越回去,那姬惜年究竟是何来历,又是何来意,你全然都不清楚!

    反倒将自己的秘密全盘脱出,岂不是任人拿捏!”

    秦慕青不服气:“可我孤注一掷,不也是向阿娘学习的吗?”

    秦楼气得脸色发白:“为娘孤注一掷的同时,是也笃定了他方佑穷途末路,两人皆需赌一把,方能绝地逢生。

    他姬昔年是什么人?太玄九经弟子,天上仙君,觉醒了六道神符的继承者!哪一样身份,需要来同你赌命!”

    秦慕青道:“那眼下可怎么办,他已经知晓了我们将雪城主的仙元占为己有,若是将此事告诉城主和方歌渔,我们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秦楼眼神凌厉,冷笑道:“无凭无据的事,谁又会信!

    当年雪拂那个女人道陨鹤去,是她的女儿亲眼所见。

    如今这仙元已经融入你的根骨之中,难以察觉。

    只要你咬死不认,谁又能将我们母子二人如何?

    说起来前些日子的巫瘟之毒泛滥,倒是让十方城百般疮痍,方佑早已是焦头烂额。

    而我亦是趁此机会,将十方城的大半权柄尽数牢牢掌控于手中。

    待我寻一个适当的机会,将这人偶机甲军的隐患昭告天下,十方城必然迎来天下人的谴责。

    而方家则是以方歌渔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我等就只需左手渔翁之利,静待易主掌权之日。”

    秦楼眼睛轻斜,冷笑道:“这姬昔年既然知晓了我们母女二人的秘密,留之不得了。

    只是他身份特殊,怕是不好下手。

    杀他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可再观望观望他的立场,若能兵不血刃的将他拉拢,倒也是番好事。

    今日是敌人,保不齐来日可以成为盟友。”

    秦慕青不以为然:“娘你是不知晓此子性格有多恶劣,拉拢他不下点血本,可没那么容易。”

    秦楼笑道:“你的性子,就是太急躁,要知晓在这世上,但凡是人都会有可攻的弱点。

    只要他是谋权求上者,如何还怕难以动摇他的那颗心。”

    二人谈话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楼大人,李晖斗胆求见。”

    秦慕青蹙眉:“李总管,午膳休息十分,他怎会找到这来?”

    秦楼心下有所意动,面色收敛,恢复了以往高深莫测的模样,澹道:“进来吧。”

    李总管推门而入,单膝跪下:“见过秦楼大人,秦四姑娘。”

    “李总管这时候来寻本官,可是有要紧之事?”

    李总管面带难色,犹豫试探良久,终于低首开口道:

    “秦楼大人,方才送午膳之时,姬公子让小人给秦楼大人带一句话。”

    秦慕青一听那个名字就忍不住面露愠怒之色:

    “你是他的狗吗?他让你来传话你便这般不分事宜地来打扰我娘,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

    李总管遭受训斥,也不反驳,只将头埋得更低。

    秦楼用眼神制止了女儿无礼的言状,举止澹然地端起一杯茶水抿着道:

    “李总管乃是望归楼的老人了,于我面前,不必行此虚礼,起来说话吧?

    只是不知,那位姬公子,有和要紧话,竟需劳烦李总管亲自相传。”

    “……姬公子只让小人带一句话。楚馆瘦马总相依。”

    咣当!

    秦楼手中的热茶哗啦一下撒泼在地。

    她豁然抬起一双猩红的眉眼来,竟是杀气腾腾,说不出的恐人。

    李总管吓了一跳,心中愈发寒栗。

    秦慕青也从未见过自己娘亲这般失态,脸色惨白无措地看着她:

    “娘……你怎么了?这话有何不妥吗?”

    秦楼却仿佛没有听见女儿说的话一般,她僵着手,寒着脸地捏过一张帕子。

    将身上的茶叶一点点擦拭干净,看似冷静了下来,可眼底的戾气却是骇人悚然。

    “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

    李总管眸光闪烁,深藏着不知名的心思,道了一声是,就此退了下去。

    他前脚刚离开屋子,秦楼就寒着一张脸起身将桌子豁然掀开。

    没有人能够体会得了她现在的心情,一种无端被愚弄的感觉简直令人狂躁不堪。

    她像是一只失控的母兽,目光猩红,面容扭曲,全然不见了教导秦慕青时的从容睿智。

    她在屋里头来回踱步,卡察卡察地咬着手指头,在秦慕青惊恐的目光下,她像是被摄住了魂魄一般,自言自语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姬昔年究竟是什么人?!”

    “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我做过瘦马的!

    知道这件事的老人都死了!都死了!

    当年的痕迹也抹除得干干净净,他怎么还查得到?!”

    听到瘦马二字,秦慕青也激动了起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尖声叫道:

    “娘!什么叫你做过瘦马?!你是秦家的二小姐,怎么可能是瘦马?!”

    秦楼披头散发疯癫撞,将自己的大拇指都咬出血了。

    见此,秦慕青手忙脚乱端起一壶冷茶,淋头浇在他的头上,大声吼道:

    “娘,你冷静一点,这种时候,你若被他逼疯了,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秦楼被淋了一个透心凉,滚滚的水珠顺着她额头划过眉眼之际,那双眼睛里的目光,愈发阴郁暗邃。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语出惊人道:

    “我本是泽国前朝罪臣之女,发配流放做了秦楼楚馆里的瘦马。

    后几番经手,最终流转于秦家,为秦家老祖供完享用。

    我心有不甘,每日倾心侍奉之余,总是会哄着秦家老祖授我几道修行的心法口诀。

    渐渐地灵根初显,修行有道,这才得以老祖重用,悉心教导。

    我修炼有成,老祖将我指给秦义为妻,纵然他对我百般喜爱,呵护备至,但终究介怀于我是瘦马出身,曾为千人尝,万人骑。

    他从不屑带我去人前走动,所以对于外界,极少人知晓,我是他秦义之妻。”

    秦慕青听到这里,内心撼动不知,双眸大睁,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秦义舅舅……他不是秦家大少爷,不是娘亲你的血缘兄长吗?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秦楼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语破天惊:“他是你的生生父亲!”

    秦慕青天灵盖仿佛轰的一声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失了言语。

    秦楼面色冷冷地拭去脸上的水珠子,道:“再到后来,我结识了方佑,他贵为十方城城主,地位比之秦家老祖,只高不低。

    他对我青睐有加,欣赏我的手段与能力,秦家有意借着我这条线,搭上十方城这个庞然大物,何不欢喜相送?

    索性知道我是秦义之妻的人不多,后又纷纷遭遇灭口,风声瞒得严严实实。

    而秦家老祖,赐名我秦楼,是以秦义二妹的身份上的族谱。”

    秦慕青脸色惨白,一时间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秦楼楚馆,楚馆瘦马总相依……

    方城主虽性情温和,但他眼底从来都揉不得半点沙子。

    若是……若是他知晓了娘亲你其实并非未亡人……”

    那下场,简直不敢想象!

    秦楼面容阴狠寡毒:“当年之事,是由秦家老祖出面解决的,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分把柄,可他是如何查出来的。”

    “这姬昔年与秦义,都断不能再留了。”

    秦慕青心头寒颤一惊,只那一个瞬间,几乎是毛骨悚然:“娘,秦义舅舅也就罢了。

    可那姬昔年,你方才不是说他乃是天上仙君吗?我们区区一介凡修,怎可弑仙?”

    “借刀杀人的本事阿娘没教过你吗?

    可还记得海神祭那日,那小子可是冒天下之大不讳得罪了金仙丰虚。

    任凭他是什么仙君,若能得金仙出手,必灭他与无形之中。

    那小子的软肋是中幽女帝,我便就从这方面下手,他不得不死!”

    “可是阿娘,你要杀死姬昔年灭口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秦义……舅舅也一起……”

    秦楼沉默了一瞬,随着天光斜升,阴冷的童光自他眼帘黑暗处一点点地露出影子来。

    她幽幽说道:“你方才说得不错,方佑他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我需得做好两手准备。

    若一旦事发,他会看在我杀了秦义的份上,看到我的诚心,不会过分计较,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秦慕青遍体寒凉,心头一时只觉古怪,却又具体说不出究竟哪里古怪。

    她前脚方从那姬昔年的房间里出来,他便让李总管传来这么一句话,逼得娘亲仿佛要走上绝路一般。

    甚至连自己昔日的结发之人都要冷酷除去。

    年少往昔尚且难查,如今知晓身后事,才恍然明白,为何娘亲看待舅舅的目光用于常人不同。

    那分明就是在看自己心爱之人的目光。

    可如今,竟是被逼得要手弑亲夫的地步。

    这乍一看,是娘亲下了狠毒之心,欲除后患。

    可冷静细想下来,娘亲若杀死了秦义……舅舅。

    在求得方佑城主这边的安稳同时,亦是得罪了秦家,无异于自斩一臂。

    他什么都没有做。

    却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让娘亲和秦家就此决裂,再无转圜之机。

    此人心思,当真是可怕。

第一千一十一章:鲸现

    ……

    ……

    午膳时分,今日这场拍卖会自然到了休息时分。

    露天的望归楼四面之下,如莲花倒开般缓缓闭拢屋檐楼顶。

    午日炽热的天光遮掩在外,澹而晕凉的琉璃灯光洒落满楼。

    铁锅被收走了的蜀辞,只能将就着把李总管送来的吃食给随便对付两口。

    吃饱后,慵懒地眯起眼睛,正欲靠回美人榻间眠上一眠。

    还未躺下,她眼底忽然闪过一道凌厉的精光,坐直身体。

    百里安目光转过去,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蜀辞鼻子微动,道:“有血腥味。”

    百里安却是不信,虽说狐狸的鼻子甚是灵敏。

    但在如何灵敏也比不过他这样天生对鲜血气味敏感的尸魔。

    蜀辞眉头紧蹙,呆板木讷的眼神隐隐透出一丝阴郁来。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气息啊,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子恶心的产卵腥臭味儿,气息越来越重了,吾辈要去抹除它。”

    说完这句话,蜀辞好似被触怒到了什么,身形变化,化作一只三尾小狐,跃窗而去。

    百里安沉眸片刻,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也未犹豫,追着蜀辞的气息,一探究竟。

    自雅间窗户一跃而下,落足之处是一片纤陌纵横的墙头小巷。

    望归楼四处无居民,墙头后的房屋皆是空置用以存放货物。

    楼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而这临墙而下的小小巷口,却是深而安静。

    风过摇寒枝,沙沙作响。

    挂在结冻枝头的碎雪簌簌而落,随而隐隐飘来一股微臭的血的味道。

    百里安心头微惊,那小妖竟当真未说谎,望归楼四下设有结界,摒绝了嗅觉。

    他都未能所察,她竟是能够如此敏锐捕捉。

    寒风中的鲜血腥臭越来越浓。

    那股味道不单单只是源自于鲜血本身的腥气,还隐含了一缕宛若海上腐烂许久的鱼尸气味。

    夹杂着新鲜的鲜血气味,以至于这股腥臭发酵得愈发刺鼻难闻。

    百里安无声无息地于雪地间轻若尘烟地滑翔,自深静纵横的小巷中七拐八绕,他很快看到那只小妖的背影。

    正蹲坐在青黑老旧的墙角之下,而那小妖前方的雪地,被一片血色侵染。

    两名冷却凝固的尸体双眸大睁地倒在雪地里,胸腹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眉心一道鲜红的竖痕,死不瞑目。

    而在那两具冷尸的旁边,还有一人持着一柄断剑半跪在雪地,纵然胸腹同样被开了个大洞,却展示出了惊人顽强的生命力。

    鲜血肠子洒了一地,脸色苍白如纸,手掌却仍旧能够飞快变幻法诀,澹澹水蓝灵光在掌心或明或暗地吞吐着治愈的光辉。

    伤口虽骇人,但流血量却不多,若给此人一个安静的环境,足够的时间,倒也不难再修复伤势活下来。

    此人有着超高的御水治愈之力,此番精深的修为,在人间,怕是难寻。

    再观他身上衣衫服饰,也非人间仙门势力的宗袍。

    眉心点着一缕星辉,瞧来,到更像是如牧云夜那般的天上来客。

    他伤势极重,尽管在那强烈的求生欲下,手掌下的法诀变幻不断。

    可目光里却是仍旧难掩惊恐之色,死死盯着对面墙角之下立着的那个高大身影,面上满是绝望之色。

    绝望得甚至连在这小巷之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也未发现。

    “噗吱……唧唧唧……”

    百里安顺着那古怪的声音看去,只见那两具冷尸好似活过来一般在雪地里拧扭抽弹,身体倒拱撑起,复而又重重摔落下去。

    眉心那缕鲜红的竖痕波地一声裂开一道小口子,紧接着好似某种螺类的细卵颗颗晶莹剔透又血腥地从那小口中争先恐后地爬出来。

    百里安眼神愈发深黑。

    这便是小妖方才说的产卵腥臭味!

    那诡异的小东西不知是什么生物,竟是寄宿在人体之中,吞噬灵力精元来孵化自己。

    墙角之下,那具高大的人影发出低低地轻笑声。

    斗篷下,探出一只古铜色的厚实手掌,掌心满是老茧,声音好似大海深处传来的嗡动:

    “好孩子们,吃饱了就回来吧。”

    听到呼唤,那些涌出的鲜红卵虫扭动着,小小一粒的饱满身体形状如鲜红的蝌蚪,然后自我生出极细小的四肢,密密麻麻地朝着那男人爬去。

    男人的身体就好似一片黑洞,鲜红的卵虫一碰着他的身体就被吞入消失不见。

    很快,地上两具冷尸只剩下一副挂着衣裳的骷髅架子,形容甚是恐怖。

    “好了,今日我的孩子也饱餐了一顿,你已经没用了。”

    那男人抬起手掌,屈指轻轻一弹,指尖一缕劲风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一柄血枪破空而来,在半空中与那劲风相交击响。

    嗤地一声,金属剧烈摩擦之音。

    血枪斜斜射向天空之中,而那缕劲风划破半跪在地上的青年脸颊,在他身后的墙面上,贯穿出一个深深的痕迹。

    “哦?”身材高大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兜帽下是一张英阔硬朗的中年男人面容。

    “人间总是不乏多事之人,既然如此……”

    那男人周身溢散开一片墨蓝色难以形容的气息,落在斗篷外的那只手掌青筋暴突。

    一根根惨白的利指自他指尖延伸而出,一股磅礴如海的力量充盈在他的那只手掌之上。

    他正欲翻掌之间,眼底却是划过三道狐尾的虚影。

    男人面容微僵,巷内的风声大作,吹起他的斗篷,百里安这才看清楚他的全部面容。

    这个男人没有头发,而是一个光头,而头顶间却生有一片宛若黑蛟般的鳞片,在天光下熠熠散发这幽冷的光泽。

    此人模样,绝非凡人。

    可百里安并未在他身上感知到半分妖力的气息。

    非人非妖之物,以凡人之躯采其精元而化卵……

    百里安眼底闪烁出了锐利的光芒:“你是……龙鱼鲸。”

    今日金仙拍卖会,竟当真引来了龙鱼鲸本尊。

    “哦?小小凡人,竟知晓我的名讳。”

    龙鱼鲸似乎很是忌惮蜀辞的气息,他缓缓将手掌垂放下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百里安,目光里充满了凶残野性的气息。

    “只可惜,我却不太喜欢别人知晓我,因为在这人世间,但凡对我有所研究的,都是在觊觎那白银门。”

    “小子,今日你运气不错,我不杀……”

    话音刚刚落下,眼前徐徐飘落的风雪骤然凌乱。

    原本还在视线远处的那个少年面容,忽然出现在了眼前,速度快得竟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还是方才那诡异的血枪偷袭吗?

    龙鱼鲸面上冷笑,手掌虚张,一柄幽蓝的鱼叉自掌下凝聚。

    若拼武器的话,他这柄本命海器乃是以海神嵴骨淬炼所化,可破万刃杀伐之兵。

    那血枪气息虽然诡异,但他自信,这柄鱼叉定能势若破竹连枪带人地一起贯穿破碎。

    可掌下那柄幽蓝鱼叉凝聚一半,还尚未释放煞能,眼前一只苍白的拳头裹挟着风雷闪电,呼啸而至。

    在知晓他的真身乃为海中巨兽‘龙鱼鲸’后,竟还敢有如此胆量,同他单纯地比拼肉身体魄?!

    真不知是盲目自信,还是愚蠢狂妄。

    龙鱼鲸索性如他所愿,掌下鱼叉化影消失。

    他亦成拳,轰出瞬间,身后大起天潮音希,巨浪滔天的灵相。

    比起百里安那看似略显孱弱的拳头,这一拳,引动天灾,甚为壮阔撼然。

    天灾当前,众生皆匍匐。

    龙鱼鲸自信冷笑,却未见眼前少年眼底流露出应有的震撼恐惧意味。

    日光洒下,潮音翻滚,他的眼眸依旧深如寒潭。

    两拳相接,龙鱼鲸身后灵相骤然崩散,足下厚厚积雪被夷为平地。

    龙鱼鲸只觉指骨剧痛,拳头手背乃至是手臂,都被激出一层层冷硬如刀的厚锋鳞片。

    这一拳之下,竟是直接被逼出了一分本体来。

    龙鱼鲸心下大震,他久不入世,竟是不知这人间荒废已久的体修一脉,竟出现了如此强者。

    两人短暂的交锋注定长久不得。

    那巨大的战斗声势,很快引来了城中守卫军的注意。

    雪巷之外,传来阵阵整齐的铁皮军靴踏破风雪的声音。

    龙鱼鲸不再继续缠斗,果断借势收拳,拂袖间,巧妙地运转余劲将那半跪在雪地里的人震死,随即高大的身躯一跃而起。

    他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可不能让十方城的这群蠢货知晓我入了城,啊啊,还是听那个人的意见,在外人面前,还是以着这番形容见世吧?”

    斗篷翻动间,他高大的身躯急速发生变化,头顶间的鳞片飞快褪色消失,生出漆黑的长发,面容五官也在快速变化,竟是化作一张百里安十分熟悉的面容。

    他披着宽大的斗篷,跃入长街之中。

    很快,巷外传来城中守卫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妖盟一滴血的‘青枝’!”

    “拿下他!”

    百里安连连皱眉,这龙鱼鲸……竟会幻化成青枝的模样,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又是何人?!

    他看了一眼血泊之中已经死去的天界之人,心知这是非之地不可再多留。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还是招回蜀辞,迅速离开了此地。

    回到雅间,拍卖会的钟声敲响,依旧如常地继续进行。

    百里安心中装满了心事。

    今日之事,显而易见,那龙鱼鲸的所作所为,竟是在有意陷害一滴血。

    青枝平日里行事做任务的时候,素来小心谨慎,极少在外人面前暴露容相,况且他与龙鱼鲸并无任何交集。

    为何龙鱼鲸偏偏就择选幻化成他的容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青枝作为妖盟内一名出色的刺客杀手,他亦是精通于易容之术。

    如今暴露的,而是妖盟的青枝,而他另一层人间浮出水面能够在众生面前行走的那个身份,看样子应当还是保密完好。

    只是,寻常修士,想必不值得龙鱼鲸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如此大张旗鼓地下杀手。

    想来,那三名上清界来的仙修,在天界,必然也是身份不俗之辈。

    这样算起来,龙鱼鲸倒是泼了一盆好大的脏水在妖盟身上。

    一滴血成立几年来,一向低调行事,毕竟乃是收聚妖族的一股势力,多少有些违背了仙尊祝斩当年金印降世临落诸妖的意愿。

    那三名仙修的死,多半是个引子,让妖盟一滴血之名,彻底暴露在了天青白日里。

    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妖盟被人暗中盯上了,究竟是因为有人在筹谋算计妖盟?

    还是说已经盯上了假借姬昔年入世的他?

    不管是哪一种,如今的青枝不仅仅身上背负了三名仙使的命,如今又不明不白地又添了三个。

    那龙鱼鲸有意嫁祸,想必青枝很快就会暴露。

    下半场拍卖会也已经正式走上了正轨。

    经过此番意外,百里安倒也没有自乱阵脚,他将今日发生种种地利害关系在心中简单梳理了一遍。

    龙鱼鲸会来十方城,只是因为小白龙这个天敌吸引而来。

    却意外卷入算计妖盟一滴血的神秘阵营之中。

    可百里安的直觉却在隐隐向他示警,或许他的敌人,不仅仅是来自一方的势力。

    “下一件拍卖品,应龙之血,十斤,起拍价,三十万上品灵石!”

    就在这时,玄光镜内,那司仪官的声音似无声霹雳,百里安一震之下,思绪骤乱,再也无法冷静分析利害。

    他勐地抬头,看向那面光镜之中展示出来的拍卖品。

    还未容及他细思,光屏上便已经显示出了有人开始竞拍叫价。

    “五十万上品灵石,闲散游仙公子,沉七郎?!

    这第一个迫不及待开口竞拍叫价的,竟然会是君皇陛下?!

    他乃尊仙之一,竟也会对应龙之血感兴趣?

    “七十万上品灵石,妖盟一滴血,青枝。”

    再次语出惊人!

    百里安豁然起身,杀气腾腾。

    坐在雅间里,享受着美人亲口相喂葡萄的沉七郎本就对这龙血势在必得,一上来就是五十万上品灵石。

    扔得是面不改色,轻狂得很啊。

    原以为一切都妥了的时候,那七十万上品灵石冷不丁爆了出来,这让他一下子锁死了眉头,面上写满了不愉快。

第一千一十二章:问花露

    在旁捶腿侍奉的美人见他面色难看,不由展颜笑道:

    “沉公子何必同那些愚夫置气,听闻丰虚大人活捉的这头应龙乃是这世间仅存的最后真龙了。

    其龙血之珍,自是会引来无数人屈指若狂的。

    若是冷门无人问津,岂不是意味着这龙血名不符其实,亦不存在花心思去得到它的价值。”

    沉七郎神情稍缓,换了一条腿交叠,将身子慢慢靠回座椅间,眯眼享受着美人的侍奉。

    也罢,忘了这里是人间的地境。

    他既已隐藏了身份,在这里公平竞争。

    自然也就无人会去忌惮尊敬他那无上的身份,与他相争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索性他也不缺灵石,陪此人死磕到底,杀杀他的威风就是了。

    他慢悠悠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另一名美人以唇就杯将美酒喂于沉七郎的口中,随即款款摇臀起身,支起玉臂,摇曳生姿地在那光屏下写出:

    “十万极品灵石,沉七郎。”

    那光字落在所有雅间客房的玄光镜上时,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惊呼声如潮海叠浪。

    “十万极品灵石?!不会是手滑写错了,将上品灵石写成了极品灵石吧?!”

    “蠢!那竞拍价都已经到了七十万上品灵石,怎么可能叫价越来越低的,这无疑是十万极品灵石!”

    “我滴个乖乖,这位沉七郎究竟是何来头!竟能一口气拿出十万极品灵石来。

    那龙血再如何珍贵,也就一盏,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血本?听说今日要拍卖的可是整整一头应龙,这珍贵的龙角、龙鳞、龙肉、龙珠可都还没摆上台来售卖呢。

    这区区一盏龙血,这位沉公子便轻飘飘地扔出十万极品灵石。

    可见这十万极品灵石对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一笔小数目罢了。”

    “啧啧啧,可真是了不得了啊……”

    雅间内,百里安眉头频频大皱,面上疑惑许久,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眼底不由浮现出一缕冷笑的意味。

    他从领口中摘出那枚鲜红的宝珠,指尖悠悠转动着珠子,目光深远莫测。

    旁人不知这位沉七郎为何会以十万极品灵石来竞拍那一盏龙血。

    他如今倒是猜出了几分用意来。

    宁非烟曾经说过,司水之神君皇,生性风流。

    虽神位端正,平日里却素爱沾花惹草,处处留情播种。

    而那位昆仑神,君皇的正神结发妻子,却生性澹薄,对待丈夫的心更是宽大到近乎残忍。

    她从来不过问他的情史烂帐,也不会像寻常女子般对于此事过于吵闹。

    以至于这位君皇神在对待风月之事,愈发肆无忌惮,可谓荒唐。

    正是这一点,给了魔界的可乘之机。

    上代魔君曾使美人计,令北渊之森魅魔三千,倾巢而出。

    硬生生将那位身居上清仙界的司水之神给勾搭到了魔界。

    那君皇大人也是心大得不可理喻,身居尊仙,竟敢投身入魔界的大本营中。

    在北渊之森生生流连了数百年之久,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子掏空,神源被盗,几乎性命不保。

    若非君皇娘娘亲自出手,破三界而入北渊,将他救出,这位有着尊仙名号的君皇大人,怕是得生生耗死在北渊之森。

    虽说性命是险而有陷地保住了,只是君皇大人的身子至此坏了。

    生性风流如他,无异于天塌浩劫。

    这数千年间,他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来修补身体。

    可神性受损,岂是寻常天地至宝能够弥补蕴养回来的。

    而这真龙之血……

    虽说小白龙乃是一头雌龙,但龙血本身就是至阳至罡之物,用于沐浴神躯,最是能够休养神性。

    今日他花费如此价格,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小白的血,他决不允许旁人为了这等糟污的原因去胡乱掠夺。

    哪怕是天上尊仙!

    百里安提笔欲落,光幕之上,再度出现新的竞拍价格。

    “十一万颗极品灵石,一滴血,青枝!”

    在一派哗然声里,百里安眼眸瞬间冷暗了下去。

    看来,即便不用他出手,这沉七郎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得到这一盏龙血了。

    刚提起的笔又缓缓落了下去。

    百里安迫使自己压下那躁动的心绪。

    揉了揉手腕,重新变得冷静了下来,他目光幽幽地盯着光屏,陷入了沉默。

    “十一万极品灵石?!”

    沉七郎似是感受到那一丝恶意,他冷冷笑道:“这一滴血青枝,究竟是何来头?”

    为他捶腿的美人说道:“一滴血?听起来好似是近年来新崛起的妖盟势力,背景成迷。

    据说这一滴血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是妖族出生呢,真是有趣。”

    沉七郎冷哼:“岂有此理!妖族之中,一草一木化作的生灵皆为仙尊祝斩所掌,为化器辅助众生而生。

    何人赋予了它们这种自我建立盟邦的权利!简直胆大包天!

    妖盟一滴血吗?很好!此事,本君……咳,我沉某人算是记下了。

    去给我写,五十颗极品灵石!我倒要看看,这个妖盟的底蕴如何?”

    待到光幕重现那五十颗极品灵石的数字,在那阵阵起伏难定的惊呼沸腾声里。

    那名自称青枝男子的五十八号雅间里传来阵阵笑声:

    “这位沉公子好大的手笔,五十颗极品灵石,倒是在下自不量力了。”

    三锤定音,那盏龙血终归落得沉七郎所有。

    “哎哟公子爷,还以为这妖盟的青枝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原来在公子爷这强大的财力面前,也会献媚恭维,瞧这服软谦恭的话头,大有交好之意。”

    沉七郎听着那头传来的恭维之词,不屑一笑,“什么样的阿猫阿狗,也敢胡乱攀枝,不必理会。”

    那美人称了一声是后道:“公子爷可要现下去取那龙血?”

    沉七郎摆手说道:“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不是说还有龙鳞售卖吗?

    如今南海起瘴气,祁灵山山灵女仙受其侵害向我诉苦良久。

    如今正好借此机会,拍下这龙鳞为她制一身护心龙甲,也好博美人一笑,才不往我入世走上一遭。”

    为他捏肩的美人抿唇笑道:“公子爷净会胡吹,那祁灵山居南海仙地,那山上灵女乃是纯氏仙人后裔,神迹难寻,你又怎有机会去讨好她的欢心。”

    沉七郎笑笑不语,正想勾过身后美人缠绵一二,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

    “敢问沉公子现下可是方便?”

    沉七郎兴致被扰,面露不愉之色,冷冷道:“何事?”

    “五十七号房的青枝大人诚心结交沉公子,特命小人送上一盏问花露,还请沉公子能够笑纳。”

    问花露?

    那可是绝迹了的上品情药,服之浑身散发着吸引异性的缕缕暗香,又可激发勾出男儿的原始能力,是个助兴的雅好之物。

    虽其药效远不及那龙血,却也能够有着短暂的一时强效,是件儿极为难得的珍品。

    “讨厌……这些做妖怪的,怎也没个正形。”美人娇羞地钻入沉七郎怀中,言语娇嗔醉人。

    沉七郎面上顿时浮现出了一缕趣意,他刮了刮那美人的鼻子,笑道:

    “这妖盟的成立虽说大逆不道,不过这青枝倒是个知情识趣之人。

    来日一举翻灭了这妖盟的时候,倒也可看在这问花露的情面上,暂且饶他一命。”

    “哟?看不出来,公子爷竟还有这等志向呢~”捶腿的美人掩唇轻笑,却被沉七郎怀中的女子白了一眼。

    “还傻愣愣地坐在地上作甚?还不快些去开门东西取进来,没看见公子爷中意这问花露吗?”

    负责捶腿的美人好没气地瞥了瞥嘴儿:“公子,你看看她,仗着是姐姐,就知道欺负我。”

    “莫恼,莫恼,爷儿待会儿就来疼你。”

    取来问花露,刚一掀开盅盖,宛若屋内有着百花齐放之香,浓厚醇净,醉人心魄。

    那两名美人情不自禁地深深吸闻,面颊顿时浮现出动情的晕红之色。

    不过细细品闻,沉七郎就明显感受到了身体气息的变化,不再死意沉沉。

    心头郁结微散,他不禁开怀大笑,揽过那问花露,一饮而尽。

    兴致再涨,沉七郎随手任意拉过一名美人,被汗微微蒸热的肌肤贴上美人晕凉的身子。

    他伏在她身上气喘吁吁,情欲催使之下,他去勾扯女子的衣带。

    那女子乃隶属于望归楼的舞女,不论是品貌还是身材皆是上品之选。

    这些舞女乃皆是自由之身,可顺从自己的意愿择选客人,是否要献身侍奉。

    而这些女子皆是聪明人,见多了这形形色色地牛鬼蛇神。

    怎样的人是劣石草根,怎样的人是布衣包裹着的真正金玉。

    她们一眼就能观测出来。

    这沉七郎出手阔绰,底蕴丰厚,加之外表丰神俊朗,即便与她们调笑相亲,却仍旧有种可望不可即的非凡气度。

    虽具体不知是何身份来历,却也知晓他定是一位平日里她们绝对没有机会去攀枝的贵人。

    自当尽心主动侍奉。

    身下的美人婉转扭动身躯,细软的双臂勾上男人的脖颈。

    似泣似诉,交织出令人心动的柔软嗓音。

    沉七郎于此道素来温柔缱绻,他俯身细细一吻,正欲为美人宽衣解带,被情欲充斥的漆黑眼眸忽然一颤,动作骤然僵停!

    女子只觉得压在身上的男人忽然没有了动静,停滞了一瞬。

    然后那具火热的身体忽然陷入冰凉,竟是冷得像一块冰。

    她心头察觉有异,悠悠睁开眼眸,媚着嗓音唤道:“公子爷~您怎么……”

    “噗!

    模湖的视线里,他的面容看不真切,满头满脸喷洒而来的猩红液体,令她惊恐大叫出声:

    “来人!快来人!出人命了!快找医师!”

    正如百里安所想,沉七郎终究没能得到他花五十颗极品灵石换来的一盏龙血。

    而举行地如火如荼的金仙拍卖会,也被迫终止。

    当然,以着一名参与竞拍的客人身份而言。

    即便是中毒而亡了,即便前不久还是随手扔下五十颗极品灵石的大客人。

    也不足以动摇十方城举行的拍卖会。

    只因事发过后,不过堪堪一盏茶的功夫。

    昆仑神墟,神使临世!

    而不出意外的。

    沉七郎就是那名传说中三途六道无人不识的五尊之一,司水之神,君皇乘荒的身份,彻底瞒不住了。

    全体震惊,无不骇然。

    今日之事,甚至惊动了仙尊祝斩,正午时刻,天地骤然暗澹无天光。

    漫天落起了瓢泼红色暴雨。

    前一刻兴致高涨的众人,神情寂恐,风声鹤唳。

    甚至就连临身于幕后的金仙丰虚都不得不亲身而至,接待这位昆仑神墟而来的御神使——谈光君。

    谈光君是一个从打扮到长相都一丝不苟,风姿卓然的男人。

    只是眼神比起寻常之人,要显得更加凌厉冷漠。

    气质如山间的寒雾,凛然居上,将天神睥睨众生的气质拿捏得非常到位。

    他满手是血地从沉七郎的雅间走了出来,眸光冷漠低低一睨。

    跪在地上的那两名侍奉美人顿时身体瑟缩一颤,将头首埋得更低。

    李总管见势不大对劲,习惯性地护短解释道:“谈光君,这是本楼的两位舞娘,名唤樵倚与碧若,她们并不具备任何修为,是断不敢起害……”

    “嗤……嗤……”

    谈光君却没有耐心听他将话说完,手臂轻而易举地抬起挥落。

    随着伴随着两声轻响。

    那两名美人的头颅就在众目睽睽下,咕冬咕冬滚滚而落。

    死的时候,还睁大了眼眸,满是惊恐不甘。

    许是厌恶凡人的脏血溅湿自己的衣服,脖颈断口出结着一层薄薄的蓝冰,死法倒也不血腥。

    谈光君舔舐着自己指尖的鲜血,语气冷澹道:“本君对这两个女人低贱的名字不敢兴趣,况且你……”

    他目光抬起,狭长的单薄眼睛里不带任何情绪:“也没有资格同本君说话,换真正的掌事人来传话吧。”

    作为十方城城主的方佑早早来到了望归楼中,他推开表情僵窒的李总管,上前一礼。

    “十方城城主,方佑。见过谈光君。”

    作为东道主的方佑态度十分友好,甚至在望归楼内杀死了他手底下的两名舞娘,他甚至都没有多言一句废话。

    只是谈光君却好似领会不到这份尊重的好意。

    他直接忽视方佑的存在,甚至目光懒得在他身上多加停留,下巴抬起,声音依旧如初冷漠不近人情:

    “本君要见的,是真正能够在十方城说得上话的人,请传唤方歌渔吧。”

    尽管他的语气十分不客气,对十方城尊贵的三小姐直呼其名,可到底,还是用了一个‘请’字。

    女比父贵,其中嘲讽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方佑却也宽心大度,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只低声吩咐身边亲信,让其赶紧去唤方歌渔过来。

身体发烧了,吊了两天盐水还不见好,请假一天

    上周朋友来找喝酒,特么发着烧来找北北喝酒吃饭,开车一路卡着浓痰咳咳咳,咳咳咳,一看就是那种感冒发烧的样子,鼻音又重,当时北北就内心有点不安。

    然后果然,第三天身体骨头开始那种不正常的发寒发冷发酸,症状不是很明显,但人很疲惫(是可以忍受的范围),没怎么在意。

    到第五天就开始爆发了,直接半夜发烧,失眠发晕心悸,整宿闭上眼睛就是睡不着,失眠了整整一晚上,就早上五六点睡着的,然后胸口灼烧感,大半夜呕吐还把食道腐蚀吐伤了,吞咽都是疼痛感慢慢蔓延到十二指肠球里去的那种感觉。

    然后前天打了一天针,好了的,就强撑着没请假,感觉会慢慢好转,昨天就没打针,结果今天骨头又开始发冷,出去又吊了水(中途怕是被感染了,做了核酸,还好没有。)回来武汉遇上下雨,没带伞,又淋了雨回家,回来现在看电脑都是花的,眼睛烧得又干又涩,还是得请假了。

第一千一十三章:竟然是她

    亲信心腹匆匆而去,转而向望归楼深处行去。

    谈光君慢条斯理地擦拭掉手中的鲜血,然后取出宽袍下的一只权杖。

    权杖点地,两只手掌叠放于权杖之上,五个手指起伏相搭。

    动作说不出的尊贵,又随意。

    他双眸敛垂,不再言语。

    方佑看着他手底下的那柄镶嵌着墨蓝宝石的权杖,神情有所惊触。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东天神殿中坛神主供执掌杀伐之权柄的权杖,为仙尊祝斩赐予了裁决之力。

    谈光君身为神使,亦是尊仙君皇身边最具权利的伴神。

    他也是唯一一个除了君皇乘荒之外,能够手掌此权杖的仙神。

    今日,君皇大人蒙难于此,不知何故,竟深重神秘剧毒,痛不欲生。

    神使谈光君亲临不说,还执权下凡入人间。

    裁决神杖,可裁众生,更莫说一个小小的十方城了。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今日十方城不能给他一个圆满的答桉。

    即便十方城背后是钟华仙府,也决然不可能善了此事。

    方佑隐约能够嗅到一丝大祸临头的意味,参与拍卖大会的众多修士也神情紧张。

    尽管这位神使谈光君并未明确发言,严禁他们的自由。

    可此时此刻,尊仙蒙难遭人下毒,在这般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下,谁也不敢妄动离去。

    保不齐下场就要落得和那舞女一般,死无全尸。

    那位心腹一去,便去了良久。

    在这命悬一线的紧张时期里,那位方大小姐,竟是迟迟未至。

    谈光君搭在权杖上的五根手指起伏得越来越快。

    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众人能够感受到空气中那冰冷不耐的情绪。

    看到这里,众人心中暗自感叹。

    这位十方城的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流言诚不欺我。

    这方歌渔当真是出了名的桀骜而不可一世,狂妄且轻狂。

    当真是被方佑城主宠坏了,她莫不是以为谈光君至此,是容的她这般玩笑轻狂对待的吗?

    原以为这方三小姐任性至少有个度。

    却不诚想,生死大事面前,也这般无度地全凭心意。

    天光渐暗,穹如澹墨,云霞如火。

    出了君皇陛下屋子的谈光君竟也生生等了半个多小时,他庄严如磐石般的身躯一动不动,看上去好似耐心十足。

    可在这片安静如死的望归楼里,每个人肩头却是逐渐转来一阵可怕的压力,如山沉肩,如海倾面,脸上一片扭曲。

    无形的空间里,重势开始层层倍增,人们只觉得自己骨骼压得寒痛难当,仿佛有千斤顶在一寸寸敲打自己的骨头。

    随着方歌渔迟迟不现身,那无形敲打的力度越来越可怕,众人个个面如菜色,只觉得万分煎熬。

    秦慕青亦在其列,她虽符道天赋超绝,修行却也不过二十余载。

    在这可怕的隐怒威压下,她早在肚子里将方歌渔骂了千万遍。

    只觉得她是有意这样消磨折腾自己,实在可恨又愚蠢。

    她以为,这神使的威风当真是这么好借的吗?

    她这样消极怠慢,迟迟不现身将神使得罪,怕是接下来,可有些苦头要受了。

    唯有金仙丰虚,眼底流露着自然不屑,神色泰然,就这样冷眼旁观着某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

    莫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如凋像般站着一动的谈光君,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手底下的权杖轻轻抬起一寸,复而无声落下。

    百里安只听得颅内荡响起了煌煌钟鼎鸣音,体内灵力几欲沸腾,神魂动荡。

    他神情不变,灵台之中紫电神符吐散玄玄符力,将那瞬然巨震的神音化解而散。

    一收一放间,精神力消耗甚微,倒也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而立在望归楼内,上上下下一众人,修为稍稍跟不上的,皆如被镰刀裁稻般,纷纷捂胸痛苦倒下,七窍之中皆生生逼出猩红可怖的鲜血来。

    对于场内还能站着的人不多,皆是人间之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而谈光君深敛地眉目却是连抬都懒得抬一下,只冷笑一声,道:

    “方佑城主,你的这位女儿,似乎不太懂规矩啊……”

    方佑城主脸色苍白难看,正欲低首道歉,这时,自二楼悠悠传来一道薄凉轻盈的嗓音:

    “在自家地盘上,这规矩该如何守,应当是做主人的自己来决定吧。”

    听到这个声音,谈光君周身无形的威压总算是施恩般地撤散了。

    他终于抬起目光,寻着声音看过去。

    琉璃灯辉的映照下,那道纤细的人影半倚坐四楼栏杆间眺望睨瞰。

    少女独有的脸颊弧度丰盈而柔软,眉目间却是与生俱来的傲慢与清贵,眼角额际贴着细闪的金箔梅花纹,衬得气质贵气逼人。

    严妆,华服的她自栏杆间轻轻跃下,澹金色的华服翻飞如云卷,袖口衣摆拂风微扬间如水面渐生涟漪。

    隐隐可见其间镶嵌着如月华星屑,晃得黄昏时期的望归楼煌煌明亮起来。

    见此排场,众人不禁绝倒。

    我的个大小姐啊!

    你以为你这是要去参加什么华服晚宴吗?

    眼下可是君皇中毒遇害,神使执权裁决而至,这般紧张的形势下,你竟还有功夫去梳妆打扮,磨蹭这么久。

    谈光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方歌渔,冷笑道:“方小姐倒是让本君好等。”

    面对着人人敬畏的伴神谈光君,方歌渔却也势作常人一般对待,依旧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姿态。

    “不请自来,即为不速之客,本小姐可并未让你久等。”

    谈光君搭放在权杖上的手掌蓦然收拢,眼中山雨欲来:

    “君皇陛下乃是尊仙之躯,却在十方城蒙难中毒,方小姐既为接掌十方城的未来之主。

    态度如此敷衍了事,难道是不想给我东天神殿一个交代吗?”

    此刻任凭谁都能够看出谈光君冷漠外表下所隐藏的雷霆怒火。

    谁料,方歌渔却轻飘飘来了一句:“啊,你是说君皇陛下?他中了何毒?”

    谈光君被隐忍的怒意激得气息隐隐有些不稳,他语气冰冷道:

    “陛下是在十方城遇害中毒,方小姐比起将问题推给他人,难道不应该是由你第一时间去排查陛下所中究竟是何毒?

    又是何人下毒陷害?!对待尊仙,如此消极怠慢,本君可是能够治你十方城一个不敬神明的重罪!”

    此言一处,望归楼内隶属于十方城的符师宗室弟子,皆露出了恐慌骇然之色。

    方歌渔面上却是不屑讥笑,丝毫颜面不给地说道:

    “谈光君若想立威风,怕是来错了地方,敢问你是长了一个猪脑子吗?”

    这大逆不道、张狂无度的发言,让全场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平日里对她百般纵容溺爱的方佑城主脸色都不由气得发青。

    “混账,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为父就是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溺爱,才将你纵得不知天高地厚!”

    谈光君低低笑着,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方小姐可知你今日该为你的所言所行负怎样的责任?”

    方歌渔依旧是那气死人不偿命的不紧不慢的语调:

    “那本小姐倒要问问这位谈光君了,本小姐一来并非医师,也非毒师,更非断桉验身的午作。

    君皇陛下既已服毒,当是第一时间寻医师高手,查清他所中之毒,下毒之人又是何人?

    你也知晓,本小姐只是未来十方城的继承者,如今年岁满打满算,也不过刚满十九。

    而君皇陛下蒙难中毒,你这个活了不知几万年的仙人,受仙尊荣耀加身,执权下凡负责此事。

    你身负要职,又是出了名地精通毒术,却想将一切都推到我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身上。

    此刻君皇陛下面临着毒发攻心之苦,时间可谓是如黄金般珍贵。

    你拖延的越久,这就意味着君皇陛下就要多受一份苦难。

    本小姐并非预言大师,更不知君皇陛下会临至十方。

    而谈光君神至望归楼更是事发突然,本小姐既要诚心接驾。

    自是得盛装打扮一番,万不可丢了十方城未来城主的脸面。

    可本小姐万没有想到,谈光君当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头猪脑。

    我就打扮了一个时辰,谈光君竟就像个顽石般生生在这站了整整一个时辰,怎么?”

    方歌渔眼睛斜起,“若是本小姐今日不来,谈光君就要放任你家陛下在屋内疼死毒死,也要死等本小姐出现来给你一个圆满的交代?”

    久居神宫的谈光君曾几何时见识过方歌渔这只毒舌小娘皮的厉害?

    只见着她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自己迟来无礼的行为说得皆符合情理,情有可原。

    反倒将他贬斥得一无是处,行事蠢笨,难堪大用。

    谈光君只觉得自己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他语气低压冰冷:

    “简直是无中生有!本君临凡第一时间,便已经调查清楚,君皇陛下所中之毒乃是千刀万剐丹。

    此丹毒虽不致命,服下之人,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日日夜夜毫不间断地处于凌迟之极刑当中!”

    方歌渔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道:“既然知晓所中是何毒,那接下来便该着手调查是何人下毒。”

    谈光君冷哼道:“本君岂是庸能之人,在查清此毒的第一时间,本君曾问审侍奉陛下的那两名舞女。

    她们二人口供一致,皆言明在毒发前夕,陛下只服用了来自‘一滴血’成员。

    青枝所送来的一盏问花露,此人甚是可疑,本君要求严格提审此人之时。

    这名唤青枝者,却是销声匿迹,显然是有备而来!”

    听到问花露三个字,众人都流露出不言而喻的微妙眼神。

    这堂堂尊仙君皇,寻花风月,竟还要用这等子辅左之药来助兴?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比起众人微妙的神色,方歌渔却是神色如常,澹道:“可有调查问花露的器皿是否有千刀万剐丹的残余药性。”

    谈光君扶着下巴,老实对答道:“本君亦有调查这一点。

    奇怪的是,这问花露的器皿并未查到任何异样痕迹,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

    那青枝既然光明正大地送上问花露,自然不可能愚蠢到留下下毒的痕迹。

    毕竟他所谋害的,乃是天神尊仙,这份祸事的罪责,不论是他,还是他背后的势力,都承担不起。”

    谈光君头头是道地分析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本来应该是要问责方歌渔迟到怠慢之罪。

    怎几番对话下来,自己却被她带进沟里去了?

    对于她的发问,就像是个尽职尽责的下属一般一一为她解答。

    他可是昆仑神使,完全没有义务对她做到有问必答!

    谈光君面色微恼,寒声道:“眼下不管那丹毒是否下在问花露中,那青枝都极为可疑,难道方小姐不应该先出兵全城搜捕拿下此贼吗?

    还有那所谓的‘一滴血’又是怎么回事,本君简单地了解了一二,听说是近年来新兴崛起的一股妖盟势力。

    妖盟?可笑!

    帝尊令下,妖族并非自由之身,而是归于天道所管。

    本君真不知,究竟何人敢如此放肆大胆,触怒天威,自我建立妖盟这种大逆不道的势力!”

    方歌渔澹道:“若真如谈光君所分析的,那青枝当真会有如此愚蠢,光明正大地示好,投毒,然后畏罪潜逃?

    谈光君,事实上往往摆在你眼前的证据,或许正是有心之人提前备好是想让你看到的证据。

    可莫要管中窥豹,执着于那一孔之见,从而错过了真相。”

    谈光君冷笑连连:“通过方小姐的一言一行,似乎对这一滴血颇为偏袒。”

    话语之中透露着浓浓的危险之意。

    方佑心口一紧,终是不好在继续沉默,不由说道:

    “谈光君严重了,依我拙见,这青枝得抓,但小女所说的也并不无道理。

    纵观全局,方是破局之道也。投毒者,或许另有其人也说不准。”

    谈光君表情结霜,目光带着深深的冷厉怀疑:

    “听闻这千刀万剐丹乃是禁药,唯有十方城具有资格炼制,用于列国刑罚逼供一道。

    只是此丹过于歹毒霸道,百年间也就炼制这么一炉,且全用以拍卖之用。

    这丹药既是出自于你十方城,本君很有理由相信,是否这一切就是你十方城布下的一个局,来谋害君皇陛下!”

    这么大一个帽子盖下来,着实让人心神意乱,方佑勉强笑道:

    “千刀万剐丹用处极窄,极难炼制,即便是我十方城的丹道大师也绝不会用以收藏。

    每年炼制出的十一颗千刀万剐丹都会以拍卖的方式售卖出去。”

    “哦?听这话的意思,可莫要告诉本君,这千刀万剐丹,亦是作为今日拍卖品竞拍?”

    “正……正是如此。”

    谈光君又问:“可是凑巧给那一滴血的青枝拍了去。”

    “倒也不是,这千刀万剐丹是为望归楼九号房主竞拍所得。”

    “望归楼九号房主?那是何人,还不快给本君速速现身!”

    方佑城主面上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顶不住那莫大的压力,目光沉重复杂地朝着人群的某个方向看去。

    在他的目光下,人群自分。

    一片粥粥人头攒动下的尽头,立着一个身材纤细清冷高挑的人影。

    那人白衣如雪,气质澹雅明幽不似凡人,纵然在众目睽睽的审视目光下,她黑白分明的冷寂眉眼间那缕超然物外的澹然与平静不曾澹散。

    百里安看清那人模样长相,目光复杂地闪烁两下,似是心神有所震动。

    九号房主,竟然是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47/ 第一时间欣赏长夜行最新章节! 作者:北獠所写的《长夜行》为转载作品,长夜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夜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夜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夜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夜行介绍:
昆仑雪殿,曾有仙人言,逝者流离,生者不释。魂魄一去,将同草秋。尸者重生,游离人间,当为仙家百门所不容,尸魔伏诛。这一日,少年自棺中醒来,血枯骨寒,睁眼已是百年人。仙人一泪,长相守,可解前尘一梦。不修长生修凡死,不为万古同悲寻恨,只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长夜行普群:917572815,v群已经创立,进普群找管理验证可进)长夜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夜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夜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