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嘴巴真厉害
曲折的长廊,簌簌的飞花,山殿之中不知何时,又复然落下细密如银珠般的小雪,飞花皎皎落上,霜青化为琼色,与这片湛然天地融为一体。
蜀辞这时候已经被折腾得昏昏沉沉,犹如一滩软泥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脸颊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只觉得雪白妩媚的娇躯仿佛比身下的被褥还要软。
她手指软得甚至都没气力去拉被子盖住全身,仿佛连每一根骨头都已酥成了丝丝缕缕的棉花。
将脸颊埋在被窝里的蜀辞在百里安看不见的角度里暗自咬了咬唇。
这小子,当真昨日夜里是给那两个假正经的小妖精给吸干了阳气的吗?
为何才几句话的周旋功夫,竟是恢复得这般威武强壮。
虽说她在昆仑山中,身体状况大为受到此山气机的压制,不必寻常时分。
可她到底是大天魔九尾古妖之身,这天生的血脉优势在这里,于床笫之道的本事,经过开采的她,可远在宁非烟那只魅魔之上。
可总是如此,今晨短暂交手一战,竟还是叫她落了几分下风。
这小子竟是越挫越勇,势头丝毫不减当年!
换做以往不知情窍的她倒也罢了,如今的蜀辞当然明白自己如今这副腰酸腿软不中用的模样意味着有多丢脸。
她暗自磨牙。
当然清楚这小子于双修之道能有如此强悍的能力,多半皆是归功于宁非烟那女妖精。
魅魔一族的天赋本事,她亦是有所耳闻。
而蜀辞也看得出来,宁非烟对这小东西与常人很是不同,她甘愿以魅魔一族最为珍贵的灵精之力蕴养其元阳,加之这小东西与宁非烟双修的次数也不少,从而体魄多有为她而改变。
故此,他每行双修之事,元阳体魄便会有所增强几分。
更莫说他每次双修的对象都是元阴极其强大逆天的存在。
纵然是被抽干了身体,也能够再短时间里恢复精神。
今日这短暂交锋,倒是叫她吃了个没准备的暗亏。
蜀辞大觉今日此举有些丢脸,脸颊深深埋在锦被里一动也不动。
忽然间,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只修长手臂却是收拢了回去,与她合身躺在身侧的那人却是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身。
也不知是不是要准备起身离去。
蜀辞眉毛倏然立起。
她再也不是过往那只蒙昧无知的傻狐狸了,自从知晓自己情感后的她,可没少看人世间那些情爱的话本子,和禁书画本子了。
她是知晓的,但凡世间恩爱男男女女云雨缠绵之后,男子大抵都是要细心温柔地呵护女子,将之拥之入怀,好生怜爱宽慰疼惜一番,才不复好男儿的一片痴情。
这小东西素来懂礼,可今日非但没拥她入怀,旁的温柔体己话是一句不说,甚至就要将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回去,准备起身离开了?
这是睡多了,腻了她不成?
蜀辞不是什么腻腻歪歪的性子,但这不代表着她不喜欢百里安主动同她腻腻歪歪。
所以此刻对于百里安这细微的动作,她大感恼火,只觉自己又被触怒到。
她软软无力趴在被子上的雪白娇躯顿时如愤怒地小兽一般屈弓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噜’地危险声音。
直至搭落在腰间的那只手臂完全收了回去,她翻身而起,一张酡颜如若醉酒,色色动人至极,妩媚至极,妖艳的眉眼间却是透出几分野性的意味。
她飞快张起一只纤细的手臂,叩压在百里安的后腰上,微一发力,就将百里安将将支起的身子重新压回床榻里。
不等百里安调整姿态挣扎起身,她张开柔媚而性感的薄唇,如同捕杀猎物一般,一口咬在百里安的后颈上,将他身体霸道地深深压回柔软的被褥之中。
到底不愧为远古大妖,便是行如此风月之事,行止之间都带着一丝原始野性意味。
百里安嘴里轻哼一声,却并未反抗,他乖顺地趴在被窝里,任由蜀辞叼兔子似得叼咬着他的后颈。
反倒是叫蜀辞自己慢慢酝过味儿来,这是自己交配的对象,而非是她肆意宣泄的猎物吃食后,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慢慢松开了百里安的后颈。
颈后那只小狐狸的印记被咬得殷红殷红的。
百里安在深陷柔软的被窝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侧躺以手撑着脸颊,看着蜀辞笑道:“咬得可真凶啊。”
他并未退化妖身,格外修长匀称的身体躺在素手的锦榻上,筋肉线条优雅凌厉,匀称的肌肉包裹着挺拔的骨骼,这般看来,格外养眼。
他身体里残余的雪罚气息也彻底消散不见,身体间的肤色也是健康的白皙之色,额前幻化出来的龙角修长华丽,汗湿的发丝驯服地贴在他紧实流畅的身体间,晨光下的肤色冷白得剔透,妖化的少年,纵欲过后,竟是更显气质斐然。
便是蜀辞这样不着色相的妖魔,目光也不由被吸引良久,只觉这世间当真是再也没有小东西这般别致的男人了。
对于百里安的调侃,蜀辞鼻音里吐出几声轻哼哼,“小东西你当真是百无禁忌什么事都敢做,这可是那老女人的忘尘殿。”
百里安失笑道:“你若高兴,百无禁忌又有何妨?”
他侧躺在床榻间,面上笑着伸出一只手,他眉眼在逐渐明亮的天光下显得柔和极了,修长的手指拢起她鬓角汗湿为乱的秀发,捻在指尖细细缠绕。
蜀辞就是喜欢他这种自然而亲昵的小举动,顿时也收敛起了兽类的凶性,慵懒妩媚地眯起长眸,她十分享受百里安的触碰,同时也不满足于仅限于此的触摸。
她甚至四肢着床,做小兽状低俯着身子,主动将自己纤细低垂的秀颈交到百里安的掌心之下。
百里安静静地注视着蹭他掌心的妩媚女人,无声笑了笑。
真是一只又野又乖的大狐狸。
他将手掌流连于她纤细脆弱的后颈间,手指轻轻反复抚摩着那凸起的骨头以及那如玉一般温凉细腻的肌肤。
雪白的侧颈已经圆润的肩头,还残余着暧昧的红痕。
百里安眸色深了几许,唇角弯起的弧度不减,“不生气了?”
蜀辞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细颈蹭着百里安的掌心,做为魔界最可怕的大魔头,她倒也丝毫不在意这般做为他人掌心玩物的姿态有多掉身份。
只因这手掌的主人是他。
而他,永远也不可能生出将她当做玩物的想法。
肌肤感受着他掌心温热的气息,蜀辞抬起她那张妖娆柔媚的脸,答非所问道:“不冷了?”
百里安怔愣了一下,旋即这才反应过来,她竟是在用自己的后颈测量他的体温。
纵然胡闹非为了一番,还是不忘他体内雪罚的状况。
百里安收回手掌,将指背轻轻抵在她微微发汗的额头上,轻笑道:“早就不冷了。”
蜀辞仰起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两个人的剪影倒映在薄冷的天光窗幔上,微卷的晨风却是难以吹散两人相融的体温。
她扬起漂亮的墨色长眉,“那老女人的手段,也就这点道行了。”
百里安抬起手指,轻轻敲了她的脑袋,笑道:“嘴巴怎么这么厉害?”
蜀辞双手撑床,膝盖跪趴,小兽般爬到百里安的面前,妖娆生姿地将脸颊凑过去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笑得很是妖孽:“有这么厉害吗?”
百里安脸庞薄红,对于这种开了窍的狐狸精,属实有些招架不住,他拉过散落在一旁的衣服,披在她的肩头,轻咳一声,正色道:“怎么和宁女魔学得这般没個正形?”
看着眼前这妖娆风情的女子,百里安回望当年,属实难以将她与初相识的那位面瘫首河少女联系在一块。
蜀辞尾巴在他胸口面前蹭啊蹭,问道:“小家伙,你打算何时随吾辈离开这里?”
“离开?”
蜀辞见他似乎还没有要打算离开的意思,眯起的眼眸也不由睁开了些,她支起身子,脸颊靠近,看着他认真说道:
“那老女人的时日不多了,别看她这几日能够处处压制于吾辈,那是吾辈不想同她鱼死网破,可若吾辈在这种时候真要同她动真格的,未必就不能将你带离这昆仑山。”
百里安沉默了片刻,后慢慢说道:“带我离开昆仑山?那你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蜀辞正要说话,百里安又打断道:“我若当真要离开这里,我并不打算借用你的力量。”
蜀辞皱了皱眉,道:“吾辈知晓你此番来昆仑的目的是什么?那老女人身死归陨,与她精神心念相连的昆仑十万大山自然也会相继而陨朽,山中各方禁忌都将崩坏失去作用,封印尸王将臣心脏的结界也会自然崩塌。
如此根本无需你多费心力,那将臣这般大的本事,何人能够阻拦他自取心脏?需要伱在这里虚耗光阴?”
百里安道:“我的尸魔身份,六道尽知,魔界有阿娆,你我虽为魔河,但魔界到底并非是我们的归宿,六界之中容不下我,纵然我离开昆仑山,举世追杀。
我所到之地,必然皆会沦为战火纷争之中,尸魔的故土之乡暗黑大陆我倒是能前往,可尸魔一族将世间一切生灵都视为血食,魔族与尸魔一族,更是有着多年不可化解的仇恨,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我不愿你委身随我去往暗黑大陆。”
蜀辞道:“你留在这里,难不成就能够改变自己的身份立场了吗?”
蜀辞只知这两世因果之线的偏差秘密,却不知在前世时间线里,百里安具体一生所经历的种种。
云容师姐是黄金门之主,她隐藏身份,暗中与沧南衣有所合作。
光凭这一点,昆仑山便是云容师姐在这世间最佳的掩体之地,他自然不可能放任昆仑山就此覆灭。
还有这时晷的秘密,也有待探究。
其中种种事关云容师姐的安危,百里安不便同蜀辞透露太多。
更何况,蜀辞虽说说得轻巧,沧南衣死后,封印将臣心脏的结界自解。
可是以百里安对祝斩的了解,纵然沧南衣强大无双,乃是当世不灭圣人神灵,但祝斩从来都不会将这种禁忌,全然交托给旁人。
他相信,若是沧南衣当真陨落,封印结界自解为真,但解去同时,百里安无法保证,会对将臣的心脏造成怎样可怕的伤害。
其中未知不定因素太多太多。
他既然应承了司离,要亲手带回‘父亲’的心脏,他自然也不会食言。
百里安摸了摸蜀辞的脑袋,温言笑道:“我在山中的打算,不仅是要取回将臣的心脏,对于其他,亦有所思量,暂且我不能离开昆仑山,你……”
“那吾辈也留下便是。”
蜀辞知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想也没想地打断道:“吾辈也不难继续留在这山里头,吾辈八尾形态,乃是月上仙狐,同那老女人一样,同为妖仙的身份,必要的时候,吾辈以如此姿态现身昆仑,定然会为此间奉为座上之宾。”
“倒是不必如此麻烦……那月上仙狐可是上古绝迹妖仙,在世人认知之中,隐世多年,你这般堂而皇之的突然出现,想必定会引来其他人的猜忌。”
蜀辞此番前来就没打算一个人离开昆仑,她不耐烦地挥开百里安的手掌,微恼道:“在你心中,吾辈就是这样一只没脑子的狐狸吗?吾辈既是能够做此打算,自是有所准备的。
你还不知道吧,沧南衣那老女人,估摸着是知晓自己大限将至,而她那宝贝女儿小山君体内的恶魂钉今年受那大乱潮音的影响,也有了滋生之相,她有意为那小山君择一明师,广召四来隐士高人仙居士,教导抚养那位昆仑小山君殿下呢。”
听到这消息,百里安吃了一惊,“择师?在这种时候?”
蜀辞得意一笑:“虽说那恶魂钉世间万法无解,但小东西你可莫要忘了,那恶魂钉可是由吾辈亲手所中,吾辈虽说解不得,却也有许多法子缓解恶魂钉爆发时给那小山君带来的痛苦与折磨,试问这世间还有谁比吾辈更适合做那小殿下的师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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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合作
听到这里,百里安忍不住一阵扶额。
所以说,魔族的行事风格,当真是不拘规矩、不讲道理的。
如今这位小山君殿下终年病魔缠身的惨境,可谓是由蜀辞这大魔头一手造就而成的。
如今她竟能厚颜无耻至此,说什么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适合当那位小殿下的师长……
蜀辞这家伙,害人的本事有一手,收尾救人的本事却属实不行,还只能够暂且缓解她恶魂钉带来的病痛,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一脸自信。
扪心自问,在前世世界线中,世间本并无小山君,因他之故,得以让阿娆带着记忆重生。
百里安知晓,阿娆毕生之中,感到最棘手的存在之一,无疑沧南衣占据着极大的分量。
若非前世之中,阿娆以入魔灭世为巨大的代价,甚至都无法灭杀沧南衣。
借着占据记忆的先天优势,她利用君皇乘荒,先盗取司水神源,以魅魔一族的天赋力量从而采补诞生出了小山君这样的半魔。
若非君皇娘娘将她救下,并且将她身份认下,为她正名,凭借她如此半魔半神之身,必然也是为世人所不容。
在仙尊祝斩眼中,更是如同污点一般的存在。
她是魔君阿娆的弃子,利用她的身世来历用以算计重创沧南衣,对于如今这个病体孱弱,稍微不注意远离君皇娘娘庇佑就会性命不保的小山君而言,对于魔族而言,已然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山君的命运立场倒是与他极为相似。
只是不同的是,百里安死过一回,做为尸魔重活一世,如今的他,至少生命力是极其顽强的。
而小山君却是身体底子孱弱,虽为半神之躯,却因那恶魂钉之故,终生无法修行,若失了昆仑的庇佑,怕是连半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若非百里安前世之因,她自然也不会来到这世上,图遭命运之苦。
今世今夕,百里安如何还忍心为了自己的一时之便利,放任蜀辞再次利用于她。
“那恶魂钉既然连你都无解,又何必虚耗她那孱弱不幸的余生,那小山君若是命中与他人有师徒之缘,能解自一生厄运,你我又何必枉做坏人。”
蜀辞见百里安对小山君竟是多有维护之意,心中不免有些吃味,目光狐疑地看着他,道:“你与那昆仑山的小殿下也不过数面之缘罢了,怎字里行间,对她竟是这般维护?”
“想什么呢你。”百里安在她脑袋上轻拍一下,失笑道:“并非有心维护,只是你于她到底并未真起爱才之心,便是强行收她为徒,有了这层师徒关系,于她于你而言,都算不上是什么名正言顺的责任。”
蜀辞好没气道:“知道你是正统仙家出身的名门之后,讲究的是君子风骨,与吾辈这般非常手段的魔头大不相同,若你不愿,吾辈不为难那小家伙便是。
只是纵然伱对她有维护之心,可吾辈还是要同你说,如今沧南衣这老女人自身都难保了。
一旦失了她的灵力庇护,便是吾辈不去利用她,这小家伙也活不长久的,你与昆仑山中每一个人的立场都截然相反,小东西可莫要去滥用自己的同情之心,最后给自己招祸损之事。”
百里安笑道:“世间困苦者有千千万,我非救世之人,她命运自待如何便是如何,我无从可管可同情,只是有些事,有所为,亦有所不可为。”
蜀辞静静地看了他许久,轻叹一声,道:“可吾辈却知晓,以你之心性,若有力者,必然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虽说历经千帆,他这般性子的人,终究学会了凉薄冷静一面,可到底,骨子里还是一个老好人。
百里安正欲说话,忽而面色却是一变。
蜀辞眼眸微凝,耳朵轻动一下,仿佛也是感知到了什么,嗖地一声,变作了一只小狐狸,钻到了床底下。
百里安不动声色地摆了摆床帘,将小狐狸的身影遮掩掩饰。
这小妖,嘴上说得再如何强硬,却也知晓在关键时刻,不会给他添加没必要的麻烦。
青玄女官推开殿门,微微皱眉。
她嗅到了空气中与昨夜类似的熟悉气息。
怎一夜过去,这缕气息丝毫没有淡去。
她目光转望过来,看到了坐在床榻间的百里安,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怎么尸魔还需要睡觉的吗?”
百里安起身下床:“不知青玄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他有意将那‘又’字咬字重了三分,果见青玄女官面色一僵,神情开始不愉起来,她目光冰冷地看着百里安,严肃说道:“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
百里安平静说道:“从客观上来看,只是昨晚而已,可从真正的时间认知下,却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月,纵然我能忘记,青玄大人又能够将之轻易忘记这场荒唐事吗?”
“你!”青玄气结,面色涨红道:“你还没资格管我的事!”
百里安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面色,便知她显然已经从沧南衣的口中得知了此事是一场误会。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误会,还希望不会有下一次了。”
青玄女官眼底寒意更深,面上却是带着讥讽的冷笑:“这话说得好似你吃了天大的亏似的,你若当真觉得难受不舒爽,昨夜又怎会给轻水采去那么多。”
百里安:“……”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
好歹也是光明正直的昆仑女官,遇着这事,做都做了,她分明妙嘴生花,比起那轻水所采,只多不少,偏偏还能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赖事都推在轻水女官一人的身上。
百里安到底不再是当年对女子心事全然无知的懵懂少年郎了。
他如何看不出来,青玄女官这般冷酷严厉的言语做为之下,实则却也正是为昨夜之事感到了几许害羞。
故此言辞之间,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给摘出去。
换做以往,对于女儿家这点子羞耻的心思,百里安自然不会那般不识趣地拆穿点破。
可昨夜之事。
他心中仍旧有余气未消。
自然也就不会叫青玄女官太过随性而为。
百里安上前两步,静然深邃的漆黑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经青玄大人这般提点,似乎倒也那般难受,自是昨夜困顿苦累,不及细品,若是青玄大人尚有兴致,不如再切磋一二?”
他素日性格温顺乖觉,极少说这般冷言冷语,虽说知晓轻水青玄二女如此行事是事出有因。
可任凭谁遭遇了这种事情,心里都不会这般容易顺气的吧。
对于百里安的言语不敬,青玄竟是难得的并未当场发作,许是心中有所亏,对于百里安这种‘反感此事’的态度,倒也叫她不那么厌恶。
她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几分,正色道:“我知晓你在不满些什么,既已成事实,我并不否认我昨夜行为是唐突了些,以后不会再发生诸如此类之事了。”
她并非顽固不化之人,自知理亏,虽拉不下颜面与人致歉,却也不会再继续以身份压人。
见她这般坦诚,百里安也消了几分心头的为难之意,他敛起了神色,道:“不知今日青玄大人造访,有何要事?”
青玄女官开门见山,道:“不知你昨夜有没有听娘娘提及过,她有意为小殿下择选师长之事?”
百里安自是不可能从沧南衣口中得知此事,他倒是从蜀辞口中知晓了小山君要寻师的事。
他面上故作诧异,道:“择选师长?”
青玄女官神情微黯,道:“此事娘娘想来也是不会与你这一介尸魔质子多言的,只是小殿下择选师长,事关重大,绝不可随意行事。”
百里安神情微妙:“小殿下择选师长,既然是事关重大……青玄大人何以在此与我相商,以我的身份,似是不便多言些什么吧?”
青玄女官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良久,她才抬起双手,两只手掌上下交叠,竟是朝着百里安行拜了一個大礼。
百里安眼眸微睁,面上表情还算镇定,后退两步,平静说道:“青玄大人这是何意。”
青玄女官眉目低沉,弯下的身躯并未着急抬起,而是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说道:“对你之事,我有所耳闻,当年你自魔界逃离,走的是北渊之森那条路,如今你那碧水生玉之中,又有一道魅魔之尸的气息,我对此气息并不陌生,正是小殿下的生母。”
百里安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青玄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碧水生玉乃是中幽皇朝的小千界宝,有着隔绝外界气息之效,纵然娘娘法眼通天,也不可能一眼识破他那界宝之中所藏之物。
而今日,青玄女官既然能够一语道破,有说这气息熟悉,想来必是当年熟人,而且似乎还以着特殊的法门,在这老魅魔的尸身上做了特殊的标记。
青玄女官终于直起身子,与百里安平静对视,目光灼灼道:“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小山君的身世。”
百里安不欲多做修饰隐瞒,微微颔首道:“略有耳闻。”
青玄女官语气忽然变得坚决严肃:“小山君此番拜师之事,绝不可成!”
百里安面露诧异之色,旋即好似明白了什么:“青玄女官是担心小山君拜师之后,会被其看穿身份?”
青玄女官道:“娘娘本就是为了治疗她体内那枚恶魂钉,从而招揽八方异士,昆仑山小山君之师长的身份,换以救护小山君性命,可如此,必然小山君身上所掩藏的秘密,会为人所知。”
百里安沉默几许,后道:“为人所知,总比丢了性命强,娘娘既然能够护她这么多年,日后自然也会继续护着她。”
青玄女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身为尸魔,设身处地,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世所不容的滋味有多么艰难,娘娘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但凡她身份暴露,昆仑山不再会是她身后的倚仗,便是娘娘,也要受到牵连,仙尊大人必然会问罪于她十四万年前隐瞒身世真相之过。”
“如何能够算得上是隐瞒身世真相之过,小殿下只是母亲错了,可她的父亲却始终是君皇乘荒,纵然是半魔半神之身,她仍旧是父帝血脉,与仙尊祝斩紧密相连。”
青玄女官道:“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而非她的一道催命符?”
百里安再次陷入沉默。
上清仙界注重血脉,注重名誉,父帝血脉至高无上,又怎会容许他族玷污。
混血神魔,于世不容。
以仙尊祝斩那点子气量,小山君的身份一旦暴露,处境当真是危险至极。
百里安看向青玄女官,道:“这拜师之事既然是娘娘提出来的,那么这阻止拜师成事,自然也就不会是她的想法了。”
青玄女官道:“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想法?”
难怪终日与她形影不离的轻水女官没有随着她一起前来。
百里安道:“这既是青玄女官你一个人的想法,那么此事应当与我无关吧?”
青玄女官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以我的身份,并不方便出面,但是我希望你能够阻止此次拜师之事。”
百里安诧异:“我来阻止?”
旋即他失笑道:“青玄大人莫不是忘记了,我修为被封,受困于此,如何能够助你成事,再者说,此事于我而言,实在吃力不讨好,还四处得罪人,我为何要自找麻烦?”
青玄女官道:“你若是答应与我合作并且成事的话,我可以答应解去你身上的月光锁。”
百里安怔愣了一下,他目光深长地端详她许久,最终,唇角轻扯,淡淡一笑:“承君一诺。”
青玄女官也是一怔,本以为要多费些口舌的,却不曾想,百里安竟是并未多问其他什么,就一口承了下来,属实叫人有些看不懂。
她暗自皱了皱眉,道:“你要知晓,在暗中阻止此事,免不了要与四方来仙起争执,以你如今修为被封印的这副身子,想必是要吃许多苦头的。”
百里安微微一笑,道:“若是青玄大人愿意为在下现在就解开身上的月光锁,在下亦十分乐意奉陪。”
(焦心,胃部是情绪器官,今晚又因为压力,狂吐了。)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找补篇(1)
寒凉的夜里,便是宁非烟与蜀辞的对话也难以阻挡那隐秘的暧昧旖旎丛生。
象牙白玉雕刻而成的床榻间垂着的纱幔飘飞抖得像风里的枯叶,朦胧的光线里看见那两道身影逐渐重叠。
如玉般的纤软娇躯掐着那一捻纤腰清音缓缓,清瘦苍白的少年身躯在这寒薄却又暧昧的空气中阵阵颤栗。
红线幽欢,金檀轻烟,金缕新声,云烟影里见真身。
伶仃如白玉似的身子支起,如蛇般游曳起来,在散乱的红线缠乱中越升越高,清冷绵长的鼻音里却又微妙地吐出几分旖旎之意。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趴在百里安身上的九十九身子轻侧而动,一弯雪臂在夜色下洁白如玉,缓缓轻抬而起,如玉雕琢的纤细光洁手指间松松垮垮地拎缠着一截红线。
柔软纤细的红线虚虚地划过百里安苍白精瘦的肩膀,分明是似沾非沾的暧昧之举,可是那红鸾之线缠绕在那样一只微凉清冷的指间,却是有着几分寡淡禁欲之意。
可即便如此,百里安还是在那指间红线里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泛起,撩动心灵燥动难安。
似触非触的酥痒感随着红线的游离而散曳开来。
百里安喉咙一滚,身体绷紧了些,一双修长的腿屈膝而起,整个人好似被一只诱惑又危险的毒蛇盯上一般,身体本能地想要逃走。
九十九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一只手穿过百里安的后颈,修长柔软的五根手指宛若禁锢落入在她身下的幼小猎物一般,稳稳地扣着他的后颈。
甚至都无法感知到那只手掌是如何吐劲发力的,百里安浑身的气力瞬间好似被抽空一般,屈起的双腿复而又软绵无力地垂软了下去。
指尖缠线,带着红绳一寸一寸地划过。
她的手指在往下落去,可百里安的一颗心却被紧紧地提了起来。
他被束缚的双手,指节捏得苍白,眼神浮出几许不安慌乱:“不行……”
九十九又如何是个听人劝的性子,雪白指尖缠绕垂坠着的红线最终悬停。
百里安身体狠狠战栗了一下。
正好点在被红妆藏毒的指甲刺伤的细红伤口上,顿时引得百里安轻嘶一声,面上似痛苦之色。
红线于那细红伤口一触即分,人偶并不具备太过强烈的羞耻之心。
纵然是这般玩弄挑逗于他,九十九面上依旧是清清冷冷的颜色,她手指轻翻,甚至瞧不见百里安面上羞愤之色,理所当然地操控着红线,飞绕而缠。
叫连那魔君真名,也色泽如火烧火燎,欲红妖娆,映着那嫣然红线相缠束缚,说不出的情致暧昧。
魔君的真名印得隐晦,好似那偏执疯狂的占有欲之下,又藏着几分别扭的女儿家害羞的小心思,那名字藏得深,藏得隐晦,不好意思叫百里安亲眼瞧见,只许他摸得着。
或许阿娆自己都没有想到,竟会有一日,在红绳的帮助下,她那藏得害羞深沉的真名,竟会这样被公布于众吧。
古老的撰文始终难以认得那究竟是哪两个字。
百里安身体一震,表情说不出的精彩,紧紧咬牙说道:“你……你还能再没节操一点吗?红绳是这么瞎玩的吗?若是叫熄山神女知晓你拿她的头发干这种下流无耻的事,怕是要记恨你一辈子。”
九十九一只玉手始终稳稳地抓扣着百里安的后脖子,另一只手操控着红绳面不改色。
听着百里安那明面愤慨实则威胁的言语,九十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手指还往上提了提,她一脸闲散趣意:“嗯,你身子好有弹性的样子。”
原本还暗自吃醋的宁非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得眼睛发直,内心精彩万分。
这人偶姑娘,特么真有做魅魔的潜质。
给她一根红绳,一个男人,竟是能给她生生玩出这般花样来。
“符!惑!”百里安的脾气再如何温顺,此刻也不由也被激得炸起毛来了。
九十九轻笑一声,指下红线好似永远没有极限般的延伸而起,缠绕上那修长的双腿,勒得他劲瘦身躯间青筋浮露,脉络卜卜有力跳动不止,远远瞧去,颇有几分玉刻麒麟腰带红的美感意境。
算得上是魅魔之耻的小红妆手里头的刀都惊掉了,张着嘴巴,一副乡巴佬叹为观止的模样。
这种捆绑玩法,竟是生生给这人偶大佬给玩出了一种文艺唯美的诗意境界来。
“这般大声唤人名字做甚?”
“如果说你是担心熄山神女找我麻烦的话,那大可不必操心了,她打不过我,纵然来找事儿,我还能够拔下他更多的头发,捻做出更多这样的红绳来捆你,嗯……”
九十九一副忽然找到了什么新的有趣想法似的说道:“反正你的女人有很多,我不介意同她们一起来开发探究伱的身体,所以再多做些绳子,同她们一起,也不错的样子。”
说着,她扭头看向六识,认真说道:“你且取些捕影石来,将这画面记录下来,来日我给熄山看,她定会暴跳如雷,主动挑衅于我,如此,后发制人的我们这边是占理的,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拔她头发了。”
六识早已经被九十九那惊骇世俗的行经羞得无地自容了,满脑子都是百里安被五花大绑的模样,哪里还敢上前去多看一眼。
见六识不中用,九十九又瞥了一眼假装嗑瓜子的宁非烟,言简意赅道:“到时候分你一根绳儿。”
“好嘞~”宁非烟扔了手里头的瓜子,喜滋滋地掏捕影石去了,还十分贴心敬业地从各個方位摆满,拍得毫无死角可言。
百里安气血沸腾:“宁非烟!你不许拍!别拍!坏猫儿!等我好了,我拔光你那一身嚣张的毛儿!”
宁非烟这人生着一身反骨,百里安嘴里骂得越凶,她便越嚣张来劲儿。
她将捕影石摆好后,人也未退出去,就趴在床边缘那,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还贱兮兮地伸出纤纤玉指去戳了戳他的脸蛋。
“哟?好凶啊,你毛都尚未长齐全,就想着来拔人家的毛了?”
百里安轻嘶吸气,发出吃痛的声音。
宁女魔语气温柔间,纤细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拈,拔下一根他的头发,眼神妩媚之中犹带几分挑衅:“妾身再教官人一事吧,在自个儿被捆着任人鱼肉的时候,可莫要说这种放狠的蠢话呢,不然可是要反过来吃苦头的呢。”
她缓缓支起妩媚柔软的身子,笑得眉眼弯弯,眼眸里有华光璀璨:“若官人当真想拔光妾身的毛儿,待你这绳儿解了,也不是没有机会呢。”
她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眼九十九的脸色,尽管她一如既往地不见任何表情,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宁非烟察觉到了她那微妙的不快感。
她带着恰到好处的讨好之意,用尾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勾住那垂坠的一缕红绳,将百里安身上的红线稍稍解松了些,红线相绕,最后再轻巧地在他胸口前打了一个骚气的大红色蝴蝶结。
就像是绑好了一个精致的礼物贡献给她一般,宁非烟不顾百里安要杀人般的目光,冲着九十九甜甜一笑,卖乖道:
“姐姐现在可以享用了呢~”
六识早已羞得无地自容,臊得不行,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红妆,说道:“你们魅魔一族的本事,当真是不负盛名,她当真是一点脸也不要的吗?”
红妆原本也是一张俏脸顿时红如绸布,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听了这不伦不类的夸赞之话,她那份对宁非烟无脑的崇拜的火热之心,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骄傲的一昂小脑袋,道:“那是自然,我家姐姐,是千古以来最厉害,最了不起,最伟大的魅魔,无人能及,你看她缠红线绑人的手法多漂亮。”
六识一脸微妙。
这……这也是能硬夸的?
宁非烟的撩人手法确实厉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不过最后调戏般地挠了挠百里安的下巴后,终于在他破口大骂之前,就飘然离去,将战场留给了九十九。
九十九高高在上的坐在百里安的身上,那直白审视的目光看的百里安无地自容。
他恼羞成怒道:“这像个什么样子,快给我解开,绑绑手就可以了。”
九十九目光玩味:“解开做什么,挺好看的。”
百里安瞧出来了九十九接下来的打算,顿时如临大敌一般,“你你你……不会是想绑着……?”
九十九解开腰间堆叠的衣衫,不以为然道:“有何不可?”
百里安整个人像是一条鱼似得在床上蹦弹了起来,全身写满了抗拒。
九十九面上淡淡一笑,身体缓缓支起,跪坐在百里安的腰侧两边,衣衫如水缓缓滑落,雪白修长的大腿纤细却不见骨感,雪白肌肤透出一股粉嫩光泽,宛如羊脂染霞,雪映暮光,白得发光。
九十九面上不见任何羞怯之意,十分自然,毫不犹豫地坐下。
百里安背上当即起了一层细栗,两眼发直,胡乱弹动的身子也好似被人拿捏住了要害一般,一下子僵硬不动了。
百里安颤抖之余又心生震惊。
他看着九十九纵然已经宽衣解带地坐上来了,眼里清清冷冷瞳若墨玉沉水,如烟笼了寒水月笼沙,半点情欲都不沾染,殊色的面容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动作却放肆露骨得很。
身上的衣裳如花层层散开,清冷的眉眼之间暗藏些许漫不经心连带几分轻慢,掐得窈窕纤细的雪白柳腰款款摇动间,清冷又妩媚。
九十九隐忍般地眯起了清冷的双眸,那种无比契合的感觉油然而生,浓烈的一种感情袭上脑子。
她雪白的背脊绷紧成一个优美动人的弧度,笔直微收的身条色泽温婉,她的身胚本就极好,匀称修长,骨骼清奇,伸张至极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又禁又欲的矛盾感。
九十九清凉的双手撑在少年结实的小腹间,她微微阖眸低看的模样竟是有种别样风情。
她清冷的面容含着浅浅的笑意:“果然,主人为我量身定做的钥匙与荧惑果真是十分的契合。”
她缓缓伏下冷玉娇软的身子,若有若无地蹭着百里安的胸膛。
惹得百里安那具清瘦身躯在薄寒的夜色中阵阵颤栗
可九十九一只凉沁沁的小手稳如泰山地压在他的胸膛上,竟是让他难动分毫。
看着眼睛都逐渐染上红意的少年,九十九趴了下来,萦绕鼻尖的淡淡体香里逐渐晕染开一抹极其诱人心魄的幽淡气息。
清冷的人偶此刻好似妖精一般撑着身子朦朦看着他,缎子一样的长发蜿蜒流淌在她雪白纤细的双臂间,益发显出妖娆清冷的两种极致美来。
她就这样幽幽凉凉的覆了过来,可身子却是逐渐滚烫升温,带着对男人有着致命性的伤害与温度,完全占据主导性地位。
一只如玉的纤臂抬起,扣住百里安的后脑,五根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指深深插进他的发丝里。
她脑袋微仰,张唇一口轻轻咬在百里安的下巴上,清冷的嗓音竟是蛊惑的:“不管睡了多少次,都是这般契合,主人,你说是吗?”
她独有清透如冰的嗓音质感并不会让人浮想联翩,可仍旧是让百里安睫毛簌簌颤抖着,喉结不住上下滚动,嗓子眼被撩得发痒。
没有听到百里安的回答。
可是九十九却从身下这具逐渐血沸如汤的身体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轻轻笑了一下,看似清冷如墨的眸子里融进了无边夜色,但还是能够捕捉到眼底收敛深藏的那一抹猎捕的幽光。
九十九美丽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百里安那一块块劲瘦结实的腹肌,分明是那样的眼神,可手底下却是带着轻柔安抚性的温柔意味。
百里安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某些方面当真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她真的是会极了。
九十九呓语般靠近过来,轻声道:“主人,求我啊。”
百里安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若是单独二人独处之时,在自己女人面前,丢些面子,求了也就求了那不丢人。
可这人偶着实可恶,分明是有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威于他。
百里安怎能如她所愿。
他艰难地避开脑袋去,哼了一声。
九十九收回叩入他发丝里的手掌,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脸给扳正回来,她将身子贴得更紧了些,脑袋凑近过去,不温不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
感受到百里安身体一僵,似是没有想到九十九会主动吻他。
看到百里安眼底惊诧之色,九十九轻笑了起来,一双形状好看的青眸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你可真是……很好哄啊。”
在落子布局上,九十九为难人极有一手,不将人逼至绝境不会罢休。
可是在主人的床上,那还是点到为止好了。
稳稳压在百里安胸膛上的手掌终于施恩般的移开了。
红装、六识羞于去看,光是听声音都面红耳赤,人早已熟透。
宁非烟趴在床边上,啧啧不已。
九十九玉色的雪额上很快布满了细密汗珠,她低低喘息着,捏着百里安下巴的手指松开,改为两只手掌轻轻捧住百里安的脸颊。
她清眸湿润,眸光是清雅含蓄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直接:“主人……想和我接吻吗?”
两人的气息交缠,将触未触,若有似无却越发撩人,那凛冽分明,如朱淡描的薄唇靠得极近,正对着百里安的面颊,不过相差一纸距离。
忽如其来暧昧温情的气氛让百里安的动作放缓了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回应,抬首仰头就去吻她的唇。
谁知这人偶将那若即若离的手段玩得极其高明,她侧首偏开。
百里安的嘴唇只能够轻轻划过她微汗的脸颊。
还未等他皱起眉头发表自己的不满,九十九微一发力撑起,腰肢沉溺低陷。
百里安顿时浑身泄了力道。
九十九有退有进,压根不给百里安生气闹情绪的机会,捧着他的脸颊,额头相抵,清冷的嗓音难得放得柔和起来,温柔之余又带着几分挑逗般的命令。
“张口。”
百里安紧紧抿唇。
九十九轻笑了一下,她垂眸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嘴唇贴着百里安的唇轻轻摩擦了一下,然后分开。
她又重复了一遍。
“张口。”
百里安这一次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嘴唇微张的那一瞬间,九十九眸光瞬间变得幽邃起来,几乎是在下一瞬,她倾覆了下来,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张,带着清冷却又极为强烈的欲气,极尽缠绵地探入进来。
裹着热意的吐息落在他的唇舌间,她寻着他软软地勾着。
近在咫尺地是九十九那张禁欲清冷的脸庞。
她奶奶个腿的!
百里安极少与九十九接吻,她哪来这般高超的吻技?
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偷偷地搜索了炉心知识,孜孜不倦的恶补了一番。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找补篇(2)
她看着百里安漆黑眼眸中泛起一层潮湿雾气,方才松了口
九十九那双平静又冷淡的双眸此刻也好似起了一场大雾,水润迷离,如落了烟雨的潭,浅淡的唇色嫣然。
因为刚头的缠磨,沾染着一层水泽,越显鲜红潋滟,诱人至深。
百里安目光潮红,微张着嘴,胸膛急促起伏着,然而还未等他换一口气,只见坐在他身上摇曳生姿的女人微微一笑,再度倾覆下来,堵住了他的唇。
很快九十九就感受到他已经逐渐适应她的进攻,开始反过来勾缠她。
她眼底浮现出泠泠笑意,如泉水般清冽。
索性松开捧着百里安脸颊的双手。
果然,甫一松开,百里安的脑袋并未落下,反而扬起头颅,支起脖子,用力深吻。
九十九眯起漂亮的眼眸安静承欢享受,一只素手滑过他的侧腰窄腹,光滑微凉的身子因为红绳的捆束而泛起了缕缕青筋,极是好摸。
她用圆润干净的指甲轻轻刮挠着他的肌肤。
九十九在初查炉心知识时,对于人类这一接吻的行为不以为然,只觉得这种无意义的身体触碰接触有些无趣。
只是若这是床笫之间的必要需求,她也愿意走完整个过程。
却不曾想亲身经历之下,竟是有着这种前所未有的别样感受。
她眯起泛红潮湿的眼眸看着身下的少年,像是一只温顺又黏人的犬儿,喉咙里还不断发出渴求的低哼声。
她似乎……遇见了一个很好撩拨又很好哄的小主人呢。
九十九喜欢他动情索吻的模样。
她也学着他的动作,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嘴唇,然后脑袋偏开,侧躲过他的亲吻,柔软湿润的唇顺着他的侧颊一路吻上耳朵。
百里安失去了亲吻的目标,开始急切起来。
九十九被撞得发出浅浅诱人的声音,雪靥浮染出淡淡潮红。
亲着他泛红的耳朵,一只玉手攀上百里安高举于顶的手臂,与他十指相扣,模糊的轻笑声里已经染上了难藏的情欲。
她清清冷冷地唤了一声主人:“要不要抱我?”
百里安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九十九纤长的手指灵巧解开捆在床架上的绳子,百里安的双手依旧捆缚在一起,只是不为床榻所束,她一只手带着他的双臂圈揽过自己的玉颈,然后那只手臂从后方圈过百里安的脖子,手腕微微发力,将他脑袋托了起来。
她撑起身子,低垂的眸子含着清冷的笑意,眸光潮湿又明亮地看着百里安那双雾色大起的眼睛,轻声问道:“主人,还要不要接吻?”
百里安知晓九十九这个可恶的家伙,绝对不会一次性将所有主动权交到他的手上。
而是一步步如设罗网般引诱他入套,慢条斯理从容优雅地解开他身上的限制。
分明一口一个主人唤得恭敬乖顺,可做出来的事却是掌控欲十足。
像是一個步步为营的斯文败类。
可是遇见这种斯文败类,他还能怎么样,乖乖躺着享受就是了。
百里安没回答她的话,到底是为了维持自己男儿的颜面,他终究还是没有一受到底。
揽着九十九细颈的双臂微一用力,他将她身体带下来,九十九很有默契的懂了他的肢体动作。
她眼瞳深处映着清光照雪般的淡淡,有几分雪融化般的温柔。
弯过百里安后颈的手掌将他上半身捞起来,这一次她温柔了许多,浅浅扫过他的下唇,紧接着百里安也像是一只小兽般试探性地舔了舔她的嘴唇,清润柔软。
嗯,很不错的感觉。
九十九觉得不论是氛围还是感官,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接吻都给让她觉得有些食髓知味,不禁想要更加用力地深尝下去。
宁非烟看着痴缠吻做一团的两人,心中那种异样的尖涩感再次翻涌了起来。
手里头的瓜子花生忽然就不香了。
原本用五根手指遮着脸颊的小红妆不知何时目光透过手指缝看得那是一个津津有味。
眼睛里异光连连,随着他们一步步深吻,她嘴巴做着无声的‘哇!’,“原来还可以这样子啊。”等等惊叹没出息的模样。
活了几千岁的魅魔,居然被其他种族女子的床上功夫所震慑到了。
哼。
宁非烟在心中酸溜溜地冷哼一声,心道不就是亲亲啵啵的花样多吗?
玩了这么久,也就只会一个套路,姿势都没变,如何就能够让你这般惊叹了?
真是没出息。
那一头摇着尾巴的蜀辞也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趴在床边上看得出神。
她时而会露出和红妆一样惊叹的目光,时而又频频蹙眉,捂着心口低声来上那么一句:“真奇怪,这里怎么钝钝的难受得慌。”
说着,她握起小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将那股怪异不舒服的感觉试图锤下去,然后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又一副乖巧小学生的模样,趴在床边缘认真‘学习’去了。
这一幕看得宁非烟好气又好笑。
软帐之上,气氛渐浓渐深。
宁非烟瞧得出来,九十九是想压着百里安,那股子慢条斯理蚕食节奏,并不会一次性满足给他,而是口里唤着主人,一步步解开他身上的禁锢,又不全解。
一边纵着,勾着,又让人眼馋着得不到的调调……
他娘的,这个长相正经的人偶也太会女人那一套了吧。
宁非烟在心中暗骂一句。
睡个男人,怎么还睡出了这么多花样心机来。
换做以往,宁非烟对于这种清冷形的美人是从来都不带怕的,这种冷冷清清不解风情的清汤寡水瞧着漂亮精致,男人至多尝个新鲜就倦了,说到女人,还得是风情,还得是走妖妖娆娆,做一剂美丽迷人又毒药,轻易便能沁入目标的血肉里。
可谁能想到,他奶奶的,这种清冷形的美人类型里头,还有那种皮囊生得禁欲,实则是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还能借着先天性的长相气质优势,超会制造那种又禁又蛊的反差感。
迷起男人来,真的是不要不要的,比魅魔还会。
这十方城的雪城主,莫不是还收藏了关于魅魔一族的本领知识,一起融进了荧惑的炉心之中。
宁非烟看了一眼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的六识,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同批次,同材料,同炉心制作出来的相同的人偶产品,还能够生出不同的性格?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九十九,毫无疑问,都让过往对自己无比自信的宁非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感觉自己吃饭的碗都快要保不住了。
谁叫她居然在一个外行身上,学到了超越魅魔领域的性知识呢。
更让宁非烟暗戳戳感到颓然的是,她看着这样的九十九,居然有种想掏出小本本,把她这一套技能都做笔记记录下来的冲动。
不过让宁非烟唯一值得欣慰的事,她一手养出来的小鼎炉到底没有让她失望。
只见那小家伙不动声色地将两只紧缚的手腕圈绕过她雪白纤长的脖颈,圆润明亮的眼睛润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小牙轻轻噬咬她,分明将自己想要反客为主当小野狼的心思摆得明明白白。
可将自己的后颈却始终十分听话地放在九十九的那只温凉手掌之上,状似一副乖巧任由她掌控施为的模样。
亦是在小狼狗与小奶狗之间反复横跳,有样学样,将反差感完得明明白白。
对上百里安那毫无攻击性却湿漉漉的眼睛,任凭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头一软的。
九十九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她近乎纵容地松开了他的唇,沿着他的脸颊亲上去,轻轻地亲了亲他泛红的眼角,素来清冷的嗓音此刻低喃轻语起来,竟是温柔的,仿似一汀烟雨融在其中。
她轻轻地道:“好了,我不为难你就是了。”
九十九眼尾低垂下来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清冷漆黑无情无欲的眼眸里竟是有了种仿佛在专注地呵护一个人的错觉。
百里安几乎被那眼神溺毙其中。
九十九手指绕过颈后,解开了他腕间的红绳,揽着百里安后颈的那只手臂微微发力,想要抱着百里安的身体带着他翻身换位。
可谁指下红绳刚一松落,就被百里安修长的手指细细缠绕而过,抓住她的手,将红绳在她掌心里虚虚一绕。
又重新将那红绳送至了她的手掌之中。
就像是鱼儿自投篓网,狐狸自跃陷阱。
他手指勾缠红绳,又一圈一圈,将自己的双腕纠缠成紧,并未系结,却重落在她的掌中。
九十九神情微诧地看着百里安。
百里安在她身下蹭了蹭,说道:“这样就好。”
一副乖巧相,与九十九的蚕食情调大不相同,单纯无辜的外表之下,却是带着极为明显的勾引邀请之意。
这让再清冷的玉石也不禁染上了一缕浅淡的嫣然玉色。
九十九安静了一刻,亦或许那不是安静。
只是在适应胸膛之下那不正常的热烈心跳的频率。
可九十九到底并非是寻常女儿家,她脑袋微歪,眼里晃荡着水雾,在摇曳的明珠光辉下,里面仿佛有着星芒漫溢。
低垂的长睫微微颤动着,她不再执着于上下高低之分,也不再玩故意吊人胃口欲擒故纵那一套。
指节修长的一只玉手带着温温凉凉的体温,朝着百里安的胸膛落来。
她改卧为坐,手掌撑在他的胸膛之上,玉润削尖的下巴上扬,露出纤长玲珑一截秀美的脖颈。
九十九是天生的掌控者。
九十九隐忍着,她抖得像风里的枯叶,朦胧的光线里看得见她清冷的容颜晕开一抹动人的嫣色,当真是妖孽惑心。
二人相对而拥的姿势,九十九又是埋首入男儿颈间,从百里安的角度看来,正好看见她纤长细致的颈线露出来,沁着潮润的薄汗,在雪白的肌理之间辗转反侧,说不出的诱人。
百里安獠牙浅露,低头在她雪白玉润的侧颈间,獠牙轻轻刺穿泛着女子清香的柔软肌肤,温热清甜的液体宛若世间最温柔的清露朝雨,淌落舌尖。
尸魔吸血,本就沾着使人心生情欲的暧昧毒意。
九十九身子微紧,唇齿侵肤,浓烈的一种感情袭上脑子,混沌不清像酒醉了似的。
所有的感官仿佛汇集在那一点,只能感受到那温凉的唇在颈间辗转。
九十九纤细的玉背上起了一层细栗。
“嗯……”九十九终于难以压制地出声来,正因为人偶荧惑天生的克制,便是这一声隐忍靡软的吟叫都显得生涩。
她忍不住反手抱紧百里安的腰,眼尾袭红,清冷的面容竟是显出几分难堪之色的偏开了头去。
吸血带来的奇靡之意让身体变得格外敏感。
反手紧紧搂抱住百里安腰身的手掌时蜷时张,竟似落入了罗网之中的猎物一般开始逐渐不安起来。
六识瞪大眼睛,看着转瞬之间,逐渐气场转变的二人,大感不可思议。
雪白修长的脖颈青筋都浮现了出来,许是方才那一声低唤叫她觉得自己堕了威名,紧接着便是如何都只是死死咬着百里安的肩膀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来。
良久,九十九紧绷的双腿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似是疲惫极了,歪了歪优美的秀颈,墨发贴在汗湿的肩头,唯美葳蕤着。
微微喘息调整片刻,她侧眸冷静地看了一眼早已趴成一排的众女子,又抿了抿唇,道:“下一个,谁来?”
心态稳如老狗。
百里安却没给众女回答的机会,他一只手捞过她细瘦雪白的腰肢,将她翻了一个身。
九十九哼吟一声,清冷的面容飞上一片晕红之色,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我不喜欢。”
早在千魂陵的时候,她可没有眼下这般拘谨,也不知是否逐渐了解了情感之事,还是说众目睽睽之下,便是她也会有些羞耻。
百里安稳稳地叩着她的腰肢,手腕间缠着一截长长的红线,慢条斯理地缠绕在九十九淡薄纤细的长腰间,一圈又一圈。
雪白玉肌映红线,牵丝引,楚袅腰。
线收于手,微微一收
九十九暗自咬了咬牙,纤长的手指轻抬,扯动她所操控的那根红绳。
铃铛撞响,叮铃叮铃!
百里安深吸了一口气,却也知晓九十九只不过是吓吓他罢了,不会当真胡来,他低下身子嗓音低哑道:“姐姐……”
九十九被这一声姐姐唤心头一颤。
虽说得了一颗‘人’的心脏,可它总是不大听自己的使唤。
九十九没去看爬在床边缘上的众女一眼,她抿了抿唇,袭红惑人的眼尾故作高冷威仪,淡淡说道:“仅此一次。”
没法拒绝,但是在这群女人面前,总是还要立一下威严与面子的。
看着就这样莫名其妙妥协了的九十九,宁非烟不大满意地小声逼逼道:“这蠢猫儿怎么管谁都叫姐姐啊,人偶荧惑诞世我记得也才不过十余载吧?他这伏低做小,为了求快活,一口一个姐姐可真是不要脸。”
六识如何听不出来宁非烟这是话里有话,明着在说百里安的不是,背地里实则却是在损九十九。
她瞬间就不乐意了,呵呵凉笑道:“按照人类的年龄说法,却是以时间来制定女人的年限,可是在我们女人的世界里,年纪大可不顶事儿。”
说罢,她眼睛低睨宁非烟一眼,淡笑之中带着几分嗤意:“都说魅魔一族,天赋卓然,身姿出众,当为世间佼佼者的存在,可今日看来,莫说那小子该唤她姐姐了,便是你唤来也不冤枉。”
宁非烟嘴角一抽,眼神当即就冷了一瞬,不过她立马面上又摆出那副虚假的妩媚笑容,目光辗转流情,落在六识身上,笑道:“如此说来,那阁下不论是从年岁还是女人的‘世界’,今日无论如何,都只能当最小的妹妹了呢,便是小红妆都可以在阁下面前遥遥领先,当真是让人好生难过呢六识妹妹。”
唇枪舌战,六识如何能是宁非烟这老妖精的对手,当即不过一个轮回就败下阵来,脸色变得铁青极其难看。
然而宁非烟此刻的心情也绝对称不上好看到哪里去,六识的精准打击,让她只能暗自郁闷却不能展露半点出来。
那一头,红绳正自翻着玩起了花样来,那矫情的小人偶,端得是清高冷艳,说什么仅此一次,可难得看着也是乖顺得很。
随着百里安手中红线一松。
九十九雪白柔软的娇躯就像是断了线的纸鸢般,弱不胜衣的软了下去。
百里安慢条斯理地收回系在她腰腹间的红线。
九十九眼皮子撩动之间,只见慵懒惫软,再也端不起半分清冷劲儿来。
纤细雪白的手臂在床榻上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
九十九这才想起来,床上唯一一张软被原本是裹在百里安身上的。
只是亲手给她撕成了无数片。
那棉絮还在床底下飘着呢。
九十九:“……”
百里安被她这幽幽的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怎还忍心叫她难堪。
他朝着六识打了一个眼神。
原本偷看得正入神的六识,目光正与百里安撞个正着,她俏脸瞬间红透,却也知晓百里安要她做什么。
像方歌渔这样的富贵人家,哪怕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寝屋都有安置专门放有替换被褥的柜子。
她红着脸踩着小碎步赶紧替百里安从柜子里抱来一床柔软的新被褥给他送过去。
百里安将被褥摊开,将柔软蓬松的被褥披在身后,两只手分别各自捏着一边被角,很幼稚地带着宽大蓬软的棉被朝着九十九扑了过去,像是包饺子馅似得将身下那具雪白的娇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刚放纵完,九十九白如堆雪的肌肤间沁润着一层薄汗,包裹在怀里,触感滑腻处犹胜凝脂,她此刻的体温比平常要暖上许多,抱在身下说不出的温软许多。
昨天北北更新了,起点机制没玩明白。
北北更新的是第七卷的,没想到起点没更新提示,北北今天再建一个章节,以后如果找补篇更新了,就在尾章标注一下吧,今天因为订婚的事,处理了一下尾事,先更新个三千字,大后天补上。
过段时间,北北就要调整状态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小山君的唯一
青玄女官目不转睛地看着百里安:“你不相信我?”
百里安面上笑容不变:“事关尸魔王族,你代替不了昆仑山,能做这种主。”
青玄女官神色微凛:“违抗圣命之罪责,我自会以死承担,我从不轻易许诺,既承君一诺,必不会失约。”
百里安心下微动。
看这青玄女官的态度,竟是在以性命维护那小殿下的名声。
今日她这般做为,可谓是忤逆了她最为尊重的娘娘大人。
百里安道:“我若阻止小山君拜师,这意味着阻止别人化解她体内那颗恶魂钉,青玄大人对小山君有着汲汲爱护之心,何以忍心看她受此病痛死亡的折磨。”
青玄女官敛去眼底沉肃凛然的目光,神情有些黯然:“真相或许能够助她摆脱病困,可太过残忍的真相,活着也是折磨。
她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娘娘纵然想护她,世人却是不会再容她,君皇陛下也会为了自守清明,毫不犹豫地舍弃于她。
小君君是我从小看护她长大的,她未经世事,生性天真,我虽力薄,却也不愿她承担如此沉重残忍的命运……”
百里安对青玄女官能有如此想法,也不足为奇,他轻叹一声,直言说道:
“这只是青玄大人你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你可曾问过小山君的意愿?还是说,你觉得她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
青玄女官一怔,眉头随即皱起,不悦道:“小山君的意愿怎会不重要?”
百里安淡道:“一个人求生也好,求死也罢,是否要选择直面自己的命运,与她不通世事,天真与否根本就不重要,你从未问过她的意愿,又怎知她不敢面对自己的身世?”
青玄女官不禁感到有些气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愿与我合作是吗?”
百里安轻笑了一声,道:“不,此事我应下了。”
青玄女官再次错愕,原以为他会因为月光锁的事,继续讨价还价,却不料还未谈及结果的对话尚未结束,他竟如此简单应下。
她皱起的眉头慢慢平复,脸色微缓,道:“你若能够助我成事,事成之后,你身上的月光……”
“此事就不劳烦青玄大人费心了,我对青玄大人的性命,并不感兴趣。”
百里安身上的月光锁早已自解,青玄女官提出的条件,看似诱惑力很大,可并不足以让百里安动心。
倒不如说,若是当真配合她,叫她觉得自己解了他身上的月光锁,昆仑山中人知晓他已经恢复修为,想必还得是处处掣肘于人,行动更为不便。
他之所以应承下此事,本意也从未想过要与青玄谈什么条件。
百里安心中是这般想的,可落在了青玄的眼中,却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好不容易抚平的长眉再度紧锁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百里安的‘体贴’而感到高兴,面上神色有些微妙的警惕,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几分异样的情绪上下打量了一眼百里安。
她抿了抿唇,不自然道:“我来时就说了,昨夜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昨夜之事?”百里安不解。
这不是在聊小山君的事吗?
怎么好端端地又扯到了昨夜的事上去了。
青玄女官想来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面色愈发地尴尬了,她轻咳一声,强行挺直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气势一些。
“昨夜之事,本就是误会,我与轻水的初心却是为了履行自身的职责与使命,你大可不必当做这种事为‘肌肤相亲’,总是行为越举,可本心清正,你与我们……没什么的。”
见她这副难得吞吐墨迹的模样,与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模样大不相同,百里安便知这女人又是误会了。
他只得无奈做出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知晓,纵是解了我身上的月光锁,我既身在昆仑十万群山之中,娘娘法眼圣威之下,也无济于事,又何必多此一举,平白连累她人。”
青玄女官显然不信他这副说辞,她抬起故作森冷示警的目光,拳头捏紧道:“无论如何,怎样都好,你对我也好,对轻水也罢,奉劝你一句,莫要多做肖想之心,这种事,也只会有一次了。”
百里安哭笑不得:“我真没有。”
青玄女官冷哼一声,虽神色不大好,但语气到底不似百里安初上昆仑山中时那般敌意满满了。
“虽说此事需要你在暗中相助行事,可你到底没有修为在身,必要的时候,我会借以灵玉之力,减弱你身上的月光锁封印,你得调动些许灵力在关键时候用。
但近日来,山中四方绝隐仙客大能怕是会齐聚昆仑,那些个古老的家伙,在过往时期都吃过将臣的苦头,对尸魔一族可谓是厌恶憎恨至身,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
尤其是小陛下的授业恩师梵殊真人,她佛法高深,乃为不出于世真正的苦修行者,寻常邪祟近她之身,都会自行被她的神佛之力净化,你离此人远一些,可莫要被她给超度了。”
冷面绝情的昆仑司玺女官,竟然也会关心尸魔了?
百里安只得笑笑应下。
青玄女官交代了一些事情,很快便离开了这间偏殿。
她离开之后,躲在床底下的小狐狸不知何时,化作了腰肢窈窕妩媚的美人,身段柔软性感地趴在床榻间,身上披着锦被,目光在百里安身上扫来扫去。
“那女人,还真敢提昨夜的事啊!”
见她那副模样,当真是怨气满满。
百里安侧眸看了一眼自半掩窗户外透进来的浅淡日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然,待到沧南衣有意为小山君择选师长的这个消息传开,昆仑山这片天外仙山本因绝世之路,却是因此迟迟未能关闭。
纵然是坐在这片偏殿之中,百里安亦是能够感受到一道道磅礴而足以影响这片天地气机的强大气息进入这片昆仑山中来。
不同于神罚试炼,参与试炼者,多数都是新生一代的年轻仙家子弟,需要借以猎捕收服妖兽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而仙界之中,真正古老而强大的人物,却是不屑与小辈来争资源的。
强大而陌生的气息彰显着来者的古老神秘,大千世界,万朝进山来。
隔窗遥望天际那两道相依的巨大寒月,仿佛因为这些仙神大能的到来,便是连那寒月与冷山之间的距离都拉进了许多。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这日清晨,百里安又在忘尘殿里读了一夜的书,他揉着干涩胀痛的双眸,衣衫松垮地拢在身上,蜀辞睡眼惺忪,慵懒松弛的躺在他的身下,妖艳妩媚的脸颊枕在他的腿间,雪冢半露,姿态幸福蜷着身子。
只听她嘴里模糊嘟囔着:“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毕竟在世人的眼中,那位小殿下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父亲是君皇乘荒,母亲是昆仑神主,放眼天下,又有哪位神子,能够与她媲美身份尊贵的?”
“可即便是这样,能引来这般巨大的阵仗,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了。”
在百里安的印象之中,小山君是一个病歪歪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些小腹黑的少女罢了。
尽管知晓她出身不一般,可那样一个病弱无力的孩子,竟能对六界造成这般巨大的影响,倒也属实有些意外。
蜀辞用自己的下巴轻轻蹭了蹭百里安的大腿,轻声低哼道:“仙尊祝斩这样的帝尊人物,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天命,他这一生,注定命里无缘子嗣,这也就意味着,君皇乘荒的子嗣,将会是延绵父帝血脉的唯一,‘唯一’二字,何其弥足珍贵,小山君便就是这唯一。
能够引动昆仑山天地星辰变化的仙神,可是非同小可,他们可都是有着真本事在身上的。
虽说可能性不大,可天命这种事,最是玄乎,沧南衣能整这么一出来,说不准,还真能出一两个奇迹来化解她体内的那颗恶魂钉也说不定。”
“那恶魂钉一旦化解,心脉既通,小山君便可以修行了,扶持一个年幼的父帝血脉后裔,占了一个恩师的名头,足以叫许多清心寡欲的隐士大仙出山了。”
百里安伸了一个懒腰,失笑道:“让我来阻止这样的大仙人物,这青玄女官也当真是看得起我。”
蜀辞道:“你是为数不多知晓小山君身份的人,而你的身份又过于百无禁忌,那小丫头会想到你身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你在十方城内对付邪神的表现,许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趴在百里安大腿间,两条纤长的小腿在身后来回摇晃着:“看吧?叫你出风头,现在什么麻烦事都落在你头上来了,看你头不头疼。”
百里安伸手在她屁股尾巴上轻轻一抚,笑道:“有什么可头疼的,你不也说了,这不过是她死马当活马医,我这死马,自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蜀辞抬起小脑袋,仰目看着他:“那你怎么看?”
百里安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忽然放沉:“那位梵殊真人,怕是成了某些人手里的棋子。”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西炎
蜀辞并不意外,道:“世间唯一的真修苦行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心境上的修为甚至都可以与沧南衣那老女人媲美了,可她并无问世之心,正因为如此,并不具备城府,倒也极易被人利用,这也正常。”
“大乱潮音才刚刚过去,昆仑净墟诸事未定,就有人已经开始对小山君的身世下手了,这上清仙界的水,看来也未必比那魔界清明得了多少。”
蜀辞嗤笑一声,妖娆柔软的身子慢慢从百里安身上爬起来,她半边身子柔弱无骨地依靠在百里安的身上,单手捧起他的脸颊,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呢,你没发现,虽说仙界与昆仑山暗有芥蒂,可是这百万年以来,除了君皇乘荒不安分闹出了一些笑话来,便一直是风平浪静的方外之地吗?”
百里安眸光轻动,看向她:“你的意思是,因为君皇娘娘向仙尊祝斩讨要了我,所以才会引来这些麻烦的?”
蜀辞不可置否道:“其中因果虽是草蛇灰线,却也是有迹可循的,虽说那仙尊祝斩眼底容不得半点名为‘异类’的沙子。
可那沧南衣到底是占了‘圣人’‘妖仙’的名头在那里,昆仑山镇着六道不守之地,若十万群山崩塌入界,祝斩这小老儿必是得头疼死,所以他心中再如何看不惯妖仙这样的存在,他都不会轻易对沧南衣下手。”
百里安无奈一笑,道:“所以说,这其中又是魔君阿娆的手笔咯?”
阿娆既是带着记忆重生一世,她对沧南衣会产生敌意也实属正常,借势推倒昆仑山,倒也很是她的手笔。
而且小山君的身世,正是阿娆一手促成。
没能将沧南衣算计死,反而将一个弃子保了下来,阿娆又如何会放过此次机会。
如今昆仑山百废待兴,而沧南衣又是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危机状态,如此良机,她还能够安分守己,那就不是阿娆了。
蜀辞挑了挑眉,认真纠正道:“正确来说,应该其中手笔之一,当算她一份。小东西,魔君阿娆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你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这一点百里安自然清楚,经历了地渊深行的他,清楚知晓,如在暗中推波助澜的手,绝不会只有一个。
“你说的到底我都知晓,可我始终有一事不明。”
百里安转过目光来,看着蜀辞说道:“纵然你说青玄女官是在死马当作活马医,可目前为止,在她心中,我不过是一个毫无修为的阶下囚,她如何会将阻止小山君拜师的任务,寄托在我的身上?难道就因为我知晓她的身世?”
蜀辞怔了一下,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百里安道:“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有意引导。”
“有意引导?”
“我入山中这么久,抛开神罚森林不说,倒也并未再接触过昆仑山中其他人,自人间一别,我与那小山君便也算是再也没有了交集,可青玄女官那日一来,却是叫我不得不与这位小殿下打照面了。”
蜀辞失笑道:“你本来都已经打算好了管这件事,纵然那青玄女官不来寻你,结果不都还是一样的?”
百里安抬起下巴:“可这只是我与你之间的商量,旁人并不知晓。”
“那你觉得,为何会有人想要将你往那小山君身上引?一个是修为被封印的废物尸魔,一个是终身无法修行的废物小殿下,将你二人凑一块,能有什么好处可捞?”
“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百里安眼神穿透帘幔晨光,缓缓说道:“青玄女官会来寻我参与此事,属实让我没有想到。”
蜀辞对于此道颇有经验,“既是想不通的事,那就无需自扰,走一步看一步,总是能够拽出线索的线头来的。
至少叫吾辈看来,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你想凑昆仑山的热闹,可这西悬峰不是那小山居,在那老女人的眼皮子底下,你想要有什么小动作可不方便,可既然那小女官存了这种心思,多少对你会行些方便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百里安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十方大仙齐聚一方,便是这昆仑山安静沉寂了百万年,也该闹出些声响来了。”
一阁之内,但闻冰泉卷以窗外寒雪湍然流淌叮伶清脆之声。
飞花落雪扫窗台,日起东山阁。
百里安披衣而起,赤足行于红木殿廊间,他抬起手掌遮掩于额前,抬眸看了一眼足以灼痛他双眸的远山之间的那两轮大日炎阳,两只深邃眼瞳纯黑而乌浓。
正如他所言那般,时至正午,中天殿终于传来了消息。
而在长廊间伫立许久的百里安放下了手臂,目光从东方炎阳的遥远世界里收了回来。
他转目看向行色匆匆而来的青玄女官,还未开口,便已经被她一把拽过手臂,急声道:“出事了,你快些随我来!”
自青玄女官上次来偏殿找百里安,已经过去了数日的光景。
在这几日下来,山中大仙者,来者不占少数。
而昆仑山为那位小殿下择选师长,讲究的也是一切随缘,没有特意去搞人间仙界那一套规矩繁多的拜师仪式。
想来这几日下来,已经没少有各族仙人大能与那位小山君殿下接触了。
只是接触归接触,这一上来就闹出人命是怎么回事?
百里安被拉走后,蜀辞拢着衣衫,托腮坐在窗边发笑自语:“那老女人的目的很明显,能够解了那小家伙身上的恶魂钉,方有资格成为她的师长。
可那恶魂钉可是魔君阿娆的指骨所化,集魔界十渊恶怨之气淬炼所成,总是这些仙族大人法术通天,擅做化解,也不怕反噬其身。”
……
……
当百里安被青玄女官疾步匆匆地带至中天殿时,可见殿内殿外,驻守着黑压压一排訾乌卫。
各自配以金刀银剑,缁衣乌帽,一身暗绣繁复花纹的黑色衣袍,蛟首腰带束着一只只窄劲腰肢,银色护手扎腿一丝不苟,肃穆而立,神色漠然,中天殿的守卫放眼望去,也是气势雄厚,叫人不敢心生觑视之意。
中天殿的阵仗极大,殿中的外客之人却是不多。
百里安极目而视,只见那君皇乘荒与沧南衣共立于大殿之上,一橼枝叶稀疏灵气却格外澄澈干净的木枝自殿前大地之中无土自生。
一橼枝叶自生细细长长,弯弯绕绕好似新藤一般的将一道身影缠绕包裹其中。
有炽烈的黑蓝色火焰从那枝藤间隙之中迸溅而出。
小山君蹲在那枝藤边上,烈火卷起的劲风吹过她的小脸,长发缭乱下是一双杏圆漆黑的眼,纤细的腰肢下,一本银链缠封的古铜色小书轻轻摇晃。
这位小殿下看起来倒是与往常似乎别无二致。
君皇乘荒的神情格外沉重,当他看到青玄女官拉着百里安入殿中来时,他眼神骤厉,呵斥道:“大胆!你当中天殿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将如此肮脏误会的不洁之物带来此处!青玄!你当真是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沧南衣目光在百里安身上扫了一眼,似乎就已经看出了青玄女官的用意,她微微转眸,淡淡地看了君皇乘荒一眼,道:
“西炎君为那恶魂钉反噬了神源,他之神源乃是万薪之火所化,恶魂钉污蚀万薪之火,若是就此放任不管,西炎君虽并无性命之忧,但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堕化成魔。”
君皇乘荒目光沉沉:“这一点本君自然知晓,可是这与那只尸魔有何干系,竟是能够叫你身边那个青玄这般的不知规矩!”
“确实是不知规矩了些。”一道很低的嗓音自中天殿中响起。
百里安目光转望。
开口说话者,是伫立于殿中寥寥数人中的其中一位,做道士打扮,年纪看似以至中旬,却以早生华发,着一袭纯白的飘逸宽袍,环肩半袖,浑身上下无一丝装饰,唯有手臂间横搭浮尘,一脸悲悯仙风道骨相,可天生带着七分凛冽的眼界轻抬之间,却是让人不由之主的望之生畏。
然而,真正能够叫人心生畏惧的,却是此人看似气机平平无奇,却是能够插话于君皇乘荒,而君皇乘荒面上还不见任何被打断的不满之色,可见其地位身份不俗。
呼吸之间,百里安不知是否为错觉。
他竟是在这中年道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情绪波动。
但这中年道人目光却是始终没有在他身上落来过。
他嘴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君上有所不知,这恶魂钉之所以能够污化西炎君之心,将之入魔堕化,只因西炎君为继承万薪之火,修习神术,不惜以自身为柴,修行融合这万薪之火。
而那恶魂钉的恶煞之气已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万薪之火所燃之‘柴’,非是正经之道,久而焚行融合之,叫他性情大变,却也是叫这万薪之火将自己当做一份大礼,送给了魔界。”
中年道人神情不变,淡淡道:“骨血为柴,若是吸干他一身神血,那万薪之火无柴可烧,自会自行恢复清明,接下来,再以仙药灵丹为西炎便并无大碍了。”
中年道人转过身子,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青玄女官,淡淡赞了她一句:“此举,倒也不失智慧。”
(这几日有点忙,都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码字,还是更个三千字,明后两天尽快补上。)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恩典
对于这位地位不俗的中年道人的夸赞,青玄女官却表现得有些微妙抵触。
殿后,她面上已不复来时那般严肃紧迫。
她松开百里安的手臂,先后朝着昆仑神主,君皇乘荒行了一礼,道:“事出突然,青玄擅自行事并未禀示娘娘,是青玄职责有失。”
百里安眼眸微微闪烁。
能够在中天殿立于上席之位的中年道人,明显在昆仑山中有着处高临深的地位。
可是青玄女官,却好似并未将他放在眼中,观其神色,甚至还隐隐有些抵触。
百里安这一外人尚且都能够看出她那抵触的心理。
高立于殿上的沧南衣与乘荒又如何能够看不出来。
沧南衣神情不变,目光只是在百里安身上悠悠打了一个转,依旧是那副半笑不笑的高深莫测模样。
君皇乘荒却是极其不喜青玄女官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眼底怒意瞬涌,目光沉沉道:“你也知晓自己有失职责!竟还敢在这中天殿中肆意妄言!”
殿中亦有其他仙人开始发声说话:“擎翱真人所言虽有道理,若是出自于救护西炎君性命,此女擅自行动,倒也是事出有因,只是尸魔此等腌臜身份,也配来救西炎君?”
西炎君乃是上古火神,身下执掌神火领域位面空间有三千,其身份亦是相当古老崇高。
像西炎君这样的上古氏神,与那青铜门内的古神地位相近,只是在远古仙魔之战中,运气很好,并未卷入青铜门的禁忌之中被剥夺名字姓氏。
而像西炎君这样的神祇,虽地位不及天地五尊仙,却也算得上是跳离了五行之外,不用守仙官星冠的规矩,自然也就不属于道仙、金仙之列的神明。
像西炎君这样的神明,隐于万世六界之中,已极为罕见,其仙脉血统亦是自认为不容亵渎的高洁存在。
而尸魔一族,在世人的认知之中,便是邪恶、污秽的黑暗之物。
便是寻常的白仙、道仙,都不愿与尸魔有半点纠葛沾染,唯恐污了自身。
更莫说还是需要尸魔出手还能救自己的性命。
这对于任何一位仙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所以更莫说是西炎君了。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荣辱,更是代表着仙界的荣辱。
对于那名仙人的发言,百里安轻笑了两声:“那依阁下这么说,我不配救人,那就叫大家坐视这位西炎君活生生地堕魔坠道好了。
嗯……如此说来,诸位分明有解救的法子,却偏生要选择坐视不理,这与诸位亲手创造出一个不世魔头来,又有何分别?这便是诸位为仙者的行善积德之道?可真有意思。”
百里安一张口,方才说话的那名仙人便就是一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的表情,脸色沉怒道:“你一介尸魔,懂什么仙道!小小质子!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君皇乘荒也因为青玄女官的擅作行动而感到失了面子与威仪,脸色难看道:“还不带着你的人滚下去!”
“君上。”这时候,那名手横拂尘的中年道人再度开了口,“您当真要放任西炎君死在昆仑山中吗?”
这话说得轻忽缥缈,却是让殿中群仙心中皆是一震。
尤其是君皇乘荒,脸色僵了又僵,眉目沉了又沉,目光不由看了一眼蹲坐在那枝藤缭绕外的小山君一眼。
尽管他一向不大喜欢自己这个私生子,既然沧南衣愿意浪费气力庇佑这孩子,而这孩子也一向安分守己,这么多年来,他也就随她去了。
沧南衣此番黄金海一行,便是丢失了司水神源的他,也能够感应到她的神格不稳,尽管在黄金海中与那妖皇傲疆一战,让她死了一回,后又复生。
可对于神明而言,这一次死亡,便是不详的陨落的大凶之相。
沧南衣的妖仙本体非是凤凰,世间神物,唯有凤凰方可以涅槃复生,是为大吉之相。
君皇乘荒心里清楚,一旦沧南衣有失,那孩子也活不长,此番为她择选师长,倒更像是沧南衣的托孤之举。
做为父亲,他不喜小山君,虽将她视为污点,可至始至终最多是将她放任不管,从未生出过要害她性命的想法。
故此若此番择选师长,能够让小山君活下来日后有个归宿依靠,对他而言,也是乐得轻松的。
只是不想,这孩子体内的恶魂钉,竟是如此可怕,西炎君不过是稍稍以神力试探,竟就被污了本源。
那万薪之火,本质意义与司水神源是一样的神物,西炎君做为万薪之火的继承宿主,若是堕魔,这万薪之火亦是会发生质的改变,由照亮万物的圣火堕落为焚天灭地的魔焰。
故此,若西炎君体内恶魂钉侵染的大煞之气不驱散,这殿中的泱泱大仙,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座大殿。
且不说伤害同族,弑杀仙神的后果会给自身招惹极大的因果业障,来日若是渡劫破境,所招来的天劫无疑十分的可怕。
君皇乘荒知晓自己的底子虚浮,每一次渡劫破境,都是借着这份一纸婚约的关系,汲取了沧南衣的气运,以着走捷径的方式弱化躲避天劫。
可今朝看来,沧南衣都自身难保了,他又如何愿意在这种时候,弑杀同族大仙,为自身命格里多添一笔因果。
再者说,这西炎君自身无过亦无罪,是沾染了他的女儿小山君体内的恶魂钉气息。
若是因此丧命,总无直接关系,可他的死,却也是由小山君间接导致而成。
纵然前因后果有序,可西炎君当真身死昆仑,想来必会引来火族一界的愤怒与记恨。
而四方仙族对他日后的名声想必怕也是会颇有微词。
“慢着!”君皇乘荒眼底一阵阴晴不定后,终于叫住青玄女官,沉声道:“此子若是能有力解救西炎君,虽是尸魔之身,却也不失为一件善举,倒是不妨让他一试。”
百里安不动声色地抖了抖眉。
君皇陛下这话说得当真如施恩一般,分明出力救人的是他,却还一副叫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如今这西炎君可谓是命在旦夕,其血液里已然为那恶魂钉的恶煞之气所侵染,他若吸食其血液,非但得不到半点益处,反而需要耗费极为庞大的血气与灵力来化解这恶煞之气。
他张口即来,让他一试,却止口不提回报之事。
也是,在他们眼中,尸魔一族本就不值一提,让他留在昆仑山中,不杀已是天恩。
换做以往,百里安对于君皇乘荒这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态度,自是不会多加理会。
只是这西炎君若身死于此,真正受到最大牵连者,却是那小山君。
百里安自知对小山君有愧,今日便是忍了这口气,替她揽下这小小祸事,倒也无妨。
至于那恶煞之气,大不了多费些功夫,消耗一些血气与灵力去化解便是。
百里安脚步微动,正欲上前。
察觉到百里安动作的青玄女官却是眉头微微一皱,抢先他的动作上前一步,拦下了他的身影。
她身子笔直地立于大殿之上,道:“娘娘,属下斗胆,想向娘娘您求一个恩典。”
君皇乘荒不等沧南衣开口,寒声说道:“今日你擅自行事已是犯下过错,竟还有颜面再次求恩典?!”
青玄神情不变,淡声说道:“西炎君体内恶煞之气有伤人之效,此子修为被封,若吸食其炎血,必将受到那恶煞之气的灼伤侵蚀,属下想向娘娘求一个恩典,还请娘娘赐下雨露玄净丹。”
百里安神情微起异样之色,他没有想到,素日里对他颇有微词的青玄女官竟会在这种时候向娘娘讨要本应‘没必要’的恩典。
此言一出,可谓是彻底将那位君皇乘荒给得罪死了。
果不其然,这位君皇陛下立马变了脸色,目光变得危险起来:“青玄,你知不知道你在为谁求这种恩典?!他不过尸魔质子,你竟是在为他求情?!”
青玄女官语气自然,她似乎不觉得自己言语哪里有失:“若此子行为有过错,我为其发言,这才是求情,只是今日之事怎么看都与他无关,却要无端承其苦果,天道施张,自然纠举,他既有所失,昆仑当有所偿。”
“好一个天道施张!”君皇乘荒冷笑一声,拂袖厉声道:“他这只尸魔,可不在天道五行的庇佑之中!”
“天道并不庇佑尸魔,可修行于世,却也应当讲究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
立于大殿之上久久不语的沧南衣一开口,存在感却是压过了殿中所有人,她高谈之时,依旧是那副慢声慢调的模样,可她的嗓音一出口,却是让殿中为之一静。
便是那位高深莫测的中年道士,也在她开口说话之际,不自觉地敛起拂尘,低眉认真聆听。
沧南衣抬起一只雪白皓腕,指尖虚虚凝化出一颗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星辰光辉的水珠。
只见她屈指之间,将那水珠弹入百里安的心脏之中,淡声说道:“此子禁于山中,不应因我昆仑旧事命陨于此,青玄你所求的恩典,本座允了。”
青玄女官知晓娘娘素日里,看似眉目平和,实则却绝非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但她同样也清楚,今日她开口,不好说话的娘娘却是绝对会恩许于她的请求。
她知晓今日开口为百里安求这个恩典会得罪许多人,日后行走于仙界之中,必然也会因为今日她为尸魔当众‘求情’之事,而多遭他人白眼指点。
但青玄不在乎,她不喜欢百里安是一回事,可做人行事的道理又是另一回事。
是她无端将这小子牵扯其中,没道理让他出面又出力,盯着尸魔身份遭人唾弃白眼的时候,还要忍受恶煞之气侵蚀身体之痛。
青玄女官今日这番行事,倒是让百里安再次对她行事守原则的性子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摸了摸心口,感受到那枚雨露玄净丹与自己的尸珠相融,青玄女官这才偏开身子,让开道路,示意百里安去救那西炎君。
百里安走过去,分开层层叠叠的枝藤,自那西炎君体内迸发出来的黑色炎火,瞧起来竟是与阿娆的君翼之焰有些相像。
只是细嗅下来,这股火焰的气息更为浑浊一些。
这恶魂钉取自于阿娆的指骨,会与她的气息相尽也非是什么异事。
只是这事情坏就坏在,小山君血脉乃是半神半魔,君皇乘荒的血脉乃是水神一脉,讲究的是清净明澈。
而魅魔一族却是因为修行采补之术,气机驳杂灰涩,她的体质本就是两个极端的属性相容。
如今再受到这恶魂钉的镇心腐骨,算是彻底毁了根基,能够活这么多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西炎君光是以自身神火分身稍加试探,便落得如此下场。
百里安属实无法想象,此刻恶魂钉已起复生之相,这小家伙体内此刻正该承受着怎般的痛苦?
百里安撤开枝藤,抓起那位浑身滚烫已经开始冒黑烟的西炎君的身体,毫不犹疑地在他颈部狠咬一口,滚滚热烫的鲜血入腹,宛若吞下一团团火焰一般灼喉烧心。
百里安微微皱眉。
这真是一次令人不大愉快的吸血体验。
做为古老的仙神大能,西炎君的血脉无可挑剔,可经过了那恶煞之气的污染,此刻百里安吸食他鲜血的过程,就像是原本在品鉴上好佳肴的同时,被混入了无数黏腻的沙虫虫浆。
口感真令人喜欢不起来。
做仙人做到西炎君这种修为地位的,即便是吸干他的鲜血,纵然会让他沉疴大病一场,却也不会害了他的性命。
而想要保全万薪之火不被侵蚀,百里安自然不会留手,生生将他一身鲜血都吸得干净了,这才松开疲软昏厥过去的西炎君。
他站直身子,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乌黑发麻的嘴唇,只感受到腹内一阵翻绞,一股子令人发寒的恶意自四肢百骸中泛起的同时,心头忽然一凉,宛若镇心净肺一般,生生将那股恶意压制下去了几分。
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西炎君面色惨白,脸颊凹陷,四肢干瘦如尸,若非微微起伏的胸膛,预示着他还活着的事实,此刻旁人看起来,倒也真的好似与实体无异了。
只见他胸膛之下,一阵红光闪烁不绝,仿似有什么即将离体而出。
百里安正要细看之际,立在殿内保持安静许久的中年道人却是缓步行来,拂尘轻收间,西炎君胸膛之下那团闪烁的红芒随即化为一团玄红色的火焰,跳跃着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百里安目光一定。
这是……万薪之火?
下一瞬,殿中当即有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擎翱真人此举怕是不妥吧,这万薪之火何等至宝,竟是不问自取?”
那名为乐安的大仙看起来倒是不像在为西炎君出头。
擎翱真人但笑不语,反倒是君皇乘荒竟是为他开口解围道:“乐安仙友有所不知,这万薪之火的传承非火族人一脉不可,如今这西炎君一身仙血尽空,仙躯难以承受这万薪之火的机缘与造化,即便是强行留在他的体内,却也只会不断侵蚀他的肉身,对他并无益处。”
君皇傲疆笑道:“本座方才说了,唯有火族人,方有资格承以万薪之火这样的先天神源,而擎翱真人,便是火族人。”
此话一出,场间人,倒也没有多少因此感到意外的,似是早已知晓那位中年道人的来历与身份一般。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有你们,真的是本君的殊荣
百里安自来时便察觉到了这中年道人不俗的身份地位,更令人感到在意的是,与那君皇乘荒之间,似乎关系还有些微妙。
他忍不住悄悄捅了一下青玄女官的手臂,低声问道:“擎翱真人,是什么来历?”
青玄女官眉眼沉肃如刀的看了百里安一眼,冰冷的眼神示意他少多话。
显然是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百里安老实地收回手指。
好吧,虽说这青玄女官为他求了一回情,却也不过是出于本分的原则。
依旧还是不大愿意搭理他。
百里安刚收回手,后腰一侧就被一只小小的幼白手指轻戳了一下。
百里安回首一看,却见小山君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后,正在同他悄悄招手。
少女的身量并不高,只到百里安的肩膀。
他沉默了片刻,将身子矮了矮。
一张精灵般的小脸朝他又凑近了些,少女踮起脚尖,轻声说道:“擎翱真人,出自于东胜神洲的游散仙人,亦是火族仙裔,居住在我昆仑山中岁月已有二十万余年,他深受我父亲的喜爱与重用,小哥哥真仙教你知道吗?就是这老不死的一手创立的。”
这一声小哥哥唤得当真是乖巧。
那一声老不死的唤得又当真是叛逆反骨。
这位小殿下虽有意学着百里安放低音调,可她到底并未有修为在身,那擎翱真人何等修为,自是将她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百里安嘴角僵硬地扯动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那位擎翱真人看去。
这位真仙教首领心理素质可谓是相当强大,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后生晚辈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出言不敬,他依旧眉眼低垂,眼底一派波澜不惊。
不过百里安倒是没有想到,真仙教的首领竟然与那东胜神洲也有着如此匪浅的关系。
他早就听闻东胜神洲擅修火术,他是神洲大陆中的一介游仙,却又是火族后裔。
以着如今这般仙道昌隆的时运里,仙界之中,可谓是万族鼎立。
其中便是以修行五行之术的仙族尤其之中。
火族仙族,放眼仙界,可谓是不计胜数。
可是能够坐落昆仑山,以一人之力成立真仙教的,也唯有擎翱真人一人。
而如今昆仑山中,做为能够以身藏蕴这万薪之火的,恰好也只有他一人。
万薪之火此等足以媲美司水神源的神物,此刻立在殿中的大仙们说不动心那自然是假的。
甚至可以说刚才发言看似替火神西炎保全万薪之火的那名大仙,其内心真正用意也是不得认知。
百里安看着殿中众仙那些微妙的神色,便是知晓,对于这位擎翱真人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万薪之火的事,这些人心中怕是多有复杂想法。
而那擎翱真人也属实是个人物,竟就这般当众堂而皇之,理所应当地将那万薪之火取走了。
便是连君皇乘荒也出言为他说话,那些大仙们面色情绪晦涩隐隐,却也不好在继续针对此事。
昏迷不醒的火神西炎很快就被殿中的訾乌卫们带下去安顿疗养了。
君皇乘荒见那火神西炎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而那万薪之火也阴差阳错地落到了‘自己人’的手中,心中那块大石也终于落下。
他摆了摆手,客气遣散众人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小女体内恶术非同小可,众位仙友日后还需得小心行事才是。”
今日亲眼见证了火神西炎这般惨状的众位大仙们,如何甘心就此离去。
先前发生的那名大仙暗自皱了皱眉,与身边的仙友交流了一下眼色,旋即发声道:“君皇陛下,我等受告而来,只为与山君小殿下结下师徒善缘,只是不知山君小殿下体内的恶魂钉竟有如此诡异威能,竟是连西炎神君这样的大能人物都能够伤之于五行。
本君知晓,山君小殿下常年受大煞之气的侵蚀属实不易,此番前来,亦是愿山君小殿下一生欢喜,不为沉疴病痛所忧。
只是本君有一烦恼,若要在不伤及山君小殿下性命的前提之下,拔除这枚恶魂钉,势必将承担为这大煞之气反噬的风险。
可若是再有后者出现西炎君这样的情况,岂非又要祈求这只尸魔施以援手?”
说到这里,乐安仙人眉目已然沉凝下来,无比严肃地说道:“恕本君之言,我辈中人,仙脉高尚清明,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污秽之物,行一而再再而三的玷污之举。”
君皇乘荒被问得哑口无言。
青玄女官眉目沉压,正欲发作间,便听见大殿之上,传来君皇娘娘闲散温缓的嗓音调子:
“嗯……乐安道友多虑了,我昆仑山行事从不做胁迫强硬之举,乐安道友铁骨铮铮,吾辈中人,宜净拭冷眼,慎勿轻动刚肠。
纵然性命为重,却重不过君子风骨,自当敬重诸仙友的气节,诸位若是有信心为吾儿解下恶咒,自可放手一试,昆仑自当敬报,若是诸位并无稳妥手段,吾亦不强求。
可诸位若坚守道义,医者仁心非要于我家小山君治病解煞又无把握的话,自可提前知会一身,吾自当严管下属,绝不会再发生今日这种自作主张的事了。”
这话说得,倒是让那言辞铿锵有力的乐安仙人表情一滞,原本在肚子里打算的许多心思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作何言语了。
众位大仙更是面面相觑,在心中不断暗自吐槽:这位圣人娘娘,怎会是这样的性子?
大殿之中,又一名大仙轻咳发声,道:“娘娘能有此安排,当真是令人欣慰不已……”
“既是欣慰了,那就早些下去休息吧,诸位仙友跋履山川远道而来,想必已是十分辛劳。”
沧南衣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可言语却是有些不大客气地打断了这名大仙的发言。
这已算得上是明晃晃地在下达逐客令了。
殿中众仙们,因为沧南衣的身份,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敬,可内心却已生不满。
那名被截断话语的大仙脸色有些尴尬,随即再度咳嗽了一声,又道:“娘娘能有如此稳妥安排,足以可见重视我等的心意想法,只是那恶魂钉绝非寻常之物,有了西炎君这样的前车之鉴,纵然我等是抱着结缘善举而来,却也属实不敢再随意出手试探了?
娘娘也应当不想看见我辈中人,皆尽横尸昆仑的局面吧?”
沧南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镰华尊者此言有理,为吾家小山君择选师长之事,倒是本座唐突了,广招之际,并未考虑到众仙之中,有能力不及者,难以自保者,既是如此,本座不如为诸位备下离宴,全当成全了今日缘分之情?”
镰华尊者:“……”
这老娘们怎么油盐不进?
众仙之中,多数与镰华尊者想法一般。
他们从未见识过那恶魂钉的威力,此番前来,大多数者,都是自认自己道法高深,所修术法偏门特殊,抱着一试的态度,若是能够解了小山君的危机,成为她的师长,日后在上清仙界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自当名扬万古。
只是不曾想今日见了西炎君如此惨状,众人心中不免起了退缩之意,却又不甘心错过此番天大的良久就此悻悻离去。
是否能够成为小山君的师长另说,可若是能够借着化解那恶魂钉为由,请让这位君皇娘娘能够先行赐予一些好处用以做为保障,也是极为不错的。
谁知这位圣人娘娘,似是丝毫不急他们家那位小殿下的性命危机似的。
如今就出事一回,比他们还谨慎,就急着下逐客令了。
青玄女官心中冷笑,对于这些大仙们心中那点子小心思极为不屑。
她如何不知娘娘用意。
娘娘有意为小山君收徒的消息,广昭六界,故此诚邀十方各界的隐世大能者入山相约。
她所约的是真正的能者之士。
从未强行让人尝试化解恶魂钉,若自己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如何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力气。
昆仑山的机会,从来都是留给真正有本事的人。
他们是去是留,又是否愿意出手解那恶魂钉,对于娘娘而言,又怎会重要。
没有金刚钻,又为何要惯着他去揽那瓷器活?
“娘娘此话言重了,我并无离开的想法,今日有此感慨,只是不希望步那西炎君的后尘,在万不得已的弥留之际,无法自控局面,就这样被尸魔稀里糊涂地吸了血去。”
镰华尊者干笑两声,自是不甘心就此离开。
沧南衣笑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本座痛失一枚雨露玄净丹,属实令人痛心疾首,日后若是仙友们慷慨出手,发生了今日同样的状况
本座倒也真真舍不得用我昆仑山中珍贵秘药来换取这只小尸魔出口的机会了,所以镰华尊者大可放心,你所担心地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这话一出口,当真是叫镰华尊者脸都绿了。
他身边其余大仙也是皆用责怪的目光指向于他。
这老小子,就他话多!
虽说被尸魔吸血是为仙族人的奇耻大辱,可在重要关头,总比丢了性命强。
真不知这老小子在这卖弄什么,非要装出一副风骨气节凌高的模样来出风头。
这样一来,反倒叫他们日后失事之时,再寻那尸魔好似就成了求全苟活的模样。
今日中天殿之事,到底还是不欢而散。
看了一场惊险热闹的众仙离开了中天殿。
中年道人手搭拂尘,脚步沉稳轻缓地行在众仙离去的最后队伍里。
“擎翱真人。”
沧南衣却忽然叫住了他。
擎翱真人身影停下,转身行礼:“娘娘还有何吩咐?”
沧南衣俯视着殿下的那名道人身影,她唇角微勾,藏匿于发下的双眼却是一丝情绪也无:“万薪之火,可要收好了。”
擎翱真人恭敬敛眸低首:“谨遵圣令。”
直至擎翱真人也离开了中天殿后,君皇乘荒目光带着几分不善之意看向百里安。
他的视线如冰冷的钩子一般狠狠地在他耳下那枚鲜红宝珠上剐了一眼,语气也愈发的沉寒:
“这小子在山中日子过得倒是潇洒得紧,都可以无召进入这中天殿了,若非知晓这邪物的身份,本君觉得,他几乎都可以自由而行这昆仑山了,哦……”
嗓音冰冷的君皇乘荒语调却是忽然高扬一转,他又转眸看向身侧这位雍容清贵的女子,入木三分地讥讽一番,道:“本君倒是忘了,这些日子,他都是在你的忘尘殿中过夜的,沧南衣,本君知晓你本事不俗,一向自命清高,只是本君属实不知,在你心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青玄女官听得这话,顿时气血逆行,寒声道:“君上与其再次质问娘娘,不如先质问自己的心!君上这些年来,可有做过真正的收心?!”
“本君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婢子女官来置喙!”
君皇乘荒眼底怒意翻涌,他含着怒笑讥讽看向青玄女官:“你这般激动作甚?说起来,在她召见这邪物入殿的前一晚上,是你与轻水伺候她沐浴更衣的。怎么?本君入主昆仑为尔等婿主已有十几万年,却还抵不过这小子入山一年,你这么快,就认了新主?倒也难怪今日在殿上,你对这孽畜百般维护?”
百里安听到这里,心下忍不住重重一跳。
他入住忘尘殿的事情,竟是叫这君皇乘荒给察觉到了?
不应该啊,以着沧南衣那通天的本事,昆仑山是她的地盘,若她有心隐瞒此事……
念及这里,百里安不由自主的看向沧南衣,却见圣人娘娘立于大殿之上,双手交叠于身前,这般静站着,大有青松凌岁之姿,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全然不知君皇乘荒是在点她在。
百里安:“……”
好吧,对这女人抱有期待,当真是他愚蠢了。
这位圣人娘娘,何时在意过这种名节小事。
再者说,她召他入殿,心思也当真是清清白白,百里安也不过是夜夜隔案读书给她听,并无一丝半点越举之处。
比起君皇乘荒陛下,终年流连于各界花丛野草间,如那人间蒲公英,风吹到哪,种子就洒到哪的放荡不羁的行为,娘娘行事,当真是无可指摘了。
她心中清明且白,面上自是稳如老狗,不虚不慌。
可她不虚不慌是她的事,青玄女官可是才干了亏心事的。
君皇乘荒此言意在嘲讽,以他对沧南衣以及二女官的了解,虽不知沧南衣为何要夜夜召唤百里安,却也从未想过她们当真会对一只尸魔做出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一番话,不在重点打击,意在栽赃恶心于她。
却不曾想,青玄女官竟是被质问得一言不发,瞠目结舌,白皙精致的面容竟是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得涨红起来。
她似是也如百里安一样,从未料想过,君皇乘荒竟会知晓此事。
君皇乘荒:“……!!!”
此刻他的内心犹如天崩,表情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直接裂开来了:“你与轻水,当真侍寝了?!!!”
青玄女官不知这种单方面吸走精阳的行为算不算侍寝。
纵然她再如何冷静自持,在心中劝诫自己一万次,她也清楚地认识到,她与这小尸魔自己,当真是谈不上半点清白了。
青玄女官是个直冷的性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一犹豫,落在了君皇乘荒的眼中,便形同默认了。
君皇乘荒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明显隆起经络愤怒的轮廓,眼中血丝怒现,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简直下流无耻!不知自重!昆仑山有你们二人,当真是本君的殊荣啊!”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爹爹你慢点
见君皇这般架势,青玄女官反而失去了最佳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她张了张口,无力辩驳。
便是再平稳的心性,在这种时候,青玄女官也不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苦涩难言了。
若是被冠上了一个与尸魔有私情的污点,这件事情,必然不得善终,声名落败到难以收拾的下场。
君皇乘荒入住昆仑净墟这么多年,曾几何时见过这位严厉高冷的女官青玄露出过这般慌张失态的神色,更是坐实了心中的想法。
他胸臆中的怒火几乎是难以克制,实在难以维持平静,竟一步步从那殿阶上重重踏行下来,带着可怕迫人的气势与威压。
在那凌厉而狂放的尊仙威压之下,青玄女官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耳膜鼓动欲裂,脸色苍白。
然而君皇乘荒不过才踏出去几步,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臂横拦在他的身前。
君皇乘荒头皮一炸,眼底的血丝未褪,转眸之际,竟是带起了几分戾意看向身侧地沧南衣。
天殿之上卷着流云玉器的冷色玄光落在她的半边侧脸伤,显得她唇色极淡,轮廓却很深。
这个角度看来,女人的鼻梁与下颔都很突出,冷冷清清的却又多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凌厉,叫人愈发地不敢亲近了。
她的脸色纸一样白,长眉紧蹙间,衬着墨色双瞳极是幽深,目光睨来,淡淡说道:“君上,且不论事实真相如何,但不管发生了什么,这都是青玄她自己的私事,你过了。”
“你说本君过了?!!!”被她目光寒悚住的君皇乘荒听了这话,心中却又大觉荒谬可笑。
面对沧南衣,他眼底满是压抑地怒火,冷笑道:“沧南衣,你我成亲这么多年,何以你还是一副没能搞清楚自己身份立场的清高模样。
自古以来阴阳疏性,男女异性,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在这世间,女人的修行没有什么比恭敬更为重要的了。
这些年来,你从未避免刚强,更是不知恭敬柔顺其实是为人妻子做女人的最大礼仪!”
他已隐忍太久太久,也是近日来知晓这个女人大限将至,今日他怕是还要这样继续千年万年的忍下去。
今日青玄女官的事,确实将他给触怒了,但君皇乘荒也是借此机会来宣泄自己这么多年来,对沧南衣的不满。
自成亲之前,他本就是已经知晓了沧南衣难以明说的难事。
先是耗费神力助他登位尊仙,再融司水神源,已是对她的根基有了极大的损耗。
当年父帝指婚,也是为了让她们结下山水之约,相补相济。
然沧南衣损耗之后,君皇乘荒心中知晓二者之间的修为境界之差犹如天渊。
若他以水神之力与她结合双修,以着那天渊般的可怕悬殊,便如一涓细河面临着巍巍山渊。
整个修行的过程,都将是她单方面的压制与引导。
这是他自找没趣。
他们之间的地位与力量本就不平等,君皇乘荒身为父帝之子,从未有过慕强的心思想法,他并不否认沧南衣的美貌足以让他心动,可是比起心动,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更是压力,畏惧,以及敬怕。
所以成亲多年,他不敢对她生出任何亲密的心思同时,亦有种因为自己那份隐晦碑弱而感到耻辱羞愧,心中生出一种不为人知的报复快感。
故此多年不同房,他看着沧南衣的元神一日不复一日,他心中扼腕又畅快,这份复杂的心绪,便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而对于轻水、青玄二女,以着他的爱美之心,君皇从不否认,对她们二人有男女方面的想法。
只是他清楚知晓,因为沧南衣将将枯竭的身子,需要以阴阳调和方式来蕴炼自身小世界的五行平衡。
而她空旷数十万年的体质,却是绝然不可贸然随便与人双修。
其中双修的条件极为苛刻。
轻水、青玄二女,虽身为昆仑女官,可昆仑山中的每一个人都知晓,她们是沧南衣的贴身女官,放眼整个昆仑山,只有沧南衣一人能够调动得。
虽未有过明言,可她们二人身为娘娘的陪嫁侍女,也成为了山中所有人们心中的一种认知了。
君皇乘荒这么多年来,一直畏惧沧南衣,故此对于这二女,他也收起了自己的那份心思与想法。
他心知,若是自己一旦碰了这两人,那必然是要履行夫婿的职责,需要损耗自身神性来弥补这些年来,昆仑十万神山的亏损与虚耗。
君皇乘荒没有这样的觉悟,但在他心中,纵然他不会碰轻水、青玄二女,她们二人做为沧南衣的陪嫁,也绝对不能容许他人染指。
在这世上,能够让他谨慎思虑而不碰的女人不多,轻水、青玄二女算是为数不多中的那几个特例。
他都不会随意动心思的女人,竟是同一只尸魔……
想到这里,君皇乘荒心中大恨。
沧南衣仿佛没有看见君皇乘荒眼底的恨怨,她语气自然,平静反问道:“君上喜欢以弱为美的女子,这些年岁下来,倒也没少在这些柔弱美人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只是昆仑与仙界联姻,若本座但凡占了这柔、弱中两条的任何一条,君上的联姻对象都应该不会是本座,不是吗?”
这时,百里安恰到好处地来上一句,“君皇陛下想要柔弱美人,可柔弱美人只是花瓶,却无法能够让君皇陛下登临尊仙之位,融合司水神源。
君皇陛下既想得江山地位,尊仙荣华,又嫌弃妻子太过强大不够柔和,嗯……这副放下碗筷就骂娘的本事,是从人间花楼里的浪荡子身上学来的吗?”
“口无遮拦的邪祟!当真放肆!”
君皇乘荒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这种挑衅,他怒然挥开横栏在身前的那只手臂!
只是当他拂袖而起之时,却发现莫说自己的身体了,便是自己大风鼓荡的袖口都无法触及那只手臂,只绝挥撞在一座不可撼动的巨山之上。
沧南衣立在他的身侧,身影纹丝不动。
她并未以气机刻意压迫于他,故此君皇乘荒自然也不会出现狼狈跌退数步的现象。
他立在远处,胸腔下怒气难以平复,一身可怕威压滔天铺地的朝着百里安镇压汹涌而去。
当着沧南衣与君皇乘荒的面,百里安若是调动修为抵抗,必然会被看出端倪。
他视线之下,看见脸色苍白的青玄女官迟疑一瞬,便已经开始调动自身灵力,倒也极讲道义地准备为百里安抗下这威压。
然而这一举动,无疑再度刺激到了君皇乘荒,他眼皮狠狠一跳,面色戾气更重,殿内气息的压力陡然增大,威严如山压顶。
他什么术法都未施展,仅凭境界威压,就将青玄女官周身刚凝聚而成的雄厚灵力尽数镇散而去。
青玄女官胸口宛若遭受一记无形重锤,闷哼一声,神符之中刚刚凝聚出来不稳的金色仙骨发生剧烈动荡。
百里安目光微凝,在君皇乘荒的实质性威压伤害到来之前,他自青玄神后快速出手,搭在她肩膀之上,将她横推了出去,正好避开那威压的波及范围。
如水覆面的可怕压力朝着百里安倾覆盖来,百里安张口便呕了口血出来,重重倒飞出去,身体撞在殿内的丹鼎上,这才停下来。
青玄女官看着空间里喷洒的鲜血,面容僵了一下,心中百味杂陈。
面对百里安的‘惨状’,沧南衣却是负手立在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着百里安的身体从那巨大丹鼎上缓缓滑落下来,沧南衣这才收回目光,侧眸看向杀意大气的君皇乘荒,淡淡一笑,道:“君上这是打算继续在本座的中天殿放肆下去吗?”
看着沧南衣面上那淡淡笑意,君皇乘荒心口一窒,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点窒息后的凝滞,一身狂放凌厉的气势近乎本能敬畏般地一点点收了回去。
他心中暗骂一声。
这女人都快要死了,何以就这么淡淡一笑,都还能够让他寒毛乍立,心肝都快搅成了一团。
君皇乘荒心中没底,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半分来,兀自嘴硬道:“今日之事,若非你行事太过,本君又怎会在这中天殿失言失态?”
“本座行事太过?就因为本座让青玄带那小子香汤沐浴?”
见她还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问自己,君皇乘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昆仑山上下都知晓她与轻水是你的陪嫁侍女,那她们便是本君的所有物,这些年来,本君给你留颜面,不碰她们,不代表着她们可以让别人来碰!”
这话说得属实有失身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下流无耻了。
百里安一只手捂着胸口,腹中那颗不为人所见的尸珠慢慢运转,汲取着身体里的伤害,身体间强烈痛感也随之逐渐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擦去唇角的鲜血,只觉自己被君皇乘荒这话恶心得不轻。
青玄女官也面色不由变得极其难看。
殿中,唯有沧南衣一人,神情不变,风神俱静,面容始终淡淡的,“昆仑山上下都知晓?从何而来的知晓?在我昆仑境内,并无一条山规写着,轻水与青玄是本座的陪嫁侍女。
更无一条山规写着,她们的归属权不属于自己反倒成为了君上的所有物?
君上倒也不必苦恼要给本座留颜面,这么些年了,您丢昆仑山颜面地事干得还少吗?”
“你!!!!!”
沧南衣视线淡淡扫来,将他那怒愤的眼神给稳稳逼退了回去,淡淡的气场极其强大。
“君上莫要搞错了自己的立场,昆仑与仙界是联姻,并无谁强谁弱的道理。
而你我之间也并非是这一纸婚约就可以让昆仑净墟成为君上的寻花问柳之地,本座并不阻拦君上你在山中择选自己的伴侣,但前提必须是你情我愿。
在这山中,还没有谁能够在这方面去强迫轻水与青玄的意愿?”
君皇乘荒怒道:“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若非你强迫指使,她与轻水又怎会伺候这等污秽之物?”
沧南衣还未发言,隐忍许久的青玄女官终于忍不住了,她冷冷启唇说道:“谁说我们是因为娘娘命令行事的,为何就不能是我们出于自己的意愿与欢喜,而同他一夕欢愉的。”
捂着胸口正装着起不来身的百里安顿时愣住。
等等……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有些不大对劲起来。
君皇乘荒脸色难看:“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仙界天规,不可与魔苟合!你这是在蔑视天道!”
青玄行至百里安面前,一只手托起他的手臂,饶是心高气傲的她,此刻看向百里安的眼神里,不由也带上了几分歉意。
她托着百里安的手臂,将他扶起,目光斜视着君皇乘荒,冷声道:“虽说世上仙族正道以除魔为己任,可昆仑山的规矩,却没有一条明文规定,不可以与尸魔双修欢好,青玄出自昆仑六道方外之地,守的是昆仑的规矩,不守天规……”
说话间,青玄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讥讽之意,“倒是君上,分明出自于仙界,做为天地五尊仙,父帝之子,当以身作则,恪守天规才是。
你口口声声说着,仙魔相交,是为蔑视天道……君上难不成忘记了,十四万年前,你于北渊之森,险些死在一群魅魔肚皮上时,是娘娘杀入魔界,才将你带回来的。
如此说来,倒是君上以身作则蔑视天道在?如今又何以义正言辞地来指责他人?!”
“你!你!你!”虽说平日里青玄也对他也极少温言相待过,却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大逆不道,丝毫颜面不留就将他最丑陋得伤疤撕得淋漓尽致。
君皇乘荒怒火攻心,怒指着青玄女官,竟是话都说不完整了。
一直存在感很低的小山君忍不住声音娇娇软软地提醒道:“爹爹你慢点,别被气死了……”
君皇乘荒怒笑着看向沧南衣:“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沧南衣平淡道:“这是君上的女儿。”
“好好好……”君皇乘荒自知再说青玄的事已无意义,他冷冷说道:“青玄之事,本君就暂且不论了,可那只尸魔不是本该禁锢于小山居之中的吗?何以会出现在你的忘尘殿中来?!”
君皇乘荒义正言辞的质问。
可自己心头也当真是有疑虑万千。
他记得在他的带领之下,这小子不应该是被东胜神后给带往中幽了吗?
那真羽尚未复活,何以这小子就已经回到了昆仑山中来。
东胜神后近日来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是已经成事,带着那真羽远走高飞去了?
君皇乘荒压下心中疑惑,面上冷笑道:“若是青玄乃是清白女子,她有着欢愉的自由,可沧南衣你!莫要忘记了自己为人妻子的身份!
你为昆仑之主,与我仙界联姻,却私自将一名尸魔养在殿中,谁知道你们日日夜夜在殿中都干了什么?!你当真是半点不将本君的颜面放在眼中啊!你不守妇德!你对本君不忠!”
百里安:“……”
他看了一眼沧南衣的脸色,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妙的念头。
果然,立在殿前,眉目清隽,玉姿天成的昆仑神主娘娘虽面容淡淡并无多大变化,可百里安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她眼眸闪过一抹精光。
她慢慢转过那张清润绝世的容颜来,看着君皇乘荒,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淡道:“这是什么不可为之事吗?本座记得,君上带入水神殿的女子不计其数,其中魔女者更是数不胜数。
其中那位魔女拿银,也是君上招惹来的,怎么?君上这种时候,颜面又不那么重要了?”
(这几天更新都是四千五,北北慢慢补哈。)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合离书
沧南衣失笑摇首,墨色的眼眸如海纳百川,纵然是与君皇乘荒辩论着这种纲常伦理的俗物之事,立在殿前的她依旧姿态平宁优雅,清净如仙。
“我在君上身上这么多年,都从未见过‘忠贞’二字,今日君上又何必硬论不忠?”
君皇乘荒面对着她那平静宁和的目光,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女子本就该以夫长为天,恪守妇道,当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夫君,这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自古以来,大好男儿三妻四妾本就符合常理,更莫说本座乃是天地尊仙,至高水神,身份本就非是那些寻常凡夫俗子能够比得的。
纵然生性多情一些,又有何妨,本君虽女人多,却也恪守规矩,从未纳妾,不像那同为五尊仙的古吟国国主俊屹,自万年前起,便收得后宫佳丽足足有三千零七人!”
听到这里,青玄女官已经不受控制地气得发抖起来,低声咬牙道:“当真是无耻之尤!他这种人,怎配为尊神!”
“古吟国国主?那是沈机白的父亲吧?”百里安疑惑问道。
虽说在他的记忆之中,那位古吟国国主生平的确后宫众多,可谓是与这位君皇陛下的风流多情之名而共名与六界,无人不知。
沈机白自幼就被舍弃与人间,寄人篱下,与母亲被迫分离,幼年时的不幸,皆起源于他的这个父亲。
自是百里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位国主父亲,后宫中人竟是已破三千。
这到底是国主,还是禽兽啊……
“千年不变的真理?”沧南衣静若一笑,淡道:“很可惜,老身入世已有百万年之久,这千年的真理,还管不到老身的头上来,而且……”
沧南衣目光斜视他一眼,“在老身出生的那个太庚时期,诸天神魔,荒域十万,最初皆是奉行一夫一妻的制度。
这一点,父帝也是知晓,故此你我之间那一纸婚书的意义,也是因为于此。”
沧南衣那讪讪道来的语调让君皇乘荒十分窝火:“若非你目中无人,眼底完全没有夫为天纲的规矩,本君又何至于此在她人身上寻以继怀。
如今你我夫妻情分淡薄于此,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在这指摘起了本君的不是!”
沧南衣微微抬首,声音清越,气度高华:“夫为天纲?狗屁的规矩。”
“你!”突如其来的粗口让君皇乘荒冷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骂他,瞬间勃然大怒!
沧南衣慢慢转过身来,她嗓子里模糊笑了一声,“吾乃昆仑之主,昆仑为天外天之地,君上夫纲的道理,可大不过昆仑。”
“君上若是艳羡俊屹,大可效仿之,为自己找来三千个后宫佳丽,君上既自比俊屹,那老身倒也不妨效仿那鸿斛,只是如此以来……”
沧南衣面上一笑,和风霁月,一双眼却不见波澜地深邃宁静:“君上焉有命在?”
君皇乘荒脸色一绿,露出了宛若吃到苍蝇死般的神情。
许是那神情太过于难看,勾起了百里安的好奇心,他又忍不住戳了戳青玄女官的手臂,问道:“那鸿斛是什么人?怎么乘荒会是一副如此模样反应。”
青玄正被沧南衣那句话给逗乐着,给百里安这么一戳,她面容一僵,冷声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进了这中天殿,你就不知道安分一点吗?还是说苦头还没有吃够?!”
得!
这女人演戏归演戏,讨厌也是真的讨厌他!
在那夜她干了吸阳之事之前,这女官大人对他到底还有几分维持表面客套的稳重耐心。
现如今,她与轻水对他干的那点子事被公之于众叫外人知晓后,青玄待他,却是连最基本为人的耐心与礼貌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只熟悉的稚嫩小手又朝着百里安的腰子戳了戳。
百里安一回首低头,就看见小山君殿下一脸天真地踮着脚尖,一双乌黑圆润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问我,问我,快来问我呀!’
百里安:“……”
这小山君殿下的本体分明是虎,怎么性子看起来好像一只过分黏人的小犬儿。
抛开她死亡沉睡的十四万年不说,小山君真正入世知世的年岁也不过十七岁……
话说,她虽然已经十七岁了,可模样看起来倒是与三年前初见时并无任何分别啊。
这样小小的年纪,可就莫要牵扯进大人的伦理世界中里来比较好。
百里安秉承着良好育儿的心思想法,决定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搭理她。
小山君见他收回目光,顿时急了,娇小柔软的身体一歪,就这么抱着百里安的大腿软软地坐在了地上,这动作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负心汉狠心抛弃而可怜楚楚的小姑娘。
仰着小脑袋,一脸渴求期翼地看着百里安。
青玄女官扶额。
这小子身体里不就是有那血羽河吗,她承认这小子身上的气息好闻得紧,却也不至于让人没出息到这般舔的程度吧?
百里安试图抽出自己的大腿,可他用力一抽,少女轻软的身体也随之被抬起,柔软红润的樱唇里还发出嘤嘤的可怜低泣声。
百里安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女孩子,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垂头看着少女头顶乌黑秀发里的那道好看的发旋儿,只得好没气地问道:“所以那鸿斛是何人?”
小山君大概听得出来百里安话中不大想陪她玩的意思,没抬起脑袋,只一个劲儿地用自己的脸颊贴蹭着大腿,低声嘤嘤不止。
抽泣几声后,许是又禁受不住百里安身上散发出来的血羽河的气息,又偷偷摸摸地一边假哭,一边耸动着可爱的小鼻子吸他身上的气味……
百里安:“……”
他是什么猫薄荷吗?
心中那抹无奈的情绪加深到了一种叫他莫名感到有些熟悉怀念。
他又叹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语调,用一种不解求知的语气温声说道:“那鸿斛是什么人?怎么乘荒会是一副如此模样反应。”
是的,他将方才对青玄女官的话,又原封不动地给说了一遍。
果然,小山君殿下满足了。
她将嘤嘤哭红的小鼻子在百里安的腿间蹭了蹭,这才跃然起身,两只手抓着百里安的腰带甩啊甩,眼眸亮且有神采,欣悦说道:“那鸿斛啊,就是古吟国国主俊屹明媒正娶的国主君后,情况能与爹爹还有娘亲十分相似,也是政治联姻呢?而且他们夫妻之间的地位关系,也是女强男弱。
那位古吟国国主可以说是靠着鸿斛娘家人的背景实力,而坐上了尊仙的位置,他的实力比我爹爹强上几线,为人做仙很是圆滑,处事老道是出了名的,在仙界之中的人脉关系也还不错。
若是要说他哪里不好的话……就是同爹爹一样,喜欢美人,只是他比爹爹要大胆一些,他睡过的美人都喜欢造一座金屋带回仙国之中藏起来,纳为仙妃妾室,日日享玩。
虽说他胆子比爹爹大,但他君后夫人的脾气也比娘亲的要大多了,在千年之前,这位君后夫人对古吟国国主的纳妾行径终于忍无可忍,不再去理会那两族婚事盟约,提着修罗骨刀就从殿东杀到了殿西,将那俊屹所养的三千零七个仙妃妾室杀得只生下来个零头。
要知晓,当年俊屹的子女无数,比起今朝,可谓是十倍有余,只是在那国后夫人的怒火波及之下,也死伤不少呢?”
青玄女官淡淡道:“男女分分合合者不计其数,纵然那古吟国国主有过在先,不该真心这般轻薄廉价,仙妃妾室纳了一个又一个。
但古往今来,杀丈夫妾室者多见,可灭夫子嗣,杀其血脉者恨不能让其绝后者,也唯有这鸿斛一人了,她当得起这悍妇之名。”
说到这里,青玄女官面上嘲讽一笑,又道:“君上的命可不比那古吟国国主硬上多少,若是娘娘当真如国后夫人鸿斛那般做为,君上的命格可承受不住娘娘的杀性,所以他此刻能有这般德行,也实属自然。”
百里安微笑道:“你不是不想理我吗?”
青玄女官脸色一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谁爱搭理你,本官是在同小殿下说话。”
百里安哦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
只是如今这般想来,沈机白在人间历练磨难的那段日子,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那国后鸿斛是千年前将那国主杀得险些宗嗣断绝,后宫尽灭。
但在后千年的日子里,好似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为自己扩充后宫,招揽美妾,只是有了血的教训后,不复当年那般猖狂,收起仙妃来,虽数量仍旧不少,但也收敛了很多。
更多的是,在外打得野食,像沈机白这样出身不显的私生子,怕是早已数不胜数。
古吟国有如此强悍杀性重的国后,想来那些妾室所出的皇子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怕更是不易。
只是不知,沈机白做为私生子回到那古吟国后,日子过得如何?
小山君与青玄女官的对话可不轻,一字一句就像是钉子似的扎进君皇乘荒的心口里。
他看着沧南衣那双平静如古井般的眼眸,状似玩笑却分明不是玩笑,他顿然怒不可遏:“你敢!!!!!”
沧南衣平静反问道:“老身如何不敢?既然君上老是信奉男强女弱,弱者当为强者蚕食退让的规矩,那自然也该懂得,谁强谁就有道理的觉悟吧?”
君皇乘荒怒得浑身颤抖起来,双眸赤红欲滴血:“沧!南!衣!你这是要背弃我父君对你的恩义不成?!”
“再大的恩义,这几十万年来,也该烟消云散了。”
沧南衣淡淡说道:“有些事,本座不提,不代表着本座蒙昧无知,君上做过多少混账事,是叫昆仑山为你尝下苦果的。
本座从未在君上面前提及,君上又何必老拿当年往事恩义施压于人。”
她定定地看着君皇乘荒那双泛红血丝的双眼,“于君上,本座问心无愧。”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沧南衣,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在鸾殿三女共睡一个尸魔,反倒成了问心无愧?!”君皇乘荒言辞何其恶毒下流!
他虽与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夫妻之实,也未尽周公之礼。
可他相信,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上那么一顶绿色的帽子。
他之所以能够容忍沧南衣,与她平和相处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她高洁自好,清孤无双,莫说男子了,便是外人与世,都不会有过多的俗染。
他信任她,待她放心。
她竟然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对于君皇乘荒恶毒下流的言语,青玄女官气得五脏翻腾,只觉浑身气血逆行。
沧南衣反倒是轻飘飘来上这么一句,“君上都能够一人夜御千女,我们三个人才御御一只小小尸魔玩罢了,这怎么看,都是君上占了大便宜,你不吃亏,倒是老身吃亏了,老身又有什么可问心有愧的?”
百里安脸色大变。
这娘娘大人怎么说话口无遮拦!
这话一说出口,可就是彻底变了味儿!
如若说前说种种都是君皇乘荒的妄断臆测的话,此刻这可就是娘娘她自己亲口承认,那并非真实的虚言,可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坐实之言了!
这种谣言……可是会出大事的!
中天殿内,气氛骤然一冷,空气几乎瞬间凝滞,君皇乘荒透着红血丝的双眼有着烈炎翻涌,燎天吞日,他嘶哑粗砺,吐出来的话语都仿佛带着带着滚烫血气:“你是想撕毁仙界与昆仑的盟约吗?”
沧南衣轻叹一声:“若是为了这等子小事,便就意味着要撕毁盟约,那君上不知都撕毁多少次了。”
君皇乘荒厉声恶气威胁道:“我要休了你!”
沧南衣抬首啊了一声,然后甩出一张封纸,抵在他的胸膛之上:“自从君上知晓老身时日无多的那一刻起,这句话早已在心中想过无数次了吧?今日借此机会终于说出口了,嗯,这合离书,老身早已为君上准备多时。”
意想不到地展开让君皇乘荒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PS:某位可爱的灵君,喜欢这标题吗?)
天气降温身体又不对劲了,发烧了,头晕昏沉
请假一天,咳一天,嗓子如火烧,吃点东西就猛咳,一咳嗽胃里就痉挛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吃的药都吐沫沫吐出来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君皇他雷霆一怒的怒了一下
休妻之言,自然只是怒言气话。
君皇乘荒虽嘴上硬气,可这门婚事是父帝亲口指定的,纵然他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休妻。
一旦休妻,水神一界与昆仑山可谓就彻底陷入了水火不容的形势。
纵然如今昆仑神主神格开始危危不稳起来,命中已显大凶将亡之相,尽管无人敢言说,君皇乘荒亦是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已十分虚弱,根据这昆仑山中的气候变化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她的灵神所剩无几。
可即便是这样的昆仑神主,也绝非是他能够擅自休妻的。
退一万步说,纵然昆仑神主沧南衣身死道消,只要这一纸婚约仍在,他便能够继续共享十万灵山的天地功德之力,以及世间对君皇娘娘的香火。
一旦他与她之间关系断绝,君皇乘荒回到水神界,以他这副亏空的身子,司水神源不复,甚至根本无法载住这尊仙的庞然命格。
而且世间有因果,纵然君皇乘荒嘴上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他确实在她身上接受了诸多馈赠,沧南衣所回馈于他身的,甚至已经远超于当年父帝对她的点化之情。
一旦他行休妻之举,无疑撕毁盟约,此身必遭天地法则的反噬。
所以他们之间,只能合离,休妻之事,却也只能让他逞一时口舌之快!
再者说,他与擎翱真人相互合作,在昆仑山中一手建立起了真仙教这样的组织,眼看着已然盘综错节地深深扎根在这十万灵山之中已经有了明显的建树。
大部分妖仙们对沧南衣的信仰之力,通过那真仙教甚至能够大部分嫁接于他身。
来日渡劫破境,君皇乘荒可走一个巨大的接近。
合离虽不至于叫他遭受誓约的反噬,可至此以后,他将无法再享用到这十万灵山中的子民信仰之力。
他又并非自律吃苦之人,懒散之下,莫说破境渡劫了,无香火信仰的供奉,他跌境落败都是极有可能的。
君皇乘荒低着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看着自己怀里那张金红封纸封些好的合离书,良久才反应过来,她竟不似玩笑。
乘荒喉咙艰难滚动了一下,他僵硬抬起手臂接住那合离书,试图准备推回去的时候,沧南衣的手指却是已经离开那张封纸。
百里安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种方向发展过去,他有些不知所措。
君皇乘荒被这一纸合离书犹如冷水一般当头泼下,那盛怒的怒火顿时平息,再也不见任何气焰。
随即也冷静反应过来,沧南衣是何等人物,又怎会是寻常那般耽于男色的世俗女子。
她光风霁月,以圣人之名行走苍生数百万年,早已到了无欲无求的至高境界,纵然她有着无上的权利与神力,也断然不可能做出这般私养男宠面首的俗事来。
如今这般看来,却也不过是在用自己那脱俗的方式来为青玄女官出头罢了。
但这合离书,却是早有准备的。
君皇乘荒心中大悔,没想到今日一场怒火竟会惹出这般麻烦事来。
为了区区一个女官,当真是因小失大。
他当即平复心绪,面容神情变得缓和了一些,语气也带着几分商量之意,道:“我知晓你近日以来很是不易,身子状况虽是不大妙,但这种气话,还是莫要胡言了?”
沧南衣失笑道:“君上入住昆仑这么多年以来,何时见过本座真正动过气?”
自她顿悟的那一日起,她的心性灵台可谓是稳如磐石、不染尘埃。
还不至于为了此等小事动怒。
只是时机已到,有些宿缘命里该做的事,顺手推舟做了也不为过。
君皇乘荒看得出来她
淡淡眉目之下,不似玩笑,而且一般她做出的决定都是无可挽回的。
他顿时慌神了,眉心死死皱起,目光沉沉地看着沧南衣,道:“你我之间的婚事,关乎着天下苍生,两界安和,岂容你如此儿戏,说合离便合离!”
沧南衣站在极高的殿阶间,一如往常一般从容淡然,“你我之间虽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驾谱,却也不过是两姓联姻,长者有所托,不敢辞。
于私,本座与君上之间却从未谨以自头之约,你我之间既无男女之情,如今联姻已无意义,君上既已成尊仙数十万载,总不至于待本座身归而去,还要继续借着昆仑之名,虚度余生?
此举于我昆仑子民不公,于君上亦是不利,若是万年之后昆仑山灵性不复,君上又当何所依,靠何山。
既是如此,不如你我一斩缔约,一切放下,君上也当有所长成,不仰仗身份背景,气运地位,自行走一程山水之路,或许脚下之路,会更加清明。”
沧南衣知晓,这场联姻,于仙界有之大益,君皇乘荒行事种种,是为极过分之举。
可这合理书一出,她不愿再多做计较,翻算旧事。
这一场婚约宛若一个轮回,轮回之后自有命数,她既命数已至,坦然归于死寂,倒也并非太过落寞,故此她不会久留,保持这一身清净便好。
她对于君皇乘荒种种荒唐行为,他的寡情淡薄,亦无怨恨。
她本就是无情之人,自是不会要求他以真心相待,一纸婚盟朽朽延续至今,沧南衣自认为这份关系她并未维持得太差。
故此身去之时,她对君皇乘荒还留有了几分念及故去旧人之情的善意点拨之心。
别看君皇乘荒如今过得多情逍遥,他依靠外物求得安逸已成习惯,故此便养成了只看得见眼前安逸,却不见暗藏危机涌动。
他若一味安心求捷径便利,仰仗自己的身份与家世便觉得可以潇洒一世,来日下场,必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但君皇乘荒似是没有感受到这份善意,只将她说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昆仑子民做后路打算。
他一把甩下手里的合离书,冷哼一声,道:“本君不认这合离书!”
可是那合离书刚一触及地面,红金色的封纸却是无火***起来,其中合离书中蹁跹而起数道金字古文,带着天地规则的契约之力,消散于天地之间。
下一刻,君皇乘荒只觉得自己周身一重,他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在这个瞬间,他仿佛觉得这片天地都离自己遥远了一些。
昆仑于他,非是故土。
可因为这一场婚约,为享这昆仑至圣至清的灵力,他在这昆仑山中一住便是几十万年。
在这十几万年间以来,他只觉这昆仑山的气机与他亲和,法道自然之力徐徐可亲,这天地灵力似是能够于他随意而取。
便是那东天神殿内的巍巍神力,亦可因为这份名为婚约的契约,而轻易调动召之。
可是现在,他立在这中天殿中,忽觉天地远阔,竟生出几分蝼蚁敬看天地自然的敬畏恐惧之心来,周身气压沉重的厉害,压得他竟似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再也无法想往日那般,能够随心所欲地将这万天星辰视若石子玩具一般随意感***之。
以他的修为境界,他能够感受到那一颗颗星辰的存在,攒簇在万天宙宇之中,如一双双威严沧桑的神灵巨眼,直视他的幽府心灵。
平日里可随意进出的东天神殿,他稍稍灵识触及,却似犹如凡子忽然注视到了某种禁忌的法则一般,他神灵轰然一声巨响,君皇乘荒身体噗通一身,竟是半跪在地。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神识之力竟是因为
这稍稍感应便已然消耗将近枯竭。
君皇乘荒浑身衣衫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湿透,他一只手掌用力死死地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才勉强让自己没有跪倒在地。
他眼瞳战栗地看着眼前那渺渺涣散而去的金色字体。
沧南衣淡冷的声音宛若散在那些字与风里:“许是年月时日过得太久,君上不记得了,这场婚约本座应下,并非代表着本座被迫而应。
而是本座愿意顺应天道,还父帝一情,但凡本座想要合离,便自然可离,天道左右不了本座的想法,君上的反对,亦是无效的。”
君皇乘荒心脏狂跳,他僵硬地抬起头颅,看着沧南衣衣衫洁净立在殿前,那只干净好看的手袍摆之下,整个人被笼在一身无风自起轻如蝉翼宽大神袍里。
在这一瞬间,他竟是前所未有地觉得这个女人生得好生高大。
高大如山岳不可越!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极其荒诞地念头。
这几十万年以来,他的红线另一端,牵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啊!
纵然灵识近于陨落,竟还能给他带来如此高山仰止的深然敬畏感来!
对于那些消散在虚空里的点点光斑,君皇乘荒心头麻木,只能喃喃干涩说道:“若我兄长知晓此事,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
沧南衣眼眸深深一眯,淡道:“君皇陛下这是在威胁本座。”
一纸合离书敬告天地之后,竟是连称呼都变了。
至此以后,他只是君皇陛下,而非昆仑君上!
君皇乘荒心中陡然一凉,他不敢在继续借着兄长的威势说下去。
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掌,手指骨结用力到泛白的程度,他臂间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艰难站起身来,顶着这昆仑山的敬畏之势的感觉并不好受。
君皇乘荒在心中自嘲一笑。
倒也难怪这外山中人登及昆仑,会诚惶诚恐至此。
只是比起那四方而来的大仙们,却未像他这般勉力不堪。
他这是优越的日子过久了,对于这忽如其来的一视同仁,竟是深感不惯。
君皇乘荒阴郁垂首拍去自己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里阴霾渐起,沉沉说道:“尊仙合离,岂可如此儿戏说离便离,沧南衣,我知晓你本事大,以妖仙之身,便是如此垂危之际,亦能够稳掌法则之力来欺压于我。
如今我神格断自昆仑,无法在掌这山中权柄是一回事,但这合离之事非你一人能够做下决定的。”
这话一说出口,沧南衣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反倒是君皇乘荒莫名心口一堵,骤然想到方才那一纸合离书便是连天地都认。
圣人所书写的一切,如有神意,她的决定甚至都已经不可以称之为决定,便是他的兄长此刻当真再次,都无权干涉。
此刻他说这么多,反倒更像是在无用嘴硬叫嚣,何其可笑。
君皇乘荒面色滞了一下,羞恼气结道:“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是你招揽尸魔入你殿帐有错在先,纵然你要合离,今日你的圣人之名,算是彻彻底底地败在这里了!从此刻起,本座定会叫这世人知晓,你背地里与尸魔苟且的糟污之事!”
君子爱洁,护远名。
可惜沧南衣非是君子,而是圣人,她行无愧之事,任凭他人谈说便是。
反正对于他人之看法,她本就从不在意。
故此对于君皇乘荒那近乎恶毒的言语,沧南衣并不动怒,她轻飘飘道:“本座这一生,行的是渡世之事,清的是凡尘业障,清净惯了,倒也未遇无甚稀奇之事,若是能够在归去之时,尝个新鲜,过一遍这尘欲满身,污名秽语之言
,倒也不乏来世一遭。”
这百毒不侵的模样倒是叫君皇乘荒一下气血上涌了起来,身体重重一晃,唇角甚至都溢出一缕鲜血,竟是被生生气得吐了血。
百里安听得是心肝狂颤。
这娘娘分明是玩心大起,言语之言彻底开始随心所欲起来。
不过仔细想来,她一贯如此,行事言语从不计后果。
因为这世间一切对于她不利的后果,她都能够稳稳摆平。
可是他呢!
这次谣言的对象是他与这圣人娘娘啊!
便是尸魔,也是大大的折寿!
“好!好!好!”君皇乘荒怒极反笑,连说三声好,目光赤红如欲滴血,他袖袍鼓动,似是准备抬臂怒指于她,可是却难顶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威压,竟是连抬手都做不到。
“本君希望你不会为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说完,便振衣扬长、带着一身雷霆怒火离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