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入夏,雪该化了
对于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魔君阿娆也不见恼,甚至还用一种审视同类的目光遥遥注视着望夷。
“朕不讨厌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望夷低低一笑,道:“陛下,臣亦是如此呢,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显得在这世上,像我这样一个不得往生的怪物,不仅只有我一人,这样想来,倒也没那么孤单。”
“在杀死朕之前,努力变强吧,只是在此之前,你要为朕所用。”阿娆含笑的嗓音却是冷酷无情不容置疑的。
望夷拢了拢自己披风的帷帽:“愿为陛下效劳。”
“至于你……”阿娆好整以暇地侧了侧眸子,目光落在古三松身上的瞬间,古三松瞬间如临大敌。
可他到底是一盟之主,没有像寻常杂兵一般,在危险的恐怖威压之下直接跪拜在地,做那狼狈之态。
纵然顶着一具人偶之身,他仍气度仪态不忘有失,颔首行礼道:“救护之人,无以为报,万道仙盟上上下下,皆愿为魔君陛下效犬马之劳!”
阿娆对于一个小小的万道仙盟提不起多大的兴致。
只不过古三松对她而言,倒也算得上是还有着几分用处。
她单手托腮,笑容妖娆迷人:“朕对你的犬马之劳不感兴趣,不过你倒是可以同朕说一说,你究竟是怎么打起了黄金帝骨的主意?”
古三松目光微微转动了一下,旋即笑道:“启禀魔君陛下,此事我与望夷河主一样,皆是受人所引,从而一念之差,故……”
“望夷受人引诱这一点朕信,可是古三松你……”
阿娆毫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解释之言,轻轻一笑,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窃活人阳寿,私通小鬼补续寿元起家的小角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妄比我魔界六河?古三松,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面容逐渐恢复隐藏于兜帽之下魔雾里的望夷也握拳轻咳了一声,拳头之下,是殷红似血的狭长唇锋。
他温言一笑,淡淡说道:“事已至此,又何必做无用隐瞒,古盟主,自那神秘人找上我告知黄金帝骨的时候,我便已经知晓,你与他是一路的了,虽说那人此刻已经葬身于地渊之中,可是我亦是十分好奇他的身份,不知古盟主能否为我解惑呢?”
古三松虽为万道仙盟之主,而这近年来,万道仙盟的发展更是如日中天,其势头甚至隐隐有着快要压过三宗的迹象。
可那份迹象,终归是假象。
以着不入流的手段,广招散修门徒,与地下暗城常年做着那些不见光的手段,大量购买后天灵根,让门中弟子以着损耗精元寿命的巨大代价融合灵根。
万道仙盟看似声势壮大,可门中的弟子们却普遍寿命短少,甚至有着极大部分人都难过知命。
故此古三松就想着借以阴司纸,买活人阳命,借阴鬼之力,需道盟之中众多修士门徒之命。
不入流的手段终归是不入流,外表看起来再如何辉煌明耀,却到底是个空壳,一戳就破。
天玺剑宗有天玺十三剑,太玄宗有太玄九经,苍梧宫有苍梧十藏殿。
而万道仙盟,终究不过是一盘散沙汇聚成塔,如何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吹洗。
在人间,古三松倒也算是一个登临绝顶的人物。
可放眼六界,他光是巩固自身沙塔都尚且困难,与望夷这样的人物比起来,魔君说他上不得台面,都算是在夸赞他了。
窃取黄金帝骨如此重要之事,那神秘之人找上望夷实属正常。
可是让古三松一起随同参与盗窃黄金帝骨的计划中来,他的实力与这次计划的重要性,却显然远远不足。
说句再直接点的,若非此番目标是黄金帝骨。
以着三河望夷的傲性与心气,甚至都看不上古三松这样的人物,更莫说与之共谋大事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古三松,参与了地渊争抢黄金帝骨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在地渊之中,看似那木中人与望夷的勾结更深,古三松甚至不知那木中人有着能够逆转时间的黄金碎片。
木中人曾经历过一次失败,逆转了一次阴阳时空,只保留了望夷一个人的记忆。
对此一切,古三松全然不知蒙在鼓里是真。
可望夷却不认为,古三松与那木中人毫无半点连系。
望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干净的帕子,他慢条斯理地将指缝间沾染的污血擦拭干净。
“在地渊之中,古盟主对于我尚且保留回溯前记忆之事的惊讶并非作假,若非林少宫主亲口点破那木中老者的来历身份,或许连古盟主你自己都不知道,与你暗中勾结之人真实的身份,竟然会是困缚于地渊傀笼之中的一名囚徒吧?”
古三松眼皮嘎巴一抽,人偶做的面容阴晦难辨情绪。
王座之上,传来阿娆的阵阵笑声:“无功而返,俱是水中捞月,说的便是二位了吧,一名深陷地渊樊笼的囚徒,都能够将二位耍得团团转。”
说话间,她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看向望夷:“虽说你也算是拥有着不死不灭的诅咒之身了,可你到底不是蜀辞。
盗窃而来的能力,终有反噬的巨大缺陷,上一具肉身毁得那般彻底,眼下新生的这具本体,怕是让三河主大伤元气吧?”
望夷呵呵笑道:“魔君陛下术法超绝,不知不觉在我等身上种下天一生水咒,隔界拘魂,如此通天术法,想必对魔元的损耗也极其巨大吧?”
阿娆眼眸眯得细长,却并未因此动怒,她慢悠悠地笑着,笑容好似猎捕,又似调侃嘲讽:
“三河主既是知晓朕的良苦用心,当是该知恩图报,好好回报于朕才是啊,毕竟自蜀辞、宁非烟二人接连叛逃之后,朕手中可用之人,属实不多了。”
望夷也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陛下天恩,属下若是能以死相报,自是最好了,至于古盟主……”
望夷侧身望向古三松,“您的性命于我魔界而言可不值得我们陛下费如此手笔救你,若是不能够给我们带来相对应的价值,下场你懂的。”
古三松心下一凛,知晓在望夷和这位魔界新君的面前,他但凡想耍半分心机,那无疑都是在自寻死路。
他忙低声说道:“我明白陛下想要知道些什么,我承认,这么多年来,万道仙盟之所以能够发展如此迅速,确实是背后有人出手相助。
哪怕是此番黄金帝骨谋划之事,也是在那人的计划之中,只是我实在不知,引到我万道仙盟发展至今的那人,竟会是那地渊中的木中老者。”
说到这里,古三松意识到自己并未向他们提供真正有价值的情报,眼神也不由变得有些紧张慌张起来。
“我……我只是那人手里一枚被培养出来的棋子,对于真正的执棋之人,他自是不会让我窥探太多。
只是此人再如何神秘可怕,如今也在地渊荒劫之中魂飞魄散不负存在了,自是无法对魔君陛下构成威胁。”
魔君阿娆失笑道:“操控傀儡木偶的常见手段罢了,只是这样说来,你于朕而言,可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古三松心脏一紧,恐惧如火舌一般舔着空白一片的大脑,“我……”
阿娆目光微凝,道:“万道仙盟能够在短短五百年的时间里,发展到与三宗平齐的地步,想来那背后之人教导了你不少东西,纵然他死了,我相信万道仙盟也不会止步于此吧?”
古三松听懂了她话中所藏含义,面色深凝道:“魔君陛下明察秋毫!我万道仙盟上至九重天的浩浩仙界,下至赤渊万里的泱泱魔界,皆有我仙盟之人涉猎其中,我万道仙盟或许实力远远不及天道三宗,可若是论人脉之广,六界各方势力,却是无人能及。”
望夷笑道:“你出身、根骨、资质皆是平平,若无过人之处,怕是还真难入那人之眼。”
古三松:“大人谬赞了。”
魔君阿娆笑道:“古盟主何必如此谦虚,上达仙界,下至魔界……你似乎还少说了一点吧,那方外昆仑之地,真仙教中,不也有你的人吗?”
古三松心中瞬间如大槌一擂,视线都变得颤巍巍起来:“您……您连此事都知道!”
阿娆自然知道他在昆仑净墟种有暗哨,当年她率领十万魔兵之所以能够大破昆仑净墟,原因无他,无非是她君临六界,万道仙盟亦尽数臣服,古三松为表忠心,献计于她。
有了古三松的帮助,在于真仙教里应外合,从内部逐个击破,纵然那昆仑净墟乃六道不守之地,纵然那沧南衣有着不败之名,也只能兵败如山倒。
当年她深受焚心果之痛,加之是被迫入魔,后丧母,遭遇师长遗弃,种种经历下来,她如今自认为当年的自己已全然陷入一种疯狂难以自控的状态。
再如何聪明滴水不漏的人,一旦陷入癫狂,总是容易忽略一些重要的旁支细节。
正如一个小小的万道仙盟,何以能够人脉遍布六界,不论是一界仙国之主,还是四方金仙大能,能能够与他万道仙盟有着或多或少的牵绊。
甚至连昆仑净墟,他都能够有能力渗透一二。
当年自己看似独步六界、唯我独尊,便是诸天神佛都难奈她何!
可若她当真掌控了全局,后来便不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如今细想起来,不论是入魔,还是成为魔君,背后好像都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她前行。
当年,她心之所系,皆于百里安一人。
而让她放在眼中的敌人,也是从天道三宗变成整个上清天界。
三宗覆灭于她手,仙尊祝斩被她炼制成傀。
可是她到底,还是忽略了一些掩藏于海底的细小泥沙。
她自重生后,对百里安的执念虽说一点没变,可性子却终究不似当年过往那般疯魔失智了。
见魔君阿娆只是淡笑久久不语,古三松将头压得更低,沉声说道:“不错,在那人曾经的布局授意之下,昆仑净墟确实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
望夷摇首感慨道:“真是了不得,历代魔君都动摇不了的昆仑神,竟是险些栽在那人的手里头,此番大乱潮音,沧南衣可是十分的危险啊,连我都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耐力与心机了,当真是恐怖。”
阿娆道:“人虽死了,可布局计划却并未停止,沧南衣此番也算是绝处逢生了,不过她在黄金海中浸泡了这么久,便是连东天神殿都被强行召唤了出来,如今的她,也算是进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虚弱期吧?”
“正是如此!”古三松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而真仙教便是插入昆仑山中最至关重要的一把利剑!合我万道仙盟上下之力,难以撼动昆仑丝毫,可我们能够借着仙族的骄傲与偏见,顺势而为,我愿助魔君陛下,一举拿下昆仑净墟!”
魔君阿娆若有所思,原本按照当年的节奏,她还没想那么快动昆仑净墟,毕竟如今继位时日尚短,根基不稳,手中掌权亦是多有动荡。
这种时候打昆仑净墟的主意,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不过古三松所言也不无道理。
黄金海的异乱,是过往历史线中并未发生过的,一个深渊巨兽,加上妖皇傲疆在大乱潮音的关键时候行风作乱,便足以刮下她好几层皮了。
那个女人难得陷入史无前例的虚弱状态,若是这时候还毫无作为,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的天时地利。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最重要的师尊,此刻可是深陷昆仑啊。
虽说师尊如今登上昆仑与前世身份处境大有不同,以他尸魔的身份,便是他再如何优秀,能让那个女人青睐有加,也断然不可能发生前世那种事来。
可阿娆依旧难以忍受,有其她女人将她的师尊日夜囚禁。
无论是想要拯救他、囚禁他、触碰他的人,在师尊做出自己的选择之前,她都先把这些人全部杀死的。
在这世上,有资格囚禁师尊的人,只有她一个!
阿娆坐在王座之上,抬首隔着那殿顶巨大的水晶,遥遥凝望那轮巨大的碧月。
算算人间的四季时节,该是快要入夏了吧。
如此,昆仑山上的雪,也该化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棋子归位
望夷捕捉到了魔君阿娆眼底平静目光之下所蕴藏地巨大杀机,他心神一凛,忍不住出身提醒道:
“陛下,昆仑净墟乃父帝山脊所化,自古以来便有着至伟的神力所庇,纵然仙界与昆仑存有不可化解的隔阂,可陛下莫要忘了,在黄金海下,那位曾庇护过昆仑净墟的伊始之神,已然复苏醒来。”
古三松忙道:“时不可待啊陛下,那父帝复生醒来虽已成事实,可这对于魔界而言并非是一件坏事,对于上清仙界而言,亦非好事。
一山不容二虎,一渊不两蛟,旧帝陨,新帝生,这是他们神族择帝的法则,当初是父帝羽化身归,方成就新帝祝斩,如今旧帝重生,这新帝又该如何自处?
人间帝王皇权天家尚且无父子,更莫说这凌驾六道众生之上的仙帝了。”
望夷哈哈大笑出声,目光深远地看着他:“古盟主如今自陷囹圄还不知当如何解救,便打起了我们魔君陛下的主意。
如此看来,你对你那旧主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嘛,失了旧主,便想寻一个新主为刀?古盟主,你能走到如今这个高度,倒也无关运气,该你如此啊。”
心思被点破,古三松惶恐不安。
阿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依旧是狭弄老鼠的眼神:“失了旧主?朕看未必,望夷你瞧他现在的模样,哪有半分失了主子首领的自乱阵脚的模样,他的思路盘算可清晰着呢。”
望夷眯起眼睛:“陛下的意思是……”
“那人于地渊之中魂飞魄散的确未真,但三河主若是就此掉以轻心,朕只能说这么多年,你这河主之位当真是白做了。”
阿娆看了一眼目光游离闪烁的古三松,轻笑道:“群鼠无首?朕看未必,若是依你们而言,那地渊之下的木傀中人是这幕后布局之人,那么他未免也太过神通广大了些。
窃古光阴之力,仅凭一枚黄金门的碎片,可做不到让他的意识在这个世界任由而行,若是出了地渊封印,让这个世界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会将他的灵魂肉身一并抹杀。
所以唯一供他存活之地,唯有那黄金海渊,那具傀身,对他而言,是束缚亦是保护。”
说话间,阿娆眼底笑意愈发深沉晦暗,她微抬起下巴,黑色的魔君王袍更衬得她脖颈散发出玉质般细腻的肤色。
“你说此人有本事在背后指点于你,让万道仙盟发展至今,朕信他有这份城府能耐,可朕并不认为,他有这个条件。”
望夷笑道:“他所拥有的不过是黄金碎片,而非黄金门,故此他不守门中法则保护,很难不被天道抹杀,能够逆转时空自过往的世界回到仙魔古战场,想必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灵魂之力。
因此他才会不生不死地束缚于地渊之中百万年之久等待时机,他无法沟通外界,却能够利用提前埋好的傀子将我们二人召唤入界,所以我很好奇……”
望夷目光偏视神色有异的古三松,继续说道:“这么多年,真正指导你,暗中教化你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古三松心口一窒,惊惶张口道:“魔君明鉴,我并非有意隐瞒,此事实在……”
“行了。”阿娆摆手打断道:“若是能够叫你看穿此人身份,你也不至于沦落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望夷低低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魔君对于此人身份来历,倒是有了几分眉目?”
阿娆淡道:“他既是来自于未来,身陷樊笼不得自由行动,自会想办法与外界产生连系,而这外界唯一能够与他心生共鸣者,唯有他自己。”
“他自己?”望夷眉头一挑。
阿娆目光含笑地看过去:“不然三河主觉得为何这天道法则要抹杀倒行逆施者的存在,正如方才古盟主所言,一渊不两蛟。
在这个世界的正常时轨里,自然还有着一名并未自缚渊笼的‘木中人’。”
望夷道:“即便如此,他们二者之间,又该如何发生连系?”
阿娆抬眸,似笑非笑:“三河主莫不是忘记了半年前十方城内的那场邪神之乱了吗?有人向邪神许愿,便会成为真祖邪神的眷属灵徒。
灵徒与灵徒之间,本就通过那欲望滋生的愿望有着微妙的连系,而若是这灵徒的主体灵魂皆为同一人,这份连系便会更深,那木中人大可借梦术,通过入梦的方式,指引过去的自己。”
听闻此言,望夷与古三松皆是浑身一震,心下震惊!
此事,竟还牵扯出了真祖邪神。
沦为棋子,任人摆布,随取随用的滋味并不好受,古三松神情落寞:“所以这就是他为何要盗窃黄金帝骨的原因……”
正如那位五明宫的少宫主所言,那木中老者想来出身与他一样,并非什么显赫之流,想来也是贫贱出身。
他却是步步为营,敢破敢立,对自己更是残忍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可见心性之冷血可怕,以区区凡人之躯,却能够谋算仙魔无数。
可笑他还自认聪明,妄图以棋子之身掌控局势,与自己的命运为之一争。
试图让他人之谋划为己之嫁衣。
在地渊之中,他虽心惊于那木中人的缜密手段,却也隐隐抱着此人既自封于囚笼之中不得‘世界’所知,纵然他夺得了黄金帝骨成功与之融合,依旧无法离开地渊重见光明。
而他眼中的敌人一只都只有望夷一个。
却是不曾想,那人既是选择以着倒行逆施违背天理之法从未来回到过去,自我画地为牢百万余载,竟从未想过能够活着从地渊中走出来。
这一刻,他终于也能够理解,为何在那个时候,他命悬一线,即将死于林严手中的时候,竟丝毫不见满盘皆空的不甘与怨恨。
只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过去的‘自己’铺路。
“朕知晓,你对你背后那人一无所知。”阿娆悠悠说道:“可你知晓朕为何留你一命吗?”
肉身已毁,他所有的秘密甚至无需逼问,魔君与三河望夷这两个怪物的眼睛就像是一把洞穿人心的利刃,将他里里外外剖析了个干净。
在他们二人面前,任何技巧,任何心思、任何手段都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说他在看见魔君那一刻起,一开始虽说惊惧绝望,但仍旧还保留着几分本能负隅顽抗绝处求生的心思。
可是此刻,他只剩茫然麻木。
细鼠落入猫爪之下,尚且还能抽搐反抗几分。
可蝼蚁为大山所镇,他却是连动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古三松终于脱力一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在魔君阿娆的注视下,他甚至连一丝属于自己的心绪都不敢再生。
甚至连恐惧都被强行压制了下去,茫然道:“我……于陛下,还有用?”
阿娆眼底带着嘲弄的笑:“纵然是借着邪神许愿的灵徒羁绊,他也并非是能够时时刻刻入梦引导另一个‘自己’。
地渊发生种种,他根本无心力将当时情报再入梦转述转达给另一个‘自己’,对于另一个‘他’而言,你仍旧还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他’根本就不知你为朕所用,所以你此刻不知‘他’的底细也无妨。”
“回到你该回的位置上去,你知道你该怎么做的,对吗?”
望夷道:“可即便如此,以那人心思之深,黄金帝骨并未夺得成功,而另一个‘自己’也已经魂飞魄散,唯独我与古盟主活着回到了人世中来,陛下凭何觉得他还能够继续信任古盟主?”
“信任?我竟不知三河主的见解竟是如此幼稚的吗?”
魔君阿娆好整以暇道:“纵然在此之前,以那人的性子,他难道就会信任古盟主吗?不过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罢了,他不会因为某一件事,就打消对于一个人的疑心。
故此想要取信这种人,倒不如省省力气好好琢磨着如何能够在这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更多的价值,从而近他一步,将他的底细挖得更详细一些。”
“至于三河主所言,那木中人不会入他之梦此事不假,只是想来让他知晓另一个‘自己’的真实身份怕是不能。”
“如此,那木中人对他而言,到底还只是一个不值得完全取信的‘外人’罢了,古盟主是外人,那木中人亦是外人。”
“一个出身平平,需要通过这些阴诡手段来征服六界的他,如何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死人’,来放弃一个对他后路还有着极大利用价值的万道仙盟盟主,你说对吧,三河主?”
“陛下英明。”望夷状似心悦诚服地恭声赞誉,可暗处里,他从头皮到喉结都忍不住崩得发紧,心惊不已。
对于那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始终是草蛇灰线,无迹可寻。
若此人是一方大能仙魔,倒也有着几分希望,审时度势将之身份推演估算出一二来。
可若是出身凡徒,无异于大海寻针,叶藏于林。
茫茫无际的凡者数不胜数,正如人类不会去区分地上成群的蚂蚁区别。
可偏偏这只蚂蚁的本心里,却暗藏着一颗怪物的心。
而唯有怪物,才能够读懂怪物。
她从未见过那个人,甚至都没有与未来的木中人打过任何交道,却是能够将他的人性分析得如此透彻,仿佛多年至交老友一般。
这样的魔君,可比历代的要可怕棘手许多啊。
可笑葬心那家伙竟还异想天开,扶持少君弥路那个废物上位。
魔君阿娆目光流转,重新落在失魂落魄的古三松身上:“那人算无遗策,心机至深不假,可这般躲躲藏藏的手段,想来真实身份怕是比古盟主还不入流,他许诺你的东西想必皆是空谈,至少现在他所拥有的还远不及你自己所掌控的。”
古三松苦涩笑道:“魔君陛下不必再施诛心之言了,沦为您手底下的一颗棋子,我实乃实至名归,弱者没有自由,只能臣服于比自己强大的存在,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丢人的事。
可是为一个比自己还要平凡擅于苟且布局之人如提线木偶一般玩弄于十指之下,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这般识时务,为朕办事,朕自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阿娆面上含笑,眼底却是一片索然无味的冷漠玩弄:“朕会赐你一具新的躯壳,入魔吧,你会比你现在所拥有的,获得更多你难以想象的恩赐。”
言罢,她屈指一弹,一道血色的劲气从她纤细柔美的指尖迸发掠出。
穿透古三松笨重的人偶身躯瞬间,木屑纷飞乱射,在那崩碎的木身之中,魔气涌动化元,一具新的身躯在她弹指之间重新凝聚。
古三松跪伏在地:“陛下隆恩浩荡,古三松万死莫辞!”
……
……
界碑放榜即将开启,昆仑净墟整个天幕沐浴着金色的界碑光辉,四处剧目之下,皆能够感受到那无上圣威。
百里安离开林曦所居别院之后,独身一人来到一片视野开阔的山台之中,汇入人群。
夜间的昆仑云隐峰极其热闹,隔着泱泱人群,百里安甚至还能够看到太玄宗、苍梧宫、天玺剑宗甚至是中幽皇朝的弟子混迹在其中。
只是苍梧宫既然能够派出林曦、音无这样的藏殿之主来此昆仑山,不知太玄宗与天玺剑宗是否能够见到一些熟人呢?
正这般想着的百里安,忽然听到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只见鹤唳山亭间,白羽振回雪。
黑衣红裳的女子骑鹤南山下,周身剑气流萦,过树穿花,问尽风雪而来。
人群之中,当即有人认出了来者的身份,高呼道:“是天玺剑宗的洗雪剑云容大人。”
百里安神情一震,抬起明亮地眸光,仰目望去,只见那鹤背上的女子,当真是云容。
乘鹤仙人之姿,气质非凡。
只是若细看的话,其实这位四剑大人的模样却是微微显得有些狼狈的。
一名昆仑山仙打扮的年轻女子乘骑着一名模样怪异的仙兽追赶而来,神情颇为气急败坏。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试锋
见此场景,百里安不由暗自失笑摇首。
也是奇怪,分明肉身灵魂都是同一人,可他却仍旧能够一眼区分得出来,谁是云容,谁是师姐。
不过看那昆仑山民气急败坏的模样……
看来是云容师姐又没耐得住性子,多半是向昆仑山中哪家擅于剑道的隐仙发起了问剑挑战。
云容骑鹤南下,雪白的面颊间不知为何留有一道醒目的血痕,衣袍之间雪寒之意正浓。
她的洗雪剑正在匣中,可一身剑气森凛之意却还尚未来得及收敛起来。
待她行至山台之间时,众人为那凛冽的剑意席面而来,虽并未照成实质性的伤害,可在那凌冽如隆冬烈雪割得眼角裂痛如刀锋过眼。
众人纷纷倒退避让,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骑着异兽气急败坏追赶而来的昆仑仙族女子刚一落地便道:“云容大人!”
立于高楼之上的青玄轻水二人见此一幕,亦是架云而来。
青玄神情严肃,道:“何事如此吵闹?”
那名女子忙朝她行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诉控之意:“青玄大人,这位云容大人扰剑翁清修,衬界碑放榜,潜入南山之中非要与剑翁问道比剑。”
青玄面色微变,随之沉凝下来。
轻水倒是在一旁轻笑,看着模样有些狼狈的云容,笑道:“世间芸芸众生拜我昆仑山门,皆是为了求妖之果?
怎么四剑大人这般与众不同,放着求妖的大好试炼不要,终日里的心思整日在我们山中的一介罪仙身上。”
云容轻抚鹤颈,放任这只白鹤身归山林云野,她抬眸看了一眼天幕上的巨大金色光碑。
光碑之上隔着虚无缥缈的云雾,依稀可见各种昆仑山海的异兽名字闪烁跳跃其中,细算分布着此番试炼的分布排名。
她不如在场众人一般,在看向那界碑时,目光里没有那熠熠向往的神采。
她平静地收回了目光,轻叹一声,虽说宗主曾有严令,望她能够借此求妖试炼之机,在神罚森林之中猎得一只恶妖,铭炼剑灵。
修剑道者,需以剑为尊,以灵为基。
她是天玺十三剑中,唯一佩剑不曾觉醒剑灵的那一个人。
宗主为此忧心不已,甚至曾以敬叩蓬莱,希望她能开山寻兽,完成点铭剑灵的使命。
云容虽说于剑之一道,爱之如狂,痴之如命,可她对于收服妖兽,命点入灵这种修剑道途,却是兴致寥寥。
蓬莱曾对她广开山门,可最后依旧是将事情给搞砸了,至今剑灵未得觉醒。
虽说宗主嘴上不提,可云容却也知晓,这么多年来,对于剑灵之事,宗主对她一直心存不满。
如今正逢昆仑净墟广开仙道山门,求妖问道,宗主自是会让她入山在寻恶妖机缘。
只是云容虽为世人赞为剑痴,可她却始终信奉,自我剑道的强大,当不取不予,欲行大道,莫示小径。
妖无论善恶是非,从剥夺它者生灵之命,祭以剑魂之基。
她始终认为,此道与她殊途难同。
只是她到底身为天玺剑宗弟子,历代以来,皆奉行于此,便是大师兄也尊以宗主之令,不曾违抗。
凡世间修行执以兵器者,筑器为魂,以成为亘古不变的定律。
而神罚森林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供百家仙门试炼狩猎的。
一个人的拒绝与抗争,来抵抗整个世界早已拟定好的秩序法则,只会显得可笑滑稽。
可云容修剑,只问风月朝夕,不问世间常态。
既是如此,这让人人趋之若鹜的神罚森林,她自认为没有如境求妖的欲望。
比起在那片林子里追逐野兽,倒不如在这昆仑之中,寻一块上好的山石磨锋试剑。
而轻水口中的那名罪仙,名为剑翁,是昆仑山上一名老仙所佩之剑。
它在很多年前,不慎落入寒羽池中,所化生出了妖仙之骨,故此化为人形,旧主故去,便以人类模样游走尘世。
云容少年之时,与这位剑翁亦有过缘悭一面,受过他几分点拨的恩惠,便就此结下良缘,与他立下过问剑之约。
只是待她剑道成熟,闻名天下继承洗雪剑后,这位剑翁却不知犯下怎样的过错,竟是被昆仑神主亲自下令贬为罪仙,禁止与人以剑问道。
对于这剑翁之名,百里安亦是有所耳闻,在他的部分记忆之中他的印象倒也不深。
当年他随师姐前往蓬莱开山寻兽未果,但师姐最后还是剑魂入灵九命,让父亲得以宽慰满意。
再后来,昆仑净墟广开天门,神罚开启求妖试炼,师姐对于那神罚森林之中的一众恶妖们的表现亦是如此。
从头到尾从未参与其中,与今朝唯有不同的是,与那剑翁问剑求道,并非是她独自一人,而是由百里安随同云容一起前往南山问剑。
比起轻水的温和态度,青玄神情就要显得严厉许多,他目光凌厉地看着云容,沉声道:“昆仑净墟并非人间,四剑大人此举不觉得有失稳妥吗?”
云容轻抚腰间洗雪剑,淡笑道:“我虽不知剑翁因何之故,被贬为罪仙,罚他终生不得再与人比剑以成事实,可我少年时分与他有过君子之约在前,昆仑一开天门不易,我借此机会问剑于他又有何不可?”
自创世以来,青玄还从未见过哪一名正道修士竟敢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轻视执意娘娘所下的圣令。
她眼底浮涌出一抹怒意,嗓音已染三分冷意:“四剑大人可知你此番问剑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若是我将此事禀明天玺剑主,四剑大人归山之后,又该受到怎样的惩处?”
云容倒是不介意宗主如何惩处于她,皮肉之痛如何抵得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圆满问剑旧约。
当年她奉宗主之命,前往蓬莱求妖三月未果,归山之后,她可是狠吃了些苦头。
只是当年蓬莱未悔,今日昆仑亦是未悔。
云容淡淡一笑,语调平稳:“不论是怎样的后果,云容既已做了,自然就做好了自行承担的打算。”
“青玄大人。”
青玄脸色一厉,正欲说话,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嗓音,将她打断。
青玄轻水二人闻声望去,却见百里安走出人群,故作不解地上下打量了两眼云容,道:“昆仑山中,娘娘所立的规矩自是不可破,只是剑翁被贬为罪仙,并未有规定说外者不可打扰擅见,只是说不可与之比剑……”
他话语微顿,接着好似确定了什么,才谨慎开口说道:“但云容姑娘的洗雪剑并未出窍,周身剑意萦绕不散,反倒更像是她的神念所化。”
云容师姐虽是剑痴,却也并非不顾大全有失稳重之人,当年礼叩南山,她知晓昆仑山的罪仙规矩,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累及剑翁违背娘娘圣意,在明知他是罪仙的身份,还强行与之比剑。
沉迷痴爱此道是一回事,可为此丧心病狂不计他人得失死活的事,云容也做不出来。
青玄神情一怔,锐如鹰隼的目光在云容腰间洗雪剑扫视片刻,紧皱的眉头这才缓缓抚平几分,只余不解道:“既未拔剑,如何问剑论道?”
云容神情几分奇异地看了百里安一眼,但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便收了回来。
她淡淡一笑,道:“以念交锋,以言化剑,形神来往,自成问道。”
轻水目光惊奇,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味:“四剑大人如昆仑山不过一次问剑南山,竟已然领悟了言剑术。”
言剑术乃是仙门剑道至高无上的剑之术法,亘古历史长河之中剑道天才无数,能够领悟此言剑术者,寥寥数几。
便是那位自寒羽池尚在昆仑的古老时期便于剑道已修至大成的剑翁,也难修此术。
今日竟是借此契机,二人皆行领悟言剑术,互不拔剑,却是在瞬息万变之间,以言念之术,交锋剑招千奇变化,怕是以有数百来回。
如此说来,倒也不算破了娘娘的规矩。
轻水好奇问道:“那么此番论剑结果谁输谁赢?”
云容笑叹道:“昆仑不愧为天外天,山外山之地,晚辈与剑翁前辈,远是不及。”
百里安暗自失笑,言剑之交,不在修为,在于对剑道的学术造诣,那年他随师姐问剑南山,师姐惜败半招,却非是她此刻口中自谦的远是不及。
“行了,四剑大人虽是未破娘娘所立规矩,可今日此番到底是投机取巧了些,下不为例,界碑即将放榜,还请四剑大人安分一些,莫要叫我等为难才是。”
青玄虽性情严厉苛刻,可到底也并非是不知通情达理之人,剑翁虽为罪仙,可到底是妖仙前辈,不得不敬,加之娘娘虽禁令不许他在与人比剑,可山中到底也未限制他自由之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愿再做那刻薄之人。
对于云容而言,今夜收获颇丰,她本也是知礼守节懂分寸之人,自是不可能得寸进尺继续胡为。
她朝着两名女官微微一礼,道:“今日之事,麻烦诸位了。”
轻水对于云容却并无恶感。
亦或者说,因为她对那神罚森林不屑一顾的态度,反而增添了几分难得的好感。
“今夜放榜在即,四剑大人虽未参与求妖试炼,倒也不妨凑个热闹。”
“也好。”
云容本不喜热闹,只不过轻水女官都如此和颜悦色邀约,她属实不好拒绝。
更何况,此番她虽未入神罚,但与她同行的天玺弟子们,却是参与其中,也有一定的伤亡损失。
此番宗主亦是十分注重此次的求妖试炼结果。
她并未参与其中,对于宗主而言已是很大的疏职携带,如今连放榜结果都毫不关心,叫宗主知晓,怕是连脱她一层皮的心都有了。
做为昆仑净墟的女官,轻水与青玄在众人心中素来都是铁面无私的形象,自开放山门以来,对于任何一件事她们二人皆公事公办,极少与外山修士有过私交。
像轻水这般笑意晏晏地放下身段邀人观榜,还是头一回。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轻水女官对云容抱有欣赏与善意。
卢吉忍不住感慨道:“世间修士万千,能执着专注一道者,神罚森林此等机缘,竟都不足以丝毫打动她之道心,这位四剑大人,着实非寻常人物啊。”
苏婵正远远地注视着云容的身影,她看向那位名动四方的洗雪剑剑主时,目光里本是难以掩饰的歆羡。
可当她听闻卢吉那声感慨之言后,她眼皮微微一动,心底似有一块敏感的地方被微微刺痛一般。
苏婵嘴唇微动,皱眉道:“也就只有传闻中的天玺十三剑有资格对这一场求妖的机缘能够不屑一顾了,她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地位,拥有着其他平凡之人没有的一切,自是可以附庸风雅,痴于自己所爱之物。
若她灵根平平,出身平平,亦是那仰望众生芸芸天才的凡众,我瞧着怕是也养不出这股子洒脱劲儿来。”
话音刚落,百里安就朝这边投来了一道注视的目光。
卢吉忙面色一紧,忙拉了拉她的袖口,示意她莫要再说。
在这说天玺十三剑的是非,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只是同样出身平凡苦寒的卢吉,心中亦是对于苏婵的言语深有共鸣。
他虽处于本能的表面夸赞云容此举超俗绝然,深感佩服。
内心却也不以为然,实在不能理解她究竟在装什么。
若当真对这场试炼机缘不屑一顾,她上什么昆仑。
是特意演给他们这些庸俗追利之人看她有多么道德高尚的吗?
在一群妖身上找高尚感,真是可笑。
在这故作洒脱大度,博人钦佩注目,求的不就是一个清誉名望吗?
世俗平凡之人舍生忘死,赌上性命也要求得一丝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缘,到了这种人的眼中,却是一文不名。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这也就是卢吉为何对苏婵这般青眼有加的缘故。
旁人或许不知,可卢吉却知晓她因何这般苦闷难受,他感同身受地轻轻拍了拍苏婵的肩膀,压低音量轻声宽慰道:“婵儿何必为此事置气,她不入神罚森林求妖,自是她的损失。”
颈椎病发了,请假一天
昨天颈椎病就发作了,但还是能够忍受的状态,今天变得更难受了,需要请假一天,前段时间欠下的一章北北都还记得,会补上的,今天真的状态不佳,注意力也难集中起来。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放榜
苏婵凉凉一笑,道:“也就只有我们,才会把这场机缘当做损失了。”
卢吉失笑道:“可我们在神罚森林之中,却是收获颇丰,四剑云容此番博取节气固然引人瞩目钦佩,便是连昆仑山的轻水大人都为之青睐有加。
可这份青睐好感,价值到底不如真正的机缘在手来得实在,轻水大人再如何赏识于她。
可她毕竟是昆仑女仙,客居六道方外之地,难不成她还能够越了仙尊大人的权限去提携她不成。
待到此番神罚试炼结束,我们百家仙门的各方师长只看狩猎成绩,谁管你是否气骨清如秋水,这位四剑大人心思常人有所难及是不假,可她的执念与坚持却皆用在了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除了能够博得他人的一时敬佩好感以外,倒也没有了其他可取之处。”
在卢吉的一番劝慰开导之下,苏婵神情稍稍缓和好看了几分,她仍旧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云容,道:“凡事皆要为自己不计后果的行径付出代价,她独身一人问剑自是绝世独立,只是此番进入神罚森林之中的天玺剑宗弟子却是伤亡惨重,她并未做到庇护的职责,此番回到天玺剑宗,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是否还能够做到如现在这般从容。
二人之间的交谈声很低,不过与他们二人一直同行的陈铭却是断断续续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大概。
起初他也不愿多管闲事,只是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看向她们二人一脸的忍俊不禁:
“收场?此事还用得着收场?何为试炼,试炼便是测试入境试炼者的能力、胆魄、以及智慧。
既是自己寻得机缘,却又想向宗门师姐长辈寻求庇护,白捡便宜,感情是我辈分小我有理?
照这般说,这大道修行,原来不在自身,而是拜个好山门,抱个好大腿,不就万事皆安了吗?
既是个人试炼,若能力未足,又何必如此自不量力地参与试炼,那是师姐,不是庙里有求必应的菩萨。”
苏婵没有想到自己与卢吉的谈话竟是被这耳尖的家伙给听了去,她神情微僵,但很快面色恢复自然,颔首正色道:“一宗之人,当同骨同泽,视为手足兄弟一般重要,纵无本分,可处于情谊,也当庇护一二,怎可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陈铭往日还觉得这位寒门出身的姑娘能够走到今日这个高度,付出了比旁人要多百倍的努力,属实不易。
可如今看来,竟也是被那些所谓‘大义凛然’的陈旧思想腐蚀不轻。
他讥嘲一笑,道:“这话说得好似云容大人如先知神灵一般能够预测到神罚森林之中的异变。
说起来,云容大人不知此番惊变,可苏婵姑娘却是在神罚森林之中亲眼见证一切,苏婵姑娘既为学宫弟子,危难之际,可以不将自己的隐果分享给森林之中遇难的师弟师妹们?
见死不救的前提是得先‘见到’有人遇难才对吧?我们一路逃亡苟且,所见同道仙友遇难无数,如此说来,论起罪责,岂非是我们这些幸存活下来的人过错更大?”
“你!”苏婵面色立马又变得铁青下来,“你这是巧言令色,断章取义!那般灭世灾劫面前,死伤无数,凭我一人之身,纵然有心,又如何救助得了那么多人。”
陈铭面上笑着,语气却是极不客气,“所以说,你自己不是济世的圣人,也知晓是力不能及的灾劫,又何必将那沉重的使命强加在她人身上?这些道理都不懂,这么多年来,你那圣贤之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好了,婵儿,同陈兄置什么气,这界碑即将放榜,此番试炼成绩结果才是最为重要之事,不是吗?”
卢吉连忙劝慰,悄然向苏婵使了一个颜色,示意她莫要再继续多言。
私下与苏婵吃味闲聊是一回事,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起了争论,难保不会为那四剑云容关注上。
加之这陈铭出自于三流仙宗势力,在百家仙门之中,亦是有着相当的背景实力,也不好为了一时口舌之快便轻易开罪了对方。
苏婵心里憋着一口烦闷的郁气,却也知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也强自忍耐了下来。
她面色恢复往日冷淡平静的模样,抬首看着天际的光色巨碑身影,淡声说道:“陈兄此行,折损家族长老所授的符箓也是不少,只是不知陈兄今朝收获如何?”
陈铭夸夸其谈的面容顿时一僵,像是被戳中什么痛处一般,顿时收了言语。
虽说他出身势力比起卢吉、苏婵之流,要强上不少,虽做的是云游散仙,可背后到底是有修仙家族做为支撑,不至于势单力薄。
可身在氏族,亦是有好有坏,好处是有着家族资源的支撑,不至于如苦寒子弟一般,需要一手一脚皆靠自己竭力打拼。
而坏处则是,氏族出身并不自由,家族之中的长辈元老,需要考验年轻一辈子弟的学识、才能、修为从而斟酌考虑平衡资源的付出。
世间的生存法则本就残酷,若无价值,他们这样的氏族子弟遭受抛弃冷落,下场比起苏婵这些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走上来的寒门修行者只会更加凄凉。
他的出身比苏婵、卢吉这样的寒门子弟要强上不少,或许是在出身方面就耗尽了气运。
在机缘气运方面,却是远不如他们二人,此番在神罚森林的这场劫难之中,他虽有幸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是却未向他们二人这般捡漏捡了满地重伤的妖兽。
今夜他怕是无缘此碑榜。
此番归去后,并无拿得出手的成绩与家族交代,还浪费了宗族之中为他准备的珍贵符箓,怕是也少不了一番冷眼与数落。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气泄。
他虽不知苏婵二人在神罚森林之中收获如何,但看他们二人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便知他们必是自信于此番试炼之中大展锋芒。
黄金异雨,轻而易举地葬送了一群人,又轻而易举地成就了一群人。
可不论今次放榜成绩如何。
成绩就是成绩,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经此试炼,他返回家族,怕是得资源降级。
而苏婵与卢吉,只要此行顺利,能够杀进界碑榜前五十名,回到学宫之中,地位也将之水涨船高,得到宫门重点培养也并非虚妄之念。
对于陈铭之言,苏婵虽并未与他多做争论,可是言辞神色之间,却是隐隐透出了几分难以察觉地骄傲之意。
陈铭虽知事通透,到底却也只是俗人一个。
于此事上,机缘明显落人下风,日后命运怕是难定,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无奈的不平来。
他失笑摇了摇首。
也罢,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他生来气运不佳,也怨不得旁人。
而陈铭心中所想,却也是卢吉此行心中所盼,见他忽然失了言语,却也猜想到了他此刻是何心思。
他无意得罪陈铭,只是方才他那一席劈头盖脸的言语确实也叫他心中格外地不畅快。
便也忍不住接了苏婵的话,假意笑道:“虽说黄金异雨格外凶险,可是伴随着凶险的同时,昆仑天地自有馈赠,幸存下来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着收获吧?
且不论收获多少,陈兄出身世家,却也不会计较这点小小得失。
不像我们,此番若是无法拿到一个好的名次成绩,怕也是不好向学宫的先生们交代了。”
谈及名次,苏婵面上又忍不住露出一种既骄傲又忧心的复杂神色,道:“学宫素来要求严苛,此次试炼成绩若是无法进入到前五十,在先生们的眼中也不过是小有成就,怕是难以得到重视。”
卢吉晒然一笑,自信道:“婵儿大可不必忧心榜上成绩,今日午后,我曾与峰中道友们闲聊倒也不难推演出来我们二人的成绩,这前十成绩,我们自是不敢多想,有那上仙容黎君稳居榜首,而后一一列数推演,我们成绩十有八九,算是守住了这五十强以内名次。”
自神罚森林试炼结束后,幸存下来的众人无不关注着此事。
虽说今夜就起碑张榜将成绩公布于众了,可是众人还是兴致极其高涨的在白日里聚众兴奋谈及此行所获种种。
稍有留心者,倒也不难推演计算出自己大概的排名。
卢吉出身寒门,对于自己的每一次机缘都格外谨慎上心,他早已认真推演计算,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容黎君稳居榜首,他之名次成绩,想来是榜上四十八,而苏婵则榜上四十九。
正好杀入五十强中。
虽说看似名次险之又险,却也是经他多次精打细算推演出来的结果。
纵然稍有偏差,可容黎君稳居第一的是事实,难不成他费了如此代价,猎捕得来的赤练火音蚓。
即便是做为四乘妖之列里,也是堪称极品的妖兽,距离三乘妖也不过是临门一脚。
如此珍稀的妖物,万年难得一遇,难不成还能够被旁人压下风采了去不曾?
且不说这么多年来,昆仑净墟的神罚试炼之中,成绩历史以来最好的也不过是出了一只五乘妖。
纵然时运不济,同样叫人捡漏得了一只四乘妖,品阶血脉怕也是远远不足者赤练火音蚓。
退一万步说,当真有什么扮猪吃虎的货色,想要压着底牌在最后一鸣惊人,容黎君位居第二的话,他与苏婵也能守住这前五十的成绩。
所以丝毫不用担心。
……
……
对于苏婵卢吉二人的种种交谈低语,以着百里安的耳力,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侧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神情黯然退到人群之外的的陈铭,他暗中悄然勾动手指,一缕鲜红色的小花隐没于黑暗之中,在众人未曾察觉的角度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咯咯咯……”
山台外围丛林密布的草林里,不知从那个野山窝里跑出来了一只看热闹的走地鸡,那走地鸡模样生得格外怪异,通体发绿,每一根毛发也是绿油油一片,好似披着一大片菜叶子走出来。
顶着滑稽的模样,踩着高贵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陈铭的方向靠近过来。
陈铭心情正自郁闷烦堵间,就看见这样一只模样怪异的绿毛鸡走到他的面前,昂着一副高贵冷艳的神情,撅起屁股来到他鞋子旁边下了一个绿油油的……蛋。
在这昆仑山中,仙圣之地!
他竟然见到一只鸡,跑到他面前下了一个蛋?!!
陈铭从未见过那只鸡能够下出碧绿色的蛋,一时之间他惊呆了,忍不住蹲下身子,将那蛋捡起来。
只是当他手指触及那绿蛋的瞬间,一缕天地规则在他灵台之间一闪而过,抽离出体,没入那蛋体之中。
陈铭无从所察,将那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换做以往,他自然不会干脑子进水的事,去随便将一只路边野鸡下的蛋踹进怀里。
他不是那般无聊的人。
可眼下却是不知为何,他竟是对这绿蛋生出一种难以明说的亲近感,不舍就此丢弃,竟鬼使神差地将之收好踹兜里了。
做完一系列动作,陈铭对于自己这无厘头的行为莫名感到好笑有好气。
别人来昆仑净墟参与试炼,都是收获满满。
待此行归去,族中长老们问他此行收获如何,他若是将这蛋掏出来,当真是惹人笑话。
“嗡————————————”
随着一阵连绵山吟之音响起,覆在天上巨大光碑的缥缈云雾就此散去。
在众人翘楚以盼的激动紧张目光之下,界碑终于开始放榜。
开始落入人群之中的青玄女官不见了。
只余轻水女官一人,面含贞静微笑,立于人群之中,宛若好似与芸芸一众融为一体。
天穹光碑之前,一道纤细碧衣官袍女子凌空而立,随着碑面几个大字浮现而出,青玄女光清越的嗓音传达千里,连绵十万群山之中,浩示昆仑。
“界碑榜第十,石昊先,收以星象火魂狼,五乘妖。”
此言一出,全场不出意外,响起了沸腾喧嚣之音。
苏婵面色微僵,隐隐有些不安:“卢吉,你的推演当真无误吗……那可是五乘妖,排名竟只落得个……第十。”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八公主
卢吉面上倒是未见慌乱之色,好似早有算定一般。
他笑道:“经我推演计算,此番神罚森林因为那一场黄金雨,所有的妖兽都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进化与异变,破了先例,前十名额之中会多出几只五乘妖也无可厚非。”
参与试炼者的人数太多,他推演计算只关心自己的名次排行,至于中途是那些人算得了那些名次排行他却是印象浅淡的。
不过在他印象之中,前十者却是有着数名五乘妖,故此,往日历史最厉害的求妖试炼成绩,今夜便是连第十一名的名次者也是拿了一只五乘妖。
并不值得小题大做。
卢吉见苏婵神色依旧似有不安,笑着朝她眨了眨眼,道:“莫要被这成绩排名给吓着了,经我打听的,此番自神罚森林存活的修行者们运气都很不错,成绩亦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寻到五乘妖者可不知一两位,这样的排名放在以往,自是夸张了些。
可今时不同往日,在异雨的影响进化之下,黄金海域中的恶妖们都纷纷上岸进化,运气好些,得几只五乘妖的成绩也并非稀事。
婵儿可莫要小看了今年这场试炼,虽说成绩斐然突破史记,可我山中人说,这神罚森林自那一场异雨之后再也不见任何一只妖兽。”
苏婵眼眸睁大:“你的意思是……”
卢吉嘴角吮笑:“物以稀为贵,虽说神罚森林的求妖试炼千年一度,可每年机缘者,天才者亦是层出不穷。
如今我们算是赶上了好时辰,猎捕得了品阶较于往年更高的妖兽,而神罚求妖试炼也在我们这一届正好完止。
只要我们好好豢养我们的妖宠,来日不愁在人间难争一席之地,到那时……”
卢吉目光一转,悄然地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百里安,笑道:“林严这位五明宫的副少宫主对于我们婵儿来说,可就不是高攀了。”
苏婵怔愣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淡色道:“琉璃易碎,人心易变,世间虽有高低贵贱之分,可唯有感情一事追求平等方能长久永恒,过往林严待我确实可见不渝山河之心。
如今却已这般姿态,还与其她女子纠缠不清,我一介藜藿,清贫之身,如何还敢妄自尊攀。”
她这话状似说于卢吉听的,可话语之声却坦坦荡荡并未有意压低声音。
众人听闻,面色纷纷诧异不解,看向苏婵又看看林严,随即窃窃私语起来。
百里安耳力惊人,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苏婵那点手段,他一笑置之。
若她当真有如此见解,自是与‘林严’不相往来,不再生有瓜葛就是。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林严知晓她心意已决,叫林严心生慌乱悔意,同她认错求好。
林严喜欢的就是她这骨子里贫贱不能移的傲气,若他在这里,怕是极吃这一套。
只可惜,百里安不是林严,他对苏婵这样的女人不感兴趣,虽说顶着林严的身份行事方便不少,可是有着这样一个‘未婚妻’总是能够在他面前显眼争存在感也属实有些烦心了。
听得此言,他索性借坡下驴,转眸微微一笑,道:“也是,既然我在苏姑娘心中是爱与其她女子纠缠不清的男子,那自是绝非良配,姑娘铮铮傲骨之心意,在下无以未报,只好赠卿慧剑,望卿斩相思,另觅良人,姑娘既已下此决心,林严自是不敢继续厚颜打扰姑娘余生安宁。”
苏婵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从林严这里等来的竟是如此凉薄决然地反应,她的镇定自若,傲然风骨都在百里安这退让一步中支离破碎,眼眶蓦然变得通红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安,过往她只觉得林严对她的种种允诺如山一般。
可是今日,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给放下了。
林严怎么能这么对她?!
嘈杂私语的人群里,一些年轻的女修都朝百里安投来了轻鄙的目光。
对于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百里安倒是毫不在意。
对于林严而言,更无需在意。
甚至可以说,此番他与苏婵将这关系断得干干净净,叫林严家中的长辈知晓了,怕是还得拍手叫好。
正如此刻榜上有名的石昊先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注目过来,看到百里安,哈笑一声,上前两步,一巴掌拍在百里安的后背心上。
他故意朗声笑道:“好小子,今日怎么有如此魄力来反驳这不识好歹的蠢女人了?!”
石昊先,道仙之子,百里安对他深有印象的不仅仅是在林严的记忆之中是林严的一位远房表兄。
在十方城的择婿夜宴里,参加方歌渔的选婿大典,这位道仙之子亦在其列。
如今竟然能够在昆仑山中见到他,如此看来,那时候想娶方歌渔的仙家子弟,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百里安见礼唤了一声:“表兄。”
虽说有着一层表亲的关系,可林严却是与石昊先关系一般。
林严性情温和敦厚,石昊先乃是天纵之才,难免心高气傲一些,他向来瞧不起芸芸众生里的凡徒一众。
他对于自己这位表弟林严,虽也并无多少亲近之心,可是却也认为林严寻了一个人类寒门土山沟里出身的女人为未婚妻,着实是丢尽了五明宫的颜面。
对于林严那种心向凡尘的心,更是嗤之以鼻,自认为与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见他悬崖勒马,竟能有如此觉悟,倒也觉得这及时醒悟过来的表弟令人心生欣慰。
尤其是方才那一段话,字字不带脏,却以退为进,叫那不识好歹的蠢女人堵得哑口无言,面色精彩得很。
他最是喜欢碾压践踏这类低贱却还自以为是的凡尘俗子,兴致勃勃道:“这么多年,也就今日听你这声表兄叫的格外的舒畅,若是叫你老爹知晓伱今日做了如此决断,怕是做梦都得笑醒。
我就说嘛,咱们上清仙界哪里还缺什么仙子配咱们五明宫的少宫主,有些人分明就是土鸡的命,却偏偏要插什么假毛装腔作势,被人宠着便有恃无恐,如今落得了两头空,心里可是舒畅极了?”
苏婵虽出身苦寒,少年十分却也受过不少白眼讥讽,可她与林严相爱多年,在林严的偏爱庇佑之下,如何受过这种劈头盖脸的屈辱。
她面色气得发青,通红的眼眸习惯性地瞪向百里安,沉声道:“林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便容你家族世兄这般欺辱于我?!”
百里安轻飘飘地看了石昊先一眼,拍去肩膀上他的那只手掌。
不等石昊先面露恼色,他已经开口淡声说道:“表兄慎言,我既已与这位苏姑娘已无干系,前尘往事何必多做计较。”
说完他又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婵,“同时也请苏姑娘慎言,你我既已无干系,旁人如何说你,自是与我这并非良配之人无关了。
姑娘若是受人欺负,可寻你那良配之人为你出头,若是名字再唤错了,怕惹得姑娘清誉受损,叫在下实在惭愧。”
这份不温不火,杀人不见血的说话调调让原本还有些不满的石昊先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生性恶劣,高高在上的仙门贵族子弟的气性就是喜欢践踩这种自命清高的凡俗子弟,如今寻着自家表弟这样完全想不到的同道中人。
真真是叫他心情畅快得紧。
苏婵气得从脖子红到脸颊,心头说不出的郁结费解。
她还要再继续说些什么,来试图挽回自己失去的一些东西,百里安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而是朝着石昊先微微一笑,道:“恭喜表兄榜上有名,成绩卓然,此番归去,定是带着荣耀而归。”
在往日,石昊先可不能从自己这个榆木脑子的表弟口里头听到这种恭维之言,他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不慎满意之意。
“碑榜第十,五乘妖兽,虽这个成绩已然很不错了,可是……与我预期的成绩,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说这话时,石昊先眼底的疑惑意味藏不住。
他不明白其中缘故,百里安却是知晓是因何缘故。
他但笑不语,这时天幕之上,光华再度大亮,文字变化间,青玄女官的声音再度响起。
“界碑榜第九,梦芳,收以北斗金天蟒,五乘妖。”
听到又是一只五乘妖,且排行尚且在石昊先之上,苏婵这才深信卢吉所言不假,也没有了心思同百里安置气,长舒了一口气,心思专注于那界碑榜上去了。
“梦芳?哼,竟然让她得了这第九的名次。”石昊先冷哼一声,语气似是颇为不满。
百里安原本是对上清仙界这些人际关系不甚清楚,可消化了林严的记忆后,却也清楚了这位梦芳的来历。
云隐峰,林渊阁。
沈机白身披雪白狐氅,坐于窗台之畔,瘦骨嶙峋的双手探出袖外,十根修长分明的指节间缠绕着根根纯白的丝线,丝线之下却并非是造化灵根,而是十根细须轻舞,出神地逗弄着一只活蹦乱跳毛发火红的鼹鼠。
直至听到梦芳那个名字,他浅灰色的眼眸微微一动,才似有了一丝反应,抬起苍白如纸的面容,黯淡无神的眸子映着天际的碑光,微嘲般的勾起了唇角。
他身后扶着轮椅扶手的妇人,看了一眼卧在他腿间勾着他手指间丝线的火红鼬鼠,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这小小家伙究竟是何名堂。
她可从未听说过这位脾气不大好的小公子何时生起了这种喜爱豢养小动物的心思。
他目不能视与黑暗常伴这么多年,从未对动物生过半分亲近怜爱之心。
在今夜之前,她可是一直觉得这位太子殿下胸中所藏不过一颗木石之心,永远都是孤独着一个人活着。
不养花,不养草,将毕生的生命与经历都奉献给了造化灵根此道之上的太子殿下竟然愿意亲近一个小动物,可当真是个稀奇事。
妇人不记得这只小鼹鼠是什么时候来到太子殿下身边的,她面上只是微微一笑,道:“梦芳公主倒是有些时运的,竟能够夺得界榜第九的成绩,国主若是知晓了,定然十分欢喜。”
沈机白鼻音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嗯,便没了下文。
虽说他与梦芳是同父异母的血肉至今,可他对自己的这位素来娇纵跋扈的姐姐并未有多少好感与兴趣。
百里安在人群之中顺着众人的目光视线朝着那位梦芳公主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与沈机白少年结识与人间天玺,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家人,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那位公主在人群簇拥之中,骄傲得好似天女一般,头发在顶部挽成规整精致的宫妆发髻,天鹅般的秀颈,身着一件蝉翼云丝长衣,裙摆间明当织遍如绣星辰其间,螓首昂扬间自显出叠翠云鬓,似雪香腮,倒真有几分艳绝无双之意。
都说古吟国国主贵为五尊仙之一,他虽不是四尊仙中实力最强盛者,却是其中子嗣神裔最多者。
故此他膝下许多子女,皆出自于不同的种族,血脉不同,根基资质自是大有差异不同,故此便有许多血脉不良者,虽不至于如沈机白那般无人问津,凄惨孤苦无依。
却也在仙界多不受重视,寂寂无名。
而这位梦芳公主,在公主行列之中排名第八,天资聪颖不说,母族更是出自于上清仙界盛名的冉遗族,背景深厚,深得古吟国国主喜好,可谓是其掌上明珠,便是比起一些出色的仙国皇子还要深得这位国主的珍视喜爱。
如今夺得五乘妖界碑榜第九的排名,身份地位怕更是要水涨船高如日中天了。
百里安不知沈机白与这位八姐姐的关系如何,却也记得她与那牧云夜有过婚约之盟。
后牧云夜惨死十方城中,如今看这位八公主的精神面貌,竟是没有半点伤心之意。
依旧骄傲矜贵无双,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坏了?
百里安唇角扯动,对于这些人的家事并不感兴趣。
很快,青玄女官的声音再度响彻于群山之间。
“界碑榜第八,司徒也,收以雷斗蛟,四乘妖。”
四乘妖这三字一出,全场嘈杂之音再度沸腾惊哗起来。
立在人群之中依旧鹤立鸡群的容黎君听到这里,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并未特意关注其他人收服了多少数量亦或者怎样品阶的妖兽,他只知晓自己此番必然稳居首榜之位,难出其右。
却不曾想,这次的求妖试炼,除了他以外,司徒家的小子竟也能够收服一只四乘妖。
第八与第一之间的距离可是不小,虽说他并未过分关注打听此番神罚试炼,究竟有多少人猎得了四乘妖。
但他在如何自信,此刻也不由心中打鼓起来。
虽说他并不相信,即便有着黄金异雨的加持,此番神罚试炼当真能够逼出一只三乘妖来。
纵然当真有三乘妖出自于那黄金海域,受那异雨的异化影响,可三乘妖已然是神罚森林的巅峰妖物存在。
纵然妖潮暴走,放眼整个神罚森林,怕是都无妖能够做到真正地重创三乘妖。
虽说他这只四乘妖对外宣称是气运使然,捡漏得来。
可他手底下究竟死了多少人,损耗了多少法宝符箓灵丹代价,才能够做到火中取栗,险中求胜,其中心酸苦楚也唯有他自己知晓了。
莫说三乘妖这种等级的存在,在神罚森林之中近乎没有天敌。
想着趁着它重伤将之捡漏简直是痴心妄想。
便是一只垂死挣扎的三乘妖其破坏力也难以估量,他相信便是集此次进入神罚森林之中参与试炼者的全部人员,遇上了一只垂死的三乘妖,都只有送命的份。
只不过看这形势,上清仙界的各路仙人们似乎对此次的神罚试炼也是做足了准备而来,他这首榜之位,怕也是得要有点危机感才是了。
石昊先将容黎君那点子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看热闹不显事大的笑出声来,道:“容黎君费尽心思出风头的想法怕是得落空了啊,原来这四乘妖也非你独数的战果啊,人人都说你容黎君能稳居首榜,如今还不知道是否能够杀进前三甲,名动四方呢。”
容黎君微微皱眉,眼底不悦之意还未来得及生起,就被他给强行压了下去,他敛目不语,全当他的叫嚣之语如风过耳,不予理会。
可他身边的随从自是不容许自家的主子被人如此当众轻辱。
“可笑,纵然是同为四乘妖兽,可在四乘之列中,亦有高低优劣之分,司徒少主的雷斗蛟虽亦为四乘妖,可到底是蛟非龙,妖龄也不过三千年载,才堪堪挤入四乘妖之列,怎能够与我家主上的赤练火音蚓这等稀有妖种相提并论。”
一直翘楚以盼等待着放榜结果的卢吉也是呆愣在原地,好似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眉头慢慢皱起,眼底似是生起什么可怕的崩裂,但又被他以着另一道惊人的意志力给强行压了下去。
他自我安慰地呵笑一声,看似平稳的嗓音里微微发颤:“没事的,四乘妖亦有优劣之分,虽是比五乘妖罕见,可在那样的异变之中,多生出几只旷世奇妖也不是什么妄事。”
苏婵见卢吉这般模样,心中陡然也生起一丝不安来,她低低轻唤了他一声:“卢……卢吉你怎么……”
卢吉转过眼眸来,笑容极为勉强:“不妨事的,正如那容黎君的仙侍所言,那赤练火音蚓乃是四乘妖中最为拔尖的妖中,同等级的妖兽之中,没有一只四乘妖能及赤练火音蚓,他必然能居榜首……”
不等众人自己讨论出什么下文来,上空那位青玄女官又继续揭榜言报了。
“界碑榜第七,容黎君,收以赤练火音蚓,四乘妖。”
容黎君从未在哪个时候像现在这般,觉得那位青玄大人的嗓音无情冰冷到令他砭骨寒透。
原本自信稳居首榜,独占鳌头,再不济亦是能够博个第二的名头,这才不枉费父亲费了如此代价,替他争得如此成就。
若是一开始听见榜七,四成妖之名时,他只是略感惊疑不安,此刻却是犹如天塌一般。
观台之上的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由陷入了惊天沸腾。
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够听到容黎君的大名。
卢吉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好似灵魂被抽空一般:“完了……全完了……”
苏婵面色惨白,通红的眼眶蓄漫泪,她双手死死揪着领口,想要呼吸,却全然提不起一丝气力。
“怎么会这样……第七,怎么会是榜七,这不可能?!”
苏婵失魂落魄,完全无法接受这沉重的打击,不受控制地叫出声来,她用力推搡卢吉,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失控地涌了出来:“你的推算呢?!结果呢?!那可是容黎君!他怎么可能只拿榜七的成绩!”
容黎君原以为自己拿了只赤练火音蚓,今日可以出尽风头,可结果莫说前三,便是连前五的名额都没保住。
那全场哗然惊叹的声音,无异于一只只巴掌,极其响亮地抽打在他的脸上。
放榜之前有多春风得意,眼下就有多么的讽刺打脸。
他本就经历着无与伦比的难堪,苏婵那边失魂落魄的绝望叫喊又未加以掩饰。
容黎君戾气横生地厉然扫了她一眼,嘴唇冷然掀起,露出森森白牙,低声说道:“给我记住这个女人的模样。”
他同样并未掩饰自己的音量,也未多说其他什么。
可简短的一句话,却是包藏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愤怒与杀意。
仙人一怒,凡尘之子的性命脆弱如蝼蚁,只需一言一念,便可轻易化为灰烬。
众人目光同情怜悯地看向苏婵。
虽说仙辈中人不似魔族一般,会因为言语的冒犯便随意的将人打杀了去。
可是真正的仙族权贵,要想取一名凡夫俗子的性命何须明面上动手,随意使个绊子便可以让人终身都翻不了身。
别看如今这芸芸众生仙凡齐聚一方,就好似成了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上清仙与俗世红尘里苦苦挣扎求存的凡人修士,到底还是有着根本上的差异。
若非此番昆仑广开山门,一众凡徒何以窥得仙山,又如何有资格与仙人并肩同立。
苏婵在察觉到那骇然的杀意后,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面色吓得惨白失色,心头大骇,忙欺身弯腰行礼,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
可容黎君多半是觉得她连自己交谈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冷哼一声,拂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拂袖之际,卷起了厉风如巨浪,将苏婵连带着她身边靠得近的一些修士都被那狂风卷厉掀吹得倒退了数十步之远。
苏婵身形狼狈,还未站定就下意识地朝着百里安方向看去,急声说道:“林严!”
百里安未做言语。
既已出了神罚森林,他如约完成了与林严之间的约定,自是不会再继续多管闲事。
容黎君面沉如水,打断了天上公布界榜的青玄,高声说道:“青玄大人,这界碑榜是否有误?”
女官青玄冷淡垂眸:“容黎君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容黎君拳头紧握,被她那异常冷淡的眼神堵得脸色发青,可即便他在上清仙界之中再如何位高权重,却也不敢得罪昆仑山的女官大人。
他只得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子恶气,即为勉强地说道:“如此,本君倒真是拭目以待,不知这前六名界榜者,究竟是何方响当当的大人物,难不成在这神罚森林之中,当真还能出一只传闻中的三乘妖不成?”
青玄没有理会容黎君的不快怒言,只用言语回答了他的问题。
“界碑榜第六,陈铭,收以开运碧羽鸡,三乘妖。”
容黎君再度狠遭打脸,整个人彻底僵立当场,面上血色尽褪,他足足呆愣了五个呼吸的功夫,这才眼眸赤红地转过身来,一把揪住身边仙侍的衣领。
沉重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陈铭?这是哪家仙族子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三乘妖?!在和我开什么玩笑。”
不久前偷偷摸摸捡了一颗绿色野鸡蛋的陈铭一脸发懵:“???”
卢吉与苏婵眼眸大睁,如看怪物一般看着陈铭。
卢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位与自己同行了大半历险之路的陈兄竟是一个扮猪吃虎的角色。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绪从地上爬起来的,看着他干笑两声,眼底那惊狂的情绪都已经不足以用疯狂嫉妒来形容了。
“看不出来,陈兄竟有如此惊天伟力,收了一只三乘妖还如此低调,倒真是叫小弟羞愧难当。”
陈铭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山中莫不是有与他同名之人。
可是当那界碑之光众目睽睽之下照在他身上来的时候,他双腿险些软倒在地。
他对三乘妖这种存在没有多大的概念,却也听闻过这开运碧羽鸡的神奇之名。
此鸡兽非是专攻战斗力的妖兽,它之所以能够寄身而入三乘妖之列,是因为它是一只属性极其稀有,能够转变主人气运的其兽。
再通俗一点说就是,若拥有了此兽认主,便是气运黑到发光的人都能够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与机缘。
气运二字,玄之又玄。
有此鸡傍身,莫说寻宝探险,机遇仙缘怕是都和路边捡萝卜那般简单不说。
便是连渡生死之劫,都能够度化大部分的死运厄难,提升极大的生存概率。
比起一只守卫攻击力极强的三乘妖,世人怕是会更想要一只这样的鸡兽。
一向气运极差的他,竟然捡到了一只开运碧羽鸡?
众人完全不能够理解,一个来自下界的散修,出自于三流修门宗派的弟子,竟是能够在这样一场试炼之中,压过上清仙界无数天资英才的仙族子弟而一鸣惊人。
容黎君看着呆立当场的陈铭,吐血的心都有了。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三乘妖,竟都未能够杀进前五强的名次,还不过是位居第六。
这也就是说,此番神罚试炼,竟是足足现世了六只三乘妖。
便是连立于碑前的青玄,淡然的眉目之间也不由染上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界碑榜第五,赵文君,收以暴雨绯宁蛛,三乘妖。”
秦国长公主,赵文君?
百里安目光微抬,隐含诧异。
她竟然也来参与这神罚的求妖试炼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眸扫视观云台,黑夜里,却始终未能捕捉到这位长公主的任何气息。
百里安在心中失笑。
他曾对这个女人进行过赐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长公主赵文君已算得上是他的半个眷属。
若是在一定范围之内,他是能够清晰感应到她的气息与味道。
可是今夜,他竟是没有捕捉到她的任何痕迹。
这个女人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本事。
竟有手段能够强行压制赐约之印,让人无从察觉。
对于这赐约印记,这位长公主赵文君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反应还要应激。
压制赐约之印的行为可谓是倒行逆施,代价可不小。
也是,这女人受制于魔族几百年,她最厌恶的事就是受人控制了,更莫说还是在她身上打下属于尸魔一族的标致,怕是足以让她疯狂许久。
不过此刻听到赵文君的名字,百里安的反应倒是与众人一样惊讶费解。
那可是三乘妖,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不管怎样,看今日这局面,赵文君竟然得了界碑榜前五的成绩,经此一役,怕是她的宗亲皇族连带着整个秦国,在这四海八荒之中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吧。
在父亲那藏拙做小了这么多年,这个女人终于……要展露峥嵘了吗?
容黎君磨牙切齿,咆哮道:“还说这界碑没出问题!那陈铭是谁本君暂且也就不论了!赵文君?!秦国长公主?!她的灵根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废了吗?一个废人,御剑度云的本事都没有,她能够收服一只三乘妖?!”
“界碑榜第四,林曦,收以朝元紫星狸,二乘妖。”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镜碎心惊
二乘妖?!
如若说三乘妖的名次公布于众的时候,全场还是哗然难止喧嚣,此刻整个场面几乎是失控的沸腾尖叫了起来。
这已经不足以用疯狂可以来形容此刻众人的心情了。
莫说观台上的试炼者了,便是连公布界碑榜排名成绩的青玄女官的心情也是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久久难以平复。
自古以来,神罚试炼二乘妖的成绩,前所未有,可以说得上是史无前例的奇迹了。
要知晓,二乘妖仅次于深渊巨兽以及妖神之下的存在,放眼六界近十万年,都未再见过一只二乘妖。
而今日竟然能够榜上有名。
而且成绩名次,不过堪堪第四。
卢吉只觉得自己此刻浑身上下都被残忍的火舌狠狠舔舐了一遍,近乎绝望的情绪在心底爆发,光是界碑榜前十的竞争就如此精彩激烈,可笑他竟还夜郎自大,妄想争那前五十之名。
纵然运气使然,可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依旧可笑得如小丑一般。
“这界碑坏了,肯定是坏了!林曦?那不是苍梧宫的十藏殿殿主吗?她骨龄不过三百余载,怎么可能捉得到一只二乘妖!”
容黎君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结果,愤怒地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可尽管他的质疑之声在如何响亮,人群之中,却是无一人敢搭他的话。
这可是昆仑净墟啊,女官青玄是娘娘的人,那界碑乃是娘娘神力所化,怎能有误?
他这一时的质疑之言,可就是将这界碑十几万年来的成绩尽数质疑其中。
过往上榜着的天之骄子无数,哪个敢轻易的开罪于人。
人群之中,不禁有人低声感叹道:“真不愧是人界三宗,若这前三名没有其余二宗的名次,此次求妖试炼结束,相信要不了多久,这苍梧宫就要在这天道三宗里脱颖而出了吧。”
“九殿主林曦……我可是听说那是疗愈系的修士,竟能够捕捉到朝元紫星狸这等子大凶之兽,她的气运可当真是逆天啊。”
“说是气运逆天也不为过,那位林曦殿主据说乃是上古神遗仙乐一族的后裔,仙乐一族全族上下战死于神魔古战场上,只留下了这么一个血脉,天道有所眷恋,也实属正常。”
“啧啧啧,那可是二乘妖啊,这仙界的天,怕是要变了啊。”
一阵喧嚣过后,众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再喘上一分,观台之上,一时之间竟是进入到一种极其紧张的氛围。
度过了一开始狂羡嫉妒的心情之后,众人更多的是好奇与期待。
这界碑榜第四就已经如此出彩了,真是难以想象,这前三究竟是何人。
青玄努力平复了自己沸腾的情绪,拂袖拨云,再度张榜而起。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念道:“界碑榜第三,沈机白,收以飞羽炎虎鼬,二乘妖。”
观台之上,死寂一般的宁静。
唯有容黎君,若非有身边的仙侍将他死命拦下,此刻怕是已经冲上天去,恨不能将那座巨碑撬下来一探究竟。
那界碑乃是昆仑镇宝,娘娘神力所化,容黎少主可以不知天高地厚,可他们却不能够不懂事,仍由少主肆意胡为。
乱来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整个阿生门斗承担不起。
容黎君心中愤愤,深有不甘:“荒天下之大谬!苍梧宫的十藏殿也就罢了,沈机白那个瞎子凭什么?他连承灵境都没有,从哪里收来这飞羽炎虎鼬!”
众人能够感应得到这位心高气傲、事事好强争胜的容黎君难以接受这样的成绩。
有人当即宽慰说道:“容黎君还请冷静,机白公子虽不良于行,可到底是古吟国的太子殿下,他虽无此实力,可这并不意味着古吟国的国主大人并未派遣能臣重将随之而行。”
石昊先也冷笑说道:“就是,难不成就许你阿生门的死士为你卖命赌生死,就不许偌大的古吟国为自己的太子殿下忠心贯日不成?”
……
……
正在提着丝线逗弄着膝盖间小兽的双手微微一颤,沈机白空洞的眼眸充斥了一瞬的震惊,但随即很快又归于一种无奈的平静。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指间的棉线收回去,苍白劲瘦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只毛发火红小鼹鼠的脑袋。
他垂眸低语道:“这下好了,应承他的灵根原本已如约交给他娘亲,如今欠他的……却是越来越多了。”
推着扶手的美妇人目光迎看窗外天穹,红唇大张,已经没有了任何语言于词汇能描述出她此刻的震撼!
良久,她听到沈机白那一声低喃细语声,才陡然惊觉过来什么!
她猛然看向沈机白腿上那只蹦跶不止的小兽,眼底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纵然她身为古吟国实力强悍古老的仙族战将,可对于二乘妖这种恐怖的灾害凶兽,存活机率甚至不到一成。
可她竟然和这样一个恐怖的生物同处一间屋子如此久。
再琢磨过来沈机白那句话后,她便已意识到,这只可怕的凶兽,竟是神罚森林里的那个少年人所赠。
能够随手赠送出一只二乘妖,已是十分的骇人听闻了。
更荒谬离奇的是,一只并未认主的二乘妖,竟当真能够听那少年人的话乖乖认一个毫不相熟悉的人为主?!
便是从小豢养长大的妖兽都不可能做到如此无条件服从。
那尸魔少年究竟是什么妖孽?!
自古以来,她从未听说过哪只尸魔御妖之道变态到如此程度,能够将黄金海域里的妖兽收得如此服服帖帖。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机白,内心深感佩服:“身于囚笼,居然还能够当着昆仑神主眼皮子底下这般翻江倒海,真不知他是如何收服这只二乘妖的。”
说着,她又失笑道:“倒也难怪这小子将如此稀有的二乘妖赠于殿下了,若榜上记他之名,他擅闯神罚森林,杀死一众真仙教弟子的事,可就昭然若揭了。”
沈机白不以为然道:“如何昭然若揭,那界碑榜乃是娘娘神力所化,记录林中试炼者,只记生,不记死。
他是尸魔之身,名字不会明明白白的出现在那界碑之上,纵然他私自得了这只二乘妖做为傍身之用又有何妨。”
美妇人见他神情平静,可言辞之间却是对那小子多有维护之余,又带着几分复杂矛盾的情绪。
她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沈机白皱眉:“你又知道什么了?”
美妇人笑眼弯弯:“知道太子殿下的故人还是惦念着太子殿下的,他虽嘴上不说,看心底还是在意殿下的身体在危机状况会难以自保,所以特不动声色送来妖兽为你傍身,与他自身方便是否,毫无关系。”
沈机白嘴唇紧抿,手指下意识地缠紧棉线,低头不语。
美妇人若有所思道:“殿下原本只是为故人特意而来,无意于求妖试炼,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此番归去,国主陛下必是会对殿下另眼相看。”
沈机白抬起眉目,空洞的眼眸里矛盾的情绪瞬然消失不见,只余冷漠:“我从来都不需要他的另眼相看。”
美妇人知晓他心结在此,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卫图大人卜算的那一卦竟是出现了偏差,君皇娘娘居然完好无损地平安归来了。”
沈机白淡道:“他说过命格之线,死灰之相,死灰亦可复燃,逆天改命者,众生渺渺,可昆仑神主却非常人,她借势改命,虽是奇迹,却因那人是她,也非奇迹。”
昆仑雪山之巅,望尘峰。
沧南衣俯瞰着连绵雪山间的苍色绵延,风从山雪间穿过,厚重的雪浪起伏之势犹如苍云滚滚。
仙侍小绿瓜随着自家娘娘随风听雪,面上神色因为天际界碑之上的内容而震惊失色。
待她回过神来,却见沧南衣孤身一人在冗长苍白的夜色里,像是一盏守护众生的灯火立在在光阴的间隙里,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之下偶尔投照过来的一道画意幽深的的身影。
虽身至山中,却不似山中人,却似来客。
小绿瓜不知沧南衣在想写什么,只低低唤了一声‘娘娘’,小声说道:“那界碑榜……真的出问题了吗?”
沧南衣道:“自然不会。”
小绿瓜神情有些苦恼:“怎么一场雨下出了这么多妖魔鬼怪啊,二乘妖,居然还只是排名第三,第四,总不至于首榜会像是深渊巨兽那样的一乘妖吧?”
苍南衣回过首来,碎发从她洁白的耳后滑落,在细微的风里轻轻摇晃,纤长的睫羽间落满碎光,她侧眸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仿佛天生有种温沉又悲悯的气质,却难以窥清她真正的情绪。
“界碑榜的排名只是为了给仙界一个交代罢了,至于此次伤亡也要,求妖的名次结果也罢,都与昆仑净墟无关。”
小绿瓜在沧南衣的目光注视下,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不知为何,此番娘娘在神罚森林中归山而来,身上那种温沉、悲悯又深不可测的气质没有丝毫改变。
却又无端好似多了几分难以描绘的……冰冷感。
她侍奉娘娘多年,娘娘随身居雪巅之极仙高位,她淡离疏远,漠然俯瞰众生是一回事。
可她作为昆仑仙,给她们这样的妖仙子民带来的,却始终不见任何锋芒的棱角感,但不知为何如今自从她归来之后,身上无端加重了那种难以捉摸的冰冷危险感。
换做旁人或许难以察觉娘娘如此细微的变化。
可是小绿瓜到底是肚子里生了许多西瓜籽孔的聪慧瓜,从娘娘回来之后,她就第一捕捉嗅到了娘娘情绪的气味。
是在生气。
且莫说自从侍奉娘娘以来,她从未见过娘娘动怒过。
她更难以想象,究竟是发生了怎样天怒人怨的大事,竟是能够让娘娘生气这般久。
小绿瓜这些日子来琢磨了许久,直至今夜,她才琢磨过劲儿来,她本来想问娘娘可是为了黄金海中那千万妖族的陨落灭迹而生气在,可是当她看了一眼沧南衣的脸色后,顿时失去了询问的勇气,不敢多问什么。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恶妖一族与妖仙一族自古以来就是对立的天敌。
那恶妖一族灭尽于海,对于昆仑山而言,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
娘娘最喜清净,不然也不会居于这方外之地。
如此以来,求妖试炼也可以止于今年,至此以后再也不用为此广开山门,招这些外客扰山中安宁了。
小绿瓜决定不再苦恼自己想不通的事,她笑着转移话题问道:“今年的求妖试炼当真精彩,只是不知这首榜与二榜究竟会是何方神圣呢?”
沧南衣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慵懒不上心的意味,淡淡说道:“并非是你好奇这一点,观台之上的芸芸众生,此刻焦心灼肺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本事吧?”
“只是他们注定不会得到答案的。”
立于雪巅之畔的沧南衣似是已经提前知道了首榜之人会是谁,甚至都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疯狂的一幕。
或许在小绿瓜以及众人的心中,若当真有一乘妖登上榜单,莫说台上众人了,便是六界也将陷入极大的震动,便是那仙尊祝斩也坐不住了吧。
可能够在人心中出现‘若是’这样的幻想,纵然再如何荒谬不可能实现,也是在人们可认知的范围之中的、可存在的。
可那首榜之名,她知晓非百里安莫属。
因为在这世上,制定妖族等级的铁一般的秩序,是从一乘至十乘。
可是众人都忘了,这里是在昆仑。
昆仑净墟,乃天外之天,海外之海,山外之山,楼外之楼的方外之地。
地境尚且有方外之说,世界万理没有极限之说。
人亦如是,妖亦如是,仙亦如是。
只是以着这种形式,出现在自己神力所化的力量里,真不知道这是天意弄人,还是缘分了。
也许是因为小绿瓜方才那一瞬看透她心情的眼神。
这让沧南衣对这一切都感到了索然无味。
尽管不想承认,但的确她从黄金海域归来后,已犯嗔戒。
她寂寂转身,淡漠说道:“风雪大了,回吧?”
“娘娘不等界碑榜结果了?”
沧南衣没再答话,她转身迈出一步,纤细笔直的小腿前方虚空之力隐隐变化,出现一道棱形冰雪形态的空间镜。
她正欲踏足其中,好似一切皆是缘分使然。
青玄的嗓音在这时候,又开始回荡在十万群山间。
女官的嗓音不在镇定,便是回荡于群山之间,都能够听到她声音之下震惊的颤抖之音。
“界碑榜第二,无名,收以二乘妖十二只,各类妖族总合三万众。”
“咔嚓!!!”
沧南衣身前刚凝聚而出的棱镜在这一瞬间,在不稳的神力之下支离破碎,割裂裙裳都尚且不知。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元
山巅上的风雪骤然大作,凛烈的寒风打着尖厉的唿哨,突然厚重的纷纷大雪将沧南衣那张雍容美丽的面容模糊于雪色当中。
小绿瓜被那凛冽的寒雪吹得眼睛难以睁开,她一时看不清自家娘娘此刻面容之上究竟是何种情绪。
是否有如青玄大人那般大惊失色。
狂乱大作的风雪逐渐止归于静,夜色之下,沧南衣的面容笼着淡淡的月光,眉眼也是淡淡的,依旧是那副雍容出尘的模样。
她忽然低笑一声,那双不入红尘的眸子映照着月色和雪色,好似清辉雪光全在她眼里交融,亮成一片从未有过的朦脓绝美之色。
看着微笑不语的娘娘,小绿瓜只觉得自己似是被风雪迷了眼。
沧南衣好整以暇地收回了踏出去的那只脚,唇角间的笑意不变,似是起了几分兴致,“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啊,小家伙有点意思。”
界碑榜上第二的名字为无名,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界碑出了问题,还是说,那个名字因为某种缘故,便是连天道也难以窥测得。
沧南衣对界碑的异样不感兴趣,令她真正在意的是,那十二只二乘妖,三万合妖众的妖族数量。
从古至今,那界碑榜还从未有过二乘妖并非是以大名记录在碑,而是以这种统称数额的方式上了榜。
原来在那海域森林里消失的妖族,竟皆在碑上。
……
……
容黎君连动怒的心思都不敢生起半分了,一开始因为被怒火冲昏头脑,他才发出那样的质疑。
可是正如众人所想,这界碑不可能有错。
可是十二只二乘妖!三万妖众!
纵然听起来像是杂兵一般的‘妖众’称呼,可众人心中都十分清楚,出自于神罚森林的妖,至少也是十乘妖,从无弱小之说。
更不敢想象的是,让众人都为之忌惮感受到死亡巨大威胁的三乘妖,四乘妖,皆以一个统称的方式,记录在了一个三万的数字之中。
发生了什么?!
在那神罚森林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是仙尊祝斩大人亲自入界来参加试炼了不成?!
还是说,这个无名之人,会是君皇娘娘入那神罚森林解决乱局之时,顺手收的一些小‘妖宠’?
如若是这两人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众人更清楚的是,这个成绩名次,才只是第二!
不论是仙尊大人也好,还是娘娘也罢,他们如此圣然大能,如何能够屈尊第二之位。
青玄女官念到这里时,足以让全场人无一幸免地头颅开始炸裂了。
黄金色的浪潮一浪皆一浪地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云容负长剑立于茫茫山海之中,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黄金海域之中,她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与动静,至于那张榜之夜,也好似与她全无关系。
不见一只妖的山海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死寂安静,海风吹入密林里,卷起寂寞深死于林中的千层花浪。
不知名的嫩白花瓣如雪一般漫天飞舞。
山海林间,大雾飞花茫茫,云容仰目抬起手臂,瘦白纤美的腕骨缓缓从广袖中缓缓探出,一枝色泽秾丽似火的曼殊沙华缠绕于腕,她如玉般纤节分明的手指沾染着缕缕花的暗香。
烈焰如火的花叶间,萦绕着难得化去的金色妖气。
她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花与雪。
幸无缓步走出山林,漆黑长袍沾襟带露,身上深浓的雪意让他周身上下的气质愈发的阴鸷森冷。
“昆仑山中此刻很热闹,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榜上有名。”
云容收回手掌,轻笑了一下,道:“随他们去吧,纵然那界碑神力伟岸,可我始终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的名字,不会在这个世间留下痕迹的。”
幸无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那枝红花上,眼底的阴郁霾色淡去了几分,缓缓说道:“他留了三万妖众于你,日后你对上魔君行事,必然危险会降低许多。”
腕间曼殊沙华乃是尸花所化,虽有百里安的血气压制,不至于吞噬云容,甚至一花之中的三万妖族可随她取用。
可到底距离太远,以百里安的血气之力,只能凝化出一只可供云容取用的尸花。
若是再多,怕是会遭以反噬。
而一枝曼殊沙华里,容纳三万妖众也以是极限了。
幸无相信,若一朵花里藏妖并无极限的话,那家伙怕是得将从黄金海域之中带出来的妖族尽数都塞进来。
听到幸无的言辞,云容若有所思地摇了摇首,道:“经此一役,我反倒觉得,我们接下来的目光,却是不可再专注阿娆一人身上了。”
幸无听懂了她话中所藏含义,深深皱起眉头,寒声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个阿娆就已经极难对付了,可听云容这话语的意思,他们的新目标却是比阿娆还要棘手。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阿娆再如何可恶可恨可怕,也是明面上得以知晓她究竟身具何种威胁的存在。
可这新的敌人,却始终草蛇灰线,无迹可寻。
即便是在那黄金海域之中,死于百里安之手,却始终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而且来自未来的敌人,竟还是有第二个。
云容面上神色却是一片轻松的:“多想无益,至少我们现在不是在孤军奋战了,你什么时候也可以坦诚一些,见一见他才是。”
幸无面上闪过一瞬间的僵硬,他浓眉紧锁,沉默了许久,才幽幽说道:“不必了,在这个世界里的幸无,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与恐惧,我何必打扰他。”
云容道:“可他入梦一场,不是以及找回了记忆吗?”
幸无满脸都是抗拒:“入梦的力量有限,一鳞半爪的记忆,自是找重要的记忆捡,他若没能忆起我,我若是擅自出现在他的面前,只会惹人烦恼。”
“谁说关于你就不是重要的记忆了,幸无,你总是这样闹别扭,待真正分别之时,可是会后悔的。”
幸无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双眼阴厌地微耷下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油盐不进又阴沉无趣倔强的味道。
他不再答话,将潮湿阴森的黑色身体慢慢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
……
“界碑榜首榜,无名,收以……元乘妖……一只,一乘妖……深渊巨兽,以及不计数妖众万千……”
青玄女官眼中早已是骤雨疾风,再也无法强撑镇定,界碑上的一行行字宛若雪崩般向他覆压而下,就算这样凌立于虚空之上,可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已开始逐渐供应不上,让她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她与轻水合力将娘娘神力入界化碑的具象体,竟是无法承载今夕界碑榜首榜之名名下那庞然数量的成绩。
不计数妖众万千就已经十分疯狂了。
一乘妖!深渊巨兽!
那妖族血脉之力,都足以与这六道天地并肩的存在,竟然为人所收?!
还有那元乘妖!
旁人乍然听此,怕还是不明觉厉。
可身为娘娘身边贴身侍奉的女官青玄来说,她却是清楚地知晓‘元乘妖’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连仙尊祝斩都不曾得知的……妖族最大的禁忌辛秘。
元乘妖,以元命名,超越常理所认知的极限。
世间诞生的每一只妖,修行之路突破尽头可见的……全新的,不可知的,难以想象的境界。
她甚至可以说,纵然是光风霁月的娘娘,修行的目标也不过如此了。
黄金海中的深渊主宰一乘妖为人收了……
神罚森林之中出了一只始料未及的元乘妖……
不可计数的妖众,是否为那黄金海域与神罚森林之中诡异消失无影无踪的所有妖族?!
青玄不敢再继续往深了想下去。
灵魂都要离开身体了……
容黎君都已经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质疑了,他神情震惊茫然地回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仙侍:“元……乘妖?有如此品阶的妖兽吗?”
仙侍神情喏喏,不敢多言什么。
既然那界碑之上是先出的元乘妖,再出的一乘妖,那自然只能是比一乘妖更可怕的存在。
容黎君颅内传来一阵眩晕感:“这即便是仙尊大人亲至,也绝然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水神殿,君皇乘荒手里的酒杯惊然落地,他惊案而起,瞳孔震惊:“此番难不成是阿兄亲临不成?!”
自黄金海中归来的魔女拿银面上带着魅惑的笑意,她弯腰捡起地上那跌落的金箔酒杯,似笑非笑道:“你那阿兄,可没这本事。”
君皇乘荒对于魔女拿银擅入黄金海之事一无所知,他两只手插进头发里,神情带着难以遏制的慌乱惊恐:
“我竟不知,昆仑山中竟还藏有元乘妖这种怪物?!来人!来人!快去珈蓝洞看看,那只妖神还在不在那里?!”
魔女拿银饶有兴趣地看着君皇乘荒此刻的失态之举。
珈蓝洞封印着一只妖神的事,她早些年就从君皇乘荒的嘴中透露得知。
只是那妖神与深渊巨兽一般,皆为出自黄金海的一乘妖。
何以他在听到元乘妖的时候,竟对妖神的反应如此激烈。
说以怪物,若元乘妖当真如此可怕的话,那收服元乘妖的那人,岂非更加引人战栗绝望。
小绿瓜双手掩唇,双眸晶晶亮,不可思议道:“娘娘……咱们昆仑净墟,竟当真出了一只元乘妖,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喜事?
见她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沧南衣竖起手刀在她脑袋上好似教训一般拍了一下,淡淡道:“纵然如此,可叫他人收了去,又是喜从何来?”
小绿瓜激动道:“那界碑之力是不是难以窥得这神秘人的真名?!娘娘若是再渡以些许神力其中,是否就能窥得此人真名?
若是能的话,以娘娘的手段,我们恩威并施,定能将人收服麾下,为我昆仑而用。”
沧南衣:“……”
还为恩威并施。
还为我昆仑而用。
身份暴露,到底对谁更有好处,到底是谁为谁而用啊。
若是让小绿瓜知晓这元乘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她接不接受得了。
若她有心,自是能够将那界碑上的两个无名氏的‘真名’公之于众。
只是这对于沧南衣而言,完全没有必要。
众目睽睽之下,元乘妖现世落入众人眼中,相信要不了一日的功夫,这消息必然会传遍六界人间。
冠以无名之名,世人只会猜忌那无名氏的身份究竟是何人。
那小子的尸魔王族身份本就惹人注目,若是再叫众人知晓他便是那首榜之人,自此以后,昆仑山怕是一点安生日子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沧南衣愈发暗恼百里安如此胡乱的性子。
这小子在十方城内吃的苦头看样子还是没有吃够,在仙尊祝斩面前保下了他一命竟还如此不知安分,到了昆仑净墟,还上蹿下跳,到处惹是生非。
还有他的那只小白龙!
当真是什么样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都是一样不动声色焉儿坏脾气。
当初以灵相栖息于虎腹之中,睁开眼睛初见之景,分明就是那黑心的龙有意为之。
很好!
这年头,就连宠物都知道耍心思为自己的主人收灵兽,给自己找同伴了。
沧南衣自认为这跟头栽的,比与那深渊巨兽一战还有着过之而无不及。
话虽说如此,可沧南衣自认为自己虽身居方外之地,可她所修的却是满身清正里,六界之中最绝的那一道,她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包裹自己的七情六欲。
换做其他人,身处于她这个高不可攀的身份与地位上,莫名其妙地认了一个骨龄不过两百余载的小辈为主,想来是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可沧南衣却认为,世间一切的安排,皆有缘法。
对于认主之事,她并未有太多的在意。
这天地规则的秩序之理如此,却也不会真让她觉得百里安成了她的主人。
在这世间,还无人能够做得了她真正的主。
不过……
百里安竟将神罚森林之中百万妖众尽数带出这一点,可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为这小家伙是贪欲过甚,借以黄金海中妖族的血气来滋养尸花,汲取黄金圣气炼化自身妖骨。
如今看来,他却是做到了连她都没办法做到的事。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绿瓜与黄瓜
很好……
小家伙是知晓如何在仙尊祝斩的雷区里蹦跶的。
他倒也聪慧。
明白将这些海里的妖族带出森林的后果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借着林严一个死人的身份翻云覆雨,让仙尊祝斩在明知海中妖族一只不剩被带走的情况下无从查证。
他这手段,倒也高明。
可少年人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了些。
在这世间里,聪明的可不止他一个。
界碑只记录生者不记录死者的规矩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他能知道,旁人自然也能知晓。
他投机取巧的小手段能够骗过很多人,但同样,相信要不了多久,仙尊祝斩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有些事,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必然在这世间留下痕迹。
“娘娘?”
见沧南衣久久不语,小绿瓜迟疑地轻唤一声,道:“若是娘娘觉得为难的话,就当绿淳没说那话吧?”
沧南衣垂眸睨着她:“世间万事于我而言,何谈为难?只是并无此必要罢了?”
“没有……必要?”
“我已经知晓这首榜之人是谁,虽他去吧。”
惊天的发言,惊得小绿瓜脸上都生出了瓜纹来了,她语无伦次道:
“娘……娘娘……竟然知道此人是谁?!那还不赶紧将他抓出来控制住!
他操控着这么多妖族,又是在昆仑山中,若是一朝倾覆吞噬而来,我们都得完蛋吧?”
“有这个必要吗?”沧南衣大有深意地微微一笑。
控制住?
那小子不一直受她控制吗?
昆仑山,就是他最大的囚笼。
他既身在山中,便翻不起什么浪来。
仙尊祝斩的月光锁不管用。
无妨。
那便由她亲自好生管教一下这小子吧。
“传话给轻水,让他明日将小山居那位带上南悬峰来。”
南悬峰,偏中天殿而立,亦是沧南衣的私居之所。
小绿瓜眼眸睁大:“小山居那位?”
沧南衣不紧不慢地睨了她一眼。
“哦哦哦……”小绿瓜顿时回忆过来,“您是说那只小尸魔?”
沧南衣道:“尸魔就尸魔,你脸红做什么?”
小绿瓜忙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道:“娘娘你说什么呢?”
沧南衣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以后少叫轻水带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小小一颗新鲜水嫩绿汪汪的瓜儿,可别生了黄色的瓜馕,那以后你的子子孙孙们,可都是小黄瓜儿了。”
小绿瓜委屈道:“可是娘娘您,不也瞧着挺起劲儿的吗?”
沧南衣施然一笑,道:“吾之修行百万载,道心之净,此等小事如云烟过眼,自是心如明镜,不惹尘埃,小绿瓜儿你年纪还小,看多了这等子事,最是容易滋生邪念了。”
小绿瓜双眸大睁,脸红得都要冒西瓜汁了,“呸呸呸,什么邪念啊,男子生得那般丑东西,谁能对他动得了邪念啊,那么……大的怪物,四河那样的魅魔都能他折腾坏,瞧着都吓死瓜了,也就娘娘你说话最是离谱不过了。”
沧南衣今夜心情不知为何,格外地好,瞧着小绿瓜那无地自容的羞恼模样,心情更好,不由也多生了些打趣的心思。
她状似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袖上的风尘,一脸道貌岸然:“谁问你这些了……吾的意思是,咱们家的小绿瓜可是第一次见识魅魔不穿衣服的样子。
那只小魅魔那般肤白貌美,胸大腰细腿长的勾人模样,莫说男子,女子瞧了都动心,小绿瓜敢说没生邪念,吾自是不信的。”
沧南衣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那夜的画面风景就像是西瓜藤似得疯狂在绿淳的脑子里蹭蹭疯涨。
小绿瓜惊得双手掩住鼻子,有火热的西瓜汁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指缝里流淌了出来,她双眸飚泪:“娘娘您太坏了!”
说完,便一跺脚,风一阵似得逃走了。
一夜张榜荒唐,界碑榜先行公布了前十的成绩排行,接下来的十名之后的名次便是偶尔出现些成绩出众者,一切都显得平平无奇起来。
卢吉再如何自信,终究与苏婵无缘于那前五十的名次。
而苏婵因今夜张榜之事,将容黎君得罪透了,但到底只是言语冒犯,事情可大可小。
可坏就坏在,这些桀骜不驯的仙众贵子,最是厌恶轻贱她们这样的凡众平民。
她出身苦寒,怕是更容易让容黎君往死里糟践。
若她有一定背景势力,纵然不及阿生门之大,却也不会因为那区区言语冒犯而让她至身险境,更不会因此平白葬送未来的青云之路。
直至界碑榜张榜典礼结束,苏婵才陡然醒悟过来,极其后悔不该那么快与林严断得如此干净。
若是自己不因那所谓的傲骨而稍稍折腰,以着林严念旧的性子,怕是多半会在容黎君面前将她庇佑一二。
卢吉多半是指望不上了,自她言语失格之后,平日里对她百般默契又知心迁就,呵护备至的青梅竹马,如今却当她好似什么脏污祸害一般,随着人群竟是早早对她避而远之。
来时何等亲密无间,纵然在神罚森林也能与她勇敢并肩化险为夷的人,在真正的权贵面前,竟也如鼠辈一般,何等可笑。
在人群芸芸中,苏婵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试图找到‘林严’,她生平从未与人低头服软,‘林严’方才对她所言定是气话。
若她不再这般要强事事都要强压她一头,他定能看在往日情分之上,对她再生怜惜不忍之心。
心中这抹期翼刚刚升起,隔着潮流人海,苏婵目光视线正好与百里安相对。
百里安何等洞悉人心,一眼便看出苏婵目光下柔弱无助的孤怜之意。
只可惜,他早已过了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年纪。
而且他与苏婵,并无情分二字可说。
百里安宛若没有看到她湿红的眼眶,神情自然地朝她微微颔首一礼,目光眼神就像是不过点头之交的陌路相逢之人,便错身消失于人流之中。
苏婵失魂落魄地倒退两步,面色血色瞬然之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好似忽然明悟到了什么,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到下颌,湿红的双眸忽然迸发出了一股巨大的悲恸来。
“不是林严……”
她嘴唇苍白干裂地喃喃着,一步步往后倒退着:“这个人,他不是林严……”
纵然林严恼极了她,怨极了她,也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到底是相爱多年相互熟知的人。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看不透,猜不透。
她最后在神罚森林之中遇见的林严,可一剑破万法,镇退山猿,展示出超乎平常的力量与胆魄。
他既有如此能力,必然能够一路降妖收妖,榜上有名。
可是当苏婵陡然冰浇般冷静下来的时候,她陡然反应过来。
界碑榜上,竟无‘林严’之名!
界碑榜上,不计之名,唯有亡者。
所以……是在她弃林严不顾的那一日起,他原来就已经不在了吗?
原来她行背弃之事的那一个瞬间,她就永远的失去了一个爱他无条件庇护她的人吗?!
与这一瞬间相比,开始与百里安断绝干系,再无人庇佑为靠山的悔恨,已然不值一提……
……
放榜之夜尚未迎来昆仑山次日的第一缕曙光,山中客居之人便已经散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而这些散去之人,势必带着界碑上那疯狂的成绩,朝着四海八荒疯狂散布而去。
一浪起,波难平。
接下来,不论是上清仙界,还是魔界,又要不太平了。
百里安褪去了林严的皮子伪装,有着尸花中的妖气做为遮掩,山中无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行迹。
借着今夜夜色的仙潮散去,百里安如约悄然回到了小山居中。
今夜张榜的名次,大部分倒也尽在他的推演当中。
只是青玄女官最后报出的首榜成绩,莫说惊动了昆仑净墟上的所有人,便是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百思不得其解那元乘妖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倒是想探一探深渊巨兽关于这元乘妖的口风。
奈何深渊巨兽已被东胜神后带去九幽冥府,东胜神后自身限制不了它的来去自由。
只是百里安也是没有要限制它自由,非要将它物尽其用的意思。
只要有着那咒术的存在,它离去之前,百里安已下达了最初的指令,不可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凶兽落入人间,自是不会掀起什么大乱子。
它难得重获自由,去了人间,如困龙入海,倒也不妨让它多浪一些时日。
关于这元乘妖,百里安倒是无从揣度,思来想去,最后得来的结论,也只能猜测是受了黄金异雨的影响,让深渊巨兽都异化升级了,故此成了这所谓的元乘妖。
此事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今夜观榜,除了榜上竟然会出现长公主赵文君的名字以及被容黎君闹上了那么一场以外,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百里安所想的真仙教倒是没有一点水花。
也许是因为救尚昌,一开始在神罚森林里大开杀戒的缘故,真仙教弟子上榜的名字少之又少,倒是显得十分低调。
低调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看来,这真仙教背后是多了高人指点啊。
都知晓在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里敛起锋芒,收其羽翼,韬光养晦的敌人可远比一个兴风作浪的敌人要来得可怕得多。
不过对付真仙教到底是昆仑神主的事,百里安只需对其提防一二就好。
如今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尽快盗得将臣之心。
外出一夜,尽是放榜之事。
倒也无从查之这将臣心脏究竟藏于何地。
不过就算不用脑子想,也能知晓,将臣心脏必然封印在不为人知的十禁之地。
怕是连轻水、青玄这样等级的女官都未必能够知晓。
仅凭一夜外出之功,就探查到将臣心脏镇压于何方,那也是在痴心妄想了。
长期困在这小山居中也不是个事儿。
看来得想些法子,折腾出一些乱子来,叫这昆仑山不得不对他重视一二。
若是能够借着乱子,叫君皇娘娘知晓他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将看管得离那昆仑主峰更近一些,就更好不过了。
百里安思索之间,不知不觉已然回到了小山居中。
小山居依旧灯火缪缪,一副深居幽静不为人叨扰的模样。
看这样子,东胜神后从山居之中带走伪装成他的深渊巨兽的消息还并未叫轻水女官知晓。
入夜深了,山中的风雪越来越大,山路积雪深厚难行,小山居的门框之上都已经积出了厚厚一层白雪霜色。
百里安并未动用灵力散去周身飘絮飞雪,任由大雪白头,他推开院门而入之时,却发现这间小山居中的结界禁制,竟是有所松动变化的气息。
有外人擅闯小山居。
他神情陡然凛然,眼眸慢慢收成一道狭长锋利的线,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
下一瞬,他面上一怔,却见尚昌、齐善二人皆完好无损地坐在院中的石桌两侧,面色古怪地看着百里安。
似是对他等待已久的模样。
见二人安然无恙的模样,百里安便知并未出多大的乱子,他神情放松了一点,假意若无其事:
“发生了何事?这般晚了,怎么还不睡,我说过了,今夜不用等我。”
他一边拍去肩上不浅的落雪,反手之间,将院门关上,不动声色地释放神识之力,试图捕捉擅入小山居内的那道陌生气息。
既然尚昌、齐善二人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那就证明来者并无恶意。
既是如此,百里安也不会随意释放自己的敌意。
可来者的手段十分玄妙,在这片小山居中处处留有那陌生难辨的气息,却处处难以捉摸,即便是拥有着神符之力的百里安,动用精神神识,竟一时之间,都难以捕捉到那气息究竟身在何方。
这时,一顶薄透的压花青纸伞覆在了百里安的头顶上方,替他遮去了半边风雪。
“如何不用等你了,今夜雪寒霜重,你若不归,那便是枕寒衾冷,满室寂寥,这要怕冷的吾辈,如何安心入眠。”
身后极近的距离里,忽然传来一道温暖妩媚的嗓音,在昏沉摇曳的风雪夜色中有些模糊,又有些暧昧不清的意味。
神经亢奋了一晚上,白天又心悸心慌了一整天
请假一天,昨晚十二点睡觉,凌晨三点还在亢奋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各种小说情节,人很困很困,但大脑始终得不到修习,一开电脑,对着电子产品就心慌心悸,今天修整一天,就用手机整理一下今天的细纲好了,抱歉诸位。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狐狸姑娘
百里安陡然转过身,回眸看去,撞入眼帘里的,正是蜀辞那张千娇百媚的熟悉面容。
她撑着伞带着笑,双眸映着雪色,正含着盈盈笑意看着他,未等百里安回过神来,这妖精又是一个流转的眼波抛来,秋水盈盈,夜色昆仑里,尽是风华绝代。
百里安眼眸瞬间明亮起来,满是惊喜又带着一丝后怕:“你怎么来了?”
想来必是潜入昆仑净墟中来的,蜀辞并未用自己常用的六尾形态,而是罕见的用了七尾大胸狐狸的形态模样。
周身妖气不显很淡,不知情者,想来便是昆仑神主沧南衣,也难以察觉这一叶入林的浅淡妖气会是属于蜀辞这个绝世大魔头的吧。
此刻二人所站距离本就很近,一句话的功夫,伞下的女人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百里安贴了上来。
身后七条尾巴在雪里摇啊摇,那张妖艳的面皮子上很快浮现出几缕不正常的红晕。
她雪白的琼鼻轻轻耸动之间,身后摇动的尾巴像是茧一般包裹缠了上来,四面八方,不依不饶地缠上百里安的手臂、大腿、腰间几个部位。
她一条线条丰腴修长的大腿蓦然抬起,柔弱无骨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缠上百里安的大腿,整个身子几乎是极其行云流水地半挂在了他的身上。
她一只手仍旧稳稳撑着伞,另一只手则稳稳地勾住百里安的脖子,顶着那张一看就不是良家的妖艳皮子埋首在他的颈间近乎痴迷地嗅来嗅去。
绯红的脸,落着粗重火热的呼吸声,娇糯软媚的嗓音沾染着浓浓的渴求欲望:“你这死鬼,一别就是多日,若是吾辈不来寻你,你是不是就要去喂饱其她女子了。”
这话歧义颇深,不知情的外人听来更是极其露骨。
尚昌、齐善两兄弟在昆仑山中清修多年,因着娘娘那满身清明,不惹红尘六欲的影响,便是山中最低级的野兽,在于动物每年情欲之念上,都尚且能够做到低调,回到洞穴之中暗中行事。
他们兄弟二人哪里见过这般火热求偶的画面,脸色顿时红透如滴血一般,恨不能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起来。
好似被调戏勾引的不是百里安,而是他们二人一般。
百里安神情还算是冷静地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怀中拱来拱去的大狐狸,见她双颊坨红,饥渴发痴的模样。
心说蜀辞这种狐妖出身的大魔头,也会如同宁非烟一般有着发乱期吗?
怎么一上来,就像是某种猫类动物,嗅着了猫薄荷一般如此上头不受控制。
百里安又哪里知晓,入梦一场,融合了过往当年的剑主记忆的他,身上的因果两世乱线彻底交融,身上的业障之气也会因此而变得更加深浓沉重,与他彻底的密切难以隔分。
这种业障之气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化消失,只会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浓烈难解。
如若说以前的百里安对于蜀辞而言,是一块饿久了闻着极香的心头肉。
那么此刻的百里安在蜀辞眼中,无异于一块煎熟了的五花肉,撒上了盐巴、孜然、五香粉等等增香的作料,变得更加香气引狐难以自拔。
眼看着蜀辞就要伸舌头去舔舐他颈部的肌肤了,不等尚昌、齐善二人眼睛睁大,百里安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掌捂住蜀辞的嘴巴,另一只手则是飞快探入她的身下,托起她圆润丰满的屁股,将她抱紧了些。
然后偏头,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方才入院的时候,他们二人会是那般神色了。
“抱歉,她是来寻我的,想必是借着此次求妖试炼混入的山中,她并无恶意,不知二位能否对于此事……”
尚昌抬手打断道:“你不必多言
,此番我们兄弟二人既已坏了规矩,自然也就不怕再多坏一些规矩了,这姑娘身上妖气浅薄不显。
既能够千里迢迢赶来昆仑山,并且不动声色地破开此山禁制,想来是吃了许多苦头的。
纵然在我妖仙一族,此等痴情专一女子也绝无仅有,世间少见,我与兄长虽然年幼,却也知晓棒打鸳鸯这种缺德事不可为。”
齐善惊于那狐妖逆天的美貌以及毫不加以掩饰的风情与热情,不由叹为观止,心中大为称奇。
又带着几分艳羡之意,看了百里安一眼,眼神颇为幽怨:“你这尸魔,倒也真是好命,都为我山之主镇压囚禁了,竟然还有狐狸姑娘来自荐枕席,在这苍寒大夜里,于你暖床,当真是艳福不浅。”
听着兄长酸溜溜的语气,尚昌失笑摇首,看着百里安却很认真地说道:“轻水大人只说过你不可离开此间山居,亦不可受外人打扰,不过我瞧这位姑娘于你而言,也非是外人,更谈不上什么打扰,二位自便就好。”
齐善酸溜溜道:“山猫耳朵好使,夜里动静记得小些。”
他娘的,山猫一族与狐狸一族***的日子可没有分别,按照人间日子来算此时已至深春。
虽说昆仑常年大雪,可丝毫不阻碍山中野兽***交配的时节。
他们修为人身,尚且能够克制一二。
可那狐狸姑娘也不知怎么会是,生得一副妖孽勾人相,又这般姿态黏着尸魔,仅是多看一眼,就叫人心潮涌动,不禁想入非非。
便是他那沉稳的弟弟,别看言辞清晰,可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了些,方才那狐妖姑娘擅自闯入小山居的时候,他可没忘记自家弟弟被惊得尾巴都跑了出来,狼狈不堪得要死。
山中有此妖孽,接下来可是难熬极了。
百里安向两人打过招呼后,便捂着蜀辞的嘴巴,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寝屋之中。
咣当一声!
百里安反手关上了门窗,然后松开蜀辞的嘴巴,还未将她放下,就改成两只手托起她的屁股,将她往上用力一托。
蜀辞本意是打算在她最中意的脖颈处狠舔两口,用力吸两口她心心念念已久的业障。
却不曾想,屁股被人用力上推,上半身陡然被迫拔高,鼻子撞上百里安的下巴还未来得及去揉,对方的唇就已经裹着一抹夜色的凉意,狠狠地吻了上来。
(精神还未恢复,又是头疼欲裂的一天,更个小章,今天欠的,明天如果头不疼就补上。)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馈赠
蜀辞浑身一震,双眸大睁,被亲了个猝不及防。
他的唇瓣带着不似活人的微凉温度,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却是无,言之间也能够感受到那赤诚与热烈。
自在人间与百里安结识以来,一向都是由她主动亲近示好,哪有过像现在这般就别分离还主动送上门来的。
蜀辞一时竟有些难以抵挡这份热情,整个心神被百里安牵着走,他的身体、呼吸,让她的狐狸脑袋开始充血僵住,只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绵绵相缠之间侵入进来,不知不觉已是她心中春水渐渐滋软漫漶。
手中撑着的伞面逐渐歪斜掉落在地,伞面间积压的薄雪碎散一地。
蜀辞揽着百里安脖子的那只手随之也收回,开始下意识地挣扎推搡百里安的胸膛。
可掌心刚推上百里安的胸膛,他便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般,松开了她的嘴唇。
重获呼吸的蜀辞,似是在这一瞬不中用地喘了口气,从喉中腻出一道模糊而哽咽的声音。
她十根手指慢慢收拢,揪紧了百里安胸膛的衣襟,抬起妖艳的面容,只见两颊晕如霞飞,薄唇微启,呵气如兰,眼神迷离水润,当真色色动人。
蜀辞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不知为何,空鸣蠢蠢欲动的胃欲居然逐渐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地……
竟是被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所左右。
她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期待,又隐隐有些畏惧,她吁吁低喘着小声说道:“你……你为什么要亲吾辈啊?”
百里安歪了歪脑袋,心道蜀辞怎么关键时刻反而还腼腆见怂了?
他自然不会是什么急色之人。
在山中见到蜀辞竟现身于此,惊喜、后怕亦有知。
只是见她那般不受控制贴上来的黏糊劲儿,不由便十分怀疑狐妖一族是否也如魅魔一般……
他的想法也是简单,当初并未叫蜀辞得手,那是两方并未确定心意,故此对她多有防备拒绝。
如今木已成舟,早已负距离地接触了许多回,百里安自是不会再自端君子身份,做为她的人,当然得自觉配合,不可吊狐狸胃口,惹她难受不快了。
百里安两只手抱着她的屁股在屋子里脚步欢快地转了一圈,他挑了挑眉毛,笑道:“瞧你方才那般模样,难道不是食骨知髓,久不知肉如今见我可是想肉吃了?”
听他这么说,蜀辞眼眸陡然大亮,狂点头,欣喜道:“正是、正是,吾辈就是来寻伱想吃肉了,来时吾辈还瞧着有个神族女人压着一个同你长得十分相似的人。
乍一看还险些认错人耽搁了入山的时间,吾辈好生恼火,出手将那女人教训了一番。
不过那人虽说第一眼看去与你模样相当,可吾辈以气息交锋试探,却发现那人气机十分渊深可怕,虽说尚且还不及吾辈,可也十分难得了,在六界之中,已经有百万年没出过这样一只实力可怕的大妖了,只是吾辈不知那大妖为何要幻化成你……唔……”
一句话尚未说完,嘴巴便又被百里安低头堵住了,他含住她的嘴唇软软一吮,含住他的下唇,用小尖牙轻轻啮咬挑逗一番后,蜀辞气息逐渐不稳。
十根攥紧的手指几乎拽不住百里安的衣衫。
气喘吁吁,两两情动之下,蜀辞紧紧缠绕在百里安身体间的七条尾巴好似被抽走了力道一般逐渐松开软软垂落散开下去。
百里安抱着她柔弱无骨的妩媚娇躯一路走至床边,动作轻柔纵意地将她扔进了柔软的床榻上。
蜀辞只觉得身下分明是床,可自己却像是被扔上了一片烧得正炽的油锅上,稍有不慎,就会被煎得两面焦黄。
还未等她撑身而起,便见百里安灭了灯火,拉下了床帷,站在影影绰绰地阴影里,修长的身形在那宽衣解带。
蜀辞心说她这心头肉何时变得这般乖巧贴心了,往日各种矫揉造作誓死不从,如今一别再见,竟是变得这般脾气好,都知晓自己主动脱衣服送到她嘴边来了。
强忍着擦口水的冲动,蜀辞也很识趣地重新躺了下去,先头被他亲得身子有些发热,虽是下雪天里,却仍自忍不住主动褪去外衫,露出内里单薄光滑的内衬衣裙。
纵然无心勾引,可七尾状态下的蜀辞,随意摆弄躺下都是一副妖妖娆娆的做派姿势。
透过淡淡的窗纱月光,更显她身上单薄衣衫若有若无,光滑地贴在肌肤娇躯间,曲线说不出的傲人优美,在那丰满沃腴的胸臀映衬之下,她那腰肢更是掐得宛若杨柳细腰般柔软勾魂,颇为惑人。
她侧躺于床榻间,手里甩玩着衣带,歪着身子看着床帷后的少年,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媚笑,墨色的长发蜿蜒流淌在枕上被间,益发显出妖娆成熟的美。
嗓音中都带着少女难有的蛊惑媚意:“你这死鬼,往日就晓得吊狐狸胃口,这是在昆仑山中吃了什么苦头不成,最终还是晓得吾辈带你最好了?终于晓得体谅吾辈了?”
这幽怨的语气腔调,看来近些日子话本子还是没少看啊。
百里安褪去上衣衣衫,随意蹬去了脚上的靴子撑身上了床榻,他眼皮轻轻一掀,眸色沉炽幽深,唇边却含着一丝笑意。
他用清瘦的手腕慢慢缠绕上她的一只尾巴,状似自投罗网,可眼神却有些危险,透出几分慢慢靠近蚕食的意味。
蜀辞本就是妖族出身,出于兽类对于危险本能的感知察觉,叫她瞬然就察觉到了百里安此刻的眼神不对劲。
这眼神她并不陌生,那时候在那无尽海域的无名孤岛之上,她见过。
后来在十方城的小别院中,与那荧惑傀儡九十九、六识、宁非烟、红妆等人共度一夜时,她亦是见过。
小尸魔露出了小狼崽子的眼神,很是不妙啊……
蜀辞大概知晓接下来的流程是怎样了。
这小子嘴巴说得漂亮,可性子属实小气,平日里叫她多吃一口都不大乐意,每次唯有让她一起脱了衣服同他行那档子事的时候,才会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身体每一块肉展示给他叫她大快朵颐。
只是脱了衣服同他滚床的时候,总是被弄得浑身酸软无力,哪里还有力气去吃他,最后都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每每都叫这小子躲了过去。
他们关系也今非昔比了,如今看这小子的架势,想要再多吃他几口,怕是还得提前支付一些报酬。
虽说蜀辞并不讨厌着支付报酬的过程就是了,毕竟在最后的时候,他还能够以另一种形式给予她业障的馈赠。
(还是不行,昨晚头疼疼醒几次,今天一整天头稍微晃动厉害一点就感觉有豆腐块,后脑勺连着头顶都是突突的疼,今天就更个小章吧,今天感觉真的是全年最低温,冷得要命啊。)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困觉困觉
想到接下来将行什么事,蜀辞眼眸逐渐迷蒙,如水雾渐起,她媚眼如丝地用缠在百里安手腕间的尾巴将他裹紧了些,带着几分讨好商量的意味说道:
“小尸魔,若吾辈今夜同你困觉叫你满足了,你可不可以给吾辈多吃几口呀?”
说话间,也不给百里安反应的机会,她用尾巴将他轻轻一拽,拉了过来,两只手臂环过他的脖子。
她身上带着诱人的女儿香,朝他靠近了过去。
她声音带着夜色独有的蛊意,像无形的小钩子轻轻勾扯着他,惹人心痒。
可百里安动作却是微微一僵,低头深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沉暗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澈澄明,眼神瞬间干净明亮得叫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慌乱之意。
分明眼神里头原先那股子危险炽热之意已经消失无踪,可蜀辞莫名其妙地仍感觉到着目光瞧得她心中渐生不安。
那眼神十分不对劲。
蜀辞心中盘算万千。
难不成这小子学起了魅魔那若即若离,时收时紧的钓人手法,想叫她患得患失,日后更好掌控?
果然,今日格外好说话的样貌都是假相!
她就知道,这小子何时这般大方过了。
她整日念念叨叨说要吃肉,可曾几何时,真正叫她吃过一次肉?!
见百里安动作停顿下来,蜀辞的脸色也是说变就变,赌气般的哼了一声,抓住百里安的手臂将他翻了一个面压在身下。
另一只手掌则扣在他的脑下,纤长有力的食指看似美丽无害,实则极为精准地点在他耳后的百会穴要害间,她右手紧紧扼在百里安的颈骨间。
那张妖艳的皮囊终于露出一抹狐兽类的凶性,夜色下看来,尽显蛇蝎心肠。
“小东西,不说话别以为吾辈今日就能放过你了,吾辈好不容易寻着机会当着那两个女人的面找上山来,你不知道吾辈担了多大暴露的风险,今夜你不愿意也必须得在这喂饱了吾辈不可!”
两个女人……
仰躺在床榻上的百里安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心中对蜀辞的言论多有留意,只是如今更重要的不是这些。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死死掐在自己颈骨间的那只手臂。
他便是再傻,也能够反应过来,在今夜这个氛围之下,蜀辞便是再如何馋他的身子也没有必要再行这种强取豪夺的手段。
他既然已主动解了衣衫上了榻,那自是应了她的需求,这大胸狐狸全然没有道理再继续咄咄逼人一副母兽扑食的模样。
百里安抬了抬头,挣脱开扼在颈骨间的那只手掌钳制,半撑起身体,言辞轻缓:
“什么叫同我困觉便是叫我满意了?你口口声声说要吃我,不是给你吃了好几回吗?”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极荒谬的念头。
蜀辞见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顿时有些急眼了,带着幽怨哭腔愤愤委屈道:
“你哪里给吾辈吃了,每次就知道折腾吾辈,全身都给你弄软了,你哪里给吾辈有充足的时间吃你这块肉?!答应了吾辈这么久的事儿,事到如今,竟还想抵赖吗?”
百里安神情静了一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抬起手指轻捋她鬓角间的一缕秀发,轻声问道:“如若我不折腾你,你又打算如何吃我?”
蜀辞精神一震,随即甩出乾坤囊,一个硕大的铁锅从乾坤宝囊飞了出来,在百里安似有所预的平静目光下沉重地砸在地板上。
蜀辞跃跃欲试,可转念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状似贴心地一脸哀愁纠结道:“这铁锅不用也罢了,你且就让吾辈我咬一口吧?”
整锅炖,怕是整个百里安都炖得下去。
她舍不得。
可若是切一块肉下来,她似乎好像也很不愿他多受痛。
可若是一口不吃,还似往日那般用那种方式投喂于她虽说也不是不可……
只是蜀辞隐约之间,属于女儿家的那点子羞耻心到底还是在深处里悄然作祟。
她虽不通情商,却也觉得这千里迢迢跑来主动与人困觉讨食,很是丢属于她做为魔界首河高贵的尊严与体面。
更何况,她此番前来最终的初心本意也没打算来吃百里安的,只是将近半年光景不见,在人间又打探不到半分关于他的消息。
便是连他是死是活她都不知晓,借着此次神罚试炼,她混入昆仑山中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旁人或许只道百里安是被迫带上昆仑,为保性命不得不受降镇压于此山之中。
可是以蜀辞这满腹算计城府之深,多少也猜出百里安能够如此顺从乖巧地好不反抗地随之入山,多半是抱有属于自己的目的与打算。
她甚至能够猜测出来,百里安入山而来,有着极大可能是为了将臣心脏而来。
只是他身上所中仙尊祝斩亲自所落的月光锁,修为尽失,手无缚鸡之力,还敢谋算昆仑山中镇压的最大的禁忌。
若无人帮衬,一旦想法为外人所知,仙界中人怕是有一百种方法能够弄死他。
再者说,魅魔一族从君皇乘荒身上窃取去的司水神源有一半让宁非烟给了百里安。
在十方城中,因着那半枚司水神源,那位君皇陛下就已经彻底记恨上了百里安。
这么些日子下来,他半点消息都没从昆仑山中传出来,谁知道是不是君皇暗中使坏为难他。
六道不守之境的名头,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要知晓,即便是六界沦陷,末日降临,天地重叠而崩,都无法影响到这片六道不守之地。
当年,蜀辞帮助魔君阿娆,也是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落得寒毒常年侵骨蚀肉之痛,也才将一把极为隐晦的刀插进昆仑山中来。
此番若非借着神罚试炼,她甚至都寻不到其他好的法子能够潜入这片山中来。
不过能够借此机会潜入山中来,一者,她是想要知晓百里安近日状况,生命是否有受到胁迫,在昆仑山上过得好不好?
二者,反正她也是被放逐的状态,游走于人间四海闲着也是闲着,若这小尸魔视寻回‘父亲’将臣的心脏为使命己任,她倒是不妨来这帮他一帮。
反正这小子修为被封印了,不管想要做什么,怕都是诸事不顺。
而在这山中的仙民,皆是妖仙出身,个个心高气傲,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尸魔一族素来在六界任何种族之中都不大受待见。
他在十方城中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还没来得及修养就被抓到了昆仑净墟中来,怕是也无人会去投喂一只尸魔。
日子想必过得是凄惨可怜,饥寒交迫,若是无人送温暖可是难熬极了。
这半年时间里,蜀辞可是将自己的气血养的足足的,故此她用了最为白白胖胖水灵动人的七尾形态来寻他投喂。
她潜入山中也有些时日了,别看她今夜来的随意轻松,可寻到这片小山居打听到百里安的下落,可是费了她不少的心力。
只是不曾想,这刚一见面,便嗅着他身上原本在十方城中消耗不显的业障气息竟是变得更加浓郁深重,一时之间无从准备,竟是把持不住主动贴了,食欲蠢蠢欲动起来。
故此才在那两只小山猫面前失了态,索性做都做了,若是不能坚持垂涎到底,反而尴尬的那人是她。
哪曾想这小子完全不记她千里迢迢前来给他送血食的好意,她甚至都提出给他暖被窝的条件了,他竟还在这里左右而言其他!
着实可恨!
想到这里,蜀辞低哼了两句,就将百里安重新推倒在床榻上,张口在他颈边上咬了一口血印子,将鲜血里包裹着的业障气息吮食干净,却并未深咬就撑起了身体,抹嘴说道:
“你若是能够一早如此乖乖听话,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吾辈如今舍不得你受痛,定是慢慢吃你,不会咬你太多口的。
而且吾辈吃你也不会叫你吃亏的,吾辈也会让你喝吾辈的血,我们互相补身体就好了。”
彻底得到了答案的百里安:“……”
所以一直以来,她的吃,只是字面上的吃?!!!
回想起当日种种,蜀辞在人间时第一次将他从那雷坑中捡走的时候,存的心思便是想要吃他补身体。
是了是了,她本就是妖族兽类,怎可与常人理念相提并论。
难怪那时候,死乞白赖地赖在他身边,各种谄媚示好,百般驱赶都赶不走,存着的并非贪欢之欲,竟是口舌之欲!!!!!
好!好!好!
感情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百里安凉凉一笑,然后嘴角瞬间垮了下来,他从蜀辞身下一个溜身,滑了出去。
鞋子也不穿,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戴好了衣衫,又恢复了过往那副衣冠楚楚防着女色胚的正经少年儿郎的模样。
蜀辞瞬间气急败坏:“你做什么又这个死样子!”
都说女人善变,这世间又有哪个比他这只尸魔还善变的。
前一刻还热情如火,下一瞬就冰若冰霜。
这狗都不愿意搭理的性子,简直比她旧主魔君阿娆还要难以伺候。
百里安赤脚站在地上,踹了一下那沉重的大铁锅,皮笑肉不笑道:“当日在村子里,你打造这口锅可是很有劲儿啊。”
百里安那笑容笑得蜀辞心里直瘆得慌,她视线心虚地在那口大铁锅上游离不定,低声道:“吾辈大不了日后不炖你就是了……”
“不,得炖。”百里安笑容‘灿烂’地坐进了铁锅里头,两只手用力拍着铁锅的边缘,“若是不炖了我,岂非浪费了蜀辞大人这么久的辛苦谋划?”
蜀辞见百里安笑成这样,心里是真慌了,她忙跃下床榻,来到那口锅边,拽着她的袖子,试图软硬兼施:
“好嘛,好嘛,就按照我们在十方城那夜说好的来,今日也是一样,什么姿势都由你来说得算,完事儿之后,你再向吾辈支付报酬好了。”
百里安此时真是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到好笑。
“你想要的报酬,究竟是什么?”百里安已经知晓绝非肉偿,那定然是想要吃他身上其他的东西。
蜀辞惊奇道:“你不知道吾辈要吃你什么东西吗?就是你身上的这些业障,旁人虽看不出来,但这些业障却是吾辈最爱食之物。”
原来是业障!
好一个业障!
百里安用力抽出自己的袖子,这样的误解让他既气愤又羞恼又带着几分深深的愧疚之意。
若是他一早就知晓蜀辞对他仅仅只是食欲而非情欲,他又怎会那般荒唐夺她清白红丸。
平日里看这狐狸鬼精鬼精的,连阿娆那样带着记忆重生的人物她能够游刃有余地与之周旋几个回合。
这样一个城府深重,老谋深算的魔族大妖,偏生对于情窍一事懵懂不知。
便是与他一起,也是稀里糊涂地发生了那些事,丢了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尚不自知,还在这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心心念念想着要吃‘肉’。
若非今日误会解开,他怕是又要像是一人唱独角戏似的与她情娆两欢一场。
想到这里,百里安气恼至极,恨不能下一瞬间直接拂袖离去,让这傻狐狸自己一个人在这清醒清醒。
可当他目光落在蜀辞那小心不知该如何讨好的眼神时,心中那股子怨言却是怎么也不该发火在他的身上了。
他近乎无力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身体仰面倒了下去,躺在那口大铁锅中,手背掩搁在自己的额前,只能发出一阵阵自嘲的笑声。
蜀辞不知他在发什么神经,但隐约之间却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迷,不知为何,心里也隐隐跟着有些难受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蹭过去,摇了摇那口锅,小声道:“小东西,你是在难过吗?是不是吾辈方才咬疼了你,叫你伤心了?”
百里安神情微微一动,心绪素来敏锐的他忽然反应过来,换做正常状态的魔河蜀辞,可是从来不会关心旁人会不会伤心难过的。
她既然这样问,那是不是对他到底还是抱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情感。
方才一沉到底冷却的心渐渐有些死灰复燃起来。
他放下手臂,到底是没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里,百里安侧眸定定认真地看着蜀辞,轻轻唤了她一声。
“蜀辞……”
蜀辞心弦一颤,鬼使神差地没有应身。
百里安十分直接地问道:“你愿意同我困觉,当真只是因为想要吃我身上的业障吗?”
(PS:冬至了,小可爱们今天有没有吃饺子啊。)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温暖柔软的小狐狸
蜀辞没想到百里安竟会突然这么问,她神情一下慌了。
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
依她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性子,既是事实,一口应承下来便是了。
只是不知为何,对上百里安的眼神目光,竟一瞬间迟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她平静了心神,刚想张口说话时,却被百里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打断了想要说的话。
只见他眼中颇有几许无奈,但也似乎并非特别生气的轻叹了一口声,然后收回那只揉着她脑袋的手掌,掌心朝上翻了一个面,漆黑的业化为丝丝缕缕稠状的丝雾升腾而起,喂至她的唇边。
语气虽是无奈,却也明显带着几分纵容:“吃吧。”
蜀辞简直无法捉摸百里安此刻的情绪了,怔怔地看着他,反应不过来。
百里安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肚子饿了吗?吃吧?”
蜀辞看着他手掌心凝聚不散的业障之气,比她自己亲口去啃咬的还要浓郁充沛,她有些震惊道:“你何时竟能够掌控自身的业障了?!”
因着那尊仙黑骨,百里安这具身体可是世间最可怖的大煞之相,如此漆黑灵相,便注定无善因,不得善果,注定要走一条最绝的路。
无人能够动自己的因果命定之线,更莫说如此盘综交错的业煞了。
百里安无从解释那入梦追溯前世记忆之事。
倒也并非有意隐瞒蜀辞,毕竟有着未来另一个世界线的真相还是蜀辞点醒他的。
只是事关云容师姐的安危,蜀辞的智商不同寻常,若是透露得太多,难保不会叫她推演出云容师姐的真实身份。
蜀辞体内没有真祖邪神那么犯规的能力,一旦她推演出云容师姐的身份,只会害得师姐万劫不复。
无从解释,索性笑着摇了摇头,他控制着体内的业障之气,自手掌之中涌入更多。
蜀辞观得瞠目结舌,瞬间顾不得百里安如何能够掌控业障的事了,她将脑袋低下了些,张口一吸,丝丝绕绕的黑眼气体浓稠入实质地汇入她的口鼻之中。
百里安也未再说话,安静地摊开手掌,以着一个投喂的方式,黑雾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身体之中。
蜀辞一饿饿个死,如今这骤然暴饮暴食,以她的体质,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以消化。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推开百里安那只手掌:“够了,够了……”
百里安深敛体内业障之气,道:“夜深了,登山不易,早些休息吧。”
他自铁锅中坐直起身,却被蜀辞忽然又拽住了衣带。
蜀辞眼神有些倔强:“你方才问的吾辈那个问题,为何又不需要答案了?”
百里安并未抽出她手中的那条衣带,手掌撑在冰冷的铁锅边缘间,目光嗓音皆已温和:“在这世上,有许多东西,都是不需要答案的。”
她既有那一瞬迟疑,便足以证明,她此刻出现在这里,究竟是食欲使然,还是其他原因。
百里安并不是什么混账性子,自幼年时期便一路挣扎至今的直率也并未经历了一场死劫而就此消磨。
何必苦钻牛角尖。
他知道,蜀辞于他,初时尽管是食欲使然,如今一切误会皆已揭开,若再肆无忌惮借着她不通情势之故,诱她行那风月之事,百里安自认为实在是无耻至极,自是不可再向往日那般胡作非为。
而她愿意将自己身子交于他的真正心意,究竟为何,百里安也不愿为了一定要寻此答案而过多的为难蜀辞,叫她再生烦恼。
何必非要寻一个答案。
阴虚谷中,几次舍身相救之情,难不成也是仅仅出于那食欲作祟。
面临鬼修的绝望吞噬,她分明有机会逃离那样的绝境,却将绯樱炎树留给了他,自己却走向永生之死的那条路。
难道只是为了他身上那的业障就能够疯狂至此?
与男女情事,对方心意固然重要。
只是他是男子,蜀辞是女子,她既于此道懵懂模糊不知,他又何必咄咄逼人地逼迫她难堪。
他并非大度之人,可是对于蜀辞,对于眼前这人,他并不会吝啬自己的耐心与好脾气,反正来日方才,自己想通了就行。
她不懂,他可以慢慢教。
蜀辞哦了一声,仍旧似懂非懂,只是方才与百里安闹得小小不愉快,她不愿再深做细想,不管怎样,他今日到底是极为大方了一回,并未像往日那般失约,好生喂饱了她一次。
蜀辞十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是能够次次如今夜这般乖顺,吾辈可开心了。”
百里安心中苦笑。
若是一早就知晓她要的是业障,他又如何会那般坚守。
“你开心便好,日后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你的。”
百里安这一次应的坦荡,毫无牵强之意。
可是被放了多次鸽子的蜀辞却是对此难以相信,心中对他的口头约定并不抱有多大的期待。
但是有应承总比没有得强。
蜀辞今夜也算是心满意足,她在魔族官场上也摸黑打滚了这么多,深谙交易有来有往方得长久之道。
她拽着百里安的胳膊,吃饱了脾气也变得很是软媚,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小东西,你这般慷慨信任吾辈,提前支付了报酬,吾辈也可以开始来奖励你了。”
百里安面色古怪:“奖励……”
所以她一直理解为那种事是给他的奖励!!!
“对呀,奖励,就是小东西你最喜欢的那种,今夜你将吾辈伺候得很好,吾辈可以多随你几种姿势,你是希望吾辈像宁非烟那样趴着,还是如那只人偶一般坐在你身上,今夜都可以。”
在魔界叱咤风云人人为之战栗的魔头蜀辞此刻一脸的大方满足,像极了风月馆子里给足了缠头的花魁娘子。
那喜笑颜开的傻样看得百里安脑血管突突地疼。
他再好的定性心思,怒火不由又给这不知死活的狐狸挑了起来,他坐起身子,伸出手捏住她妩媚柔软的脸颊,气笑道:“若是换做他人能够像我这般喂饱你这只傻狐狸,你是不是谁都给以给奖励?”
“那自是不能。”蜀辞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百里安面色刚有所缓和,却又听见她理所当然地道:“世间之业虽多,却难存一体,小东西你当世仅有,非是人人都能够如你这般叫吾辈满足于口舌之欲的。”
百里安面上刚有所缓和的表情登时凝结,跟着将嘴唇抿得紧紧的,哼的一声,轻轻甩开她的脑袋,低声道:“真是一只傻狐狸。”
说着他便从铁锅中站起身来,心中有气,到底也未发作在蜀辞的身上,他抬起一脚就踹在那口铁锅上,直直踹出一个铁窟窿方才解气。
百里安轻哼了一声,面上有着明显的不快:“谁要你的奖励,我们之间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交易。”
蜀辞眼眸微睁:“小东西,你……生气了?”
百里安见她还在犯傻,本想直接夺门而去,将这间屋子留给她一个人。
可转念一想,蜀辞到底并非寻常之人,魔河与仙界一向势不两立,如同水火,她寻到这里有多难尚且不说,又是担了怎样的风险?
而且……今夜的雪落得格外的大。
百里安花了三息功夫又将自己给哄好了。
他闷不做声地折身牵过蜀辞的手,将她往床榻上带。
蜀辞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终于打算同她困觉滚被窝了,正打算脱掉身上最后一件薄衫内衣,百里安却从床上捡起她那外衫衣裙,双臂一合,将她套得严严实实,穿戴整齐。
蜀辞惊然:“我们不困觉吗。”
百里安看了一眼她眼底并不明显的乌青眼圈,便知晓这几日她寻到这里来并不容易,道:“困觉,但是不做别的事,去床上躺好,我给你盖被子。”
蜀辞思索片刻,道:“是十方城那次把你累狠了,这么久了竟还没恢复吗?”
百里安咬牙切齿地逼近道:“你若真想闹腾,信不信这三日下来你都出不了这间屋子。”
见百里安神色不见有夸大的成分,蜀辞顿时皮一紧,蓦然回想起了当日宁非烟的‘惨状’。
她缩了缩脖子,道:“今夜吾辈状态有些不大好,这次的奖励先欠着,下次再偿还给你。”
还想着下次呢……
百里安直磨牙,抱着被子紧紧裹在她身上,思索了片刻,然后化出银发妖相,狭长的龙角自额顶之间生长出来,跟着也钻进了被窝之中。
感受到被窝之中并不属于尸魔的火热体温,蜀辞目瞪口呆,伸手就去摸百里安头顶上那对银白的龙角,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还可以变成这副样子,这是妖身吧?小东西你什么时候开始修妖了!”
百里安将她那只乱摸的手摁回被窝里,又伸手捞了一把她散在身后的狐狸尾巴,果然如手凉丝丝的,如刚从冰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
看这样子,她那体寒之症入了昆仑山中来,果然会频频发作。
百里安暗自皱眉,他留给蜀辞用天帝武技‘天圣剑山’捏做的火焰小狐狸她有在用。
只是看这样子,她体内的苦寒之症却是因昆仑山的一方天地气息所牵引着,入山中来,纵然有那火焰小狐狸的压制,仍旧难以抑制她的寒毒发作。
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这天圣剑山的养魂护体,蜀辞此刻怕都得是另外一副凄惨模样了。
百里安没有吭声微为蜀辞解答疑惑,只是用自己的体温慢慢温暖着她的尾巴与身体。
夜深人静没有旁骛,原本一心想要研究百里安因何缘故竟会变作这般模样的蜀辞却是在那阵阵暖意里逐渐犯了懒,她仰着脑袋,在百里安安宁的目光里驻留了一会儿。
然后乖乖将自己的尾巴都搭到他的身上来,细细感受着他的手指如羽絮样轻滑落在她的尾巴间,好似极有耐心地在哄她入眠睡觉。
在那手指的安抚之下,蜀辞舒服得困倦之意渐起,她忍不住仰唇亲了亲他的喉结,嗓音模糊问道:“小东西,吾辈方才是不是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蜀辞不通情窍,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他人的情绪波动会很迟钝。
百里安温暖的手指穿行在她的尾巴毛发间,他闭上眼睛,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狐耳尖尖,道:“你没有说错话,是我理解错了。”
纵然于‘吃肉’之事上,二人深有误会。
可这肢体间下意识的亲昵亲近之举,又该从何处言说。
感情一事本就没有道理。
或许在不知不觉之中,前因后果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蜀辞耳朵背蹭的有些痒,快速地上下抖动了一下,她皱眉道:“可是你刚刚分明又在生气,既然不需要吾辈同你困觉了,你为何还愿意留下来?”
百里安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晃动了一下,笑道:“对,你说得都对,我方才是生气了想要一走了之,可是今夜的雪下得太大了,我就一间屋子避寒,我若走了,去哪里找像你这样温暖柔软的小狐狸来为我暖床?”
在百里安的晏晏笑意之下,蜀辞顿觉耳朵根子隐隐发热,她突然感到有些害羞的将泛着红晕的脸颊埋进被窝里,只留下一对雪白的尖尖狐耳在被窝外簌簌飞快抖动着。
柔软的小狐狸是她没错。
可温暖却不一定了。
她常年寒毒侵身,不发作时也罢,发作的时候,骨头比天山上万年不化的雪还冷。
毕竟这具身躯,可是曾经冰封沉沦在冰河十万底世界下万年之久。
若是发作得厉害的时候,便是在魔界自己所居的清小山,也会因为她这可怕的体质而冰封数月之久。
此刻,被窝里的温暖皆是他源源不断运转的妖力使然。
真正暖被窝热炕头的那个人分明是他。
蜀辞越想越开心。
她的小尸魔又可以变得温暖起来了。
逐渐回温的尾巴被他摸得舒服的好似快要化开,被窝下她两只腿连同着七条尾巴都腻腻地同他缠在一起,恨不得今夜这一场雪永远都不要停。
直至蜀辞气息渐渐变得绵长平稳,被窝之下传来轻微的细鼾之声。
百里安才敢用脚背试探性地贴了贴她的脚心,感受到她脚心柔软温暖的温度,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