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谢府登门(1)
“会试尘埃落定,这两桩事也该提上议程,四月殿试结束之后,怕就要拿个章程了,内阁等着都察院的反应,一直没得动作,可一提及藩王,便是越不过“幽王”去了,都察院也不愿意触了“幽王”这个霉头,也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这段时间,他是也焦头乱额。
一个幕僚皱着眉说:“梁州那边还好办些,直接命平王进京面圣,罚了便是,可幽州那边,却是不好办了。”
另外一幕僚也道:“是啊,长兴侯是威宁侯的嫡系,镇守幽州三年,也算安稳,此次立了功绩,皇上少不得要嘉奖,可如此一来,岂不助长了威宁侯府的气焰?夏阁老怕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还有得攀扯。”
“朝廷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首当其冲的还是都察院,大老爷立身至此,也该更当心才是,否则一不小心便是两头得罪,讨人嫌了去。”
听到这里,虞幼窈已经知道,自己预感的果然没错,这安稳的朝局,怕是马上就该乱起来了。
正要让春晓出声,里头便传来虞宗正警剔的声音:“谁?”
说话的声音停了,虞幼窈索性走到内室门口,隔着一道幕帘:“父亲,是我,饭菜已经准备妥当,我给您送过来了。”
虞宗正面色一松:“便送进来吧!“
虞幼窈掀了帘子进了内室,春晓和夏桃低眉顺目地跟在后头,眼神盯着鞋尖,没乱瞟一下。
屋里议事的幕僚,有三个人,加上父亲拢共四人,虞幼窈便指挥春晓和夏桃,将热腾腾的饭菜都摆到了八仙桌上。
那边,虞宗正见是虞幼窈过来了,便没了顾忌,继续与幕僚说话:
“幽州地处北地,退可驰援京兆,进可与狄人交战,与京兆遥相呼应,幽王镇守幽州,震慑藩王,朝廷上下也是高枕无忧,可幽王谋逆论处,威宁侯府是新贵,一时也惮压不住三地藩王,朝局也是越来越紧张。”
说完,虞宗正也是大叹了一声,感慨幽王一世英雄。
幕僚也道:“大老爷说得是,这几年藩王们也不大安份,从前是生怕吃了败仗,让幽王给比下去,没法跟朝廷交代了去,可劲地打仗,外族也不敢造次,现今也是年年打仗,可哪回呈上来的折子不是打仗耗损太大,要募军,要钱要粮,要衣要刀兵,朝廷不给,吃了败仗那就是没银子。”
去年初秋,朝廷里就在闹腾了。
也是好在镇守北境幽州的长兴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藩王们这才消停了一些,安稳地过了一个年。
可这年一过,就又闹腾上了,尽让兵部压下来了,可这总压着也不是一个事,迟早还要闹腾开来。
八仙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菜。
虞宗正当下就站起来,坐到立位上,招呼起个幕僚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议事。
虞幼窈准备了竹叶青,此酒清香甘冽,不怎么上头,再搭着清淡适口的菜,虞宗正紧绷的脸色,可算是缓和了。
回到窕玉院,虞幼窈便有些心神不宁,可也明白,有些事也不是她能插手的。
如此,过了两三日,就到了谢府登门的日子。
大房二房的课都停了。
一大清早,杨淑婉就忙着筹办起来,不是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布置宴厅,就是一头扎进厨房里头,指挥厨娘做菜,整个人忙得跟陀螺似的,也不嫌累,穿着正红的金牡丹,瞧着通身气派,容光焕发,可是摆足了主母的谱儿。
待用了早膳,姚氏便带了一家子来了大房,先去给虞老夫人请了安,之后就寻了杨淑婉一道帮忙。
杨淑婉指挥下人正得意,哪肯答应,便道:“可不能麻烦了弟妹去,弟妹难得来大房一趟,不如寻了老夫人,多陪着老夫人说会话子,在老夫人跟前多尽些孝心?”
话是说得客气,可却不大中听,姚氏神色当下就淡了面色:“谢府登门是阖府大事,便有劳大嫂多操持些。”
她也不是上赶着要帮忙,也是老爷今儿上衙门前特意吩咐,让她早些过来,多帮衬些,万不可怠慢了谢府来人。
她也是知道,老爷早年入了翰林院编撰,当时沿海一带倭寇横行,海路封禁,老爷纵察史书,深觉商路通达,利国利民,便在内阁首辅夏言生的支持下去了泉州,写下了《海策论》,上呈了朝庭。
也是这一本书,朝庭才派兵巢倭,广开海路,开了市舶司,沿海一带繁荣起来。
老爷这才入了户部,后头能顺利入了内阁,也是多赖如此。
她一嫁进门来,就听老夫人说过,老爷当年能写下《海策论》,是得了谢府不少帮衬,所以虞府这才与泉府谢府结下了缘份,也才有了谢柔嘉嫁进虞府的事。
老爷记着当年的恩情,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也要夫唱妇随才是。
姚氏回到安寿堂。
虞老夫人并不意外,一指身边的椅子,就问:“也不知道言哥儿和信哥儿最近课业学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姚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老爷每三日下了衙门,都要将他们叫过来考校一番,说是比从前还长进了,连一向爱玩闹的信哥儿,最近也能沉得下心学。”
虞老夫人一听,可不就乐了:“这可是好事啊,可得将人叫过来,好好嘉奖才是。”
姚氏却笑道:“还要谢谢令怀,令怀长了他们几岁,人也沉稳,从前课业就学得好,在学堂里也是他拉带着言哥儿和信哥儿一道学。”
从前言哥儿提及了周令怀,总有些不服气。
可现在却是心服口服。
虞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能想着窈窈的好,还能帮衬着虞府,可见周令怀也是个知恩的人。
姚氏继续说:“言哥儿还好些,特别是信哥儿,往常便不爱学,令怀便与他讲了从前在幽州的事,还讲了打仗的事,言哥儿从前哪听过这个?可不就来了兴趣,讲完了之后,怜怀便问言哥儿,如果狄人杀过来了,你要怎样退敌?不可把言哥儿难住了?”
第167章:谢府登门(2)
指挥佥事是武职,家里后辈也是要学些兵法策论。
周家若没变故,令怀不走科举一途,往后这职位也该由他继承了,再加上幽州那边年年打仗,知道这些也是寻常。
思及这些,虞老夫人心中又是一阵惋惜。
“……于是,令怀就拿了《孙子兵法》,指着上头的计谋,一条一条地讲这一条计怎样使,那一条计能怎样用,可把言哥儿听得是五体投地,当下便说要学兵法,”
说到此处,姚氏就忍不住笑:“令怀就问,你不通学问,不知史书,便是学了兵法,又怎样将兵法用到敌人身上?言哥说不上话,令怀又就提及了,纵往古今的一些名将,言哥儿就服气了。”
言哥儿读书不行,从前爱胡闹,却让湖山先生激发了舞刀弄枪的热情。
老爷见他在这上头有些天赋,便给言哥儿请了武功师傅,可见也是有心让他走武将的路子,再大些送进军里头历练些时候,安排个体面的侍卫,也是极好了。
周令怀此举,也是正中了下怀。
虞老夫人笑了:“可得让他们好好学,这个家往后还要靠他们兄弟俩支应门庭。”
这话可是言重了,姚氏却听得面上有光:“不光言哥儿和信哥儿长进了,就连霜白、莲玉、芳菲几个,也长进了不少呢。”
人老了,最乐意听的还是子孙上进这事,可见姚氏是个真懂事的,虞老夫人笑容深了深,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姚氏就继续说:“霜白近日跟着嬷嬷学茶艺,已经有模有样,嬷嬷也说她有天赋,又肯用心,学得很好,莲玉课业长进了一些,就连芳菲,也渐渐赶上了现在的课业,人也大胆了不少,前几日,做了几朵十分精致的头花送与我,老夫人你瞧瞧……”
一边说着,就将头凑过去给虞老夫人瞧。
虞老夫人一瞧,一朵缂丝的金牡丹,简直跟真的一样,花瓣上,错落有致,镶着各色的小珠子,又显得精致大方。
虞老夫人就笑了:“哟,这样精致的头花,我往常却也不怎么见到,没想到芳菲丫头胆儿小,平常不显露水山,却也是一个心灵手巧的。”说完,就看着姚氏,满面笑容:“这也是你这个嫡母,好教养的功劳。”
其实,教养好庶女,也是为了安定内宅,瞧瞧大房里头的虞清宁,便是学规矩也不安份,便也该知道,庶女的教养有重要。
这一点姚氏就瞧得清楚,也做得不错。
姚氏在虞老夫人跟前得了脸,就笑:“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这个嫡母,教养她们规矩还使得一些,可没本事叫她们上进。”
虞老夫人掀了掀眼皮,等着下文。
果然,姚氏话锋一转:“也是亏得窈窈,自个上进,也知道拉带家中的妹妹一起,霜白前儿跟我哭闹了一场,让窈窈一劝,就对茶艺上了心,还学了灶上的点心活,芳菲年岁小,课业学得吃力,也是借了窈窈的笔录才学好的……”
二房头些天闹腾了一场,虞老夫人也有耳闻,多半也能猜到一些,后面见虞幼窈与虞霜白姐妹更亲近了,便就当作没发生过。
现下姚氏主动提及,也是承了窈窈的情,念了窈窈的好,她哪有不高兴的:“姐妹之间,就该互相帮衬着。”
姚氏连连点头,笑着恭维:“窈窈打小就是在老夫人跟前教养,半大一点就有了嫡长风范,可不是老夫人您教养好么?若不是老夫人年岁大,我头前都想将霜白送到您屋里,让您给仔细教一教。”
虞老夫人听得直乐呵。
便在这时,青袖进了屋:“老夫人,大夫人跟前的李嬷嬷过来了,说是大厨房人手不足,想跟您借几个人使一使。”
姚氏目光闪了闪。
中午是小宴,到了晚上才是大宴,这会儿便是忙着,也不至于施不开手脚,往老夫人屋里借人。
怕是借人是假,想借机向老夫人显摆自己尽心尽力才是真。
虞老夫人笑容也就淡了,摆摆手:“挑几个得力又持重的,由着她去折腾。”
窕玉院里,夏桃也在说这事:“木槿跑过来,张嘴就要借人,还要连赵妈妈一起借了去,我哪肯呀,便说大小姐厨房里头正在做药膳,分不开身子,木槿有些不高兴,就走了。”
虞幼窈点头:“那就从小厨房里挑两个得力的婆子,大夫人辛苦操持,我也该尽些心才是,没得落了人的口实,叫人寻机嚼了舌根子。”
夏桃撇了撇嘴:“这也不是小姐的错,小姐那会就亲自问了大夫人,要不要帮忙,是大夫人自个不愿意让您插了手去。”
虞幼窈翻了一面琴谱,学了几日琴赋是学会了,弹给表哥听了,表哥也说不错,又教了新曲子。
夏桃又说了一通话“……可是把丫鬟婆子们指挥得团团乱转,都不知道要干甚,她是大呼小叫,好不威风,好像离了她的指挥,旁人就不知道怎么做事似的,府里头从前也不是没办过宴,哪会像这样折腾人的?”
虞幼窈目光微顿:“打下人们身上丢的面子,自然也是要从下人们身上讨回来,心里头这口恶气才能发作出来。”
可不是吗?夏桃深以为然。
虞幼窈转头吩咐了春晓:“先挑两个人给杨氏送去,再吩咐小厨房做几样适口的药膳,你仔细盯着去。”
春晓应了声是,就出了门。
夏桃忍不住问:“大小姐是担心,大夫人办宴不尽心?”
毕竟是大小姐的外家,身为继室,哪还能没一点芥蒂。
“你瞧杨氏这样子,像会不尽心的吗?”虞幼窈反问了一句,马婆子在府里闹腾了一通,里头的深意大着呢。
除了防着杨淑婉要拿捏她的错处,在府里闹腾,也是为了让杨淑婉仔细安排谢府进京的事宜,免得她上窜下跳,伤了与谢府的情份不说,还让府里丢了脸,从前谢府来的都是下人,只要大面上不出了错,也不会失了礼数。
但是!
第168章:去表哥院子(求月票)
这会来的是三表哥,少不得要更要慎重。
虞幼窈隐约察觉了祖母对谢府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夏桃摇摇头:“那大小姐……”
虞幼窈轻笑:“这中午一小宴,晚上一大宴,杨氏一个人操持着也不容易,多准备些总是好的。”
夏桃点点头:“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虞幼窈没再说这一荏,吩咐道:“将昨儿孙掌柜送来的衣裳带上了,去表哥院子里。”
头先锦绣庄因得了杨淑婉的吩咐,衣裳是先紧着府里的姐儿们先做,第二回是长辈,这第三回,是给哥儿们做的。
她给表哥订了五身,这回送了两身,还没给表哥送去。
出了窕玉院,虞幼窈在夹道上碰着了虞清宁。
倒是忘了,谢府今儿要过府,就连拘在屋里学规矩的虞清宁,也允许出来走动了。
许多日子没见,虞清宁又清瘦了一些。
大约是吃了苦头,也开始抽条子,身段儿拔高了不少,比虞幼窈还高了一些,原先有婴儿肥的脸,瘦尖了下巴,已经透了几分艳丽,只是她眉高眼细,显得高傲,美得像带了刺儿,有了攻击性一样。
模样像极了何姨娘,却不如何姨娘娇柔。
见了虞幼窈,虞清宁也是一愣,接着便握紧了帕子,上前:“大姐姐这是要上哪儿去?”
“去表哥屋里。”虞幼窈唇畔淡笑,虞清宁规矩却是大了一些,至少没像以往那样瞪眼,甩脸,不理人……
可到底有没有长进,端看她捏在手里的帕子也能知晓。
虞清宁笑道:“谢府今日就要上门,府里头忙乱得很,你怎的还有时间上青蕖院,不去帮着母亲一起操持?”
说完,她拿了帕子轻按着嘴角,轻笑了几声。
仪态是不错了,说话也知道拐一道弯子,虞幼窈笑:“家里的事自有母亲操持,我一个半大的孩子,便不去凑合了。”
虞清宁凑到虞幼窈跟前:“我往常在院子里头,跟着嬷嬷学规矩,便时常听下人们说,母亲病了,大姐姐管家是如何得力。”
说到这里,她笑得更欢了。
虞幼窈管家再得力,又能怎么样?母亲病一好,还不得乖乖交上管家的钥匙,老老实实地呆着去?
真正是吃力不讨好。
虞幼窈哪能听不出,话里的嘲笑之意,也不接她这一荏,只淡声道:“四妹妹谬赞了。”
虞清宁顿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头,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也索然无趣:“便不拦着大姐姐的道儿,我先去祖母屋里,给祖母请安。”
虞幼窈颔首,没说话。
虞清宁上前,哪知脚下滑了一道,身子往旁边一歪,就撞到了虞幼窈的肩膀,将虞幼窈撞得一个趔趄……
“小姐!”夏桃吓了一跳,无奈手里端着木托,一时也搭不上手,只能眼瞅着干着急。
也好在虞幼窈身段柔韧,足尖儿点着地儿,旋了一身,便退后一步,站稳了。
今儿谢府上门,虞幼窈也是盛装打妆,穿了银白绣芙蕖的裙子,银白的锻面,红的芙蕖,头上也难得戴了一顶小冠,冠上攒着花,精致的坠珠轻坠在发间。
这样一旋身,头上的坠珠轻盈颤动,八幅的裙子宛如漾开的涟漪,而她便是这涟漪之间的一朵白红芙蕖,宛立水中,颤然静美。
“四妹妹与教司坊里的嬷嬷学了一阵规矩,怎的还这样莽撞?”虞幼窈淡看着虞清宁,眼神透了一丝冷意。
虞清宁面色不大好看,却也忍着没使性子:“对不起大姐姐,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跟着金嬷嬷学规矩与仪礼,今儿一早,就让金嬷嬷拘着学了一个时辰的走路,将脚也走疼了,没成想,却是一时不小心撞到了大姐姐,却是我的对不对,我向大姐姐赔罪了。”
与教司坊的嬷嬷学了一阵规矩仪礼,她原是为自己的仪态沾沾自喜,碰着了虞幼窈,也未必没有在虞幼窈面前显摆卖弄的意思。
方才故意撞了虞幼窈一道,也是想让虞幼窈当众出丑,让府里的下人瞧了去。
有了虞幼窈当众失态,便也能衬得她仪态出众。
可没成相,虞幼窈的仪礼学得比她还好,还好端端站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与嬷嬷多学了一阵子吗?
她要再多学些时候,肯定比虞幼窈做得更好。
话是说得得体大方,可虞幼窈却不吃这一套:“金嬷嬷原是打算先教四妹妹学一个月,可四妹妹学了这么一阵,连路也走不好,怕是一个月不太够,便再跟着多学两个月吧。”
一听这话,虞清宁连眉尾也横了起来:“虞幼窈,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你可别忘了,现在家里头,管家的人是母亲,可不是你,你少在我的跟前儿耍威风,你以为我会怕你?”
虞清宁可是恨透了金嬷嬷这个老虔婆,恨不得立马将她送走。
再来两个月,她哪能受得住?
虞幼窈这个贱人,当了几天家,还真拿自己当了这府里头当家的主子,搁她跟前儿逞起了威风,简直是笑死人了。
果然,话说不了十句,便是原形毕露,可见是真没长进,规矩都是白学了去。
虞幼窈也是轻叹,转头吩咐不远处一个婆子:“将四小姐送回含露院,让金嬷嬷仔细多教着些。”
虞清宁瞪直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婆子,立声应“是”,搁下了抹布大步上前,就拉扯了虞清宁的胳膊:“四小姐,请吧!”
虞清宁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快松开,你这个狗奴才,谁准你碰我的,快放手……”她一边叫喊,一边用力挣扎,可那婆子做洒扫,也是有一把力气,拉扯着虞清宁就要往含露院去。
挣扎了一会,虞清宁也是面红脖子粗,气喘吁吁,知道自己挣不脱了,转头瞪向了虞幼窈:“虞幼窈,你竟然敢这样对我,父亲……”
虞幼窈轻笑着接了话:“父亲若是知道,你【主动愿意】跟着金嬷嬷多学一阵规矩,一定会十分欣慰。”
第169章:表哥做的都喜欢(求月票)
虞清宁一听这话,顿时尖叫出声:“谁主动愿意了?虞幼窈你少胡说八道,父亲要是知道你这样对我,肯定不会轻饶了你去,你快让这狗奴才放开我……”
虞幼窈也不理会,见虞清宁被那婆子扯开了道,便带着夏桃直接走了。
眼见虞幼窈走了,虞清宁气得直跺脚:“虞幼窈,虞幼窈,你给我回来,你凭什么让金嬷嬷在府里,再留两个月……”
那婆子摇摇头,半扯半拖着虞清宁走:“我说四小姐,你可得消停了,你在含露院学规矩,可是不清楚,大老爷信任大小姐,便是大夫人重新掌了家,这大书房的一应事务,也全都交给了大小姐打点,你便是闹到大老爷跟前儿,大老爷还能为你出头?没得惹大老爷生气,这金嬷嬷往后就住在府里不走了。”
说真的,这四小姐还真是不像话。
跟着嬷嬷学了一阵规矩,还这样不敬嫡姐,大呼小叫,也不晓得嫡庶有别,这样跟大小姐做对,除了自个受罪,能有什么好处?
大小姐是个大气的人,眼里头可没什么嫡庶之别,只有姐妹的情份,二房里头的二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可没少受大小姐的照顾。
也是四小姐瞧不清形势。
虞清宁这一听这话,跟雷劈了似的:“这怎么可能……”
虞幼窈便是会管家,也是祖母在背后指点她,下人们也因祖母偏疼着她,也见风转舵地捧着她,巴结她?
她还知道虞幼窈?
蠢笨得很,哪真有什么治家的本事?
大书房那是虞府重地,是父亲处理朝廷公务,与幕僚议事的地方,这么紧要的地方,父亲就交给虞幼窈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一个半大的孩子,治家再好,还能比得上母亲吗?
她往常也听下人们说过,父亲对虞幼窈十分满意,夸过好几回,却是没想到,父亲竟也这样看重虞幼窈?
到了含露院,那婆子就寻了金嬷嬷:“大小姐说了,四小姐规矩还没学好,便有劳金嬷嬷留在府里头,多教教四小姐。”
金嬷嬷一听了,就眉开眼笑:“这是当然,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四小姐。”
她是知道,虞府这个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为人做事,漂漂亮亮地,定是虞清宁难得出了门子,碰到了虞大小姐,又与虞大小姐闹腾上了,才有了这事。
虞大小姐在府里得脸,有了嫡长女的尊荣,除了越不去一个“孝”字,在府里的地位,可不比杨大夫人低。
虞大小姐还得了虞大老爷的信任,就更不一般了。
虞大小姐的话,她自然是乐意听的。
她往常在京里头各家走动,像虞府这样出手大方,府里头还清净的主家,却是少有遇到,能多呆些日子,也是好事。
婆子出了含露院,金嬷嬷便听到虞清宁在闹腾:“虞幼窈那个贱人,我跟她势不两立。”
金嬷嬷摇摇头。
虞清宁一个庶女,让杨大夫人当成嫡女来养着,却是生生将人捧杀了去。
杨大夫人却也不想一想,这样一个会闹腾的庶女,三不五时就闹上一场,往后这后宅里头,可有她受的,迟早要反噬到自己身上。
这时,虞老夫人也知道了,虞幼窈使人将虞清宁“送”回了含露院,还让金嬷嬷再多教两个月的规矩,点了点头:“原是怜她学规矩不易,便让她出来走动走动,既是没长进,就多学一学也使得。”
杨淑婉听了这事,却皱了一下眉,不喜虞幼窈擅作主张,可一想到今儿府里忙乱,又担心虞清宁闹腾上了,便也没说什么。
从前觉得虞清宁这性子叫她捧得好极,尽跟虞幼窈做对,让她与葭葭得了好。
可现如今,虞幼窈却是长进了,拿捏虞清宁也是轻易,可虞清宁这闹腾的性子,却也更显露出了她这个人嫡母的失责。
学规矩便学吧,省得出来闹腾得烦人。
这段小插曲,虞幼窈也没放在心上,等到也青蕖院,她就接过了夏桃手里的木托,一个人去书房里寻了表哥。
周令怀拿了昆吾刀,正在斫琴,刨制好的桐木,经过他这些天精雕细琢,已经渐渐有了琴胚的形态。
门没关,虞幼窈站在门外,伸了小脑袋进来,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为哪般?
周令怀唇畔浮现了一丝笑意,搁下了昆吾刀,轻拂了身上的碎木屑,抬眸看向门外:“怎么不进来?”
得了表哥的话,虞幼窈眼神也亮了,连忙端着木托进了屋,声音欢快地:“这不是担心打扰了表哥吗?表哥之前不是说了,斫琴技艺繁杂,哪一道工序出了差错,便是前功尽弃吗?”
周令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木托,眼底笑意倏然一深:“你来得正好,过来瞧一瞧这琴胎模样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了,还能改一改。”
虞幼窈将木托搁到不远处的圆桌上,连忙走过去,仔细一瞧。
竟是凤尾的雏形,一头凤首垂引,显得曲颈延项,细瘦婉约,琴身是九凤尾造形,中右左一共雕了八根尾羽,一边四根,互相对称,呼应,尾端却是一根最长的尾羽,尾羽垂引,与凤首交相呼应。
是九凤尾。
虞幼窈觉得不妥,可仔细一想,古琴是风雅之物,斫制的手法也是千奇百怪,许多传世名琴大多也都以龙、凤为雏形,斫制得当了,也不会叫人指摘了去,表哥不至于连这点分寸也没有。
这样一想,虞幼窈就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头,笑容灿烂:“表哥怎么做,我都喜欢。”
旁人说这样的话,他许还会觉得敷衍,可小姑娘却是真心实意,周令怀颔首:“既然如此,就照这样子做。”
琴胎没做成,给她瞧了也就瞧了。
这往后就不给她瞧了,不然哪来的惊喜?
虞幼窈点头,跑到桌边端了木托过来:“表哥,之前给你做的衣裳,锦绣庄先送了两身过来,你仔细瞧一瞧,一件月白,一件玄纁黑,月白色做成了常服,在家里穿着浅色的衣裳也自在一些,表哥年岁小,可不能总穿青色的衣裳。”
第170章:您脸疼不疼?
一边说着,虞幼窈就将衣裳展开来瞧。
月白这一件,色淡蓝而白,上头绣了淡蓝色的兰草缠枝纹样,一半暗绣,一半明绣,既淡雅,又风仪,便是一件衣裳也掩不住中矜贵流露。
虞幼窈瞧着十分满意,转头问:“表哥,衣裳的款是我自个画了样子,让锦绣庄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男儿的衣裳大多都是直缀,不如女儿家的衣裳款式多样,想要出挑一些,便要在绣纹上费些工夫。
周令怀对穿戴并不怎么在意,只觉得是小姑娘一番心意,便也觉得高兴,这会听小姑娘费了不少工夫,便多看了两眼,点头:“不错。”
虞幼窈笑弯了眉毛,抱着衣服上前,一把塞进了表哥怀里:“表哥去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了,就让府里的绣娘再改一改。”
尺寸是按照之前的做,但过了一些时候,表哥也有一些增减,便是有些不合身,也不是锦绣庄的错处。
周令怀愣了一下,一时没动。
虞幼窈眨了眨眼睛,眼中含了期待:“表哥快去呀,头一次帮你做衣裳,也不知道你适合哪样,便自作主张地做了。”
书房内室,是平常小憩的房间,也不必去卧房里。
周令怀到了嘴边的拒绝,也是无奈咽下了,变成了:“好!”
周令怀推着轮椅进了内室,虞幼窈唤来了长安,让长安过去伺候着,表哥腿脚不方便,没得折腾了表哥去。
表哥走了,虞幼窈又凑到琴胚跟前仔细地瞧,琴胎还是粗胚,只见雏形,可琴胎身态优美,宛如灵凤,已经隐约窥见了灵动婉约之美,越发能感受到,这把琴胚的精心之处,她笑弯了唇儿。
过了一小会,虞幼窈就听到了轱辘的声响,转头一瞧,顿时眼神都直了。
淡蓝至白的月白直缀,既淡且雅,上头缠枝兰草花纹一深一浅,明暗交织,如月华尽揽于一身,光泽流动。
表哥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这一份晖光霁月般的气度,尽揽于一身,仿佛在发光一样,四周都变得黯然失色,一种难以言喻的矜贵流露出来。
虞幼窈眼神儿越来越亮:“表哥,真好看,”似乎嫌弃自己辞藻贫乏,虞幼窈皱了一下小鼻子,最近学了不少文章,还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于是绞尽脑汁,搜脑刮肠,倒还真让她想出了一句同,顿时唇儿都笑弯了:“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以前,她觉得表哥就像外祖父信中所写的大海,深不可测,不可捉磨,总是一身青色衣裳,或浅,或深,寡淡又内敛的颜色,就将他十二分的风采,也压了三四分了去。
周令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清咳了一声。
听到表哥咳了一声,虞幼窈仔细一瞧,就瞧见表哥耳根处有些隐隐地发红,苍白至病态的面容,顿时隐露了几分昳丽。
虞幼窈眼神一亮,话也不经大脑了:“萧疏清致,湛然若神,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昳丽。”
耳根处的红,顿时蔓延至脸上,周令怀无奈:“学了几句诗词,就寻你表哥的开心,可是长本事了。”
虞幼窈“咯咯”地笑,蹲到表哥面前:“表哥,你脸红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呀,我以前都没见过呢。”
周令怀又是一阵无奈,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可别再胡说,叫人听到了,免不得要笑话了去。”
虞幼窈撇了撇嘴:“屋里只有表哥和我,谁能听了去,表哥以前就是太严肃了,跟个小老头似的,以后应该如现在这般,多笑一笑,这样日子才过得舒坦呢。”
周*小老头*令怀一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嫌弃他。
之前说他皱眉像“小老头”,现在又要他多笑一笑,他可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是仗着他宠着,搁在他跟前儿得寸进尺呢。
虞幼窈欣赏完了表哥的盛世容颜,就看到了木托里另一件玄纁黑色的衣裳,连忙拿过来:“表哥,这件玄纁黑的衣裳,比较隆重一些,适合一些隆重的场合,今儿我外家登门,家里头也操持起来了,你便穿这一件衣裳好不好?”
家里办了宴,穿常服便有些不大合适了
果然是得寸进尺,周令怀忍不住摇头失笑,瞧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满含着期待,哪还能拒绝了去?!
眼见着表哥去了内室,虞幼窈眼里闪动着狡黠。
又被叫进来的长安,木着一张脸跟着少爷身后。
表小姐消谴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可少爷却是一点也不觉得烦,更不会恼了去,却还愿意主动配合,由着表姑娘消谴。
真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自打来了虞府,他对少爷的认知也是翻天覆地了,他可没见过少爷从前对哪个这么纵容过,都快赶上老……老主人了人。
从前少爷,还总说老主人一大把年纪的,还总跟夫人一起腻歪,瞧着牙酸得很。
这话叫老主人知道后,一巴掌拍到少爷头上,还说:“你懂什么?迟早有一天轮到你,轮不到你,你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更证明你老子我,比你强,更没脸来酸你老子我。”
可不是吗?
这才多久,就风水轮流转了。
他就想问一问少爷:您脸疼不疼?
想着想着,长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老主人和夫人是夫妻,可少爷与表小姐,这……也没法放一起比较啊?
怎就想到了这荏?长安一拍额头。
“在那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没得让表妹久等了。”周令怀练了臂力,日常生活起居也是能自理,只是要辛苦吃力,又费时了一些。
但周令怀往常也不大会让旁人伺候,衣食住行都是自己做的。
所以,长安听了少爷的话也是无语。
可见少爷是真让表小姐吃死了。
从前,少爷的双腿是连碰也不让人碰一下,可表小姐吩咐了,让他每日早晚替少爷做推拿,少爷竟然也接受了。
第171章:表妹也好看
现在,少爷已经能面不改色,一边翻着书册,一边让他做推拿,连眉都不会皱一下。
从前不喜欢吃甜口的东西,可自打腰间系上了石榴花的香囊后,这糖也能下得去嘴。
长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索性也不想了,连忙过去伺候少爷换衣。
虞幼窈又仔细瞧了一遍搁在书案上的琴胎,是越瞧越喜欢,没觉得过了多久,表哥就出来了人。
玄纁黑的衣裳,黑中透了红,不似纯黑那样深沉,却又不似红色那般张扬,更衬得表哥气度内敛。
这身衣裳,也是虞幼窈寻思的款式。
直缀的衣裳,做了立领,黑色的绣金腰带,勾勒着表哥削瘦窄细的腰线,颇有些嶙峋之感。
换作旁人,大约有些弱质纤纤。
可表哥胸堂盈实,宽阔,如此一来,宽胸窄腰,就显露出了斐然气度,真正是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衣上绣了缠枝蔓草,野草如蔓从腰间攀延而上,在肩膀上豁然张牙虎爪,盘踞不去,衬得表哥风华内敛,当世无双,又薄冽治艳,透润天成。
虞幼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夸表哥了,眼中有细碎的晶光闪动:“表哥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呢。”
周令怀倏然松了一口气,要还像之间那样夸他,他怕是招架不住了,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也是微微一顿:“你,”
方吐了一个字,他声音便顿住了。
虞幼窈狐疑地看着表哥。
周令怀微哂,抬手就要揉小姑娘的发顶,却发现小姑娘今儿戴花冠,鸦青的发拢在冠里头,连刘海也没留,只有花冠上垂下的玉珠,随着小姑娘晃动着小脑袋,轻盈地跳跃,晃动,摇曳,透出了欢快婉约。
周令怀又将手放下,轻笑:“表妹也好看。”
今天,特别好看。
银白色绣芙蕖的衣裳光泽流动,却是花娇人贵,仪态万芳,美不胜收,稚嫩的小脸儿瞧着又长开了许多。
虞幼窈顿时笑染上了眉,站起来在表哥面前转了一圈,八幅的湘裙散开,宛芙蕖初绽,难以言喻的娇艳美丽。
周令怀唇畔含笑,如朗月入怀。
虞霜白爬在假山一旁,百无聊赖地喂鱼,见到虞幼窈高高兴兴地回来了,没好气地瞪她:“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快半个时辰了。”
“我这不是寻表哥有事吗?”虞幼窈拿过她手里的鱼食,往水里撒,五颜六色的锦鲤,聚一起争相抢食。
虞霜白翻了白眼:“可得了吧,天天跟周表哥腻一块儿,我都差一点以为,周表哥成了你一人的表哥,我们这些都是假表妹。”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哟,这话可酸得,可不就是瞧了表哥给我做的香扇,眼热得紧。”
香扇做得太精巧,她也没显摆出去,就在院子里拿出来使一使,却让找她玩的虞霜白瞧见了,可把虞霜白是眼馋坏了。
原是想寻了表哥,也给做一个,可虞霜白与表哥不熟,也不好直接开了口,就托了她说话。
她就说:“做香扇麻烦得很,表哥身子不大好,课业又忙,也没时间做这个,也是因为之前下了几天雨,表哥腿症犯了,骨疼难忍,我帮着照顾了几天,又做了效果不错的药油,表哥这才做了香扇,向我道谢。”
虞霜白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听了这些,也不好再强求了。
这事也就过了。
提起这事,虞霜白撅了嘴:“那样精巧的香扇你一拿出去,谁见了不眼热?周表哥可真是了不得,书读得好,会斫琴,还会做香扇,与之一比,大哥哥便只知道读书,二哥哥更是一无是处。”
这话虞幼窈不好接,只是抿着嘴笑。
一提起虞善信,虞霜白一脸幽怨:“你可不知道,我前儿寻了二哥哥,让他给我做香扇,他听后,就像赶苍蝇似的将我赶出了门,让我别打扰他读兵书,我说就,周表哥都会给大姐姐做香扇,二哥一听就说,那你可得失望了,我却不是周表哥那样的能人,你找我却是没用的,香扇这玩意儿,我却是不会的,一辈子也不会。”
她梗着脖子,学着虞善信说话的神态声音,听得虞幼窈笑得直打跌,还是扶了廊下的柱子这才稳站了去。
虞霜白学完了,瞧着虞幼窈:“你说,气人不气人?”
虞幼窈好不容易止了笑,又被虞霜白丧气的表情给逗笑了,拿了帕子,按着嘴角子:“让二哥哥给你做香扇,亏你想得出来。”
虞霜白不服气:“不寻他,总不能寻了大哥哥吧,你也知道还有两三年,大哥哥就要下场考举人,我要是敢打扰他读书,我娘还能饶了我?”
虞幼窈又笑了起来:“你又不知道,二哥哥那性子跳脱得很,哪是能安稳下来,做这些细致活的人?你之前不是不耐学女红吗?这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说了,二哥哥平常最疼你了,哪回出门逛去,寻摸上了一些精巧物儿,没给你带的,你可真是得陇望蜀,贪心了去。”
叫虞幼窈一说,虞霜白一想,还真是这回事,这口气可算是消了:“算了,看在他平常待我不错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他一回了。”
虞幼窈正笑着,可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虞善信上了汉白石桥,见了虞幼窈与虞霜白在不远处的廊下,连忙跑过来,就跟猴儿似的往前一窜,一只撑着围栏,向上一翻,就翻进了围栏里头。
“大妹妹,二妹妹。”虞善信笑了一口白牙,瞧着颇有些谄媚。
虞幼窈笑着唤了一声:“二哥哥。”
虞霜白明明不生气了,却还是脑袋一偏,轻哼了一声,一副不爱搭理所模样儿。
虞善信向虞幼窈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帮忙说几句好话,虞幼窈眨了眨眼,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虞善信拿了个盒子,讨好的凑到虞霜白跟前:“二妹妹,你可瞧一瞧,我今儿又给你寻摸了一个新奇玩意儿,保管你喜欢。”
虞霜白转了转身,不理他。
第172章:三表哥谢景流(求月票)
“二妹妹,这东西叫万花筒,京里头从前是没有的,也是这次与南方的商船一起运进京里的,让我寻摸了一个。”虞善信没皮没脸又凑过去,还主动打开了盒子。
一听是南方运来的新奇玩意,虞霜白没忍住好奇,多瞧了两眼。
却见里头摆了一个花筒,外头雕着花鸟纹的浮雕,虽不如周表哥做香扇,一面杏花斜枝,一面青桐花开独特又精巧,可也是漂亮。
虞霜白故意撇了脸:“你还搭理我做什么?我可没个像你这样,将妹妹往外头撵的哥哥。”
虞善信做小伏低,赔不是:“好妹妹,你可得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他一边说,见她面色松动,眼神儿直往万花筒上盯,就赶忙加了一把火候,伸着手就假意抽了一下脸子:“你让我给你做香扇,可不是为难我么?我哪是能做这事的人,不过呢,你二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这双眼睛利索着呢,外头有什么新奇物儿,等闲都逃不过我的眼儿,这不,就给你寻摸来了么,虽不如周表哥做的香扇精巧,可也是新奇呢。”
虞幼窈从旁瞧得捂嘴直笑,虞霜白瞧他滑稽样,哪还气得起来,一跺脚:“哪有自打自脸的,叫人瞧了没得笑话,算了,那日也是我为难你了,便原谅你这一回,下次可不行再这样了。”
虞善信立马笑乐了,赶忙将万花筒递过去:“这玩意是真有意思,你与大妹妹一起玩儿,我去找周表哥讨教兵法去了。”
说完,也不等虞霜白说话,一溜烟就跃下了围栏跑远了。
虞霜白顿时直跺脚:“从前就闹腾,跟着武功师傅学了几天武艺,便不走寻常路了,可把他得意的,改明儿一定跟母亲好好说道说道,让母亲好好管一管他。”
说完了,两人就凑一起玩万花筒。
过了一会,虞莲玉,虞芳菲也相继过来,姐妹几个凑一起玩闹说话,真正是一团和气,好不热闹。
时至隅中(10点)。
夏桃机灵地跑过来:“小姐,谢府的人到了。”
虞幼窈大喜,“忽”的打椅子上站起来:“三表哥过来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三表哥呢,走,快去瞧瞧。”
这时,青袖过来了:“谢府来的三表少爷在老夫人屋里,给老夫人请安呢,老夫人请大小姐,”瞧见了虞霜白几个也在,她轻笑道:“与几位小姐一道过去见见呢。”
虞幼窈经常与谢府书信往来,却从没去过谢府,对几个表哥,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这回三表哥进京,她自是欢欣雀跃,笑容就没止过,银白色绣芙蕖的八幅裙子,如莲一般在她步履轻盈间含苞、绽放。
青袖还没见过这样好的规矩仪态,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大小姐让许嬷嬷教养成了一个贵女,满身的娇态,透了贵气优柔,却不似含露院里的四小姐,规矩是学得似模似模,可却克板得很。
虞幼窈一进了屋,便瞧见祖母带了笑坐在高堂上。
杨淑婉,二婶娘姚氏,坐在右下侧,表哥一身玄纁黑,风华内敛,大哥哥虞善言,二哥哥虞善信,还有虞兼葭都在。
她偏头一瞧,就见左侧下首处,坐了一位红衣男子。
这就是三表哥谢景流,大约十八九岁,模样却是十分俊俏,唇若含丹,便是坐着也能瞧出挺拔与修长。
单论容貌,却是与表哥、宋明昭二人不分伯仲。
但表哥矜贵雍容,透着从容淡薄,宋明昭隽俊清贵,而三表哥一眼瞧着是男生女相,洒脱俊俏,却不显阴柔,也是各具风采。
听说这个三表哥,也是个能人。
虞幼窈愣神的时候,虞霜白几个已经纷纷与谢流景见了礼。
虞老夫人向她招招手:“窈窈,这是你三表哥,快过来见一见。”
虞幼窈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先给祖母请安,然后又一一与杨淑婉,姚氏见了礼,这才转向了三表哥,眨了眨眼睛,小声地唤了一声:“三表哥?”
谢景流忍不住失了笑:“窈窈都长了这么大了,长得跟姑母一个样,便是没见过,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姑母嫁进虞府的时候,他已经很大了。
虞幼窈摇头:“我眼睛长得不像娘。”
温软的声音,听得谢景流心都化了,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嗯,你这双眼睛,不像姑母,却是与你外祖母一个样儿,你外祖母也长了一双睡凤眼,等将来有机会去了泉州,你一见就知道了。”
正坐在谢景流对面的周令怀,见小姑娘与泉州来的表哥亲近,顿觉喝进嘴里的茶,也有些索然无味。
大约这茶不是小姑娘亲手做的药茶,便是难得的雨前龙井,也是失了味道。
一提起娘与外祖母,虞幼窈软呼呼地问:“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们,其他几位表哥们的身体还好吗?”
谢景流笑了:“他们都好着呢,就是时常念叨你。”
到底是连着血脉,表兄妹俩聊了几句便亲近起来,再没了隔阂。
谢景流唤了小厮,吩咐了几句。
不大一会,谢府带来的管事,便领着几个下人大包小包地拎了满手,来回了三趟,便是堆满了客厅中间的地。
便是虞老夫人也是多瞧了几眼。
更别提几个小的,脸上的兴奋更是不加掩饰。
虞兼葭偏头瞧了一眼虞幼窈,羡慕虞幼窈有一个这么有钱的外家,连表哥也长得出色俊俏,寻常人是拍马难及。
这时,虞老夫人开了言:“回回来,这东西都要堆得屋子都搁不下,恨不得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寻摸来给了窈窈,浑似咱们虞府会亏了我的宝贝孙女儿似的,亲家也太客气了。”
这也只是玩笑话,没人会当真,谢景流也是恭敬笑道:“可不是吗?便是因为不在身边照顾着,总是担心少了吃用的,回回来,恨不得将府里头都搬空了。”
虞老夫人哪能不理解,当下就笑道:“这外祖父外祖母要疼外孙女,可是拦也拦不住,也没法拦了。”
第173章:简直太吓人了(求月票)
“九闽”传承久远,谢府虽是商户,可规矩,比起书香门第也是不遑多让,家里有不纳妾侍的家规,男四十无子,只可休妻另娶。
一大家子都是嫡亲的,也比旁的人家感情更深厚。
更别提,谢府祖上三代,也只出了谢柔嘉一个女儿,还是老来女,打小就是金娇玉贵着养大,肯将谢柔嘉嫁进虞府,也是因着谢府对虞府有了恩情,再加上虞府规矩,也比许多人家要大许多,至少谢柔嘉进虞府,便没有人敢亏待了她。
可万万没想到……
当初谢柔嘉的死讯传到泉州,谢府一大家子都上了京城,若非顾及窈窈还在襁褓,两家怕就要闹成了仇。
谢府要将窈窈带回泉州,也是她请了虞氏族里德高望重的族老过来说项,又亲口作了保证不会亏待了窈窈,谢府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事才不了了之。
虞老夫人垂下眼睛,又抬了起来,对谢景流说:“最近朝中事忙,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是脱不开身,便让窈窈陪着一道,好好说说话。”
谢景流便是来者是客,也没得劳动长辈守在家里头,亲自等候迎接的道理。
提及了“朝廷”二字,谢景流眸光微动:“可不行因为我误了朝中的事。”
虞老夫人点点头,转头瞧向了一旁老老实实坐着,瞧着乖巧的孙女儿:“你表哥难得来一回,便也不要搁我这里干坐着,把人请到窕玉院,好好招呼着,也好多说说话子。”
此举正合了谢景流的意。
“谢谢祖母。”虞幼窈也很高兴,当下就带着表哥出了安寿堂。
她一走,虞老夫人就吩咐下人拿来了礼单,对照着礼单,将谢府准备的礼物,一一送到了各人手里。
谢府做事一向周全得很,自是不出了差错。
各人拿了大堆的礼物,虞老夫人转头瞧向了杨淑婉,问道:“中午的小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淑婉手里提拎着木槿和桑枝拿不上手的礼物,心中有些不喜,却还是笑着回答:“老夫人可把心放进肚里去,媳妇儿打卯时就起身操持了,保管错不了。”
待屋里的人走空了,虞老夫人去了内室。
有丫鬟过来客厅洒扫,眼尖地发现某个茶杯上头有一道裂纹。
小丫鬟吓了一大跳,连忙喊来了白芍:“白芍姐姐,周表少爷的茶杯也不知怎就裂了一条缝。”
白芍将茶杯拿手里一瞧,就唤来了茶房里的人,仔细敲打了几句:“……表少爷是自己人,也谈不上失礼,可以后做事要仔细些,切不可轻忽大意了去,没得怠慢了客人,失了府里的颜面。”
茶房里的几个丫鬟,诚惶诚恐地应“是”。
心里却有些狐疑,这奉茶里头的讲究可大了去,她们都是经过调教之后,才到了茶房做事,每日都会仔细检查茶具,像缺了角子、口了、磨了杯底的茶杯,是万万不能见人。
今天府里来了贵客,她做事就更仔细了。
茶杯明明是好的,哪就裂了缝?
真正是奇怪。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打定了主意,以后更仔细一些才是,免得出了差错,这体面的差事也没有了。
内室里,虞老夫人对柳嬷嬷道:“谢府有祖训,家中子弟不可入仕,可谢府这位三少爷,打小就瞧出了读书的天赋,让谢老太爷送到鲁东的梧山书院,原是让他多学些学问,可这位三少爷也是个能人,不知怎就瞒过了家里头,考了科举,直到谢景流十四岁中了举人,谢府这才后知知觉,谢老太爷亲自上了鲁东,拿着鞭子,抽了他一条街,得了保证,他这才没继续考,不然……”
后面的话,却是没说了。
但意思却是明白的,柳嬷嬷笑言附合:“老奴今儿一见这位谢三少爷,便觉得这人洒脱俊俏,不谢风流,是京里头也少见的青年才俊。”
虞老夫人点头:“比起宋世子,也不遑多让了,可惜了谢府有那样的家规,不然有了谢三少爷珠玉在前,宋世子怕是闲云先生的高徒,也越不过去一个谢景流。”
这话并没有贬低宋明昭的意思。
只是二人年岁不同,谢景流成名在前,后头的宋明昭便是再惊才绝艳,也是落后了一步,非关才学,而是年岁使然。
柳嬷嬷这回没说话。
虞老夫人却是皱了眉头:“我原先觉得他确实难得,可终究没见过,便只当旁人夸大了几分,今儿见了,却知道,旁人大约也对他所知甚少,竟还少瞧了几分,如此一来,虞府让这样一个功名在身的后辈亲自来京兆,怕是大有深意。”
从前只当是普通的探亲,可这会子见了谢景流,见他言谈举止胸有丘壑,便觉得不太简单。
柳嬷嬷把脑袋也垂低了几分。
“而且,今次谢府的商船,比往常晚了八九日,这是从前没有过的……”虞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佛珠。
之前没多想的事,这会见了谢景流,便总觉得不寻常。
虞老夫人将佛珠缠到腕子上,转头吩咐柳嬷嬷:“使人去衙门知会大老爷和二老爷一声,让他们今儿早些回府。”
周令怀自己转着轮椅出了北院,长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脑袋都低到胸前去了。
夏桃机灵地跑过来:“表少爷,小姐说,泉州来的三表哥难得来一趟,她年岁小了些,也招待不齐全,便请了表少爷过去作陪。”
作陪,却也透了一个亲疏远近,周令怀轻抿的唇倏然一松:“好!”
跟在后头的长安松了一口气。
刚刚在安寿堂里,他站在少爷身后,也能感受到少爷身上发散的压迫力,连大气也不敢喘,便是打小就习武,憋了一会气,也是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了。
简直太吓人了!
眼瞅着表小姐领着泉州来的表哥,高高兴兴地出了门,他可是瞧见了,少爷险些连手中的茶杯也捏碎了。
不禁暗叹!
只见新人见,哪闻旧人哭。
表小姐这是来了泉州的嫡亲表哥,倒把少爷给抛之脑后了,也难怪少爷生气了。
第174章:惹了小姑娘恼怒
回了窕玉院,许嬷嬷便命人摆上了茶水、点心、果物等,瞧着比安寿堂里的还要精致一些,桌上都摆了一个满满当当,可见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虞幼窈亲手端了茶,奉给了谢景流,笑弯了眉儿:“三表哥,这是我自个做的药茶,你快尝尝怎么样?”
谢景流收起折扇,笑着接过了小表妹端来的茶,一闻顿时茶气清冽,入了神窍,幽幽莲香,沁人心脾,他喝了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仿佛一路舟车劳顿,也减轻了许多。
他笑道:“表妹可是长本事了。”
虞幼窈声音温软:“这茶我做了许多,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大表哥、二表哥……”小姑娘声音软呼呼地,一边说着,一边点着嫩生生的小指头:“每个人都有呢,不光这个,我还做了不少养生的药香……外祖父,外祖母年岁大了,便是身子好,也该多调养些身子,府里头生意做得大,舅舅舅妈们也免不得辛苦操劳,也该多养些身子,表哥他们……”
字字句句,全是对亲人的挂念与孝心,谢景流唇边的笑意愈深,冷不防拿了折扇,轻敲一下小表妹的头。
“呀!”虞幼窈捂着也不怎么疼的额头,一脸哀怨地瞪着三表哥:“三表哥,你干嘛打我呀,很疼的。”
他使了多少力道,自个不清楚么?谢景流笑着:“小小年岁,脑子里怎就尽操心起这些?就不问问我,这回过来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哪像个半大的姑娘?简直跟个小老婆子似的。”
说到这里,他眼神深了又深。
他跟着商船进京也有三天,没急着上虞府,也是因为头一次过来,就事先打听了虞府里头的事。
当家的主母病了,不能管家,却让一个半大的孩子帮忙管家,虞老夫人是祖母心慈,为孙女儿筹谋铺道儿。
可窈窈半大的孩子,就要像一个大人一样忙着操持家里,便是有祖母护着,在府里头的日子也不是那么自在。
他也有注意过杨氏,表面上瞧着是大方得体。
可与他说话时,眉毛不自觉地上挑,眼神儿也吊了几分,客气摆在了脸上,说在话里头,可这轻慢不屑的态度,却是见微知著。
也见得这个继母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想来也是,姑母去世百日,虞宗正就迫不及待把人迎进了门子。
对外说是,虞老夫人年岁大,没精力照料还在襁褓中的嫡长女,再加上窈窈早生了一些天,实在令人担心,唯恐轻疏了去,家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人,因为娶的是虞宗正上峰家的庶女,首先都察院那头也不好多说了,外人虽然觉得仓促,难免会生出一些揣测,可大理上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饭后余谈几句便罢了。
可谢府却是心知肚明,这话也就糊弄外人。
谢景流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虞大老爷怕是一早就与这杨氏女勾搭上了,虞兼葭也不是真的早产,所谓的世代书香,却是一屋子腌臜玩意儿。
虞幼窈眼眶微涩,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涩然掩去,不满地撅嘴:“三表哥,哪有你这样说人小老婆子的,敢情我孝顺长辈,还孝顺错了?”
从前父亲嫌弃她不晓得轻重,不懂事。
祖母倒是不嫌弃她,可也希望她多学些规矩,还请了许嬷嬷进府。
也只有外祖父他们,待她才是一片赤诚,才会认为,她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的,这个年岁,该想着吃喝玩闹。
恰在这时,一阵轱辘声响。
虞幼窈一转头,就见了长安推着表哥过来,连忙说:“表哥,你说,我到底哪样像个小老婆子了?”
周令怀表情微顿,想到小姑娘也时常说他像个“小老头”似的,这下风水轮流转了,莫名就有一种喜感。
但小姑娘爱面子,可真不能笑了去,惹了小姑娘恼怒。
周令怀摇摇头:“表妹也不到十岁,半大一点。”
谢景流挑了挑眉,瞧向了周令怀。
半大的少年坐在轮椅上,一身玄纁黑直缀,显得庄重,透了雍容矜贵,端是风华内敛,气度深藏。
除了虞老夫人,表妹鲜少在信里提及府里的人事,上次在信中,却写了不少表哥的话。
在安寿堂,谢景流就特别注意周令怀。
似是感受到谢景流不加掩饰的打量,周令怀抬眸。
两人的目光一碰,虞幼窈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转头瞧了三表哥一眼,又回头看了表哥一眼。
于是,连忙开了口:“三表哥,这是我表哥周令怀,打幽州来的,这段时间对我一直十分照顾……”
小嘴儿叭叭地说,表哥身子不大好,每日却还要特地抽时间上窕玉院,指导她练字,课业,琴艺,还斩了青桐的阳桐之木,要亲手给她斫琴,之前还送了香扇……
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表哥对她有多好似的。
周令怀听得啼笑皆非。
可谢流景的心情就不大美妙了,折扇轻敲着手心:“半大一点就学这么多东西,哪还有时间玩儿?”
小表妹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周令怀的亲近,喊周令怀表哥,喊他三表哥,他在谢府排行第三了,就不能是“表哥”了?
他是真没想到,小表妹在虞府里过得还是这样的日子,心中难免对虞府不喜,难免就迁怒上了周令怀。
虞幼窈到了嘴边的话,也嘎然而止了,可瞅着三表哥沉了脸,也不敢多说,连忙瞧着周令怀,介绍:“表哥,这是我三表……”
话没说完,却让谢景流一折扇敲到额头上:“叫表哥!”
周令怀轻抿了唇,目光瞧着谢景流拿了折扇的那只手,却是十分刺眼,眼底也不觉掠过一丝划暴戾。
被轻敲了一记的虞幼窈,也是不疼,可她打小就娇气,便是与许嬷嬷一起学东西,吃了不少苦头,这娇气的性儿,也改不了了。
她捂着额头,眨了眨眼睛,瞅着谢景流,瞳仁儿就跟浸进了水里的黑玛瑙一样黑亮。
第175章:平王异动(求月票)
“三表哥,你又敲我头,哪有你这样做表哥的,”一边说着,虞幼窈回头瞧了周令怀:“表哥就不会拿折扇敲我的头。”
虽然,也会拿手敲她额头。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眼神,叫周令怀瞧得直皱眉,转着轮椅行至她眼前,柔声问:“疼不疼?我随身带了药膏子……”
虞幼窈对表哥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本来是有些疼的,让表哥一关心,就不疼了。”
周令怀是哭笑不得了,突然有点理解谢景流,拿了折扇敲小姑娘额头,他这会也觉得手痒了。
表兄妹俩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却是将他这个“三”表哥给抛之脑后了,谢景流瞧着却是心塞得很。
明明周令怀住在虞府也才两个月,从前也是没有往来过,再怎么也比不上与谢府的情份。
可他瞅小表妹与周令怀一道儿,两个人之前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与气场,便是谁也插进不去了,已经不是“亲近”二字。
这会,虞幼窈想到了三表哥,转头:“三表哥,我改天一定要写信,告诉大表哥和二表哥,就说你不让我喊你三表哥,让喊表哥,看大表哥和二表哥依不依你,”说完,她还呶着小嘴儿,煞有其事:“三表哥都这样大了,怎的还跟一个称呼较上劲了,”
谢景流表情裂了!
虞幼窈还叹上气了,小脸上也是为难:“这两个表哥都在场呢,总不能两个都喊表哥吧,我要真喊了,你们两个都应声,那多尴尬?”
周令怀淡白的唇间,透了一丝笑意。
谢景流转头瞧了他一眼,心塞塞地,刚要说:那怎么不能他是表哥,另一个是周表哥呢?
就听到虞幼窈苦恼着说:“总不能喊周表哥吧,没得生分了,再说了,府里头独一个表哥,旁的妹妹都喊表哥,我一个喊周表哥,那也不合适。”
瞅着小表妹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道理,模样可里可爱地,可他这么大一个人,让小表妹教训了一通,谢景流也是无语了。
虞府里头只有一个表哥,叫表哥也是顺理成章,谢府可是有好几个表哥,总不能越过了其他几个表哥,独喊他一个表哥。
这明明在理的话,听着咱就让心里头不痛快,谢景流瞧了周令怀,没错过他唇边浅淡地笑,却是有些扎心了。
这一闹腾,称呼这事也是过去了。
虞幼窈一时兴起,就让春晓拿来了茶具,摆到青梧树下,叶芽发了出来后,树上的叶子,是一天一个样,头两天还是一片嫩绿,如今已经一片碧绿,叶子大了不少。
斑驳地阳光下,表兄妹三人坐一起闲聊。
虞幼窈有心卖弄自己的茶艺,当场表演了几个比较难的汤纹样,赢得了两位表哥的盛赞,一时笑弯了眉眼,表情难掩得意。
又表演了点茶技法。
她的点茶技法,学得比分茶还要好一些,点出来的茶,已经有了几分火候。
茶乳融合,茶汤如膏、如脂,浓稠而不干,盛于盏中“咬盏”不去,却是上品,便是与人一起斗茶,也是拿得出手。
茶香袅染,气氛也是热络不少。
谢景流与周令怀也是难得说上了话,大多数都是聊一些文章经论,夹杂了一些举业,甚至是朝政。
起初虞幼窈还能听懂,捧着香腮,弯着小唇儿一旁听着,可没一会儿,虞幼窈就听得眼晕了,就借机去了一趟小厨房。
她一走了,谢景流话锋一转:“实不相瞒,我此次进京并不单单是过来看窈窈。”
方才两人高谈论阔,看似是在闲聊,却不过是互相试探。
如此你来我往,也大约摸出了彼此的深浅。
周令怀瞧着病弱,又还是弱冠之年,可惊世之才华,却是世间少有,也难免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周令怀似乎并不意外,捧着茶盏,盏中是虞幼窈方才点好的茶:“可是梁州的平王有什么异动?”
梁州地处极南,那里大小蛮夷支族林立,蛮夷人擅毒,驱虫,与泉州距离也不近,可两者同处于南边,梁州地处极南,泉州位于腹地,也有几分呼应之势。
泉州在南边有不少商路,都要经过梁州,对梁州的情况知道的比朝廷更清楚。
谢景流目光微闪,眼里地透了几分意味:“年前,南蛮挥兵入城,平王率兵迎战,却被偷袭重伤,南蛮在南境大肆抢掠,百姓死伤不少,紧跟着不久,幽州就传了捷报,长兴侯在北境立了功,向朝廷递了请功的折子,也因此,满朝上下全都将注意力放到幽州,倒是鲜少有人注意到梁州了。”
周令怀会注意到梁州,便足以说明,此人城府不浅。
周令怀没说话,盏中的茶,入口绵软即化,透了几分爽滑,却是极香醇:“没有梁州的惨败,哪来长兴侯的风光?”
有了梁州的衬托,等四月殿试一过,长兴侯府的风光就压也压不住了,到时候夏言生一系,有的是头疼。
谢景流笑了起来:“你倒是瞧得明白,这镇守边境的藩王,与朝廷新贵有了首尾,可真有意思了。”
周令怀抬眸瞧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可真有意思。
谢景流果然笑了一瞬,便不笑了:“谢府得了消息,平王不日就要带世子进京请罪。”
周令怀面上不波澜不惊,仿佛这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于他而言,还不如吃进嘴里的茶:“藩王未得宣召,不得进京,若有违反,罪同谋逆,平王自己进京不说,还带了世子,只怕所谋重甚大,也是吃准了,皇上不会降罪,威宁侯府也会保他。”
与聪明人一起说话,就是痛快,往往话说三分,便能闻琴知雅,谢景流似笑非笑:“你觉得,平王进京的目的为何?”
既吃了败仗,还敢私自进京,扣一顶“谋逆”的帽子也不为过了,可平王却是有恃无恐,这里头的深意,仔细一琢磨,也未必琢磨不透。
周令怀淡声道:“既带了世子,那定然是与世子有关了。”
第176章:可真够狂的(求月票)
他的话并没有说透,但谢景流却已经然明白,这与他猜想的一般:“一旦平王与世子进京,朝廷也该乱了,以夏言生为首的内阁辅臣,也未必能压得住威宁侯府的气焰,各地藩王怕也不会安份。”
周令怀深以为然,话锋一转:“这消息,你打算说与虞府知道?”
谢景流摇头:“提醒几句便罢,平王携世子进京这是天大的事,比起幽王谋逆,也不遑多让了,本是秘而不宣,这个时候不易宣扬,也不该从谢府传出风声。”
周令怀眼神微动,没说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谢府此次进京怕也要做一番安排,为免京里乱起来,波及到了谢府,难怪谢景流会亲自进京。
谢景流有功名在身,在京里行事可是方便了许多。
谢景流垂眸,瞧着杯里的茶乳,声音也多了几分真切:“年前外祖父与信表妹,曾提议想让表妹去泉州小住一段时候,表妹拒绝了。”
说到此处,他语气隐透了几分遗憾。
周令怀淡声道:“便是窈窈不拒绝,虞府也不会答应。”
这道理没人不清楚,否则当年姑母死后,谢府就该带了尚在襁褓的表妹回了泉州,但外祖父总归是不死心的。
想到这处,谢景流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令怀:“听闻,幽州周氏有子,三岁能读,五岁能诵,七岁能书,只可惜天妒英才,慧极必伤,本是惊才绝世的天人之人,却先天不足,打小就患了弱症,故一直深入简出,鲜少露面,世人只知幽王世子殷怀玺郎艳独绝,是当世檀郎,却不知这位周公子,亦是世无其二。”
周令怀不动声色:“你调查我?”
谢景流也不否认:“幽州来的表亲突然投奔虞府,这个表兄,又与我表妹交好,你是不知道,表妹上次在信中便提了不少你的事,总要查一查才能放心。”
周令怀抬眸瞧他,眼中一片幽邃。
谢景流唇边笑意收敛起来,也是毫不避让,与他对视,眼中却透着一股刺人的寒光,凌厉地宛如利剑出鞘。
这已经不单单是试探,而是交锋。
半晌之后,周令怀从容不迫地端起茶杯。
谢景流目光微动,唇边也含了笑意:“周公子是天人之人,这幽州纵是龙潭虎穴,也未必不能立身,突然上京,怕是别有所图,据我所知,周老爷可不单单是病亡……”
说到最后,唇边含沁着笑,眼中却闪着寒芒。
虽与真相差之甚远,可内里头的意思却半点也不含糊,周令怀没有否认,低头嗫了一口茶,也只有这出自表妹之手的馥郁茶香,才能安抚他心中的暴戾:“谢府能查到这些,也是不简单。”
谢景流又高看了他几分,话锋一转:“不管你进京有什么目的,与谢府无关,我也能瞧出,你待表妹还是有几分真心,泉州离京兆远了些,便是能看顾表妹几分,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一旦京里乱了起来,还望你多照顾表妹,权当谢府欠你一个人情,在能力范围之内,谢府定不推辞。”
整个虞府,他谁也不信。
对周令怀也未必有多信任,也只是无奈之举,周令怀既有图谋,便也要手握筹码,谢府的人情,天底下只怕无人能拒绝了去。
如此,谢府为了虞幼窈也是不计代价,殚尽心虑,但周令怀并不买账,表情淡淡地:“窈窈,我自会照顾。”
连语气也是淡淡地,也不难听出之中的不容置疑与自负,好像虞幼窈所有的事,都是周令怀自己的事,与泉州谢府没有干系。
他这番请托,却是徒劳又可笑的,谢景流意外,又并不意外,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可真够狂的。”
便是谢府,也不敢自负地说,能在乱世之中,独善其身,保全己我,这周令怀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敢这般狂。
连唾手可得的利益都不放在眼里。
周令怀没说话。
便在这时,虞幼窈领着夏桃过来了,声音欢快:“三表哥,表哥,都说宴无好宴,宴上的菜瞧着丰盛,可吃进肚里头可不见得舒坦,我一早就准备了药膳,你们先吃些药膳养养肠胃,免得吃宴的时候,让肚肠受了罪了。”
周令怀和谢景流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了话。
小姑娘熬了海参药膳汤,滋补又温和。
三表哥来者是客,自是要先给了三表哥,之后又盛了一碗,送到了表哥手中,最后才盛了自己的。
谢景流是知道小表妹喜欢吃海物,便笑:“这次给你带了许多海产,光白玉海参就有百来只,赤海参,黄玉海参,蓝玉海参也带了不少,够你吃许久了。”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谢谢三表哥。”
吃了药膳,周令怀就推说身体有些乏了,让长安推着回了青蕖院。
虽然,他是一点也不想走的,可到底是嫡亲表兄妹,见着了难免会说些体己的话,他总归不好在场的。
周令怀一走了,谢景流就道:“走,带你去瞧一瞧这一次给你带了什么好物儿。”
虞幼窈脆生生地说好,脸上也透了喜悦与期待。
谢景流敲了一下小表妹的额头:“这才像个半大的姑娘家家。”
到了花厅,里头的各种礼盒已经堆积如山。
她一早就从夏桃哪里知道,三表哥这一次拉了三辆大马车的东西过来给她,茶叶、布匹、香料、首饰等都是惯例,每次都少不了,并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也有许多。
谢景流挑了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递给虞幼窈:“这是打海外来的新鲜物儿,叫钟表,丁点大一个,能看时辰。”
虞幼窈一听,便觉得惊奇,迫不及待就打开来瞧。
不到婴儿巴掌大的钟表,用琉璃打得又透又薄又亮,表边上还镶了一种红色的石头,瞧着耀眼又璀璨。
谢景流凑过来:“上头这红色的宝石,叫钻石,其实就跟咱们的金刚石一个样,只不过咱们不时兴这个,金刚石都做成了手艺人用的钻,雕刻用的昆吾刀,就是金刚石做的。”
第177章:灵犀虫
虞幼窈恍然大悟:“没那个金刚钻,别揽瓷器的活儿。”
谢景流笑了:“对,就是这个钻,”说完,就指着上面一长一短两根针:“短的指到哪儿,就是几时……”
“好神奇啊,”虞幼窈聪慧,也就提了几句,就已经明白了,不由满脸惊叹:“可比漏斗与滴漏瞧得精准,还能随身戴在身上,以后做什么,也不怕误了时辰,三表哥,这样的钟表你带了几个?”
谢景流握着折扇的手,又有些痒了:“怎么?瞅见了好东西,便巴巴地想给你表哥送去?”
虞幼窈被戳穿了心思,强辩:“你咋不说,我想送与祖母呢?”
谢景流没好气:“这东西虽然新奇,但老夫人年岁大,未必会真的喜欢,也就过一过眼皮子,见识一下。”
虞幼窈呶着嘴儿,不说话了。
谢景流笑了:“这可是精贵东西,这回只带了五个,便均了两个给你,剩下的三个得送进宫里去,你在自己房里使一阵,过不了多久,京里头其他人家也该有了,到时候戴出去,也不打眼了。”
虞幼窈搂着三表哥的胳膊:“谢谢,三表哥。”
谢景流又挑了一个盒子:“这是万花筒,没甚特别的,就是玩个新奇。”
虞幼窈便想到了虞善信早前送与虞霜白的万花筒,不由笑弯了眉,忍不住问:“三表哥,我之前写信,让外祖父帮忙打听一种奇虫,有消息吗?”
谢景流有些心塞,忍不住又敲了小表妹的头:“尽惦记你表哥,赶情我就成了别人家的表哥了?”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不满:“三表哥要是这样说,那我准备的药茶,药香,便都没你的份了,我可是准备了个把月。”
谢景流好一阵无语:“说你几句,你还长涨脾气了。”
虞幼窈嘻嘻地笑,眼儿亮晶晶地。
这样的眼神儿,瞧得谢景流心中发软,便是觉得,连天上的星星也能摘来给了她,也难怪周令怀不惜斩了阳桐之木,要亲自给小姑娘斫琴呢。
于是,唤来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句。
那小厮一溜烟跑得没见了。
谢景流这才说:“谢府祖上以盅药传家,后来几经战乱,家中的传承也遗失了大半,导致传承落没,你要的灵犀虫,便是为数不多传承下来的盅药,外头是没有的,不过祖上曾献了一只给前朝太宗皇上,大约也是因此,典籍上也有了只字片语的记载,你往常泡澡用的药露,便加了灵犀虫的药液。”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震惊又欢喜:“这也太巧了。”
小厮去而复返,手里捧了一个竹筒,上头寥寥数笔雕了简陋却雅致的竹纹,筒身上密布着比针尖大些的小孔。
“灵犀虫不大好养,谢府拢共也没多少,就只均了两只给你,你表哥一只便也够了,另一只你自己用。”谢景流伸手接过竹筒,拿给虞幼窈。
两只比蝉还要小点的灵犀虫,形似蝉,通体褐黑,没有蝉翼,与孙伯说的大体相似,还是活的。
虞幼窈有些苦恼,忍不住问:“这东西要怎么养?我从前没养过,万一养没了,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谢景流笑:“那倒不用担心,便喂些名贵的草药,给你配制了药液,你喂药草之前,放药液里泡上一个时辰,这个药液是谢府不传之秘,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炼制起来也是麻烦,需要用到不少至毒之物,你不通盅药,你在虞府里头也不好摆弄这些毒物,外祖父便让我带了配制好的给你使着,往后每一季都带一些过来。”
虞幼窈就放心了。
午正(12点),杨淑婉打发木槿过来:“大夫人交代,家里的席面都准备好了,请谢表少爷移步宴厅。”
中午的小宴,办得也是丰盛,拢共两桌席面,男女各一席,虞清宁与何姨娘没来,也没人多问一句,仿佛府里没这两个人。
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府里,宴桌上不能没有长辈压席,虞老夫人就坐过去。
谢景流挨着虞老夫人,坐在左手旁,周令怀坐到老夫人右手旁,反倒是嫡长子虞善言,被安排在周令怀的下首处。
表哥虽是表亲,可祖母没拿他当外人,让他越过了大哥哥,替大房筵请作陪。
一场宴下来,没也出了错差。
办宴的杨淑婉也是面上有光,眼角眉稍处的春风得意,是掩也掩不住了。
大家聚一起聊了一会,虞老夫人就乏了,转头对周令怀交代:“好好招待表少爷。”说完了,就转头瞧了虞善言与虞善信:“你们也是。”
见几人应了“是”,虞老夫人就让柳嬷嬷扶回了安寿堂。
周令怀将谢景流请到了青蕖院里,虞善言,虞善信陪同,虞善礼也跟着一起。
虞幼窈回了窕玉院,使人端了药膳过去。
之后,虞幼窈让春晓将准备给谢府各人的回礼,准备好了。
她亲手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做了两个安神的药枕,准备了各类药茶,药香,这些都加了些灵露,效果自是不必说了。
另外,还有一些京里时兴的物儿,庄子上的干货,以及一些不错的药材,补品,京里的土特产等等。
谢府虽然不缺这些,可这也是她精心准备,零零总总堆了一屋子。
虞幼窈拿了礼单一一对照,检查,没有错漏之后,喊了几个婆子过来,将礼物先搬到谢府马车上去。
足足装了一个大马车。
这时,青袖过来了:“大夫人正在给谢府准备回礼,老夫人让大小姐也跟着一起去帮衬些。”
虞幼窈轻笑,杨氏就喜欢做些面子上的工夫,祖母这是担心她在回礼上失了礼,也就没有推辞。
到了主院,杨淑婉正在与柳嬷嬷商量礼单。
见虞幼窈过来,杨淑婉立时就沉了脸色,正欲开口,就见到虞幼窈身后跟了青袖,哪能不知道老夫人的意思,更是气得脑仁儿疼。
虞幼窈笑道:“祖母说,这回礼里头的规矩与一应讲究大着呢,便让我过来同母亲一道学一学,母亲可得好好教教我。”
第178章:回礼
青袖听了,暗叹。
老夫人分明不是这意思,可大小姐却是个玲珑心肝。
柳嬷嬷也是笑容一深:“那可不,老奴跟了老夫人大半辈子,还时常在这回礼上出了差错,大小姐可不得仔细学一学。”
话虽说得中听,可杨淑婉心里头还是不痛快,不咸不淡道:“那你便从旁瞧着些,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虞幼窈点头,坐在一旁就听着杨淑婉与柳嬷嬷一道商量。
听了一会,虞幼窈指着礼单:“母亲方才拟了一对前朝的缠枝牡丹花盘,却是花开富贵吉利得很,这一对玉壶春瓶,又有什么讲究?”
能有什么讲究?
谢府送了一对汝窑碗,虞府倒是有一套汝窑茶具,也是能媲美,按道理说,回了这一套茶具,却也正好合适,可汝窑是精贵东西,是失了传的技艺,她哪儿舍得将这样的好东西白白便宜了谢府?
便用了一对名贵却也不是那么难得的玉壶春瓶替代。
虞幼窈一问,倒将杨淑婉问愣了一下:“这对玉壶春瓶名贵得很,里头带了个玉字,也有如意之意。”
理由却是牵强了一些,虞幼窈也是点头。
一旁的柳嬷嬷闻弦知雅意,听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有了一对青花,也不好再拟了一个样的去,便将这对春瓶换成别的?”
杨淑婉有些不乐意,柳嬷嬷笑眯眯地也不开腔。
见气氛僵了,虞幼窈就笑着说:“我之前盘点公中的时候,瞧见了一对紫带玉如意,与玉壶春瓶一般,也是如意得很,拿了做回礼也是体面。”
紫带玉如意纯正又浓艳,可是十分少见,比玉壶春瓶贵重了许多,可比起汝窑还差了一筹,两相利害取其轻,杨淑婉勉强点了头。
接下来,虞幼窈还真是将“学”这个字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时指着礼单问一些问题。
柳嬷嬷目光轻闪。
大小姐提出的疑问,全是杨淑婉有意无意疏漏的地方,可大小姐把握着尺寸,没让杨淑婉面子上过不去。
会做事,还会做人。
可真让许嬷嬷教出了个人精呢。
半个时辰后,礼单是拟好了,杨淑婉也是出了血,心里哪还能痛快,冷冷说了一句:“便是没有问题,就使人去准备。”
许嬷嬷点头,虞幼窈也回了窕玉院。
杨淑婉做礼单尽想着钻空子,想全了面子上的体面,却是不顾内里的人情,也难怪祖母不放心,就是她一旁瞧着,也是来气。
不过转念一想,她一个继室与谢府哪来的人情可言?
如此做,也是无可厚非。
方才做礼单的时候,她隐晦地问了些大面上的问题,柳嬷嬷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在一帮衬着腔子,杨淑婉便是不乐意,也不好拒绝了去。
即便如此,虞府准备的回礼,相较于谢府还是有些太中规中矩了些,没甚出奇,也不会让人挑了错漏,算不错了。
如此忙活了许久,就到了申时。
虞宗慎率先下了衙门,换了身上的官服就来了大房。
谢景流得了消息,少不得要过来要过来拜见长辈。
见了他,虞宗慎唇边疏淡笑意也浓了一些:“原是想告一天假,但衙门着实脱不开身,却是怠慢了斜月。”
谢景流字斜月,只有亲近的长辈亲友才会直唤表字。
当初他去泉州,偶然与谢府有了往来,也就认识了谢景流,当时谢景流半大一点,听闻他是朝廷来的榜眼,便缠着向他讨教学问。
谢景流人小鬼大得很,是世间少有的天人之才,他见之欣喜,难免也更亲近了一些,他与谢府往来众密,但关系最好的还是半大一点的谢景流。
也是看在谢景流的份上,谢府才会助他良多。
谢景流却神色淡淡地:“世叔言重了,今儿登门已是叨扰。”
冷淡的态度,便是个傻子也能瞧出来,虞宗慎端了茶杯,垂下了眼睛,杯中茶香袅袅,氤氲了他的眼目:“老太爷身体可还安康?老爷子与老太太可还好?”
谢景流讽刺一笑,没说话。
虞宗慎沉默了一阵:“当年……”
谢景流打断了他的话:“幽王谋逆论处之后,朝中上下便不大安稳,我今次上京,也是太爷爷觉得京里头就要乱了,让我秘密将谢府的生意转一部分紧要的回泉州,”他无声地笑了,过了一会,才道:“老太爷让我转告你,好自为之。”
说完了,谢景流便站起来,对虞宗慎行了礼:“难得进京一趟,我先去窕玉院与表妹说说话。”
也不待虞宗慎开口,他已经出了门。
他走后,虞宗慎面色平静,唇边吮着一丝惯常的笑意,一挥袖,桌子上的茶杯碗碟洒了一地,“哐啷”的声响,回荡在寂静地屋里头。
便是怒,也不改其颜色。
“谢、柔、嘉!”低不可闻的声音,从他吮了笑意的唇间逸出,笑意也变成了苦笑。
这一段插曲,府里没有人知道。
一直到酉时中(18点),大老爷虞宗正才携了一身官威回了府里,显是没将虞老夫人的派人通传的话听耳里去。
虞宗正先去安寿堂给老夫人请安:“今儿朝中事忙,却是脱不开身了,没能早些回府。”
虞老夫人心里冷笑,老二一个内阁辅臣,都能在申时回府,他一个御史,还能比“阁老”还忙?
却是没将谢府瞧在眼里头,也是因谢柔嘉的死怯了胆儿,连见谢府的人,也是为难他了。
虞老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摆摆手:“回来了便罢。”
虞宗正松了一口气,衙门虽然事忙,也不至于脱不开身,一些公务便是带回家中处理,也是使得的。
只是,他一向不大喜欢与谢府的人往来,便是觉得谢府回回来,整个府里头都是一股黄白臭味。
母亲也不知道是怎样想的,谢府一个商户,每回来,都要劳师兴众不说,还让他提早回府。
谢景流一个后辈,哪值当他放下朝事?
虞老夫人一瞅,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心里又是一阵冷笑:“你媳妇安排了席面,便是看在你媳妇的面上,也该知道轻重。”
第179章:脸面尽失
这心思,却是与杨淑婉一个样儿。
杨淑婉瞧不起谢府,可哪回谢府带来的礼物,不是高高兴兴拎了满手,还嫌谢府送少了?
老大平时与同僚往来打点,使银子可不见手软了去,这其中有多少是谢府的?
可见,这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
虞宗正有些不悦:“母亲将我当成什么了?这待客的礼数我是清楚的,自不会落了虞府的面子。”
虞老夫人点头,没说什么。
心里却想着,老二见了谢景流之后,便与她说:“母亲,谢府那边虽没明着说什么,但藩王异动,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使人去查一查情形,也请母亲辛苦些,操持些家里,这个四月怕是不能消停了。”
出了安寿堂,虞宗正就见了谢景流,两人寒暄了几句,礼数到了。
晚上的大宴,要更隆重一些。
家里只来了一个人,也不至于忙成这样,可杨淑婉这才重新掌家没两天,想要借机在府里头立威,做脸,把摊子铺得太大了,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哪有不做的道理,如此一来,要忙活的事就更多了。
杨淑婉早上还有些装腔作势,下午就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又担心出了岔子,让老爷恼了去,就想寻了姚氏帮忙,这本是人之常情,可一想到上午那会,姚氏主动要帮忙,却让她打发了,便是拉不下脸来。
这样一通操持,可算赶在戎时(19),将席面摆出来了。
虞老夫人落坐之后,虞宗正、虞宗慎、谢景流跟着落坐,之后杨淑婉、姚氏,最后才是周令怀这些晚辈。
虞兼葭瞧了身旁空着的位置,细致的眉轻拢着:“中午便不见四妹妹,原只是小宴,也不至于失礼了去,可到了晚上,四妹妹怎的也没过来?”
她声音不高不低,便是另一桌也听得。
虞宗正皱了眉,正要开口问,便听到虞幼窈说:“大约是规矩没学好,也不好出了门子。”
虞兼葭轻抿了唇儿,弱声道:“家中来了贵客,理应阖府相宴,大家都来齐全了,唯独四妹妹缺了席,会不会失礼?”
“有道理!”虞幼窈点头。
虞兼葭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虞幼窈竟会附合她的话,刚要开口,便见虞幼窈唤来了秋杏:“布几道菜送到含露院,三表哥来了,就是不方便过来,也该与我们一样吃宴,人未到,心意也到了。”
大女儿做事一向周全,这样安排一准没错,虞宗正就没有开口,目光却沉沉地瞧了杨淑婉一眼。
家里是杨淑婉在管家,这种事理应由杨淑婉安排。
她这个做嫡母的,竟对家里的庶女疏忽至此。
可见,她往常总说自己对清宁多么尽心,全都是糊弄人的面上工夫。
杨淑婉眼皮子一跳,明白了自己的疏忽之处,连忙堆起笑:“老夫人昨儿就说了,今儿家里来了贵客,便也不拘着清宁与嬷嬷一起学规矩,让她出了院门子,与我们一道宴客呢。”
李嬷嬷会意,连声附和道:“上午那会,大小姐觉得四小姐规矩没有学好,便使人将四小姐送回了含露院,那会儿府里又忙又乱,老奴怕宴客出了差错,便没及时禀报了夫人,也是老奴的差错。”
虞老夫人听了这话,顿觉腻味了。
杨淑婉自个疏忽,还要拐弯抹脚地怪嫡长女擅作主张,让她疏忽了去。
她也不想一想,这个家是她管着的,便是操持了一个席宴,便能手忙脚乱,疏忽家里的庶女,反倒显得她治家不力,对庶女也不上心。
她这“慈母”的名声,怕也要大打折扣。
教养庶女,杨氏这个嫡母当仁不让,庶女规矩没学好,那也是嫡母失了教养,横也竖也怪不到家里的女儿头上去,便是个聪明人,将这话儿一听,也就知道,杨淑婉是个什么玩意。
亏得杨氏还在洋洋得意,自觉抓了窈窈的小尾巴,却不知道几句话,已经将自己的底儿,掀了一个底朝天。
杨淑婉转头瞧了虞幼窈,脸上透了笑:“四姐儿是莽撞了一些,你这个做大姐姐的,平日里就多担待一些,今儿你外家上门了,合该阖府相迎才是……”
这话虽没有指责的意思在里头,可话里话外也透出了,虞幼窈不该擅作主张。
虞幼窈也不争辩,便点头:“母亲说得是。”
杨淑婉见虞幼窈吃了瘪,连眉稍也翘了起:“你年岁小些,却是不知道,这办宴里头的规矩和讲究大了去……”
眼见大女儿低眉顺目地听继母说话,也不反驳,虞正宗却是忍不住了:“就你话多,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皮子,搁宴上就知道教女了,平日里怎就不见你多教教清宁,你若对清宁多上些心,清宁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至于连规矩也学不好,窈窈都知道关心妹妹的规矩教养,你这个嫡母,倒是将她抛之脑后了,这是你这个嫡母不尽心,你怪谁?”
四姐儿规矩不好,是何姨娘教养不行,又何尝不是杨淑婉这个嫡母不尽心,有窈窈什么事?
连窈窈都知道关心四姐儿,让四姐儿多学些规矩,杨淑婉这个嫡母做了什么?
眼里头怕是彻底没了四姐儿这个人了。
自己疏忽了,还怪到窈窈头上?
这个家到底是谁在管?
“老爷,我……”杨淑婉面上一白,哆嗦着唇儿,哽喉里哽得难受,却是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了。
她却是没想到,虞宗正这般不顾夫妻情面,也不顾她的脸面,在宴上,当众便斥责了她,却是让她丢尽了脸面。
便是这宴操持的再风光,再得力,却也是脸面尽失。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悉知做人不能只做表面,要往深了去看去想,虞老夫人拿起了筷子,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开宴吧!”
虞宗正转过头,也不理会杨氏了,只是刚才发作了一通,难免有些尴尬。
杨淑婉脸色也挂不住,便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这才重新堆了笑容:“时辰也不早了,是该开宴了。”
气氛难免也有些僵了。
姚氏唇边露了隐晦地笑意,有人上赶着丢脸,却是拦也拦不住了。
第180章:只能宠着了
虞兼葭轻捂着唇儿,咳了一道,苍白的小脸儿,也透了一丝异样的嫣红,可见这咳也是真咳,难受也是真难受。
虞幼窈就坐在她身边,难免要关心一道:“三妹妹身子不好,宴上的菜多油荤,还是少吃一些,我院子的小厨房里熬了一些清淡温补的药膳,”说完了,就转头吩咐夏桃:“去给三妹妹端一盅过来。”
夏桃正要走,虞幼窈又道:“祖母肠胃不大好,表哥身子也弱一些,也给祖母与表哥端一盅来。”
虞兼葭喉咙里难受,便也咳不下去了,可这喉咙里痒得难受,这样一忍着,便是越来越痒,一时没忍住又剧烈咳了几声。
场中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虞宗正松了一口气,笑道:“还是窈窈做事周全,便是连也能想到。”
他这一夸,却是彻底让杨淑婉没了脸。
虞窈做事周全,那岂不是说,杨淑婉一个大人做事,却还不如一个半大的孩子?
辛苦操持了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杨淑婉,真是吃力不讨好了,尽为虞幼窈做一嫁衣,让虞幼窈显摆了去,这体面与风光,竟也成了虞幼窈的,那她算什么?
杨淑婉心中生了怨气,不由得哀怨地瞧了虞宗正一眼。
虞宗正这才反应过来,反觉得自己失言了,多少有些内疚。
可一想到,杨淑婉连个宴也办不妥帖,也是她自个管家不力,他夸窈窈几句怎么了?
于是,也不理会杨淑婉递来的目光。
杨淑婉揪紧了手里的帕子,险些将帕子也揪烂了,将心中的怨气也转嫁到虞幼窈身上,是恨毒了虞幼窈。
虞老夫人瞧了她一眼,转了话题:“你们平常一个个总说我偏心窈窈,瞧瞧,她这份孝心,看你们以后还有没有脸子。”
虽是玩笑的话,却也是实情。
姚氏却笑着附合:“可不是吗?将我这个做媳妇的也比下去了。”
叫人夸了,虞幼窈小脸也红了,有些不好意思:“母亲一大早就起来操持,这宴也办得丰盛,我是担心在宴上大家放开着肚皮,吃了一时开心,却叫肠胃受了罪,就让小厨房熬了药膳备着。”
一听这话,大家都笑了,这是在给刚才丢了脸的杨淑婉做脸呢。
变着法子说杨氏辛苦办宴,宴也办得好,可见虞幼窈是个懂事又有孝心的人,生怕自己抢了母亲的脸子呢。
连侍立一旁伺候的下人也不禁慨,大小姐可真是一个仁厚又大气的人。
虞宗正更是面上有光,听得连连点头。
尴尬的气氛彻底散了。
姚氏知情懂趣,当下就道:“却是辛苦大嫂了。”
杨淑婉是找回了一些脸子,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这话打虞幼窈嘴里说出来的,便越显得她不如虞幼窈。
这下,她是不丢面子了,却丢了里子呢。
虞兼葭连咳也咳不出,生生憋得胸口发闷,脸色也越发苍白了:“谢谢大姐姐,也是我身子骨不争气,总要劳着家里的长辈,与大姐姐多想着我一些。”
说这话时,她气虚声弱,浅粉色的唇儿,轻颤着,双唇间一抹红艳,更衬得肤白如雪,苍白一片,好不怜弱。
一声声赞赏的声音,全是冲着虞幼窈去的。
她就坐在虞幼窈的身边,咳了一会儿,却没一个人关心一句。
虞幼窈轻笑一声:“姐妹之间,这也是应当的,你也不必挂怀了去,往后仔细养着身子才是。”
虞兼葭应了一声,突然也不大想说话了。
不一会儿,夏桃端了药膳过来。
虞老夫人,周令怀,虞兼葭三人用了一些,便觉得这药膳吃得肚肠妥贴,便是虞兼葭吃了后,觉得发凉的身子也缓和了许多。
席面上就热闹起来。
中午那会,席面上老的老,小的小,也不合适多吃酒,便是意思意思,礼数到了便好,可晚上大宴,吃酒也在所难免。
虞幼窈担心表哥,便没忍住看过去。
周令怀正在与谢景流说话,眼神微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默契不言而喻。
周令怀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虞幼窈这才抿嘴笑着挪开了目光。
两人眉来眼去,没瞒过谢景流,瞧了一眼周令怀的腿,也该知道虞幼窈这是担心表哥,又是好一阵心塞。
待酒过三巡,礼数周全了,就有丫鬟过来添酒,周令怀便推说:“我身子不好,却是不能吃太多酒,接下来便以茶代酒。”
虞宗正与虞宗慎表示理解,也不免强他了。
谢景流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隔壁的小表妹,忙不停地向他使眼色,生怕他不开了这个口似的。
真正是眼见着心塞。
可能怎么办?就这么一个表妹,还不能时常见到,也只能宠着了,谢景流也道:“自然要紧着身子。”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
吃完了宴,已经到了亥时(21点)。
许嬷嬷带人过来,将准备的药膳分给了府里的众人,药膳清淡适口,又解腻,便之前吃了不少油荤,肚里正腻得慌,也是能吃得动。
待一碗药膳下了肚,这肚肠里也舒坦了一些。
直到亥时末(23点),宴会也是彻底散了。
谢景流提出要告辞。
虞老夫人早就乏了,也是强撑着精神:“若不忙着回泉州,在京里这段时间,可要多过来走动走动,与窈窈好好亲近亲近。”
谢景流拱手应下,让周令怀,虞善言几个送出了大门。
上了马车后,管事就拿来了虞府的礼单,谢景流就看了一眼,也不感兴趣了,就拿了虞幼窈准备的礼单。
看完之后,谢景流是既心疼,又高兴:“这丫头是怎么了,这么多东西全是自己做的,不仅要花费许多时间,还需要许多精力,也不怕将自己累着了,混似家里缺了似的。”
客人出了家门,家里也清静了。
杨淑婉是出了气力,花了心思,辛苦操持了一场,却成了里外不是人,倒是成全了虞幼窈周全又孝顺的名声。
杨淑婉却还要拖着疲累的身子,寻了虞宗正:“老爷今儿喝了不少酒,怕也不能够去书房处理公务,身边也少不要需要伺候着,便去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