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表哥万福TXT下载表哥万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表哥万福全文阅读

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一辈子对你好(求月票)

    那双眼睛含着睥睨气势,盯着她时,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表妹,”周令怀笑着唤她,淡淡冽色的声音,含着雍容:“我不会伤害你,”轻揉了一下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连心中也是一片柔软:“永远不会。”

    虞幼窈蹲在表哥面前,眼睛晶亮,唇畔的笑容一点一点扩大,变得纯稚又欢喜:“表哥,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一辈子!

    周令怀轻轻在嘴里咀嚼着这三个字,想到自己的腿,心底倏然涌现了一股求之欲狂的偏执,他唇边含笑:“先吃饭。”

    虞幼窈高兴点头,伸手就掀开了汤盅。

    黄亮的汤汁上飘着枸杞,淡淡的药香不显清苦,却十分鲜美,汤里三只通体乳白,甚至有些透明的白玉参,却是色香味俱全。

    虞幼窈喜欢海产,连眼睛都亮了:“呀,是白玉参,是年前外祖父使人送来的,拢共送了十来只,我一直没舍得吃呢。”

    周令怀脸色一个没绷住,当场变了。

    虞幼窈没注意表哥的表情,高兴地拿了碗,给表哥盛了一碗汤,还特意捞了一只白玉参:“表哥,海参肉质软嫩,滋味腴美,快尝尝看。”

    海参是名贵的海物,白玉参更为稀少,素有“千年黑,万年白”的说法,《药经》记载:“其性温补,足敌人参。”

    周令怀刚要拒绝,便见小姑娘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喉咙也是不由一梗。

    见表哥坐着没动,虞幼窈连声催促:“海参大补且性温,固本培元,最适合表哥吃,以后表哥要多吃海参,我库房里还有许多外祖父送来的黑海参,红海参,虽不如白玉参珍稀,但效果却也不差什么,一会让长安带些回去。”

    周令怀额上的青筋一个没绷住,止不住地突突跳动。

    吃海参这种奇怪的东西,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当然,他也不是对海参有什么偏见。

    南方的海产,在京兆一向是紧俏的好物,海参这种生长在深海的海产,因打捞不易,风味高雅,被称为海味“八珍”之一,与燕窝、鲍鱼、鱼翅齐名,往往在大雅堂中,是最后“压轴”的大菜。

    见表哥一直盯着海参,没有动作,虞幼窈以为表哥是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整只白玉参,其实都被切成了小片,只是外皮相连,所以看起来像是一整只,虞幼窈夹了一片海参,送到表哥唇边:“表哥,快尝尝。”

    这下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周令怀一只手握着轮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毕露,手指的关节也由青泛白,他动了动唇,在小姑娘晶亮的眼神下,还是勉强张了嘴。

    小姑娘笑弯了眉毛,极自然地将海参送进他嘴里,周令怀突然觉得,原本难以忍受的海渗,入了嘴后,口感软嫩,滋味丰美,隐透着淡淡的幽莲之香,与一丝一缕的药香,竟是十分美味。

    虞幼窈期待地问:“海参是不是很好吃?”

    周令怀迟疑了一下,点头:“确实美味。”

    “那表哥多吃一点。”虞幼窈笑容欢快,晶亮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因眸光太盛,没让周令怀察觉。

    许嬷嬷说海参是“长寿菜”,宫里的太后娘娘,每日都要吃三只海参,圣上的御膳里,海参也是必不可少。

    海参做的药膳固本培元,比人参还好,表哥体弱,虚不受补,像人参这样霸道的药,却是不能多食,但海参却可以每日吃。

    嗯,以后每日午膳,就做一道海参菜让表哥吃。

    见自家少爷,被虞表姑娘克得死死的,连一向厌恶的海参都往嘴里吃,一旁的长安又是惊瞪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惊着惊着,突然就淡定了。

    少爷与表姑娘一起,便是再离谱的事,他以后也不觉得奇怪了。

    吃完饭,虞幼窈回到书房练字,叶女先生送的竹管笔,用了没几天,便因表哥送来了七紫三羊的玉管笔束之高阁。

    玉管温泽细润,用了好些年头,笔锋稍软了一些,初用头两天,她却是十分不习惯,是表哥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习惯之后,便觉得七紫三羊的笔,写出来的字绵里含锋,委婉而劲蕴,确实更适合她。

    虞幼窈抿唇轻笑,搁了笔,转头就见表哥挽着宽袖,露了一截儿削瘦,却不细瘦的腕子,却见他腕骨灵运,骨力达练,墨气鲜润,浓淡相宜。

    虞幼窈还是第一次瞧见表哥作画,眼睛直放光,连忙凑过去瞧。

    当看清表哥画了什么时,虞幼窈玉白的小脸红了一片,连忙伸手捂着脸,却是不敢见人了。

    周令怀轻描淡染间,一幅《竹兰图》跃然纸上,他搁下笔,转头看向了捂着脸不敢瞧他的虞幼窈:“表妹觉得这幅画如何?”

    虞幼窈捂着小脸儿,点头如蒜捣:“表、表哥画艺高超,自然是极好的。”

    方才只是瞧了两眼,便觉得丹青妙笔,墨竹清疏,而墨兰秀润,以疏旷之笔,画出凝寒幽深的景致。

    周令怀轻笑一声:“表妹不仔细再瞧瞧?”

    以为他瞧不出来,这丫头方才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他不食海参,变着法子作着戏来狭促他呢。

    虞幼窈都无地自容了,连忙摆头:“不、不了,表哥用墨如神……”

    表哥是在变着法子提醒她,之前答应送的扇面还没送呢。

    她哪还敢多瞧!

    虞幼窈沮丧着小脸儿,她是学会了双面绣,之前又得了祖母与柳嬷嬷吹捧,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也难免有些得意,与许嬷嬷学双面绣也得劲,可练了没几天,这股劲头下去了,就对女红不大上心了。

    初一天两天,许嬷嬷还会提醒她。

    久而久之,许嬷嬷也不大逼着她练女红了。

    要不是让表哥提醒了,她险些忘记了,不久之前,她用扇面与表哥换了那幅草书。

    如今,那幅草书正挂在她书房的墙上。

    扇面却让她抛之脑后了。

    “小骗子!”瞧着她羞得直捂脸的模样,周令怀忍不住笑了。

第137章:表哥,惹不起(求月票)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强辩:“扇面我这正绣着呢,我头一次绣两面完全不同的绣纹,也是很不容易,花的时间自然也要更久一些,又没说不送了。”

    其实也不算头一次。

    上次送给祖母的抹额,就是一面“卍”字纹,一面“寿”字纹,不过字样却也比花样更简单些。

    周令怀端过茶杯,抿了一口:“扇面你慢慢绣着便是,这天儿也不急着用,画就当作表妹特地为我准备了海参药膳的谢礼。”

    虞幼窈鼓了鼓双颊,可算明白了,表哥偏就画了《竹兰图》,可不是故意的么?

    惹不起,真心惹不起了。

    小小地“报复”了一下这丫头,周令怀唇边吮着一丝笑意,提笔在左上角提字:“建元二十四年春·作·赠表妹虞氏幼窈。”

    字毕,他打袖中取出寿山石印章,盖了印。

    待印泥干透之后,虞幼窈取来了卷轴。

    小心地用卷轴卡住画的两端,固定,周令怀卷好画,递给了虞幼窈:“收着吧!”

    虞幼窈高高兴兴地接过:“谢谢表哥。”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展开画轴,仔细瞧了,将画从头到脚夸了一遍,仰着头一脸崇拜:“表哥,你可真厉害。”

    这话无论听多少遍,都让人心中愉悦。

    周令怀笑意微深:“表妹,要不要与我学些琴棋书画?也不拘怎么学,大户人家的姐儿们,聚一起难免谈风论雅,多少也要学些才艺。”

    小姑娘的字已经练出了章法,也不需要他每日往窕玉院来,先头落下的课业,也渐渐赶上来了,有叶女先生用心教导,也不需他日日指导。

    虞幼窈初一听,心里头是拒绝的,但表哥说不拘怎么学,便有些心动,等表哥的话说完了,她一脸纠结:“那、就稍微学一点点,”她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点点,到底是多少点,又强调地说:“就一点点,不能再多了,我上午要上家学,还要管家,与许嬷嬷学东西,每天都很忙呀!”

    周令怀瞧着好笑:“不会累着你的。”

    因他每日要来窕玉院,教导小姑娘课业、练字,上下台阶都不方便,虞幼窈就将小书房挪到了一楼南面偏房,将偏房改成了一个大书房,正对了院中一株高大的青梧,树干无节,向上直升,气势昂扬,时至三月,桐叶始发,虽不见青绿,却已透了雅致。

    听着小姑娘欢快悦耳的声音,周令怀就想到了《诗经》大雅卷阿记载:“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雍雍喈喈,凤鸣音矣。

    周令怀突然道:“窗外的青梧瞧着年头不浅。”

    虞幼窈也瞧向了窗外的巨树:“我也不知道这株青梧有多少年头,听祖母说,这还是我娘当年移栽过来,似乎有几百年以上。”

    周令怀又仔细瞧了,这株青梧年头绝不止几百年:“便用这株青梧,给你做一把七弦琴,你觉得如何?”

    虞幼窈惊瞪大了眼睛,满脸兴奋:“表哥要亲手为我斫琴吗?简直太好了,之前听长安说表哥会斫琴,没想到有一天,能得一把表哥亲手斫制的琴呢,表哥要送琴与我,我肯定好好学琴。”

    周令怀轻笑:“你想要什么便与我说,难不成还怕我不做给你?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做一把琴不容易,要花费许多时候。”尤其是一把好琴,做来更难。

    “没关系,表哥慢慢做便是。”虞幼窈蹲在表哥面前,脸上一片欢喜与期待,表哥的意思是,无论她想要什么,表哥都做给她吗?

    表哥真好。

    “好!”周令怀瞧着小姑娘,眼角的余光,映着荏苒纤柔的蔓藤,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窗棂,探进了房中,青绿的叶间,簇拥着一朵艳红如火的红月季,正处含苞之际,羞涩又娇艳。

    表哥去了学堂,虞幼窈跑到青梧树下,围着青梧转圈,满院都能听到她欢快悦耳的笑声。

    未时过了小半个时辰(14点),庄铺上的管事到齐了。

    管事们去安寿堂拜见虞老夫人,以示敬重。

    虞幼窈陪在祖母身边一起见了他们。

    这些管事都是府里用老的人,年纪都偏大一些,七八个人大多都四五十岁,其中有一个穿了蓝绸,年约三十多岁的掌柜,就格外打眼了。

    虞幼窈多瞧了两眼。

    这人长得富态,笑眯眯地,一脸和善。

    虞老夫人注意到她的眼神,一指那掌柜:“这是宝兴米铺的汪东全,汪掌柜,与你还有些渊缘,是个得力的人。”

    虞幼窈眉目轻动,民以食为天,在各大铺面生意里,米铺的地位还要更体面一些。

    汪东全听了,就笑眯眯地接了话:“小的当年,是在宝兴米铺做伙计,是谢大夫人巡视米铺时,见小的还算妥当,便提了二掌柜,与大掌柜学了一些本事,前几年,大掌柜年迈不支,小的便接了大掌柜的活计。”

    虞幼窈笑容微深:“米铺是府里紧要的生意,往后便有劳汪管事多费心。”

    与汪东全有渊缘的,却是她娘。

    娘对汪东全有知遇之恩,祖母当场提及这话,但凡是个知恩的,也该知道向小主子投诚。

    如果汪东全不识趣,往后也不会受到府里的重用。

    他没得选择。

    庄子上有周永禾,铺子上有汪东全,都是府里十分紧要的庄铺管事,其他管事与之一比,便有所不及。

    堂下其他几个管事目光闪动,也是猜到了虞老夫人的意图,纷纷收起了心中那些小算盘。

    老夫人是老谋深算,汪东全这一步棋,是一早就下好的,就是在为孙女铺路。

    他们都是府里用老的忠仆,便是瞧不上虞幼窈一个半大的孩子,也不能碍了老夫人的路。

    有了虞老夫人这一手,后头虞幼窈提及了府里的新规,管事们虽是一脸震惊,却也没有当场驳了虞幼窈的颜面。

    虞幼窈也不管他们怎样想,声音温软:“你们先去扶风院歇口茶,仔细商量一道。”

第138章:收卖人心(求月票)

    说完,就让丫鬟领着他们去了扶风院。

    待一个时辰过后,虞幼窈去了扶风院,周永禾拿了一张契纸,上头是管事们联合签名按手印的同意书。

    虞幼窈有些吃惊:“他们都同意了?就没有半点异议?”

    周永禾解释:“有几个管事怕担责任与风险,自是不愿同意,也有几个管事,禀着谨慎做事的态度,也是十分犹豫。”

    虞幼窈看他:“是你说服了他们?”

    周永禾今日才走马上任,其他管事未必会见了头一面,就服他的!

    周永禾摇摇头:“说服他们的不是我,而是利益,我与他们算了小周庄这两年的总账,若是按照大小姐的新规,管事们的月度分红、季度分红能得多少,如此一来,部分经营不错,打理得也不错的庄铺管事,自是双手赞成,部分经营不善,打理得不好的庄铺管事,便是不愿同意,也不敢冒头了,大小姐在安寿堂提了这事,老夫人默许了,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虞幼窈笑了:“我却是省了许多口舌。”

    本来由她说的话,尽让周永禾说了,看来周永禾确实是个人才,可堪重用。

    虞幼窈转头道:“既是如此,你与汪掌柜仔细再琢磨一分妥当的契书,回头让管事们都签名按手印,把这事定下来吧!”

    周永禾一听这话,却是眉锋轻动:“大小姐,请放心。”

    大小姐一个半大的孩子,做事却是十分周全。

    按道理说,庄铺上的管事都是用老的人,大家都同意了新规,也签了同意书,便吩咐一声,推行下去便罢。

    可大小姐却要专门立契,这是防着后面新规推行不利,庄铺里经营不善,管理不当,对府里造成了损失,也好有个由头名正言顺地处置呢。

    待周永禾退下后,虞幼窈吩咐冬梅,将为管事们准备的礼物送过去。

    其中,汪东全的最贵重,是一对定窑玉壶春瓶,周永全的是一方品相不错的端溪石砚台,古雅、朴实,也是十分难得。

    其他管事都统一送了不错的古董玉器,手笔也是很大了。

    收到了大小姐的礼物,管事们都乐呵呵的,谁不知道,大小姐外家是泉州谢府,他们在府外也时常听说大小姐手头大方,她送的东西,便是不好当场瞧了去,也能猜到,定是十分不错的。

    现在看来,大小姐年岁虽小,却是个大气的人。

    一个大气的主子,别的暂且不说,至少是能得些好处的,至于后头的事儿,先紧着慢慢瞧就是了。

    后头的事,有周永禾和汪东全去办,虞幼窈倒是省了心,回了窕玉院,从绣篓里翻出了之前绣了大半的扇面。

    可她是省心了,有人却消停不了。

    得知虞幼窈见了庄铺上的管事,杨淑婉又气得脑壳疼,将李嬷嬷也吓着了,赶忙去熬了药。

    杨淑婉靠在迎枕上,接过李嬷嬷递来的药,瞧着黑乎乎的药,直皱眉头,可一想到,她只有将病彻底养好了,才能从虞幼窈手里夺回管家权,银牙一咬,仰头就将大半碗药往嘴里灌,愣是憋了一口气喝完。

    一碗苦药下肚,杨淑婉腹内一抽一抽地难受,连忙拿了帕子捂着嘴,险些当场吐了。

    李嬷嬷赶忙端了一盘蜜饯递过去:“夫人快吃一颗蜜饯压一压。”

    杨淑婉含了一颗蜜饯,这才好受一些:“管事们还在府里?”

    李嬷嬷道:“大小姐准备了礼物,将他们送出了府,”瞧了夫人惨淡的面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怕是手笔不小。”

    杨淑婉一把揪紧了被子,咬牙道:“可有打听到,他们在扶风院都说了什么?”

    李嬷嬷摇头:“扶风院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大小姐一手安排,没打听到说了什么。”

    杨淑婉又是一阵脑壳儿疼:“真是反了天去,这才头一天正式管家,就变着法子防着我,太可恨了!”

    她管家也有许多年,府里头不少都是她的人,竟是连个消息也打听不着了,可见这虞府的天是真真变了。

    李嬷嬷担心她又气出了一个好歹,连忙又道:“大小姐便是单独见了管事们,大体也是一些面谱上的话,大小姐想凭着这个收卖人心,怕是那么容易。”

    听了这话,杨淑婉心里这才好受一些,冷笑了一声:“庄铺上的管事们,都是府里用老的人,虽然对府里忠心,但一个个都打了一手好算盘,最油滑不过了,哪是小恩小惠能收卖得了的?虞幼窈也是太天真了。”

    李嬷嬷赶忙咐合:“夫人可别多想,您管家了七八年,与这些管事也是打了许多年交道,大小姐才接手管家,又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管事们肯认她,那是冲着老夫人的威严,等您身子养好了,这个家还不是您说了算?”

    杨淑婉面色一松:“你说的对,虞幼窈年岁小,在我跟前也越不过一个“孝”字,到头来还是要听我的。”

    见夫人消了气,李嬷嬷松了一口气。

    杨淑婉靠在迎枕上缓了缓神,觉得头疼也缓了一些:“这回的药,我吃了几回,效果却是不错,想来养几天,也就好了。”

    李嬷嬷不敢说,她吃的药是大小姐请来的丁郎中开的。

    转眼,就到了三月中旬。

    安心养病的杨淑婉,这才听说府里立了新规,庄铺上的管事们不仅都同意了,还和府里立了新契,顿时气了一个仰倒,才养好了一些的病,又有了复发的迹象。

    李嬷嬷不敢耽搁,连忙使人请了丁郎中进府。

    更不敢说,这是虞幼窈之前请的郎中,只说三小姐打听了,知道丁郎中治头疼脑热很有一套,才特意请来的。

    丁郎中为杨淑婉把了脉后,又重新开了新方子。

    柳嬷嬷瞧了,上头许多药材都加重了用量,夫人这病却是又严重了。

    临走时,丁郎中郑重道:“大夫人这病宜静养,忌气盛,切不可妄动肝火,否则这药吃了也是白吃。”

    柳嬷嬷心中忧虑,包了丰厚的赏银,客客气气地将丁郎中送出了府。

第139章:晴日斩桐(求全订)

    杨淑婉气的是头疼,心肝儿也疼,吃了药也不见好:“虞幼窈当真是好手段,新规一立,这府里的天都变了,下人们依着虞幼窈立的规矩办事,听的是虞幼窈的,我便是养好了身子,重新管了家,以后府里府外的事,横竖都越不过虞幼窈去,哪还有我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陡然拔高了音量,又是一阵愤恨:“老夫人也是由着她胡来,也不想想,管事们手头的权利大了,岂不是奴大欺主,眼里哪还有主子?”

    忠不忠心倒在其次,只要有利可得,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虞幼窈此举看似大胆,却是牢牢把控着人心,利益,只要人心在握,利益趋之,便是大势所在,母亲却是没有瞧懂。

    虞兼葭抿着唇,又是好一通劝慰,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最后无奈,朝李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李嬷嬷会意,连忙凑上前道:“夫人,您可得仔细想一想,大小姐管家再厉害,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您和她置什么气?”

    听了这话,杨淑婉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如此过了两日,锦绣庄的孙掌柜又送了衣裳过来,虞幼窈一一检查,没有错漏之后,给了赏银,将孙掌柜送出了府。

    之后,命人将做好的衣裳送到各人手上。

    虞兼葭也瞧见了那件惹了祸的“襕衫”。

    锦绣庄重新改了之后,圆领里加了对襟,横襕在脚踝骨上方,下面是一截儿荷叶边,瞧着既出挑又打眼,却也不会让人将襕衫联想在一起。

    虞兼葭随意看了一眼,吩咐茴香:“将衣裳收到箱底里去。”

    却是没打算再穿了。

    茴香也不敢多说。

    自打上回让大小姐教训了一通后,二小姐就将她留大了嫏还院里,管着小姐房里的衣饰,身边贴身的丫鬟也换成了艾叶。

    想到了虞幼窈送的那件素锦留仙裙还没穿过,虞兼葭又道:“今儿就穿大姐姐送的那身衣裳。”

    襕衫这事,让她在父亲那里得了一个不晓得轻重的名头,祖母虽然没说什么,但第二日,叶女先生就讲了《八佾》,却是让她如鲠在喉。

    素锦留仙裙她却是不想穿的。

    可不穿一回,表一表姐妹情谊,也说不过去。

    虞蒹葭目光瞧向了窗外,从前惯会躲懒的几个丫鬟婆子,这会正在扫洒,虞幼窈的新规矩一出,连下人做事也尽心了。

    虞兼葭脸色又是一白。

    原以为虞幼窈一个半大的孩子管家,就是有祖母的支持,和许嬷嬷从旁指点,怕也很难服众,府里少不得要出乱子。

    哪想到,也不过短短几天,虞幼窈就将家里管的井井有条,没出过纰漏。

    父亲这几天也安生了,与母亲有了对比,就越发对虞幼窈另眼相看,时时夸虞幼窈有祖母的风范。

    虞府的天,也是彻底变了!

    虞蒹葭喉咙痒,忍不住捂着帕子剧烈地咳起来。

    茴香听到咳声,赶紧倒了热茶过来:“小姐,怎么突然咳的这样厉害?自从吃了胡御医的药,您好久没咳的这样严重,奴婢去给您熬药。”

    虞蒹葭一边咳着,心里也有些慌了。

    家里出了许多事,她也没法安心养病,大约也是这个原因,碍妨了身子,而这一切,却都是因虞幼窈而起。

    忙活了几天,虞幼窈管家步入了正轨,又有柳嬷嬷从旁帮着,她总算是空闲下来,抽了时间将扇面绣好了。

    许嬷嬷瞧了后,微笑赞道:“似竹兰这般雅物,技艺还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神韵,姐儿初学双面绣已经见形入骨,却比许多学了三五年的都强。”

    虞幼窈有慧根,也有灵性,散漫又娇气的性儿,却是改不过来了,可她心性纯稚,认定做什么事,总能做到最好。

    “是表哥的画样画得好,我总不能绣得太差了。”虞幼窈很高兴。

    这扇面让她费了不少时间与工夫,但慢工出细活,绣工与之前送给表哥的香包相比,却是长进了许多。

    至少针脚平整了些,戴在身上也不显粗陋。

    两人正说着话,夏桃就机灵地跑过来:“小姐,表少爷过来了,这会正在院子里呢。”

    虞幼窈闻言一喜,拎着裙摆就往外跑:“我去找表哥。”

    瞧着她欢快的背影,许嬷嬷摇了摇头,平日里规矩仪礼学得再好,一撒起欢来,就全抛到脑后了。

    虞幼窈跑到院子里,就见表哥坐在青梧树,仰头瞧着树高参天的青梧:“表哥,外头太阳大,你怎么不进屋?”

    周令偏头:“今日阳光正好,适合斩桐。”

    虞幼窈眼睛一亮:“斩桐还有讲究?”

    周令怀颔首:“需晴日,取桐树上向阳之木,称之为阳桐,是极稀罕的琴材,尤其是年愈七八百年的阳桐,含天地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更为难得。”

    青梧可生长千年,可青梧怕涝,鲜少有能活这么长久的。

    所以桐木易得,琴材难求。

    虞幼窈仰头,青梧树无节直生,老枝光润,:“表哥打算斩哪一根桐木?”

    桐叶清明始发,三月始生,四月叶展,五月开花,六月结果……

    到了下个月,就能看到满树碧叶如伞盖擎天,巍峨盛大,夏秋交荫,以蔽炎烁蒸烈之威。

    周令怀轻笑:“当然是树顶至阳之木。”

    此时,正值桐叶落尽,新叶始生之际,古木参巨,直入青天,揽尽日月光照,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阳桐了。

    既然要斫琴予她,自是要最好的。

    就是虞府没有这一株青梧,他也要想法子从别处弄来。

    他转头瞧了长安:“去取吧!”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往树顶一瞧,有些苦恼:“这么高,要怎么取?府里也没有这么高的木梯……”

    话音未落,长安猛然跃到桐树上,宛如一只灵猴,不断往上攀爬,不消片刻,就已经爬到了树顶。

    虞幼窈吓了一跳,转头:“表哥,长安他爬这么高,真的没事?”这要摔下来……

    周令怀摇头:“长安五岁习武,身手灵活,不会有事。”

第140章:表哥生气啦(求月票)

    真没想到连幼稚鬼长安,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也不知道表哥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想到之前在宝宁寺,她一不小心窥破了表哥的行迹,叫人一剑削了一缕头发,虞幼窈连忙摇头,不敢再多想了。

    长安拿着一把柴刀,正在斩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高大的青梧,也开始剧烈摇动。

    动静闹的太大,整个虞府都惊动了,不一会儿,窕玉院附近就聚了不少人,对着那株高耸入天的青梧指指点点。

    连虞老夫人也听说了,让柳嬷嬷扶着去院子里:“这丫头,怎就祸害起了青梧?”

    柳嬷嬷一听,就笑了:“这哪能呢,老奴方才都打听清楚了,是表少爷要教大小姐琴艺,要斩了青梧顶上的向阳之木,给大小姐斫琴呢,咱们府里的桐木长得好,年长日久不说,还栽在向阳之处,表少爷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琴材了。”

    虞老夫人也跟着笑起来:“哟,斫琴可不容易,做起来费时,费力,还费心血,一把好琴,没个一年半载,三年五年却是做不好的,没想到令怀这孩子,还会斫琴,真正是有心了。”

    柳嬷嬷:“可不是吗?老奴听了,也是吃了一惊。”

    虞老夫人越说越高兴:“学琴好啊,虽说女儿家首重贤德品性,但也该学些风雅事物,才能显露出才气来。”

    虞幼窈担心桐木斩断之后,从上头掉下来砸到人,就让院子里的人都躲远了些,又推着表哥到了芜廊下。

    “表哥,是不是斩桐之后,就能制作琴胎了?”虞幼窈有些好奇地问。

    周令怀摇摇头:“没那么容易,”见小姑娘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似是很感兴趣,便解释道:“刚斩下的桐木,是湿木,要先秤其轻重后,刨制干枯,做成琴材,上好的琴材,需要七到十日不等才能刨制完成。”

    虞幼窈疑惑:“为什么要秤桐木的轻重?”

    周令怀解释道:“桐木的刨制的过程也很讲究,需烧窑,以炭火爆之,近壁为之,桐木干枯,似有烟色,秤桐木轻重,如果斤两,如斩下时一般不减,则为干,若同时俱备桐木干枯,似有烟色,四善,为上佳……”

    虞幼窈一肚子的疑问,呶着唇儿:“这也太难了,刨制后的干木,又怎么可能和刚斩下的湿木一样轻重?”

    难怪古往今来,琴虽多,但传世名琴却少。

    便是周令怀也被问哑了口,里头的学问太大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见表哥为难了,虞幼窈越发觉得斫琴不容易:“表哥,原来斫琴这么麻烦,光刨制这一道工序就这么复杂,需要花费许多时间与心血,你还是不要给我斫琴了,我屋里有一把娘留下来的“稀声”,听说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名琴,与表哥一起学琴,却是极好了。”

    听了这话,周令怀倏然抿了唇,没说话。

    虞幼窈头皮一炸,表哥平常总是不动声色的淡薄模样,可相处了一段时日,她大约能感受得到,表哥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

    表哥生气啦!

    正要开口解释,便听到表哥连声音冷沉:“表妹,可是嫌弃我斫制的琴,不如名家?”

    虞幼窈又是头皮子一麻,连忙解释:“哪能呢,我这不是觉得斫琴太麻烦,劳神又费力,担心累着了表哥,拖累了表哥的身体,叫表哥受了罪么?表哥的身体,可比一把琴重要,”一边说着,一边还悄眯着眼睛,偷觎了一眼表哥的表情,见表哥面色缓和,连忙蹲到表哥跟前,仰着小脑袋:“表哥可不许误会我,但凡表哥送与我的东西,我都是最喜欢的。”

    这嘴怕是抹了蜜,周令怀摇头失笑,哪还气得起来:“做琴是慢工出细活儿,瞧着麻烦,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做也是使得,不碍什么。”

    便是做了琴胎,还有涂漆,描样、雕刻、琢磨等,足有十几道工序,每一道都要花费许多时间。

    周令怀打算做更稀罕的漆器琴,就更讲究了,光是一层一层地涂漆,便需要至少一年半载,但凡一道工序出了差错,便是前功尽毁。

    送给小姑娘的,自然是要最好的。

    他没打算一时做好。

    虞幼窈放下心来:“那表哥慢慢做,我也不急着要。”

    说完,又想到之前绣好的扇面。

    知道表哥过来后,她随手就塞进了袖子里,准备送给表哥,结果一听表哥要斩桐为她斫琴,一时高兴就忘记了。

    这时一想到,就连忙从袖口里取了扇面,讨好地看着表哥:“表哥,之前答应要送给你的扇面,我已经绣好了,你快瞧瞧,我的绣艺是不是长进了许多?”

    周令怀眉目一展,散发着墨染的气韵,接过扇面。

    一面墨竹疏旷,形文静而怡然,一面墨兰,叶阔似竹,却狭长苍劲,宛如苍龙出海,一朵朵荷瓣花,疏密有序。

    小姑娘绣艺大有长进,比起腰间的香包,针脚已然平整紧密,技艺还有些疏浅,但绣样上透了神韵,却是瑕不掩瑜。

    周令怀喉咙微紧:“短短时间,表妹的绣艺长进了许多,想来这扇面,却是耗费了表妹不少时间与心神,让表妹辛苦了,”轻抚着扇面上的墨兰,他垂眸:“之前那幅草书,我并未花费太多功夫,表妹绣一幅扇面,却要更难一些,倒叫我占了表妹的便宜。”

    虞幼窈很高兴:“一早就说了要送给表哥,结果拖了这么久,却是我的不是,表哥不也要斫琴予我么?一个扇面哪抵得上斫琴麻烦,表哥每日还要上窕玉院教我练字,指导课业,说到占便宜,是我占表哥便宜居多。”

    周令怀表情微顿,却笑意不减:“便用刨制完成后多余的阳桐木做一把扇骨。”

    虞幼窈点头:“表哥真厉害,连扇子也会做。”

    这话无论听多少遍,都让人觉得高兴,周令怀轻揉了一下小姑娘的发顶:“去书房教你学琴。”

第141章:表哥,快教我学琴(上架PK)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好!”

    本来不太想学的琴艺,却是因为表哥要送她亲手斫制的琴,变得期待。

    虽然还不知道,这把琴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好,但想到有朝一日,能弹表哥斫制的琴,就觉得十分高兴呢。

    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恰在这时,树顶至阳的一截桐终于斩断,长安怕坏了要给表姑娘斫琴的桐木,一早就拿了一根绳子系好,将桐木从树上吊下来。

    虞幼窈一回到书房,就取了之前从库里寻的名琴“稀声”,兴冲冲地问:“表哥,你瞧这把稀声,适不适合我学琴?”

    周令怀会斫琴,自然也听过“稀声”的大名。

    峤阳山有木,名猗桑,煎椹以为蜜,以冰蚕丝为弦,光莹如贯珠瑟瑟,有天然之妙,其音,如寒冰乍破,霜雪覆落,甚清,至冽。

    琴自然是好琴,可瞧着小姑娘抱“稀声”入怀,他表情微顿:“你初学琴艺,却是用不上这样的传世名琴,我屋里有一把自己用的琴,你且先用着。”

    表哥用过的琴,想要,虞幼窈眼睛一亮:“也是表哥亲手斫制的吗?”

    周令怀表情微涩,眼中透了一丝晦暗,摇摇头:“那倒不是。”

    他九岁学了斫琴,为了练习技艺,倒是斫制了不少琴胎,却少有斫制完成的,唯二的两把琴,一把赠于母亲,一把赠于大姐,可都随着那一场大火化为了劫灰。

    他自己用的琴,是一把漆雕琴,是父亲常年累月一层加一层,一日不曾间断的涂漆,花了三年时间,才制成了漆雕琴胎。

    琴胎初成,父亲寻了奇丝,此丝微细,其色淡金,光莹似金玉,请了一位斫琴大师,最终成琴。

    琴音如切金断玉,透了铿锵之势,他收到琴后,就取名:“断玉。”

    而这把琴,也毁在那场大火里。

    周令怀握紧了扶手,手背上青筋毕现:“琴是一友人旧物,他离世之后,转赠于我,虽不是什么名琴,却也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至于琴的主人,他眸光微深!

    表哥极少提及从前在幽州的事,虞幼窈有些好奇,原是想问表哥,这位友人是谁?

    可一见表哥面上晦涩,想到表哥这位友人已经离世,就转了话:“那表哥将琴借于我用,合适吗?”

    周令怀点头:“没有更适合了。”

    他唤来了长安,让他去青蕖院拿琴过来。

    长安目光微缩,一时有些迟疑不定,但见少爷面色不动,也不敢耽搁,不消片刻就抱着琴盒过来。

    周令亲手打开琴盒:“表妹,且看。”

    此琴黑中扬红,蚕丝为弦,背面龙池上方刻行书“如令”,下方则刻着“千岩岭,日当怀,风吹音更飒,遂斫之。”,左侧刻“元十八年制”。

    看完后,虞幼窈就问:“这把琴叫如令?表哥的友人,于建元十八年,游览至千岩岭,听风吹梧叶,其声飒飒,便斩了岭上的桐木,斫了这把琴?”

    周令怀颔首,目光在触及“岭”之一字时,眼神微顿,之后又掠过“日当怀”三字:“嗯,我这个友人,是世间少有的天人,三岁能诵,五岁能书,七岁能文,我的斫制技艺,便是同他学的。”

    他少年自负,目空一切,少有能让他看得上眼的,这人便是其一。

    表哥应是极看重这位友人,虞幼窈有些惋惜:“可真是天妒英才。”说完,就蹲在表哥面前,握着表哥的手:“表哥别难过,我以后一定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你。”

    周令怀瞧着小姑娘柔荑似玉,已见纤妙,心中颤动:“好!”

    虞幼窈声音欢快:“表哥,快教我学琴。”

    虞幼窈每日与表哥学小时个时辰(半小时)的琴,表哥给她讲了琴的构造,又讲了角、徵、宫、商、羽五音,表哥讲得随性,也不拘她怎么学,虞幼窈学起来也是毫无压力。

    学了几日,虞幼窈已经能学指法了,正在屋里头背琴谱。

    虞霜白捂着脸,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里,春晓与珍珠紧跟在后头,却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虞幼窈赶忙搁下了琴谱,站起来快步走到虞霜白面前:“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虞霜白扑到虞幼窈身上,“哇啊”就大哭起来,身子也哭得一抖一抖的,唬得虞幼窈也是吓了一跳。

    许嬷嬷目光轻闪,悄悄退出了房间,就去了小厨房,吩咐厨娘多做几样精致又稀罕的点心。

    虞霜白哭得厉害。

    虞幼窈却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索性不劝了,由着她自己哭。

    虞霜白自个哭了大半天,却是越哭越没意思,心里是委屈又难受,就气呼呼地说:“你就这样看着我哭?不知道劝一劝我,哄一哄我,就由着我哭?亏得我一直将你当成最好的姐妹,你却一点也不关心我,你是不是不拿我当姐妹了?”

    虞幼窈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地,还没来得及开口……

    虞霜白却是越说越生气:“自从你病好了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都不大找我玩了,每回都是我找上门来寻你,你才搭理我,每回叫你一起玩,你总是推三阻四,不是要学女红,就是要学药理、茶艺。”

    听着这话,虞幼窈好几次都张了嘴,可虞霜白正在气头上,连珠带炮地往外说,她几次也没插上话。

    “……满府都知道,你虞大小姐正跟着宫里头的嬷嬷学规矩,学东西,半大点,管起家来也是似模似样,连叶女先生都喜欢你,倒显得我不学无术,不知上进,连我娘,这段时间也待我越发严厉,还时常拿我与……”

    虞幼窈隐约猜到了一些苗头,心里头一慌,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便是覆水难收,连姐妹情份也要伤了,就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你混说什么呢,我几时不拿你当姐妹了,你倒是说说,我跟着嬷嬷学东西,是没空与你一道玩儿,可哪回做了新鲜物儿,没给你送?许嬷嬷哪回做了新鲜吃食,我没记着你?”

第142章:哭鼻子(求月票)

    虞霜白被她这一通话,给说得愣在那里。

    虞幼窈也有些生气了:“你方才一冲进我屋里就哭,我哪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气,哪敢出声劝你,没得把你劝出个好歹,反倒让你伤心了,可不得让你自己哭好了,心里才舒坦?”

    “我……”虞霜白见她生气了,也有些无措,忘记哭了。

    虞幼窈瞪她:“你说我学东学西,不找你玩,可我自幼丧母,便有继母进门,也难逃一个丧妇长女的名头,祖母怜我,才寻了许嬷嬷进府,让我跟着多学些规矩与东西,也能攒些名声,免得将来外头有人拿着“丧妇长女,无教戒”的话来说我,连累了府里的名声,祖母为我着想,我哪能辜负祖母的心意,可不得好好学着?”

    说到这里,她面容有些黯淡:“我可比不得你有二婶娘,二叔父疼着,便是受了委屈,吃了气,也有底气往外头跑,我若不好好学着,便是我爹,也不能轻饶了我。”

    虞霜白满面羞愧,之前大伯父打了虞幼窈一个耳光的事,窕玉院上下,口风紧,却是没闹出去,可府里头的主子哪个不知道这些?

    旁的不说,便是之前她摔了父亲的端砚,将父亲的折子污了,父亲也没骂她,只让她今后不可毛毛躁躁。

    “我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谁乐意整天学这学那,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整天忙东忙西,跟个陀螺似的,我却是羡慕你,事事都有二婶娘帮着你打点,便是平常待你严厉了一些,也是真心为了你好,哪能真逼了你。”

    虞霜白垂着头,想着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娘是哪根筋不对,破天荒地待她严厉起来,成天盯着她学规矩,学女红。

    初初几天,她还能忍着些。

    可被逼狠了,就受不住了。

    娘见她这也学不好,那也不想学,张嘴闭嘴就数落她:“都半大的姑娘,还整天没个规矩,将来出了家门子,可不得叫人笑话?你瞧瞧你大姐姐,像不像你这样玩闹?短短三两个月,规矩是学得似模似样,连双面绣也学会了,之前送来的药茶,也都是自个儿做的好物,如今半大一点,就能帮着管家了,你就不能跟你大姐姐学一学?”

    初初听了这话,她也没甚感觉。

    可这一天天总是说,可不得让她恼火?

    所以就没憋住火,和娘吵了几句嘴。

    吵完之后,她心里也是委屈,想着虞幼窈最近的变化,难免就胡思乱想起来,不知怎么就跑到了窕玉院里。

    便在这时,春晓端了铜盆过来。

    虞幼窈拎了帕子,帮着虞霜白拭净了脸,瞧着她脸上的泪痕,既心疼又好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呢。”

    虞霜白怔愣着,由着她。

    夏桃拿了小姐用的绵羊乳膏。

    哭了好大会,虞霜白面上紧绷着正难受,虞幼窈拿着玉勺子,挑了乳白的膏子,用勺子底打着圈儿,仔细将膏子推开抹匀了。

    绵羊乳膏是虞幼窈用羊乳做的面膏,做来起也费力,头几天送了几盒给她,说:“春季气躁,绵羊乳膏温和润面。”

    她是知道,虞幼窈亲手做了物儿,总是先紧着她送。

    虞霜白好哭得口干,冬梅恰巧端了一杯药茶过来。

    刚才哭狠了,就使了力,又觉得肚子饿,许嬷嬷也端了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过来。

    还有秋杏也是不声不响洗了一盆大樱桃,摆到她跟前。

    这些大樱桃,还是前几天从外头寻模来的,虞幼窈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门道,一早就订了许多大樱桃,府里每人都都分了一小盘子,可算是饱了口福,连些得力的下人,也能尝一口新鲜味。

    可虞幼窈暗地里,还另外悄悄送了一小盘子给她。

    她一来窕玉院,整个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围着她转,这是因为虞幼窈,是真心将她当成了姐妹,所以丫鬟们才待她亲近。

    虞霜白眼眶一红,想到自己之前说的混话,心里十分懊恼,耷拉着小脑袋,不安地攥着虞幼窈的袖子:“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没个真的,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姐妹,你可不能恼了我。”

    虞幼窈鼻头一酸,故意恼着小脸也不说话。

    虞霜白急了,蹲到虞幼窈面前,挤眉弄眼地赔不是:“好姐姐,这回是我不对,尽说胡话,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让我做牛做马也愿意。”

    虞幼窈“噗哧”一笑:“气性这样大,谁敢让你做牛做马,让二婶娘知道了,还不得心疼了去,下回可不行这样。。”

    她这一笑,姐妹俩可算是握手言和了。

    柳嬷嬷瞧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屋里的人都退下了,虞霜白捧着药茶,开始抱怨她娘,这段时间是怎么丧心病狂,逼着她学规矩,学女红。

    虞幼窈也不出声,就听着她说。

    虞霜白吐了一肚的苦水,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你说说,我娘是不是很过份?”

    二婶娘的心情,虞幼窈却是清楚的:“几个姐妹中,三妹妹方方面面都十分出色,一早在外头就有了良善知礼的名声,四妹妹便是莽撞了些,也有拿得出手的绣艺,五妹妹诗词学得不错,都是一家姐妹,外头难免会比较一个高低强弱。”

    虞霜白猛然怔住,之前却是没想过这些,娘大约也顾及着她的自尊,也不曾提过这些,此时听虞幼窈一针见血,一时间五味杂陈。

    屋里头,顿时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虞霜白才喉咙酸涩:“可是,我不喜欢做女红,我娘一直逼着我。”

    知道虞霜白是想通了,虞幼窈松了一口气:“你不喜欢女红,就跟二婶娘说,二婶娘也不是不通情理。”

    虞霜白苦恼捧着脸儿,哭了一遭之后,无忧无虑的脸上,终于有了成长的烦恼:“可是,如果不学女红,我也不知道该学什么,你也知道,我课业勉强能听懂,琴棋书画也学得平平,不管学什么都不太行。”

第143章:人如饮水(求月票)

    虞幼窈摇摇头,虞霜白是让二婶娘给娇惯了,什么事都有二婶娘替她打算,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心大”的性子,什么事都不大往心里头去,所以什么都学得不太行。

    她从前可不就是与虞霜白一个样子,仗着祖母宠着,便也养了一身的娇气病,现在是改也改不好了。

    可经历了一场噩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人最终能靠的只有自己。

    虞霜白好玩,喜欢新奇有趣的事物。

    虞幼窈心里有了主意,拉着虞霜白去了书房。

    书房里摆了四季景隔断屏风,屏风里头金丝楠木的茶座上,摆着一应的茶具,虞幼窈每日与许嬷嬷学茶艺,就是在这里。

    虞霜白还是头一次瞧见了这么多的茶具,有紫砂小炉,盏、杯、碗,茶筅等,竟有几十种那么多:“这些都是茶艺要用的?”

    虞幼窈点头,让春晓烧了小炉子,一边碾着茶饼,一边道:“茶艺——主要是识茶、辨茶、泡茶、烹茶、煮茶、分茶、点茶等,前头的学起来倒也简单,我要做的是分茶和点茶技法,是极高超的斗茶技艺。”

    虞霜白还是有些兴致缺缺。

    虞幼窈继续道:“分茶——是一种煎茶之法,前朝文盛,时人好附庸风雅,贵女们好呼朋唤友齐坐一堂,烹香斗茶,便有了下汤运匕,别施巧决,使汤纹水脉成物象,禽兽、虫鱼、花草,瑰丽多变,纤妙如画,但须臾即失,谓之为“茶百戏”,分茶之法应运而生,到了大周朝,分茶之法便不再盛行,点茶技法始兴,点茶是在分茶的基础上,将两者优势合二为一,集两者之精华。”

    听虞幼窈一解释,虞霜白终于来了兴致:“做个茶,竟还能做出花样?你快做给我瞧一瞧!”

    虞幼窈先展示了分茶技法,她手法熟练,一举一动都透着赏心悦目的优美流畅。

    不大一会,盏中汤纹涌动,茶面凝汇成纹,虞霜白惊瞪了眼睛,凑上前去一瞧,水面竟真的凝成了桃花斜枝纹样。

    虞霜白激动不已:“这、这也太神奇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虞幼窈摇摇头:“我也是初学,只能凝一些简单的汤纹样,却是教不了你,你想学,便让二婶娘给你寻一个厉害的师傅,正儿八经地教你。”

    虞霜白连忙问:“是不是我想做什么样的汤纹,只要学会了分茶,都能自己做出来?”

    虞幼窈点头:“按道理说是这样没错,不过能做出什么样的汤纹,也要看茶艺的高低深浅。”

    虞霜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之后,虞幼窈又展示了几个简单的汤纹,是吊足了虞霜白的好奇心。

    虞霜白也是抓肝挠肺,求着虞幼窈教她茶艺,虞幼窈就是不教,只说自己茶艺浅薄,怕误人子弟,可把虞霜白急坏了。

    姐妹俩笑闹着玩儿,不知不觉太阳要落了。

    姚氏差使身边的大丫鬟采薇过来寻虞霜白。

    虞霜白已经不气了,可到底也是有性子的,便道:“我跟大姐姐说好了,今天就歇在她屋里,与她一个被窝说话,就不回去了。”

    说完,虞霜白转头瞧向了虞幼窈:“好姐姐,我话都说出去了,你可得答应了,不然我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多没面子?”

    虞幼窈也是无奈,瞪她:“你就仗着二婶娘宠你,换作别个,哪管你怎么着。”

    听了这话,虞霜白吐了吐舌,心中一星半点的阴霾也彻底散了。

    采薇回到二房,向姚氏转告了这话。

    姚氏捧着茶杯,怔愣地坐着。

    下午那会,虞霜白气呼呼地冲去了大房,她心中也是懊悔,不该说了那样的话,担心姐妹俩闹起来,也紧跟着追过去。

    内室里头,虞霜白哭得厉害。

    她到了外间,听着霜白口无遮拦的话,是又惊又怕,一些话一旦说出了口,伤了姐妹情份不说,闹到老夫人那边,老夫人也要对她生隙了。

    好在虞幼窈打断了霜白的话,将霜白安抚住了。

    这时,虞宗慎下了衙门,一回府,就听说母女俩吵嘴了,进屋就问了姚氏。

    姚氏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地说了:“也是我想岔了,瞧着窈窈近来变了许多,觉得霜儿还是一团孩子气,就待她严厉了一些。”

    虞宗慎听着直皱眉:“霜儿也大了,确实要好好学一学规矩,但霜儿与窈窈却是不同,只要明事理,知晓轻重,等闲都有我们护着。”说到这里,他面色淡了几分:“你待霜儿也不要太严苛,没得坏了姐妹情分,与大房生分了,让母亲心里不痛快。”

    听了这话,姚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强笑道:“这丫头气性大得很,在跟我闹脾气,这会还赖在窈窈屋里,说要跟窈窈一个被窝,不肯回来。”

    说完,姚氏便低下了头。

    杯里头的热茶,茶烟袅袅,氤氲了眼目,湿润了眼眶,人人都羡慕她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才嫁给了虞宗慎这么一个青年才俊,内阁辅臣。

    她也时常安慰自己。

    可人如饮水,冷暖自知。

    姚氏打起了精神:“老爷刚下衙门,不如在主院歇一歇?”

    虞宗慎神色淡薄:“不了,我书房里还有公文要处理,”想到了虞霜白,他表情微顿:“我先去大房那边看看霜儿。”

    说完,也不待姚氏反应,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子。

    姚氏陡然捏紧了茶杯,手臂都抖了起来。

    虞宗慎与她相敬如宾,给足了她嫡妻的体面,可对她到底有多少夫妻情份,她如今也品出了几分凉薄滋味。

    夫妻多年,她怎么也瞧不透他的心。

    也是令人心寒透顶。

    屋里头,虞霜白正缠着许嬷嬷教她茶艺,许嬷嬷也没推辞。

    见虞霜白是真上了心,虞幼窈抿嘴轻笑,目光打窗边一瞥,就见二叔父不知何时竟来了窕玉院,就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清俊儒雅的身影,栖在高大桐树之下,竟透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黯淡。

    她搬进窕玉院后,二叔父还是头一次来窕玉院。

第144章:可不能闹腾了(求月票)

    二叔身上还穿着官服,大约是刚一下了衙门,就来寻二妹妹了。

    这才是一个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

    想到之前她大病一场,除了烧得正厉害的那会,父亲下了衙门让柳嬷嬷请过来瞧了她一眼,之后一连几天,也没见着人。

    虞幼窈抿住了嘴,走出房间,绣花鞋踩在青石的砖面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一直到二叔父的背后,他竟也没有察觉。

    见二叔父瞧这株青梧,瞧得出神,虞幼窈出声问:“二叔父,您很喜欢这株青梧吗?”

    表哥每回来了窕玉院,也喜欢坐在书房里的茶座旁,瞧着外头的青梧。

    虞宗慎背影微动,这才转过身来,唇边含笑:“难得见到年份已愈七八百年之久的青梧,有些稀罕。”

    虞幼窈愣了一下:“二叔父,您怎么知道这株青梧已有七八百年之久?”

    表哥说要用这株青梧的桐木为她斫制七弦琴,她跑到安寿堂又问了祖母一回,这株青梧的年份。

    祖母只说不清楚。

    连祖母都不清楚,二叔父是怎样知道的?

    总不会是娘告诉他的吧!

    虞宗慎叫她一问,猝不及防就一阵恍惚。

    当年,他与大哥还没分家,见谢柔嘉见得也多,有一次在莲湖碰见了,谢柔嘉就说了要修院子的事:“你大哥嫌弃我一身铜臭味儿,不晓得风雅,也不耐与我一起说话,你快给我出出主意,这院子要怎么修?我在通州有个庄子,山上长了一株青梧,听说有七八百年之久,梧桐是雅物,我打算移进府里,种到院子里去。”

    青梧杆直参天,有高升之意。

    碧叶擎天,浓荫遮蔽,喻意萌荫。

    落叶扶疏,知秋,知闰,更显雅致。

    桐生千年而不死,有长寿,千秋之意。

    桐枯而不腐烂,也有不朽之意。

    梧桐是祥木,年份越久就越好,许多大户人家都喜欢在院子里栽种梧桐。

    虞宗慎收回了思绪,笑容淡淡地:“偶然听你娘提过一嘴,你娘苦夏,京里头一入夏就闷热得很,修窕玉院时,还问过府里许多人的意见。”

    虞幼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虞宗慎转开了话题,淡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长眉:“青梧顶上的桐木,叫你斩了?”

    虞幼窈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表哥要教我琴艺,便斩了青梧之顶的阳桐做琴材,打算亲手为我斫制一把好琴。”

    虞宗慎沉默了一瞬。

    便想到往常家中与周氏书信往来,难免也知道,周氏这位后生是当世少有的天人之才,三岁能读,五岁能书,七岁能文,九岁斫琴。

    周令怀突然上京,他心中也有疑虑,借着洗尘家宴考了周令怀,确实是不世之天人之才,这才打消了疑虑。

    这世间人才虽多,天才也能数几个,可类似周令怀,宋明昭这般天人之才,却是少有。

    虞宗慎又瞧了一眼青梧,问:“你二妹妹好些了么?这丫头闹腾起来也是让人头疼。”

    虞幼窈点头:“下午那会哭得狠了,把我也吓了一跳,这会已经没事了,正缠着许嬷嬷要学分茶和点茶之法,我瞧着二妹妹对茶艺极感兴趣,二叔父便寻个茶艺师傅过来教一教,她也不耐学女红这等枯躁的技艺。”

    虞宗慎笑着点头:“这丫头让她娘给娇惯狠了,对什么都不大上心,就知道混吃过日子,却是不如你懂事,她对茶艺上心,怕也少不得你的功劳。”

    虞幼窈抿嘴笑了下,没说话。

    虞宗慎瞧着她,半大的孩子瘦下来后,模样也长开了,真是像极了她娘谢柔嘉。

    “一转眼窈窈都这么大了,“虞宗慎有些感慨,上前一步,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发顶,可抬起的手,却重逾千金,轻悄然放下:“你也才半大一点,就要跟着嬷嬷学东西,还要上家学,帮着管家,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去寻我与你二婶娘。”

    虞幼窈不知怎么就心中一酸,连忙低下头:“谢谢二叔父。”

    二叔父一直待她很不错的,但凡虞霜白有的东西,肯定也有她的一份,父亲责骂她的时候,二叔父若是知道,也会帮着她说话。

    小的时候不懂事,总是偷偷地想:要是二叔父是她的爹爹,那该多好。

    因此,她一直很羡慕虞霜白。

    虞宗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既然霜白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就让她留在你的院子里。”

    虞幼窈点头:“二叔父,慢走。”

    第二日,虞霜白赖在窕玉院不想走,要缠着许嬷嬷学茶艺,让虞幼窈狠心赶了回去。

    昨儿闹了一场,姚氏也想通了,将女儿叫到次间:“你不想学女红,便不学了,但规矩却是一定要学的,可不能再闹腾了。”

    虞霜白扑进娘的怀里,撒娇:“娘,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是故意要与你闹腾,学女红要有耐心,一坐就要大半个时辰,我哪里坐得住,这不是要我的命么?这样枯躁的东西,我是学不来的。”

    见女儿主动认错,同她与从前一样亲近,姚氏轻捏她的小鼻尖,揄揶:“你学不会,你大姐姐怎就学会了?”

    虞霜白依偎在娘的怀里:“大姐姐却是没我好福气,有一个像你这样疼我的娘,她从前学女红扎了满手的血孔,也得硬着头皮学,不好好学,可不得受更多的罪?我如今这样,却是叫你娇惯出来的。”

    这些道理,也是今天早上才明白。

    大姐姐卯时就起了床,在院子里走路,一直走了半个时辰。

    大姐姐头上顶了个特制的青花盘子,盘子里装了薄薄的一层水,走路的时候,不能叫水溅出来。

    大姐姐摔了两道,柳嬷嬷将大姐姐扶起来,就歇了一口茶,就让大姐姐继续走。

    她分明瞧见,大姐姐手腕上青了一块。

    虞霜白就将今天早上的事,与娘说了一道,姚氏也是听得有些心酸了,轻叹了一口气:“娘以后再也不逼你了。”

    老夫人再疼虞幼窈,还能有自个的亲娘更心疼女儿不成?

    她却是瞧不得自己的女儿,吃这样的苦楚。

第145章:表哥,救我!

    虞霜白心有戚戚,便道:“我仔细想了,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与家中姐妹一比,却是文不成,书不就,女红吃不来苦,可不得让你担心了去,昨儿瞧见大姐姐做茶,觉得有趣也新奇,就想学分茶与点茶技法,也是一门风雅技艺,将来在外头,也不至于叫人笑话了去。”

    这话却是将姚氏听愣了。

    虞霜白继续道:“我也贪嘴,觉得自己还能在吃食上用些心,所以也打算学一学,娘,您觉得怎么样?”

    她抬头看向了娘。

    姚氏回过神来,笑容溢了满脸:“我立时使人去寻个厉害的茶艺师傅进府好好教你,厨艺的话,便学些精致的点心,有空便学一学,可不得将自己累着了。”

    虞霜白高高兴兴地回了院子里。

    姚氏连忙叫来身边的陈嬷嬷:“快去打听打听,京里头厉害的茶艺师傅都有哪些,霜儿却是主动要学茶艺呢,我得好好寻摸寻摸,给她找个好师傅。”

    陈嬷嬷一听,也是欢天喜地:“姐儿这是长大了,也懂事了,往后夫人可得放心了。”

    姚氏一听这话,神情微顿:“听说窈窈最近在学琴?我箱拢里有一本不错的琴谱,还是难得的孤本,你找出来,给窈窈送去,这会却是多亏了窈窈。”

    连她这个做娘的,也没想着霜儿喜欢有趣又新奇的事物,窈窈却想到了这些,还让霜儿对茶艺上了心。

    六姐儿虞芳菲,年岁比其他姐儿小,因此课业也学得吃力些,时间久了,便越发跟不上了,原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儿,久而久之也变得敏感自卑起来,每回来她房里请安,都是低着头,问起话,也是唯唯喏喏。

    也是最近窈窈上进了,课业学得好,虞芳菲时常借她的笔录,有不懂的地方,也时常向她请教,课业却是大有长进。

    头几天,听说还让叶女先生夸了一回,眼看着开朗起来。

    难得窈窈自己长进了,也知道拉带家中姐妹。

    收到姚氏送来的琴谱,虞幼窈却是十分高兴。

    得知虞霜白不仅要学茶艺,还要学些点心,又找了两本不错点心食谱,让陈嬷嬷带回去给虞霜白。

    夜里,虞幼窈睡得迷迷糊糊,恍惚又回到了镇国侯府的偏院里头。

    两个长得粗壮结实的婆子,正按住她的头脚,让她不能动弹。

    虞兼葭身边伺候的秦嬷嬷,捻了一根细长的银针,一针扎进她的胸口,直入心间。

    她疼得哭喊、流泪,甚至是哀求,直到一滴血从心口冒出,秦嬷嬷用白玉碗装好,这才取了针,让婆子们松开了她。

    她捂着胸口,曲绻在床上,疼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表哥,救我……”虞幼窈尖叫一声。

    周令怀倏然惊醒,瞳仁在眼里急速收缩,浑浊的喘息声,夹着沉重的呼吸,在昏暗的夜里一片寂寥。

    外头值守的长安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屋,见少爷穿着单衣坐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绵密的汗,面色青白惨淡,状若修罗。

    “少爷,您又做噩梦了?”长安取了架上的外袍披到少爷身上,屋里有些凉,他担心少爷受了风寒。

    周令怀好像没听到,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响,胸口也不停地剧烈起伏,耳边还回荡着虞幼窈尖声哭叫着喊:“表哥,救我!”

    凄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他不禁就想到,之前小姑娘那双空洞如死灰一般的双眼。

    “窈窈!”周令怀眼眶几欲裂,整颗心就像一团纸,被人一寸一寸的揉碎了的疼,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少爷,少爷……”长安很担心,一连唤了好些声,少爷也没反应,是叫梦给魇住了。

    这三年来,少爷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夜夜都要从梦中惊醒,也是来了虞府之后,做噩梦的情况才少了些。

    周令怀如梦初醒,双手倏然攥紧了被单。

    梦,自然是假的!

    可是他的感觉却是如此清晰!

    仿佛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周令怀声音嘶哑,有些刺耳,清醒了之后,顿觉双腿膝盖钝钝地疼着,活像被人拿了一把生了锈的斧子,一下一下地往上头砍了似的。

    蚀骨钻心,却是比往常疼得更狠了。

    他额上又溢出了汗。

    “丑时半过了。”见少爷情绪不对,长安心里越发担忧,以往少爷噩梦醒来后,都能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可今天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方才,他好像听到少爷喊了一声:“窈窈?”

    难道少爷方才的梦,和虞幼窈有关?

    周令怀偏头看向窗外,听到了雨声淅沥,喃声:“下雨了……”

    长安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也跟着瞧了窗外。

    外头在下雨,天气透着湿寒,他担心冻着了少爷,就将窗子都关严实了:“少爷,时辰还早,您再睡一睡。”

    周令怀腿疼得厉害,也是不想睡了:“梳洗吧!”

    “可是……”长安张了张嘴,少爷伤了腿后,每逢雨天,天气湿冷,腿症就要犯了,每每都疼痛难忍,便是吃药,扎针,各种法子都用尽了,也不管用,今天夜里下了雨,他担心少爷腿疼,却是一整晚也没合眼。

    周令怀淡淡道:“今儿就是第九天,想来桐木也该刨制好了,我过去看看,免得出了差错。”

    长安又张了张嘴——

    少爷已经连续八九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头几天更是彻夜都不合眼,日里夜里都守在窑旁,连学堂也没去。

    也是桐木干了大半,不需要置于窑内以炭火爆之,只需在近窑烘着,每天才能合一合眼,却也睡不了个把时辰,就要起床去窑房瞧一眼才能安心。

    少爷头几天,就有感天气变化,腿上就不舒坦,这场雨一落,他肯定又要腿疼得难受。

    就这样了,他还顾着窑里头的桐木,也不想一想,再这样熬下去,连身子也要熬坏了。

    长安看着少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动了动唇,索性也就不说了,说了少爷也不会听他的。

第146章:刨制琴材

    他可算是明白了,少爷只要碰着了和虞幼窈相关的事,便是仔细了又慎重,他就盼着桐木能尽早刨制好,这样少爷也能安生些。

    “外头下着雨,天气冷得很,少爷可得多穿一些。”长安服侍少爷穿了厚实的夹袄,又拿了一顶镶白狐毛鹿裘斗篷,为少爷披上。

    已经是阳春三月,四月在望。

    可周令怀却裹得严严实实,就跟过冬似的。

    可饶是如此,周令怀还是觉得,寒气一阵一阵地往腿里钻,穿再多的衣裳,也觉得身上又阴又冷。

    长安一摸少爷的手,还是冷冰冰的:“我去给少爷准备个暖手炉,再将屋里的炭火也烧起来。”

    周令怀略一颔首,转着轮椅出了门。

    廊下挂了几盏灯笼,点着稀疏的灯火,廊外铺天盖地的黑暗渗透进来,越显得灯光清淒,光影昏茫。

    周令怀驻下,头顶有一盆吊兰,狭叶间,一根抽长的花茎下垂,花茎的最末端,开着一小簇小巧淡黄花儿,垂落在他的眼前。

    周令怀轻轻一笑,推着轮椅,沿着外廊向前,拐了一道就到了窑房。

    炉窑里火光跳跃,殷三一身黑衣,将身影藏在阴影之下:“少主!”

    周令怀颔首,眼见桐木还差了些火候,便取了一本书翻着看,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透了病态的脸,越显得矜贵雍容,雅人致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薄媚。

    虞幼窈小脸惨白,从噩梦之中惊醒,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凉意袭身,虞幼窈才听到了外头,有雨打蕉叶的声响。

    下雨了!

    虞幼窈起身下了床,轻轻地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棂,一阵凉风吹打在身上。

    外头值守的春晓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屋。

    见小姐穿着单衣站在窗前,赶忙拿了外衫急步过来:“都说春雨似寒冬,小心冻病了身子。”

    虞幼窈乖乖地披上了衣裳:“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晓:“已经丑时过半了,小姐怎么半夜里醒了?“

    “做了一个噩梦,醒了之后,就不大想睡,”虞幼窈胸口有些凉,不由拢紧了衣裳,转开了话题:“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春晓道:“亥时中(22点)就开始下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怕是要下好些天。”

    虞幼窈轻笑:“春雨贵如油,今年又是个好年景。”

    春晓也笑:“可不是吗?庄稼好不好,全看春雨下多少,这场雨几天下来,今年估摸着就能保收了。”

    方才觉得身上闷躁得慌,这会冷风一吹,虞幼窈就觉得连身子也是凉透了,便有些冷。

    春晓赶忙将窗棂拉好:“小姐先去床上暖暖身,奴婢去准备热水,您泡一泡,也好驱一驱寒,小姐刚才惊了风,这冷风挟裹着凉雨,又湿又凉,不知不觉便寒气入体,可不就要生病了。”

    小厨房里有个婆子正在值守,坐在灶上打瞌睡。

    春晓进了小厨房。

    那婆子警醒地睁了眼睛,连忙站起来:“春晓姑娘,可是小姐有什么需要?”

    她们这个大小姐啊,不是个会折腾下人的主子,待下人也大方体恤,许嬷嬷管着也得力,院里头上上下下,做事也是十分尽心。

    春晓道:“小姐夜里起身,不小心惊了风,快给小姐准备热水泡一泡。”

    灶上的热水一直烧在锅里备着,那婆子手脚麻利,一手拎了一桶热水进了偏房很快就准备了沐浴。

    泡了一个澡,虞幼窈身上暖融融的,也舒坦了。

    春晓担心小姐受凉,又端了一碗红糖姜汁水过来让虞幼窈喝:“您要是受了风寒,又要让老夫人和表少爷担心,可不得喝一碗姜汤,暖一暖身子。”

    “就你会说话,什么时候将嬷嬷那一套子也学了去。”虞幼窈瞪她一眼,虽不大乐意,却还是皱巴着小脸喝了。

    满嘴的辛辣,便是放了糖也掩不了。

    春晓端了一杯药茶过来,虞幼窈喝了这才好些。

    这么一折腾,虞幼窈也有些困了,捂着唇儿,打了一个呵欠,让春晓赶去了床上,拥着被子就躺下了。

    听着外头淅淅沥沥地落雨声,与雨打梧叶地“滴嗒”声,不知不觉眼皮子就打起架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感觉就睡了个眨眼觉,虞幼窈腿儿一蹬就醒了。

    春晓听到动静进屋,见小姐已经起身了:“小姐再睡会,嬷嬷知道您昨儿叫噩梦魇住了,没睡到瞌睡,不让我们喊你,说今儿早上不学仪礼,随你睡到什么时候。”

    虞幼窈摇摇头:“起了一段时候的早床,这会让我再躺回去睡着,我倒是不习惯了,梳洗吧!”

    春晓抿着嘴儿轻笑着,准备为小姐梳洗。

    虞幼窈听到外头淅淅沥沥地声音:“这雨下了一宿,就没停过?”

    春晓点头:“是呢。”

    梳洗完毕,虞幼窈换了一身厚实的衣裳,难得早上不学仪礼,她还觉得不习惯。

    时辰尚早,早膳要等一会,上家学也还早着,虞幼窈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让春晓搬了一张贵妃榻放到芜廊下,坐在廊下看雨。

    冬梅寻了一件碧色的缂丝斗篷,为小姐披好:“外头冷,小姐仔细别冻病了。”

    廊外雨色空濛,淅淅沥沥的雨,宛如丝线,一丝一缕地垂落,那株青梧一夜之间新芽始绿,嫩绿的叶芽,小巧又雅致,显得清新可爱。

    青梧不喜湿冷,今年天气冷了些,青梧的叶也生得晚一些。

    虞幼窈转头对冬梅说:“等这场雨过后,青梧的叶就要长出来了,到了四月,绿叶新展,表哥一定会很喜欢。”

    用了早膳,虞幼窈换了羊皮小靴,撑着“杏花箸雨”的油纸伞去了家学。

    时辰还早,虞幼窈却是早来了。

    叶女先生将她叫到跟前:“你最近在学琴艺?”

    虞幼窈点头,怕叶女先生误会,便解释:“祖母觉得女儿家书读得好,却也要学一些才艺,才能显露出才气,但母亲病着,祖母年岁也大,我要帮着管家,也没太多时间与精力学才艺,便同表哥随便学一学。”

第147章:姐妹之表率(求月票)

    叶女先生也不是介意她与谁学琴艺,唤来了苏婆子:“将我房里的七弦琴取来。”

    苏婆子应声去了。

    虞幼窈有些好奇地看着叶女先生,叶女先生道:“你祖母说得对,女儿家学些才艺,才能显露出才气,免得叫人以为你不懂得风雅,是个书呆。”

    虞幼窈乖巧点头。

    苏婆子抱琴出来,虞幼窈仔细一瞧,琴身墨绿,透着古雅与质朴:“先生的琴可真漂亮。”

    叶女先生手指勾、挑、抹、点、捻,一首《琴赋》自指间流淌,清、奇、淡、远,便宛如这春雨绵绵,雨色空濛。

    直到琴音渐落,余音绕耳不绝,虞幼窈才恍然道:“先生却是琴艺高超,才能以琴入景。”

    叶女先生淡淡点头:“你来。”

    虞幼窈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连连摆手:“我就算了,一首曲子都弹不全乎,哪能在先生跟前耍弄……”

    叶女先生淡道:“瞧一瞧你学了什么程度,顺道指点你一二。”

    这下,虞幼窈推辞不掉了,苦巴巴地坐到琴案前,抖嗦着手指摆在琴上,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挑了琴弦。

    她弹的也是《琴赋》。

    这是琴艺入门的曲子,最简单不过了,大姑娘指法学得不错,没有错漏,只是疏于练习,曲调显得生疏,也不连惯,便有些曲不成调。

    一曲既毕,叶女先生点头:“古琴贵在练习,以后自己多练练,有什么不懂的,也可问我。”

    虞幼窈松了一口气,朝着先生行了一礼,郑重道:“谢谢先生。”

    叶女先生面色柔和了一些:“你天资聪颖,除了琴艺之外,棋、画也可涉猎一些,便是不做个才女,也要做个好学的人。”

    其他人东西学多了,是唯恐贪多嚼不乱,但虞大姑娘是少见有慧根,有心性,也有灵性的人,这样的人通常学什么会什么。

    虞幼窈若有所思。

    叶女先生见她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我观你最近的字,委婉内敛,如今用的可是七紫三羊的毫笔?”

    虞幼窈点头:“先生送的笔,却是没机会用上。”

    叶女先生脸上露了一丝笑:“无妨,女子学行书,却是更难一些,腕力便有许多人吃不住,七紫三羊软了些,对腕力要求更甚,也是我错估了你的天赋,我改日替你做一套笔,七紫三羊,六紫四羊,五紫五羊各一支,也可以换着使。”

    虞幼窈十分惊喜:“先生做得笔,我用着比旁的好,谢谢先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时,虞兼葭撑着伞走来,她穿了浅青色的裙子,十分素净,可裙摆处却绣了一截儿梨花堆累,有几分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韵味。

    淡的是花,艳的却是人。

    天凉雨微寒,她撑着青色的梨枝花伞,竟连挡风的斗篷也没穿,身段纤细得宛如枝条儿。

    虞幼窈瞧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这样,不冻她冻谁?

    她不病,谁病?

    许嬷嬷说,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知美、懂美、爱美的时候。

    这个时候还不知事,是怎么薄,怎么穿,怎么美,怎么减,年轻的身子也能经得冻,挨得了寒,熬得住冷,可等到再大些,就知道年少无知不知不觉便败了身子,落了一身的寒病,也是自己受罪。

    大户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有这样的寒病,治也治不好,越老便越难受。

    也时常告诫她,莫要贪凉。

    虞兼葭一眼就瞧见了虞幼窈与叶女先生相对而座,小几上摆着琴、书、茶,还焚了香,轻抿了唇儿上前,向叶女先生行礼。

    叶女先生见她穿得少,难得提醒:“天气冷,往后还是多穿一些,免得冻病了,身体遭了罪。”

    分明是关心的话,可到了虞兼葭的耳里,却有些刺耳。

    她偏头瞧了一眼虞幼窈。

    虞幼窈身上披了一顶挡风的碧色斗篷,也穿了青色的衣裙,但裙子的颜色,却更深了一些,像雨后桐叶新芽始发,十分雅致。

    这一薄一厚,却是叶女先生拿了她与虞幼窈对比:“多谢先生关心。”

    之后虞霜白几个也一道来了。

    见了虞幼窈,虞霜白顿时就笑起来,跳脱着上前,就要去挽虞幼窈的手臂,却叫虞幼窈使了一个眼色。

    姐妹俩感情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虞霜白顿时刹了脚,看到了一旁的叶女先生,乖乖地上前行了礼:“先生好!”

    叶女先生点了头。

    虞霜白这才凑到虞幼窈跟前:“大姐姐,我娘在教司坊寻了一个会茶艺的嬷嬷,那个嬷嬷虽然严厉了些,可茶艺却是真的好,我跟着学了两天,她还夸我有天份,我早上还跟厨娘一起做了芙蓉糕,味道还不错,我带了一些过来,一会儿拿给你尝一尝……”

    虞幼窈微笑听着,得了旁人的夸赞与肯定,可不得来了劲头,学起来更卖力了。

    虞芳菲也凑了过去:“多亏了大姐姐,我最近课业长进了许多,就让姨娘教我做了头花,做得不好看,大姐姐可不要嫌弃。”

    说完,就从丫鬟手里接过了木盒,打开。

    里头是用缂、绢、锦、绸、丝做的头花,有牡丹、山茶,梅花等各种样子,宝石做了花心,金丝做了花蕊,玉珠做了蕊头,精致又明艳。

    虞幼窈眼睛一亮,挑了一朵缂丝山茶花:“大周朝时兴珠花、簪花、头钗,花冠等,布样的头花还是少见,六妹妹可真是手巧。”

    头花是不如金银珠玉贵重,却也更精巧一些,金银珠玉可做不出来这样逼真的花形。

    见大姐姐喜欢,虞芳菲也是高兴:“我也就这个拿得出手,大姐姐喜欢便好。”

    虞幼窈挑了一朵浅黄色的梧桐花,拿给春晓:“快帮我戴上。”

    她今儿穿了青色的衣裳,这朵桐花正适合戴。

    喇叭状的桐花做得小巧,一丝一缕的蕊丝,从花心里探出来,下头穿了黄色的蕊头,花丝垂在耳则鬓边,轻摇缓动,却是极漂亮。

    这下,就连站在虞兼葭身边的虞莲玉,也是眼神一亮,忍不住凑了过去。

第148章:特别感谢miao的舵主打赏(求月票)

    一阵风,挟裹着凉雨一起吹来,孤零零站在一旁的虞兼葭,顿觉连身子也凉透了,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短短三两月!

    懒散的虞霜白能沉下心认真学,从前有些胆小的虞芳菲,也大方活泼了些,连虞莲玉也不大往她身边凑了,总围着虞幼窈打转。

    仿佛虞幼窈上进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上进了。

    真是姐妹之表率,嫡长之风范。

    ——

    周令怀一直守在窑边。

    到了中午,桐木上透了褐黄烟色,他荼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些许情绪,遂将桐木取出,捧在手里掂量了轻重,以曲指轻轻击打了几下,凝神仔细听声,半晌才道:“轻、松、脆、滑,四善俱备,”唇畔透了一丝笑意,连沙哑的声音也透了愉悦:“大善!”

    此次刨制琴材,也是恰巧在最后一天,赶上了小雨,是天公作美,原本刨制上好的琴材,有了这一丝湿气入桐,便是那传世名琴也做得,也能与小姑娘更匹配,如此想来,便又想到了小姑娘那把“稀声”,待他这一把琴做好,“稀声”也要沦为末流。

    长安也是松了一口气:“少爷,眼见这琴材是刨制好了,您可得好好休息。”

    周令怀抚着琴材,幽邃的眼中难得透了欢喜。

    窑房里烧了炭,里头暖烘烘的,可他觉得腿上又冷又疼,之前担心快要刨制好的桐木出了差错,便眼神不离地盯着,倒还不觉得什么。

    可这会,便觉得腿疼难忍,竟有些吃不住。

    腿疼得厉害,就想做点什么转一转神儿,周令怀低头,瞧了怀里天公语襄助作美的极品材琴,便也耐不住技痒了。

    他声音沙哑:“去将我的刻刀拿来。”

    长安有些不赞同,猝不及防上前一步,从少爷手里拿了桐木,搁得远远地:“少爷,这琴胎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您可不能再继续熬着,没得将身子熬坏了。”

    周令怀皱眉,倏然握紧了扶手,痛苦地喘了一声。

    长安这才察觉了少爷的异常,也是吓了一跳,往常少爷的腿症,也没像今儿这样疼痛难忍:“少爷,我去找孙伯过来瞧一瞧。”

    这时,门口就传来一道急急的声音:“表哥怎么了?”

    周令怀呼吸一窒,抬眼一看。

    小姑娘穿了青色的对襟衣裙,褶面的裙子上,绣着黄绿色的梧桐小花,喇叭形的花,疏密有致,一片错落,却是明亮又鲜妍。

    虞幼窈冲进屋里,一眼就见到表哥面色青白,额头上覆了一层绵密的汗,顿时惊慌起来:“表哥,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马上使人去请大夫。”

    一边说着,就慌张地要往外头跑。

    周令怀倏然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别怕,就是腿症犯了。”

    头前几天腿就疼了,也是不想让小姑娘担心,所以就没让她知道。

    “腿症?这是什么病症?怎么以前没听表哥提起?是不是很严重?表哥脸色好难看,出了好多汗,是不是疼的很厉害?”虞幼窈一听就更慌了,声音又快又急,带了哽咽,都快要哭了,她拿了帕子给表哥拭汗:“孙伯呢,他医术高明,怎就没帮表哥治一治?由着表哥这样疼着……”

    疼痛难忍的周令怀,倏然就笑了:“就是当初伤了腿后留下的遗症,天气湿冷了一些,才会疼,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熬两天也就过去了,我往常也习惯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虞幼窈眼眶里久蓄的泪,就“啪啪”地砸落下来。

    周令怀猛地一怔,晶莹的泪砸到手背上,却是砸疼了手,溅落进心里头,令他心湖也是止不住地颤动:“我没事,你……”

    “这都三月了,表哥身上还穿着厚袄,披了鹿裘,疼得连说话都抽着气,你还说没事,表哥你坏,就会哄我,都没有告诉我腿症的事,我要是一早知道了,也能想一想办法,哪能让表哥受这样的罪……”

    虞幼窈一抽一抽地哭,暗恼自己太大意,竟一直没有仔细关心表哥的身子,她握着表哥的手,冷得跟冰一样,就捧起表哥的手,不停地揉搓,还不时呵一呵热气。

    小姑娘的动作透着傻气,让周令怀又是一怔。

    便在这时,孙伯姗姗来迟。

    虞幼窈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道:“孙伯,孙伯,表哥的腿疼得厉害,你快帮表哥治一治……”

    孙伯睨了她一眼:“要是能治,还用你说?”

    说完,就不理她了,转头去给周令怀把脉。

    虞幼窈就急了,张了张嘴就想问问为什么不能治,可见孙伯正在给表哥把脉,就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了。

    大约十来息,孙伯便把完脉,轻抚着长须:“少爷这回的腿症,可是比之前疼得愈加厉害?”

    周令怀点头:“疼痛难忍。”

    孙伯略一沉吟:“少爷的根骨转好,腿上的知觉也恢复了一些,可见大姑娘每日送来的药膳起了一些作用,这也是好事,只是往后少爷要多受些罪。”

    虞幼窈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就明白了。

    孙伯说的药膳,是她每日悄悄放进补品里的灵露,没想到灵露对表哥的腿有恢复作用,以后是不是可以多放一点?

    可表哥身子弱了些,一时放多了,也不知道表哥能不能受得住?

    而且表哥这么聪明,效果一明显,他肯定就察觉了。

    她也不是一定要隐瞒表哥“灵露”的事,可这事说来也太离奇,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表哥。

    想来想去,虞幼窈还是决定以后就多放一些,至于别的她却是不想了,她只想表哥好好的,不想让表哥受罪。。

    想清楚了这个,虞幼窈没忍住出声问:“孙伯,表哥腿疼,真的不能治吗?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些吗?”

    孙伯摇摇头,这才打药箱里拿了一套银针:“你知道什么,少爷这是骨痛,治是没法治了,倒是可以扎针缓解一些,扎一回也能缓一两个时辰,不过这针也不能多扎,每天两趟就不能了。”

第149章:担心表哥腿疼

    虞幼窈一下就咬住了唇,心里别提多难受:“可表哥疼得很厉害……”

    表哥身上有许多秘密,却也并没有刻意瞒着她,从前只知道,孙伯懂些医术,可与表哥相处下来,便也知道,孙伯是“药王”后人,医术不在宫里头的胡御医之下,也少有人能及,他说表哥的腿症没法治,估摸着就真的没法治了。

    孙伯叹了声:“也是没办法。”

    “可,表哥要怎么办呀,”虞幼窈心里惊慌,眼里又起了泪雾,眼瞅着就要哭了。

    泪珠子盛在眼眶里头,轻颤着,打着圈儿,眼瞅着就要打眼里头溢出来,周令怀心中一刺,便觉得心尖儿颤得厉害,令他心底一片涩然:“别哭,没听孙伯说,腿疼越厉害,也是好事,我却是不想一辈子在轮椅上渡过。”

    这双腿若是不好了,他这条命怕也不长久。

    从前只想着熬个三五年,报了家仇,死了倒也干净。

    可如今,他心中贪、嗔、痴、欲念起,三五年便不觉得满足,定是要长长久久,一辈子才好。

    虞幼窈可劲地憋着眼泪,不让泪水落下,叫表哥难受,就蹲在表哥面前,将脸埋在表哥膝盖上:“表哥,我一定会想办法,帮表哥把腿治好,不叫表哥一辈子受罪。”

    一边说着,她陡然就想到了噩梦里那个“谢神医”,似乎是出自江湖门派的药王谷,也是当世少有的名医,也不知道能不能治表哥的腿症?

    虞幼窈轻咬着唇。

    噩梦里,她之所以会变成药引,就是因为谢神医,能够治愈虞兼葭的心疾之症,虽然只是一场梦,可每回一想到这个人,她就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心里充满了不安与慌恐,又想到“谢神医”,以人血,人心入药,透了邪气,也不知道对表哥是好还是不好?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表哥这件事。

    “表哥,我……”虞幼窈抬起头,张了张嘴。

    瞧着小姑娘泪眼凄迷,周令怀心疼地问:“怎么了?”

    “我,”虞幼窈呼吸一滞,到了唇边的话,不知怎么就卡在喉咙里,一时也没能吐出来,她摇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担心表哥腿疼。”

    说完,小姑娘声音哽咽,就爬在他的腿上,小肩膀也是一抽一抽地轻颤着。

    周令怀淡蹙着眉,方才小姑娘分明是有话对他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没说出口,抬手轻揉着她的发顶:“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虞幼窈愣了一下,哽咽说:“天下名医何其多,一定有人能治好表哥的腿,表哥千万不要灰心,我一会就给外祖父写信,将表哥的情况说一说,让他帮忙寻一寻。”

    小姑娘想说的不是这个!周令怀轻抿了一下唇:“好!”

    孙伯将银针擦了一遍,耷拉着眼皮:“你俩有什么话,不能等我扎针完事了再说?

    虞幼窈连忙跳开:“孙伯,你快给表哥扎针。”

    周令怀目光深了深:“扎了针,却还要等半个时辰才能取针,表妹便不必等在这里,先回去吧,之前教你的《琴赋》,指法是学会了,却也要多练习才能弹得好听。”

    虞幼窈呶着唇儿:“表哥这是故意打发我走呢,我才不上当,往常也不知道表哥有腿症,现在是知道了,肯定要知道清楚了才行,”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摆着手:“况且,表哥腿疼的厉害,我陪着表哥说说话,兴许表哥也能舒服些,表哥可别劝,劝我也是不会走的。”

    小姑娘不理表哥了,凑到孙伯跟前,仔细地问了表哥的腿症。

    想着表哥之前瞒着她腿症的事,这回她也学聪明了,想着表哥身子也弱了些,又仔细问了表哥的身体情况。

    孙伯挑着能说的说了,一些严重的地方避重就轻,但大体却是不错了。

    见小姑娘是不走了,周令怀也是无奈了,垂下眼帘,挡住了眼里的晦涩:“我这双腿伤了三四年,与旁人有些不同,却是不好让表妹瞧了去。”

    家逢巨变,是满腔蚀骨仇恨,支撑着他活下来原是一点也不在意这双腿,是好还坏,是残还是废。

    可这会儿,他却是不想这双日渐丑陋,不堪入目的腿,叫小姑娘瞧了去。

    虞幼窈一听,就沉默了,张了张嘴想说,没关系,可表哥不想让她瞧。

    心里一阵涩然,小姑娘轻抿着唇儿,声音有些黯然:“那、我、我就先回窕玉院,问问许嬷嬷有没有法子,能缓一缓表哥的腿症。”

    说完,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跑出了窑房。

    周令怀心口一窒:“表妹。”

    外头下着蒙蒙细雨,这点雨,也不至于将小姑娘淋湿,可淋到身上也是又冷又凉,没得把人冻病了。

    听到表哥唤她,虞幼窈站在门口,转头过来,方才哭了许久,她眼眶红红的,眼周也是一圈薄晕,惹人怜爱。

    周令怀轻叹一声,来到门口,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是小姑娘来的时候,随手扔下来的:“外头还在下雨,打着雨伞,小心别淋雨了。”

    接过表哥递来的雨伞,虞幼窈黯然的小脸儿,像拨云见日了似的,又是一片璨笑:“谢谢表哥,下午不上家学,我一会再过来看表哥。”

    “好!”周令怀瞧着小姑娘撑开纸伞,走进了蒙蒙细雨里,伞面上杏花斜枝,艳态娇姿,美不胜收。

    表哥不想让她瞧见受伤的腿,虞幼窈有些难过,但很快就释怀了,只要表哥好好的,她心里就高兴。

    回到窕玉院,虞幼窈先去了厨房。

    小厨房里的厨娘赵妈妈,连忙堆着笑容上前:“小姐,可是有想吃的菜色,奴婢一准能做出来。”

    赵妈妈八大菜系都能做一些,厨艺是真不错。

    虞幼窈笑着说:“春雨似冬冷,祖母有老寒症,这天儿一冷,身上就不自在了,表哥也是如此,我打算亲手做些滋补的药膳,给他们补补身,赵妈妈从旁指点些,免得做坏了,我虽然跟着嬷嬷学了些药膳吃食,可也没正经下过厨房。”

第150章:药露

    “那怎使得?小姐要做药膳,奴婢也是会的,不如姑娘就跟往常一样,一旁指点着奴婢来做?”

    说完了,赵妈妈还瞧了一眼大小姐纤玉般的嫩指,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能做灶上的粗活,没得把手给伤到了。

    虞幼窈摇摇头:“倒不用。”

    劝了一句没劝动,赵妈妈也就不劝了。

    虞幼窈和赵妈妈一起挑鸡:“挑一只嫩鸡,一只老母鸡。”

    赵妈妈不解,炖汤的话肯定是老母鸡最滋补了,正要问,就听到大小姐说:“表哥身子虚了些,也不好太补,却是虚不受补,补坏了身子。”

    赵妈妈恍然大悟,挑了一只一年鸡,一只三年鸡,就指挥着婆子们去处理干净。

    虞幼窈也没闲着,取了当归、人参、鹿茸等七八样药材,塞进了炖汤用的布包里头,放在水里浸泡,还往水里放了些灵露。

    很快,赵妈妈就将摆弄得干干净净的鸡拿回来,手脚麻利地跺成了鸡块。

    虞幼窈先将嫩鸡块放锅里煮,煮出了沫子,就捞起来了,用清水洗干净了,放香料翻抄出香味,又加了干净的水煮。

    等煮沸了,水面上浮了一层厚厚的鸡油。

    虞幼窈担心太油腻,也太补,就将油花撇掉,将鸡连汤一起盛起来,放到紫砂锅里,与人参鹿茸等药材做成的药包,一起慢火细熬。

    赵妈妈从旁瞧着,却是没机会指点:“小姐头一回正经下厨房,做起事来,却是半点也不含糊。”

    大小姐灶上的活是十分生疏,可做起事来,也是有条不紊,可见是没与许嬷嬷白学了去。

    虞幼窈笑了一下,将老母鸡也做了,里头放了当归和人参,就交代道:“人参鹿茸鸡汤,是给表哥炖的,熬一个时辰,当归人参鸡汤,要炖两个时辰,你注意些火候。”

    赵妈妈笑着应是。

    交代完了,虞幼窈就寻了许嬷嬷。

    许嬷嬷听了表少爷的腿症情况,略一思忖:“我倒是知道一个药油方子,有活血化於,舒筋通络,也有些消肿止痛的功效,表少爷应当是用得的。”

    虞幼窈眼睛一亮:“嬷嬷,快告诉我。”

    “你别急,药油方子是有了,药油却还要配制,先去香房里,我教你做。”许嬷嬷说完了,便与虞幼窈一起去了香房。

    窕玉院很大,房间也多,虞幼窈对调香很感兴趣,学得也尽心,就布置了一间香房,里头摆了各种药材,香料等。

    做这药油,需要用到桂叶、肉桂、香茅、干姜、血竭、松节油等二十余种药材,但要先将这些药材做成药露。

    前朝调香鼎盛,便有调香师利用蒸酒的酒器,做出了蒸香取其精露的香器:将香料药材放入水中,以炭火煮之,蒸令汽上,用器承取滴露,如此香露便能制成。

    药油需要用的药露也不贵重,都是寻常用的,许多香里也需要用到,虞幼窈练习调香时就做了不少,现下也不差几样。

    花了不到一个时辰,虞幼窈就将药油做出来了。

    药油味道十分冲鼻,虞幼窈有些受不了,却还是忍着不适,抹了一些在手背上,用力搓揉,很快手背上就红了一大片,又辣又热。

    许嬷嬷点头:“分毫不差。”

    虞幼窈松了一口气,做药油时,她往里放了一些灵露,效果应当是不错了。

    之后,虞幼窈让春晓与冬梅一起做了两双护腿,她们针线活好,手脚也麻利,护膝也不需要绣样,很快就能做好。

    又让夏桃与秋杏烧了艾叶,虞幼窈将艾叶灰收集起来,做成了两个艾叶灰药包,缝进了护腿里贴身的一层。

    许嬷嬷瞧了,忍不住赞道:“姐儿,好巧的心思,艾叶灰也有活血化於,驱寒化湿的功效,将艾叶灰做成药包缝在护腿里头,放到炭火上烤一烤,热乎乎地绑到腿上,不仅能暖腿,还能热很久,凉了,也能方便替换上新的。”

    虞幼窈笑了:“表哥的腿却是受不了湿气,这可比暖手炉,汤婆子用着方便又暖和。”

    手炉与汤婆子不能时时暖着腿,许嬷嬷深以为然:“太后娘娘也有老寒病,受不得湿气,我从前在宫里和老御医学了不错的推拿技法,教你学一学,与药油一起使,效果也会更好一些。”

    虞幼窈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许嬷嬷拿了穴位图过来,先教虞幼窈认准了腿上的三处穴位:“主要是这三处穴位,每个穴位三个指法,穴位不同,指法也不尽相同,每一处穴位以一柱香的时间为佳,一套做下来得大半个时辰,有些吃力。”

    虞幼窈撩起裤脚,露了光莹的小腿:“就在我腿上做,便也能知道该怎样拿捏了。”

    许嬷嬷点头,找到她腿上的一处穴位:“这一处有三个手法,按、圈、压,你仔细瞧一瞧。”

    说着,许嬷嬷大拇指按在这一处,以穴位为重心,按压着打圈,不一会虞幼窈腿上就红了一片,觉这一处有些热,然后许嬷嬷用力一按。

    虞幼窈顿觉腿间一紧一松,整条腿都是一麻,麻了之后,又觉得松快。

    感受到推拿手法的好处,虞幼窈学得就更认真了,她过目不忘,这些简单的动作,一眼就能瞧会。

    三处穴位的指法,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许嬷嬷讲了一遍,又做了一遍,虞幼窈就学会了。

    虞幼窈想着,就又道:“孙伯医术虽好,但论起调补养身,却是不比嬷嬷更精心了,嬷嬷再给我寻些药膳食方、香品、药浴、泡足的方子,这些虽一时没用,可长久下来,就能见着效果了,表哥却是虚不受补,还是要从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一点一滴地将身子养起来。”

    心里却想着,这些东西效果不显,可若是加上了灵露,双管齐下,效果可就不一样了,至于表哥会不会察觉什么,她却是没想了。

    许嬷嬷自然是满嘴答应,两人一起商量着。

    便在这时,春晓过来了:“小姐,厨房里的鹿茸人参鸡汤熬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40/ 第一时间欣赏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作者:犹似所写的《表哥万福》为转载作品,表哥万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表哥万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表哥万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表哥万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表哥万福介绍: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虞幼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嫁给镇国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药引。
取了三年心头血,虞幼窈油尽灯枯,被剜心而死。
醒来后,虞幼窈心肝乱颤,抱紧了幽州来的表哥大腿:“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周令怀遂撑她腰,带着她一路荣华,凤仪天下。
虞幼窈及笄后,
镇国候世子宋明昭上门提亲,
周令怀将虞幼窈堵在墙角里,声嘶音哑:“不许嫁给别人!”
幽王谋逆,满门抄斩,世子殷怀玺,化名周令怀,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以天下为棋,掀起了乱世风云。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残废,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旧文《豪门重生:恶魔千金归来》,愿不负等待,小伙伴们要收藏,评论,打赏支持喔!
交流群:145496713表哥万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表哥万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表哥万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