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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寻秦记txt下载     寻秦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奸人授首

    

    项少龙等押走春申君三人后,春申君府内余下的家将倾巢而出,岂知刚抵街上,就给埋伏街道两旁的李园家将在瓦面上居高临下以劲箭狂射,一时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接着在楼无心、东闾子等这些家将头领指挥下,数百人出两旁冲出,以长矛向人心惶惶的春申君家将发动一浪接一浪的冲击,敌人虽仍在人数上多上一倍,却是群龙无首,士气涣散,甫一接战,立即四散逃窜。

    楼无心等乘胜追击,再杀进春申君府去。

    他们奉有严令,绝不滥杀妇孺或投降者。

    这时夜郎王府烈焰冲天,浪烟直冲上清朗的夜空。

    十多组建筑物,有四组起了火,喊杀之声震耳不绝。

    而滇王府的战斗却在一刻前结束了。

    来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墙攀进府内,本以为可手到拿来,岂知四面八方箭发如雨,只霎眼工夫射倒了大半数人,其余的成功进入府内时,遇上纪嫣然和赵致率领的精兵团员。

    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那还说什么杀人放火了。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独贵稳守王宫,新升任内城守的练安廷则把内城封锁起来,又以内城禁军在街上设置关卡,同时保卫各外国使馆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他们虽没有直接参与两系的斗争,但却阻止了其他人的干预。

    夜郎王府被李园、项少龙组成的联军围得水泄不通。凡冲出来的都被强弓射了回去。

    联军人人在头盔处扎上红巾,以资识别。

    内城虽是闹得如火如荼,外城却全不受扰,这时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干预内城的事。

    城外的斗介和他的大军,却给隔断了消息,尚以为火焰是来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三人分别囚在三辆马车上,由铁卫贴身看守。

    项少龙和李园这对关系复杂的战友,并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观察形势。

    战号声起。

    近千多李园家将分作两组,持盾由前后门攻入夜郎王府内,又爆起一场更激烈的战斗和喊杀声。

    不过今趟很快便趋于平静,滕翼雄伟的身躯出现在府门处,后面乌光等押了一个人出来,直赴项少龙和李园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乌光箭步冲前,抓着他头发,扯得他仰起脸孔,跪了起来。

    在火把光下,此人现在虽脸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来五官端正,道貌岸然,那知由少到大,却从未做过好人。

    李园两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别来无恙啊!”“砰!”李园一脚抽在他小腹上,痛得他卷曲了起来。

    项少龙怕李园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绑起来,押到车上,我们回滇王府去。”

    滕翼来到他旁道:“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都窝囊得很,府内又无特别防御布置,给我们以强弩火箭逐屋冲杀,连阻挡半刻都办不到。只轻伤了我们十多人。”

    项少龙暗忖精兵团就是二十一世纪不折不扣的特种部队,由自己依当时代的方法一手训练出来。在城市战中最能发挥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无防备之心,又轻敌大意,兼之远程来此,尚未有休息时间,人困马乏下,那是对手。

    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在战争中所发挥的重要性了。

    李园这时走了过来,拍着两人肩头道:“今晚的事,我李园会铭记于心,无论将来秦楚发生了什么事,我仍是两位的朋友。”

    项少龙道:“我和李兄沙场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且我还有尽早退隐之意,李兄不用担心。”

    李园呆了一呆,要追问时,楼无心和一批家将飞骑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单,据说他今早已离开了寿春,这事要问春申君才行。”

    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虽明知后果会是如此。仍大感失望。

    李园道:“旦楚等仍未到此处,他理该尚未返齐,唉,不过也难说得。”楼无心道:“内城已在控制之下,可开始搜捕奸党的行动了。”

    李园正要答应,给项少龙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击的对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几个人身上?报仇雪恨始终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李园沉吟半晌,点头道:“若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到,怎报得起项兄的恩典,就照项兄的意思办吧!”向楼无心道:“你负责为我通知内城所有大将领,今趟之事只是春申君、李权和成素宁三人意图谋反,与其他人全无牵连,除这三人的直系男子亲属外,妇女都可安返娘家,婢仆则另行安置。”

    楼无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半晌才应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刚被扑熄,内城回复了平静的景象,只是阵阵蹄声,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在发生着的事。

    “啪啦!”庄夫人挥手便给下跪在街心的李令两记耳光,戟指痛骂。

    李令知道大势已去,颓然无语,像头斗败了的公鸡。

    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满脸热泪,扑上去加入了庄夫人的怒打行列。

    庄孔等见奸人被擒,小王复位有望,无不热泪盈眶。

    不可能的事终变成了事实。

    善柔早来了,与纪赵二女搂成一团,亲热到不得了。

    见项少龙回来,扯了他到内堂说话。

    春申君三人则分别被囚禁起来,等候发落。

    到了内堂坐好后,善柔喜孜孜地对项少龙道:“算你这人有点良心。终肯来对付田单这大奸人。”

    项少龙道:“你怎会混到了春申君府去的呢?”赵致欢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踪田单,猜到他由咸阳回齐时必会道经寿春,又知他与春申君有勾结,于是卖身为婢,到了春申君府伺候。”

    项少龙苦恼道:“现在田单到了那里去呢?”善柔道:“他是去与旦楚会合,据说他正循淮河坐船东下,人家正苦恼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来了。”

    滕翼进来道:“查到田单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阳去与旦楚的伤兵残军会合,没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齐国。我们还有足够时间准备。”

    此时乌光的大头在滕翼肩后探出来,道:“太后在外堂等候项爷!”李嫣嫣脸罩重纱,身披枣红长披风,面窗而立,凝望着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难以知其心意。

    随来的禁卫长独贵和百多名禁卫,候命留在屋外。

    项少龙知她心情复杂,没有打扰她,只静立一旁。

    这时荆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权两人进来,迫他们跪倒地上。

    李权见到李嫣嫣,如获救星,哭道:“太后请为老臣作主……”李嫣嫣冷喝道:“闭嘴!”

    李权还想说话,已给乌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时打落了两只门牙,再说不出话来。

    李嫣嫣柔声道:“除万将军外,其他人请出去。”

    荆善等望向项少龙,见他打出照办的手势,才放开两人,走出厅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声音梦幻般响起道:“你们两人还记得五年前发生的事?”

    李权和李令交换了个眼色,都现出恐惧惊怖的神色。

    李嫣嫣缓缓转过身来,揭开冠纱,随手丢在地上,露出风华铯代的秀美娇客,但一对秀目却寒若冰雪,射出炽热的怨恨。

    李权口齿不清地张着满是血污的嘴,头声道:“嫣嫣,别忘了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爱你……”

    李嫣嫣摇头道:“正因为一个是我的堂叔,一个是我的堂兄,我才终身忘不了你们禽兽不如的行为。若是外人,我或者还能忍受下来。我作践自己的身体,为的就是今天。李权你给我滚过来。”

    李权魂飞魄散,不住叩头道:“太后饶命!”李令“呸”的吐了一口延沫,鄙夷地道:“什么太后,还不是给我李令骑……”

    “砰!”项少龙飞出一脚,正中他脸门。李令仰天倒地,再说不出话来。

    李嫣嫣感激地瞥了项少龙一眼。缓缓朝李权走去。

    李权感觉不妥,骇然仰望时,李嫣嫣衣袖扬起,露出粉嫩的心臂和手上亮闪闪的锋带蓝芒的淬毒匕首,闪电般插入李权胸口处。

    李权一声惨叫,带着匕首仰跌身亡。

    李嫣嫣转身扑入项少龙怀里,不住喘气,却没有哭出来。

    到情绪平静了点时,李嫣嫣离开了项少龙,要求道:“你给我杀了李令好吗?

    “项少龙苦笑道:“我不掼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让我找别人代劳好吗…”

    李嫣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你是个真正的好人,好吧!”退回窗旁去,背转了娇躯。

    项少龙看了仍在地上呻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坏事做尽,确是死有余辜,推门刚要唤人,李园和庄夫人联袂而至。

    项少龙不想他们知道李嫣嫣亲手宰了李权,低声道“太后心情不好,让她静静吧。李权完蛋了,李令就交给你们吧!”李嫣嫣出现在项少龙身后,戴回凤冠面纱,断然道“不,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处决!”

    项少龙返回内宅时,刚过了四更,纪嫣然、赵致和善柔三女,仍在兴致勃勃地细诉别后的一切,后者抹去化装,回复本来面貌。

    项少龙像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般,告别了他憎厌但又无可避免的斗争仇杀,来到这温柔甜美的小天地里。

    在这里,他要寻找的并非肉欲上的满足,而是心灵的平静和宁谧,尤其在经历了这么血腥的一晚后,心身都疲累已极,那是为了生存和保护所爱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三女的美眸不约而同往他飘过来。

    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眯了眯那双明眸,斜兜着他,神态迷人如昔。

    项少龙坐到善柔旁,尚未说话,善柔伸指按着他的嘴唇,认真地道:“不要再问我别后的情况,想知道就问她们两个吧:本姑娘绝不会重覆的。”

    项少龙涌起熟悉亲切的温馨感觉,笑而不语。

    善柔挪开手指,忽地重重吻了他嘴唇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挂念你,每个月至少想一次。”

    见作弄了项少龙,又和赵致笑作一团。

    纪嫣然柔声道:“外面情况怎样了!”项少龙道:“现在只等斗介明天上朝,李园派了个斗介信任的人去告诉他。讹称我和李园均给春申君杀了,好诓得他没有戒备下进城。”

    纪嫣然道:“斗介孤掌难鸣,还有什么作为,王城岂是这么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掷,谁的家族亲人不是居于城内。”

    项少龙躺到地席上去,叹道:“真舒服!”赵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吧。今晚让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来道:“他算什么东西,谁会陪他?”项少龙童心大起,勉力爬起来道:“现在还到你作主吗?”善柔尖叫一声,往内堂逃去。

    项少龙刚阖了半晌眼,便要离开善柔昨晚使他颠倒迷醉的肉体,与庄夫人和庄保义赶往出席早朝。

    李园身穿官服,在大批禁卫簇拥下,于宫门外等候他。

    施礼后,李园让庄夫人母子先行,与项少龙并骑而进,兴奋地道:“斗介中计了。刚进城便给武瞻拿着,现在武瞻掌了军符,出城接收他的军队。”

    说不了几句,就到了主殿正门处。

    四人一起进殿。春申君、斗介和成素宁三人五花大绑,跪倒高坐鹫台上的李嫣嫣阶下。

    群臣大多有分参加昨晚宴会,既知春申君确有杀死李园和万瑞光之意,更知寿春城巳落人李园控制下,谁还敢为他们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读三人罪状,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国舅和庄家遗臣之罪,更指使儿子黄虎率人往袭徐先,此事揭了出来,人人哗然。

    斗介犯的是私自调动军队,意欲谋反之罪,成素宁则是同谋。

    读罢罪状,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斩首。

    按着李嫣嫣宣布李园升为右丞相,还有连串其他人事调动。

    最后是重新确认庄保义为滇国储君的地位,下令派军助他们母子复国。

    散朝后,李嫣嫣召见了庄夫人母子,李园自是忙得不可开交,项少龙则一身轻松,乘机与纪嫣然、赵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游,饱览寿春的名胜美景,滕翼则去安排对付田单的预备工夫。

    黄昏时,四人才兴尽回府,踏入府门,立觉不妥。

    李园、龙阳君和韩闯都来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项少龙涌起强烈不祥的感觉,沉声问道:“徐先是否出事了!”李园点项道:“不但徐先出了事,田单原来连春申君都骗了,暗里由陆路潜返齐国。”

    龙阳君道:“他是怕给卷入这次暗杀中,所以才先行溜走了。”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着。”

    项少龙颓然坐倒席上,想起徐先不屈不挠的硬汉性格,音容笑貌,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想不到又给吕不韦算了一着,咸阳辛苦取得的势力平衡一下子给破坏了。

第十章 千山万水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为下,项少龙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回复原貌。

    两女均充满离愁别绪,再没有往常调笑的心情。

    项少龙亦因徐先之事而忧心不巳。

    事情是由黄虎亲自说出来,他专程回来时,被李园在城门处一网擒下,去时是三千多人。回来只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战况如何激烈。

    大刑侍候下,黄虎供出由于徐先约五百随员中,暗藏有吕不韦的奸细,使他们能准确地在魏境一处峡谷伏击徐先,由黄虎亲自命中了他一箭,秦军拚死反扑下,黄虎亦伤亡惨重,仓猝逃走,有些人还给俘虏了。所以李园才如此苦恼。龙阳君则因事情发生在魏境,怕吕不韦以此为借口。出兵对付魏国。

    归根究底,罪魁祸首都是田单和吕不韦。

    更可恨是田单,蓄意搅风搅雨,希望能从中混水摸鱼,享渔人之利。

    项少龙知道整件事后,反心情转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数。

    不过他已决定天明时起程去追杀田单。

    田单离寿春时只有百多名亲随,由于他要避开楚国的关卡要塞,必须绕道而行,所以他们虽落后了两天,但因有楚人领路,专走捷径,在田单进入齐境前截着他们的机会仍然很大。

    当他起身欲离时,尤氏两女忍不住扑入他怀里,千叮万嘱他有机会又或路过时必须来滇国探望她们后,才以泪眼送他出去。

    庄夫人在门外把他截着,拉他到房内缠绵一番后。凄然道:“今晚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日,项郎啊,为何你对妾身情薄如此,妾身想侍候寝席,亦不可得!”

    项少龙苦笑道:“事情的发展,确是出人意表,不过夫人可不须如此伤心,滇国离秦不远,说不定我偷得空闲,便来探望你们。”

    庄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项少龙道:“快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颌,痛吻了她香唇后,心底涌起万缕柔情,低声道:“不要哭了,应该笑才是,好好照顾保义,我相信我们必有再见的一日。”

    庄夫人道:“我后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时顺道来看望我们,那我就笑给你看。”

    日夕相对共历患难这么长的一段日子,若说没有萌生感情就是骗自己的,虽恨不得立即扑杀田单和飞返咸阳,但眼前情况下,仍不得不答应了。

    再亲热一番后,项少龙才脱身出来,众人已收好行装,随时可起程。李园正和龙阳君、韩闯、滕翼在说话,见他来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刚见过嫣然,心里反而舒服了,确是只有你才配得起她。我这人太热心追求名利权势了。”

    项少龙无言以对,拍拍他肩头道:“只是我运气好一点,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实她对你一直很欣赏的。”

    李园叹道:“只是胸襟一项上,我已比不上你。嘿,秀儿要我对你说,祝你一路顺风。”

    项少龙想起郭秀儿,心中恻然。

    滕翼这时来催道:“我们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门,跨上战马,纪嫣然等都以轻纱遮脸,不让人看到她们的绝世姿容。

    龙阳君、韩闯和李园亲自送行,在楚军开路下,向内城门驰去。

    这时天仍末亮,黑沉沉的天色,使人倍添别离那令人黯然神伤的滋味。

    谁说得定是否还有再见之日呢?尤其秦和东南六国处于和战不定的情况,想到若要对仗沙场,就更教人惆怅了。

    项少龙彻底的痛恨着战争。但又如是这时代最无可避免的事。

    快来到王宫时,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全速冲了出来,把他们截着,原来是李嫣嫣来了。

    禁卫长独贵驰过来道:“太后想见万爷,并请万爷上车。”

    头戴竹笠的项少龙点了点头,登上了李嫣妈的马车后,人马开出内城门去。

    李嫣嫣揭掉了项少龙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会后,欣然道:“项少龙比万端光好看多了。难怪秀儿要对你念念不忘。噢:我并不是说她贪你俊俏,而是你现在的样子和气质,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气概。”

    项少龙微笑道:“太后不是拿定主意不来送行吗?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呢?”李嫣嫣猛地扑入他怀里,用尽气力搂紧他,喘息道:“这就是答案了。只要想到或许再无相见之日,嫣嫣便要神伤魂断,假若有一天,少龙发觉斗不过吕不韦,我大楚之门是永远为你打开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凄凉屈辱的过去,项少龙心中一热,低头找到她灼热的香唇,痛吻一番后,才大兴感触道:“我很少会对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却如将来的某一天,我心会因错过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机会,和不能享受那种无声胜有声,春宵一刻胜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没有人比你的情话更好听了,不过何用后悔呢?以现在的车速,到城外的码头,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可以干很多事哩!”项少龙愕然道:“这似乎……嘿!”李嫣嫣贴上它的脸颊,凄然道:“谁会知道呢?项少龙:你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项少龙搂着这身为战国最年青美丽的太后,心中百感交集。

    他认识她只不过几天工夫,便有和她相处了半辈子的感觉。恐怕除李园外,就教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内心的世界了。

    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爱她多些还是怜惜她多一点。但无疑她的美丽已足够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爱慕之心。

    最凄凉浪漫处是这注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所以她才抛开了太后的尊严,不顾一切来送行和争取这最后一个机会,好让生命不致因失去了这一段短暂但永值的回忆而黯然无光。

    忽然间,他给融化了。

    车厢内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就像一个深酣的美梦。

    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落日西斜。

    三艘大船,放流东下,顺淮水望楚国另一大城钟离而去。

    项少龙找到独立在船尾处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这里干么?”善柔没好气道:“想一个人静一静都不行吗?”项少龙过去试探地搂着她香肩,见她只撇了自己一眼,再没有其他反抗的动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颊,柔声道:“若今趟可杀死田单,柔姊肯和我们回咸阳去吗?”善柔软玉温香的靠入他怀里,轻轻道:“我过惯了四处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难再呆在一个地方。若天天要见着同样的人,那是多么乏味呢。家的生活并不适合我。”

    项少龙点头道:“这个我明白的,浪荡天涯,确是一种迷人的生活方式。”

    善柔奇道:“我这么倔,你难道不生气吗?”项少龙潇洒笑道:“为什么要生气,你说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复地去做某种事或吃同样的柬酉,山珍海味都会变得味如嚼蜡,不过你也该到咸阳看看善兰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挂念你哩!”

    善柔道:“我会到咸阳去的。不过我答应了一个人,事完后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时再说吧!”项少龙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吗?”善柔低声道:“本不应告诉你的,但却不想骗你。离开你后,不知是否给你挑起了情芽。我有过几个男人,但没有半个可以代替你,这个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严重伤势,我对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项少龙心中满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权享受与不同男人的爱情,释然笑道:“悉随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别忘了到咸阳来探我们。更须在秦王储登基加冕之前,否则可能再找不到我们了。”

    善柔别过头来,定睛打量了他好一会后,讶道:“你这人真特别,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内有另一个人后。都嫉妒如狂,只有你全不中怀,是否你根本不着紧我哩!”

    项少龙失笑道:“这又不对,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样了?”善柔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正因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没法忘掉你。

    那是很痛苦的感觉。可是我更不能放弃我通游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会来找你们,那时你会嫌弃我吗?”项少龙放开了搂着她的手,对江伸了个懒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只要你七年内肯到咸阳来,定可见到我们。”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项少龙少有见她这种女儿娇痴的神态,讶道:“你不依什么呢?”善柔一面嗔怨道:“你为何一点没有别些男人的反应,好像我来不来你都根本不当作是一回事。”

    项少龙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吗?我现在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责我,这算是什么道理?”善柔想了想,“噗哧”娇笑,扑上来搂贴他,仰起如花俏脸,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难怪我要着紧你。”

    项少龙柔声道:“柔大姊好好去享受你的生命吧:那是每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若说我不妒忌,那只是骗你。只是我觉得没有权去管束你,只能够压下私心,尊重你的自由。”

    善柔感动地道:“这是我首次由男人那里听回来像样点的说话,但你会否因这而不似以前般那样疼人家呢?”项少龙坦然道:“我对你的疼爱是永不会改变的,但却会迫自己不去想你那么多。因为我会很自然的想到你可能正搂着另一个男人,那会使我心中非常不舒服。人总是自私的。”

    善柔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你倒坦白得很,事实上我也因相同的理由很怕想起你,我真后悔告诉了你这事实。直到与你分手后,人家才知道一点都忘不了你。”

    项少龙细吻了她香唇,柔声道:“既然是事实,我和你都只好接受了。晚膳的时间到了,我们回舱好吗?”善柔倔强地摇头道:“不,我有点怕终有一天会失去了你对我的爱宠。”

    项少龙失笑道:“大姊莫要笑我了,你怎会是这种人。你只是不忿气我对你和别个男人的事并没有你预期中的反应,所以迫我投降吧了!”善柔跺足道:“我恨死你了,快说你妒忌得要命。”

    项少龙笑弯了腰道:“好了,我快妒忌死了。”

    善柔欣然道:“这才像样,噢,我刚才的话全是骗你的。根本没有别个男人令本姑娘可看得上眼,但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那也包括了你在内,来吧!”紧拉着项少龙的手,回舱去了。

    风灯照射下,项少龙、滕翼,纪嫣然、赵致和善柔围坐席上,研究摊在小几上描绘了的楚齐边界帛图。

    滕翼道:“田单回齐的可能路线,经过我仔细思索后,该不出三条。第一条就是他弃舟登陆,飞骑往符雒塞,再在钟蓠买船由水路返齐。第二条路线则在符离塞拣马后,由陆路沿官道经彭城、苗陵,开阳直达齐境。第三条路线可迂回曲折多了,就是取东路经明山返国。我在图上画下了不同的色线,大家一看便明。”

    项少龙等正玩味着那三条路线时,善柔断言道:“不用想了,田单这人最贪舒服,选的定是水路。兼且钟离的城守夏汝章与他一向关系亲密,而田单更不知道我们会咬着他的尾巴追来,岂会拾易取难。”纪嫣然道:“若是如此,说不定我们抵达钟离时,他仍未登船呢?”各人都点头同意。

    因为当天田单诈作坐船到城阳去,逆流往西,远离寿春十多里后,才弃舟登陆,又要到乡间购买可供百多人策骑的马匹,再骁道东往符离塞和钟离去,如此一番转折,自然要多费时间。

    这人确非常狡诈卑鄙,诓了春申君去作刺杀徐先的行动后,立即溜走,任得楚人自己去应付一切后果,而他却可安然置身事外。

    赵致道:“我仍有点不明白田单为何这么急赶回去?”纪嫣然忽地色变道:“不好:我看田单是要对付燕国了!”滕翼亦一震道:“太子丹危险了!”项少龙亦明白过来。

    吕不韦和田单的勾结,完全是筑基在利益之上。吕不韦最怕的就是东方六国的合从,所以一直向田单示好,希望齐国不但置身于合从之外,还可破坏其他五国的联盟。

    最近约五国联军压境而来,秦军几乎无力相抗,更坚定了他的策略。

    同时亦知道楚国由于曾有切肤之痛,最终都不会任由三晋给秦蚕食,于是舍楚而取齐为盟友。

    田单非是不知道吕不韦的野心,但他更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只有齐国强大,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这战争的时代,成为强国的方程式就是蚕食他国,扩张领土,摆在眼前的大肥肉就是因与赵国交战以至实力大为削弱的燕国了。

    田单对吕不韦亦是不安好心,像这回他要刺杀徐先,使秦国内部斗争更趋激烈。于齐实是有利无害。

    而吕不韦当然该有所报,其中之一就是把太子丹害死于秦境内,燕国失去这中流砥柱式的人物,无论士气和实力两方面的打击都是难以估计,田单则可更轻易侵占燕人的土地了。

    忽然问,他们更弄清楚了田单和吕不韦的阴谋。

    纪嫣然肃容道:“今趟我们若杀不了田单,燕国就完了。”

    善柔咬牙道:“今次他绝逃不了!”纪嫣然道:“钟离的夏汝章既与田单关系密切,说不定会在打听到我们行踪后向他通风报信,让他改由陆路逃走,那时要追他就难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既是如此,不若我们将计就计,故意吓夏汝章一吓,弄清楚田单在那里后,他便休想活着回齐国了。”

    两日后午前时分,三艘大船,驶进钟离的大码头。

    夏汝章闻报而来。

    负责管这军队的楚将叫李光,是李园的心腹,人极精明,得到项少龙的指示,下船在码头处和他会面。

    让夏汝章看过了李嫣嫣签发的军令和文件后,李光低声道:“今次我们东来,实负有秘密任务。”

    夏汝章吓了一惊道:“究竟是什么事?”李光把他拉到一旁道:“寿春的事,将军该早有耳闻。”

    夏汝章苦笑道:“不但风闻,昨天还收到正式的通知,想不到春申君会落得如此收场,他真是临老糊涂了。”

    李光道:“他不是临老糊涂,而是误信奸人之言,不但派人刺杀秦人来吊祭先君的使节,还意图谋反,太后和李相对此非常震怒,故命我等率军来追捕此人。夏将军该知我所指是何人吧!”夏汝章神色数变,沉声道:“李将军可否说清楚点?

    “李光道:“除了田单这奸贼还有何人,夏将军有否他的消息呢?”夏汝章的手脚颤了一下,困难地哑声道:“没有?”李光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却不揭破。低声道:“田单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将军请立即命人给我们三艘船作好一切所需的补给,我希望于黄昏时可以起航。”

    夏汝章当然不迭答应,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了。

    夏汝章吩咐了手下后,匆匆回城去了。

    这时项少龙早潜入城里,同行的还有穿上男装的纪嫣然、善柔、赵致三女,滕翼、荆善、乌光、乌言着、乌舒等十八铁卫,和李光的副将蔡用,由于他们都有正式的通行证,进出城门全无问题。

    夏汝章回城后,马不停蹄赶回府里去。

    光天化日下。将军府又门禁森严,项少龙等只好望高墙兴叹,分散守着各个出口,等待黑夜的来临。

    幸好不到半个时辰,换上便服的夏汝章与两名家将由后门溜了出来,往南门驰去。

    众人大喜,远远跟着。

    夏汝章直出南门,穿林越野,到黄昏时分,来到一座密藏林内的庄院里。

    林外有河自西北而来,在五里外的下游处沥入淮水,往东流去。

    那处尚有个小码头,泊了四艘大型渔舟。

    众人大喜。

    滕翼道:“我负责去收拾码头和船上的人。三弟则入庄对付田单,小心点,田单的亲随颇多非好惹的人。”领了一半铁卫。往码头去了。

    项少龙吩咐纪嫣然道:“嫣然带致致留在庄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杀逃出来的人,我则和柔大姊潜进庄内,看看田单是否在里面。”

    纪嫣然答应一声,与其他人散了开去。

    项少龙向善柔打个招呼,迅如鬼魅般潜入林内,不一会无惊无险来到庄院东墙外的草丛处。

    这座庄院由于高墙环绕,到近处反瞧不见内中的情况。

    此时夜色早降临大地,天上繁星罗布,月色迷朦,只庄院处透出黯弱的灯火。

    两人借攀索跨过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到墙后方形的露天院子里。

    项少龙和善柔攀上最近房子的屋脊,只见屋宇重重,一时不知从何处入手。

    善柔凑到他耳旁低声道:“田单最爱住向南的屋子,让我们到那一座看看。”

    项少龙循她指示瞧去,只见庄院南处是一片园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当幽美,一道小溪,在园内流过,有百桥跨过小溪,另一班有好些楼台房屋。

    看这庄院便知是权贵避暑避静的庄院,极有可能是夏汝章的产业,借来给田单暂住。

    两人也不打话,一口气越过数重屋宇,再落到园中,只见小桥另一边隐有人影人声,两人不敢大意,绕到远处,凭着飞索,由树顶横过到小溪对岸另一棵高树上,再落回地上,避过守卫,攀上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屋宇顶上。

    人声由下面传上来。

    只听田单的声音道:“此事是否当真,照理李园该斗不过春申君才是。”

    另一个应是夏汝章的声音应道:“绝对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后的命令,书我严守关隘。并告示了李权、李令,斗介和成素宁均被斩首示众。”

    两人听得大喜,不由对吻了一口。

    千辛万苦下,终追上了田单这老贼。

    田单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园真好胆,竟敢派人来追杀我,汝章,不若你随我返齐吧!”

    夏汝章叹道:“我的亲族和家业都在这里,怎能说走就走。这事容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就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国。”

    顿了顿续道:“他们猜你取水路返齐。假若田相由陆路离开,将可教他们扑了个空。我看田相不要再等旦楚将军了。只要田相平安回齐,谅李园有个天作胆,亦不敢损旦楚他们半条毫毛。”

    项少龙再没有兴趣听下去,再吻了善柔一口,道:“二哥该收拾了码头的人,我们现在要制造点混乱,准备好了吗?”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声道:“当然准备好了,我等了十多年哩!”项少龙扬手发出讯号火箭。

    点燃了的烟火冲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了一朵血红的光花。

第十一章 得报大仇

    

    项少龙和善柔以劲箭强攻,伏在屋脊居高临下,连续射了十多人后滕翼等己破门攻入庄内。

    两人不见田单由屋内逃出,立即想得是什么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跃入屋内,很快找到田单等人遁走的那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进去。

    地道宽敞笔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定,还设有通气孔,设置周详。

    两人不敢燃亮火把,贴壁摸黑前行,不一会由另一端洞口接了出去原来是在树林边缘处。林外就是那小码头,那些渔舟已全给沉到水里去了。十多道黑影。正沿岸往上游逃去。

    项少龙再发出讯号火箭,才和善柔两人全速追前。

    一阵狂奔后,对方六个人堕后下来,拔出长剑,掉头杀至。

    项少龙那有闲瑕和他们胡缠,拔出飞针,借着夜色掩护,两手连挥,六人纷纷倒地。

    前方剩下的七个人想不到他们如此厉害,己方六人连挡他两人一阵子都办不到,一声发喊,离开了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

    项少龙再发两针,登时又有两人倒地。

    善柔发了狠性,掷出飞刀,另一个刚奔上土坡的人背后中刀。滚了下去。此时善柔认出了奔上坡顶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单,不知那里来的脚力,越过了项少龙箭般冲到了坡顶上,赶上敌人。

    项少龙怕她有失,忙提气追了上去。

    兵刃交击声连串响起,善柔的娇叱夹杂着对方的惨叫,但迅即回复平静。

    项少能来到坡顶时,交战双方经已分开,两人都满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渗出了鲜血。

    田单手提长剑,与善柔对峙着,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脸若死灰。

    田单一眼瞥见顶少龙。惨然笑道:“好,你终于赶上我了!”善柔厉声道:“田单,你知我是谁吗?”此时蹄声响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马而来,团团把三人围在中间。

    赵致一声尖叫,扑下马来。厉喝道:“当日你诛我三族之时。曾否想过有今天的一日?”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亲手杀他!”项少龙返到赵致身旁,低声道:“让你柔姊动手吧!”赵致“哗”一声,伏在项少龙肩上,激动得哭了起来。

    田单仍是神态从容,哈哈笑道:“我田单生平杀人无数,那记得曾杀过什么人?项少龙:算你本事,我田单服你了!”反手一抹。剑锋在颈上拖过,往后倾跌,当场毕命。

    善柔全身抖颤起来,跪倒地上。

    赵致扑了过去,搂紧了她。

    两女抱头痛哭,哭声响遍林野。

    一代枭雄,终于殒命。

    滕翼跳下马来,割下了田单首级,大喝道:“我们走!”项少龙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难以形容的感觉。

    一方面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报灭门大仇而欢欣。

    自己也完成了本是不可能达到的目的。

    但看着这千古名传的人物自刎眼前,总有些失落的感觉。

    但这一切都成了不可改变的历史了。

    当小盘登基,恶贯满盈的吕不韦授首后,他将离开这列国争雄的中原地方,过自己早已向往的牧野生活,永远再不回中原来。

    回船后,立即起航回寿春去。

    那晚众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才先后醒了过来。

    项少龙头重脚轻地来到舱厅处,三女正在喁喁细语,神色欢畅。

    赵致喜叫道:“项郎,柔姊肯陪我们回咸阳了!”项少龙大喜道:“那天你说的真是骗我的了!”善柔摆出娇蛮样儿道:“早说过是骗你的了,想来真气人。你竟一点都不着紧。”

    纪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气恼,我们的夫君大人什么事都藏在心内,口硬心软,你切莫见怪啊!”善柔不屑道:“他是你们的夫君大人吧,关我善柔何干?”旋又“噗哧”娇笑。送了他一个甜蜜的笑容。

    众人都知她性格,当然没人会对她的说话认真。

    逆流而上。舟行转慢。比来时多费了一天,始抵寿春。

    项少龙因答应了庄夫人路经滇国时花几天时间去看她,所以没有停留,直赴城阳。

    登岸后,与等候他们的精兵团会合,南下往滇国去。

    此时陪庄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为将军的楼无心,率领着八千楚兵,收复大部分由叛军占领的地方。滇人知庄保义回来,纷纷起义,组成新滇军,一众二万人,与楚军把滇都高泽重重包圉。

    高泽地处高原,背山依势而筑,形势险要,兼之水源粮食充足,联军一时莫奈他何,还折损了数千人。

    众诸侯国见夜郎王新丧,纷纷发兵,且兰王更率众攻入夜郎国都,另立新主,才凯旋而回,夜郎人从此再无力欺压邻国。

    项少龙等抵达高泽的联军营地时,攻城军刚吃了一场败仗,死伤枕藉。

    楼无心和庄夫人知项少龙守诺而来,大喜过望,把众人迎入营里。

    楼无心欲设宴为众人洗尘,给项少龙婉言拒绝,立即在主帐内举行会议,研究破城之法。

    听完楼无心细说了高泽城的形势和环境后,项少龙淡然道:“此城最厉害处就是靠山之险,我们就由这处入手,保证三天后便可破城。因为这世上没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

    庄夫人、楼无心等将领无不瞪目以对。

    当晚项少龙等整夜行军,来到高泽城背靠的大石山后,结营布阵。

    到次日清晨,项少龙和滕翼研究了山势后,拟定了五条路线,派人攀上去设置固定的铁圈,布置攀索。

    这些都是精兵团久经训练的基本项目,设备齐全,到天黑时,项少龙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脚蹬,迅速来到起伏不平,杂树丛生的山顶上。

    只见广达七、八里的高泽城,在脚下延展开去。

    而楼无心则正指挥大军,日夜攻城,好引开叛军的注意力。

    喊杀和矢石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纪嫣然三女这时亦爬了上来。娇喘细细地蹲在项少龙和滕翼之旁。

    此处离下面足有七十丈的距离。普通人看下去确是触目惊心,但对一向以乌家牧场附近,比这处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室作练习场地的精兵团员来说,这座石山实属小儿科之极。

    滕翼一声令下,身手特别了得的荆善、乌舒、乌吉着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找到落足点后,再设置钉圈,设置新的攀索。

    他们的设备依足二十一世纪爬山专家的设计,靠着腰间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闪电,似玩游戏般轻松容易。

    迅那间四人抵达山脚的草丛内,与莴泽城南的后城墙只隔了一条护城河。

    城墙上的守卫都到了另三堵城墙去协防,只在几座哨楼处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灯光难及的暗黑下方。

    滕翼再度发令,乌家特种战士照着平时训练,借着峭壁上小树的遮蔽和夜色的掩护,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时荆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过护城河,并设置横渡河上的索子。

    纪嫣然凝望城内像蚁般忙碌的守城军民道:“单看这情况便知道它只是一个靠武力维持的政权,居民都是被鞭子强迫去做搬运的劳工。”

    众人仔细一看,果如纪嫣然所指。城民只是在监视和鞭打下被迫负起种种守城的任务,一派无可奈何神气。

    这时一队人策马由另一端巡逻过来,提着风灯往城下和后山照射。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躲了起来,荆善四人则伏到墙脚处,最担心的是那四条横过河面的长索,只要对方稍为留神,定可发觉。

    索子虽漆上了不会反光的黑油,但终非是无形之物。

    项少龙人急智生,当那批人的灯光快要把索子纳入光照里时,撮唇发出一下尖锐的夜枭叫声。

    那些人自然举灯往后山照来,当发现不到什么时,早越过了索子处,迅速远去。

    众人都抹了一把冷汗。

    善柔凑过来道:“算你这家伙有点办法!”荆善等射出钓索,挂上城头,迅速攀了上去,灵活如猴,分别潜往解决哨楼内的守卫。

    乌家战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动作敏捷,干脆利落,表现出惊人的效率。

    项少龙看得自豪不已,纵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部队。也不外如此水平。

    此时有近千人落到山脚处,到达城上者则取出弩箭。扼守城墙上所有战略位置。

    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痒了,要先行一步。”

    项少龙道:“一起下去吧!”当项少龙等抵达墙头时,过千乌家精锐分作四组,准备沿城墙分左右两方杀过去和攻进城内。

    滕巽射出讯号火箭,通知攻城的楼无心他们已成功进入城内。

    项少龙派人守着各个登城的路口后,领着三女和五百战士,来到城内。

    滕翼则负责占领墙头。

    号角声起。

    蓦地全体战士齐声呐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城内军民一齐愕然时,杀声震天而起,只见后城墙处高插“庄”字大旗,以数百计的战士从城上飞将军般杀至。

    那些被迫的城民,一齐发喊,丢下正搬运的滚木石头等东西,四散逃走,还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混乱像瘟疫般散播着。

    项少龙等由城墙的梯级蝗虫般涌下来,弩箭如雨飞射,敌兵纷纷倒地,转眼便控制了后城门的广场和附近的建筑物。

    项少龙命人打开城门和放下吊桥,同时指挥手下占领屋顶,布防坚守。

    冲前来的敌人都给射了回去。

    己方的人却源源不绝从城门涌进城来,还送进了长矛高盾等重武器。

    滕翼等则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势如破竹地攻下了西北各小半截城墙。

    楼无心的攻城队伍则全力攻击东门,把敌人的主力牵制在那里。

    占领了西北城墙的己方部队,居高临下,以强弓劲箭,扫清在城内下方奔走拦截的敌人。

    项少龙见时机已至,挥臂发令。

    一排排的乌家战士,在劲箭的掩护下,持矛挺戟地往东、西、北三门杀去。战况凄厉惨烈。

    墙上的乌家战士又高喊道:“弃械蹲地者不杀,弃械蹲地者不杀!”不断重覆着,这当然是学过现代心理战的项少龙想出来的妙计。

    多处房舍均为火焚烧,烈焰从屋顶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开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内,狼烟蔽天,星月立即黯然无光。

    守兵纷纷抛兵弃甲。与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广场通衢之间,士气全消。

    城内已成混战之局,乌家战士结成一个个组织严密的战阵,不住扩大占领的范圈。

    城墙上的战士更不断挺进,杀得顽抗者血流成河,尸伏墙头。

    受伤者均被迅速运返南墙,由专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

    今趟是这支特种部队首次在大规模战争中初试身手,果是非同凡响。

    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头阵下,项少龙领着三女和十八铁卫,成功破入内城,此时西、北两门刚落入控制中,并打开了城门,让己方人马狂涌入城。

    守内城的敌兵苦苦抵抗,项少龙等扑了上去,左冲右杀,不半晌突破了内城门的防守,朝王宫杀去。

    敌兵知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

    项少龙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处看管。楼无心和庄孔已率领数千精兵,冲了进来,两股人马会合后,更是势如破竹,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就攻进了王宫内。

    宫内乱成一片,哭声震天,宫娥妇孺搂作一团,颤抖求饶,守兵则纷纷跪地投降。

    项少龙心生怜惜,着人好好安抚和照顿他们。

    “砰!”主殿门被硬生生撞了开来,只见一群三十多个敌方将士,举剑团团护者中间一名身穿王服,头顶高冠的青年,气氛凄壮激烈。

    外面的喊杀打斗声逐渐疏落,显示高泽城已落入攻城军的手上。

    项少龙等在这群人前重重排列,数十张弩箭直指殿心的敌阵。

    庄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则杀无赦!”楼无心凑到项少龙耳旁道:“此子作恶多端,曾奸淫妇女无数,死不足惜。”

    那王服青年昂头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宁死不降!”项少龙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这处由你主持吧!”

    叹了一口气,招呼三女掉头走出殿外,后面传来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和惨叫声,然后一切渐归静默。

    收复高泽的三天后,项少龙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庄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赶回咸阳去。

    今次入楚可说是收获完满,不但成功杀了田单,又为楚国和滇国做了好事。但由于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咸阳,故众人凯旋而归的气氛大为减弱。

    入关时,老朋友安谷奚亲自把他们迎入关内。

    项少龙见秦军人人臂缠白纱,便知不妙。

    果然安谷奚惨然逋:“徐相遇袭重伤,未到咸阳便死在途中了。”

    项少龙涌上滔天恨意,吕不韦确是比豺狼更恶毒,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顾秦国的大局,凡是阻碍他的东西,都不择手段地加以清除。

    自己和他本是有恩无怨,只因庄襄王、朱姬和小盘亲近他,就要来害死自己。

    现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于死地,更教人切齿痛恨。

    安谷奚叹道:“此事已证实是春申君所为,楚人虽把春申君首级送上,又允割让五郡以求和,但我们岂肯就此罢休呢?”项少能与他并骑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吕不韦的奸计了。现在他就是要利用国家危急的形势,扩大自己的权力。杀徐相的真凶,正是吕不韦,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线的傀儡罢了!”安谷奚色变道:“什么?”翌日项少龙立即起程,赶回咸阳去。

    这时刚过了立冬三天,气候严寒。不知不觉间,他们离开咸阳足有五个月了。

    十八日后,咸阳终于出现眼前。

    精兵团自行返回乌家牧场,而项少龙、滕翼,纪嫣然三女和十八铁卫则强撑着劳累的身体,回到咸阳城去。

    入城时又听到另一个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

    这病是给气出来的。

    徐先遗体运回咸阳,鹿公对尸狂哭,当场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末平一披又起。

    项少龙等急匆匆赶往上将军府去。

    踏进府门,人感不妥。

    府内挤满了王陵等将领大臣和鹿公的亲族,哭声阵阵。

    项少龙还以为鹿公已去了时,王陵把项少龙拉进内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吧。他一直牵念着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项少龙热泪夺眶而出。

    忽然间,他知道事实上他不但把鹿公当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长者。深心中还把他当作了亲人,对他有种儿子对父亲的亲切和依恋。

    鹿公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困难地呼吸着。

    小盘站在榻旁,紧握着他的手,神情肃穆得教人吃惊。

    鹿丹儿跪在榻子的另一边,哭得昏天黑地,两位看来是她长辈的贵妇在照顾她。

    荆俊、昌文君、昌平君、吕不韦、管中邪、李斯、缪毒等全来了,守在门外处。

    众人见到项少龙,都露出欣喜神色。

    吕不韦还摆出欣然之貌,搂上项少龙肩头,低声道:“少龙回来就好了,快进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吧。”

    项少龙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挣开他的搂抱时,吕不韦放开了他。

    荆俊扑上来,抓着他眉头,叫了声“三哥”,忍不住失声痛哭,闻者心酸。

    小盘龙躯一震,别过头来,见到项少龙,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态却出奇的平静,只缓缓道:“太傅快进来!”榻上的鹿公“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小盘沉声道:“扶丹儿姑娘出去吧!”鹿丹儿站起来要抗议时。双腿一软,昏倒在两妇怀里,荆俊忙冲了过去把她抱了出来。

    项少龙来到榻旁,此时房内只剩下小盘和项少龙两人,由于小盘没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进来。唯一敢在这情况下闯进去的吕不韦又心中有鬼,选择留在房外。

    鹿公猛一睁目,眼光扫过两人,脸上现出一片红晕,竟挣扎要坐起身来。

    项少龙和小盘对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见到了项少龙而回光反照,命难保矣。

    两人扶着他坐了起来。

    鹿公眼角泻下热泪,哑声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贼害死的。”

    项少龙凄然点头,热泪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鹿公分别紧抓着两人的手,颤声在两人耳边道:“保储君,杀奸贼,为我和徐先报仇,切记,切记!”随即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归天。

第一章 因爱成恨

    

    不见半年,小盘更成熟了,更懂隐藏内心的感情。

    离开了上将军府,项少龙随小盘返回王宫。滕翼和纪嫣然等则回到乌府去,至于鹿公的身后事,交由小盘派来的司礼官全权负责。

    到书斋内只剩下小盘和项少龙时,小盘一掌拍在几上,狂怒道:“这奸贼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项少龙颓然在他下首坐了下来,沉声道:“为何会派徐先到寿春去呢?”

    小盘似怕给他责怪地解释道:“吕不韦力陈必须连楚齐攻三晋的策略,坚持要徐先去与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为后。太后不知是否受了缪毒所惑,亦与王绾、蔡泽等大力支持吕不韦,我迫于无奈下,只好同意了。当时只以为吕不韦是想把徐先调离咸阳一段时间,使鹿公不敢动他,那知楚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袭杀代表寡人的使节。”

    项少龙首次对朱姬生出怨恨,默然无语。

    鹿公、徐先、王齿,一向是军方三大支柱,现在只剩下王齿,此人又倾向吕不韦,辛辛苦苦建造出来的形势,竟毁于一夜之间。

    军方重臣中,勉强还有个王陵是站在他们的一方。其他的如蒙骜则是吕不韦直系分子,杜壁又心怀叵测,局势之险,确是来秦后从未有过的。

    小盘叹道:“现在最头痛是徐先死后空出来的左丞相一缺,吕不韦举荐王绾,太后亦倾向这决定,我实在很难反对。论资历,除蔡泽外,没有人比王绾更有当左丞相的资格了。”

    项少龙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用上什么手段,我们绝不容这左相之位落到吕不韦的人手上,否则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吕不韦的囊中之物了。”

    转向小盘道:“储君心中有什么人选?”

    小盘道:“若任我选择,我会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胜于王绾。”

    项少龙摇头道:“论能力,李斯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他却非秦人,纵使没人反对,也不该在你阵脚未稳时如此提拔外人,这只会令秦人离心。”

    小盘默然片晌后,点头道:“师傅说得对,眼前确不该这么做,唉!你回来就好了!终有人可为我出主意。”

    项少龙定睛望了小盘一会后,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能把事情拖到现在。”

    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可是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喃喃道:“这个人选,首先须是秦人。且是我们可能绝对信任的,另一个条件就是他年轻而有大志,不会轻易让吕不韦收买过去,同时要很清楚我们和吕不韦的关系,又要得到军方的支持,这个人到那里去找呢?”

    小盘叹道:“这个人就是师傅你,但我却知道你定会拒绝的。”

    项少龙一震这:“我想到了,这人就是昌平君!”

    小盘愕然半晌后,捧头道:“他是否嫩了点呢?”

    项少龙道:“当然是嫩了点,但这一招却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的是昌平君,暗的却是李斯,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绾也很难和他争持哩!”

    小盘一头雾水道:“修栈道这句话我明白,但陈仓是什么东西呢?”

    项少龙暗骂自己又说错话,因为这是发生在很多年后的楚汉相争之时,小盘自然不知道,胡诌道:“那是指一个陈旧空置、不为人所注意的仓库,总之实际上是由李斯当丞相,昌平君则是站出来当幌子。”

    小盘仍在犹豫,苦恼地道:“可是昌平君的宝贝妹子正和管中邪过从甚密,若羸盈嫁了给管中邪,会否有问题呢?”

    项少龙道:“若在以前,多少会有点问题。但只要让昌平君兄弟知道徐先是被吕不韦害死,哪就算管中邪娶了他兄弟的娘都没有用。”

    小盘棒腹苦笑道:“师傅莫要逗我,现在实不宜大笑。”

    项少龙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兴索然,肃容道:“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须把王翦调回来,凭他以对抗王齿、蒙骜和杜璧,我敢断言他必可成为我大秦军方的中流砥柱。再配以桓奇,辅以王陵,会比徐先和鹿公更厉害。”

    小盘霍地站了起来,道:“但太后那关怎么过呢?她定以昌平君经验未够而拒绝此议。”

    项少龙呆了顷刻,断然道:“此事由我亲自去和她说。”

    小盘摇头道:“太后已非以前的母后了,缪毒得到宠遇后,太后对他更是迷恋,又觉得我愈来愈不听她的话。我看师傅对她的影响力亦大不如前

    而吕不韦现在很拉拢缪毒,否则母后就不会支持吕不韦。”

    项少龙微笑道:“那我便和缪毒说吧!我才不信他肯让吕不韦总揽大权,现在我回来了,他再非孤掌难鸣,该有背叛吕不韦的胆量。”

    小盘点头道:“就照师傅的意思办,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吕不韦和管中邪召入宫来,再由师傅安排人手,把他们用乱箭快剑一股脑儿杀了,然后随便给他们一个罪名来收拾残局。”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此乃下下之策,现在大部份兵力都掌于蒙骜手上,这么做谁都不知会惹来什么后果,而且宫内处处都是吕不韦的眼线,一个不好,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小盘叹了一日气,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想起太子丹,问起此人情况。

    小盘若无其事道:“吕不韦把他请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来,现时生死未卜,而他的手下就给软禁在宾馆处,不准踏出大门半步,由管中邪的人负责看管。我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要烦的事又太多了,所以一直没有过问。”

    项少龙愕然看着他,心底直冒寒气。

    秦始皇毕竟是秦始皇,讲功利而淡仁义。只看小盘的神态,便知他一点不介意吕不韦杀了太子丹,好除去统一天下的其中一个障碍。

    想到这里,已知若要打动小盘,使他在此事上帮忙,惟动之以利。

    想了一会后,长叹一声道:“储君这样做,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小盘一呆道:“连这都有问题吗?”

    项少龙正容道:“假若储君封此事不闻不问,那储君在田猎平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望,将会尽付东流,使人人都知道现在咸阳作主当家的人是那臭仲父吕不韦。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现在人家远道来吊祭你王父,竟硬给吕不韦把人拿去了,罪名却由你承担。以后东方六国还肯信你这不守道义的人吗?”

    小盘愕然道:“为何师傅说的和李斯说的如此近似?看来果然有些道理。但太子丹说不定已给吕不韦杀了哩!”

    项少龙摇头道:“吕不韦怎舍得这么容易杀死太子丹。此事摆明是针对我而来,另一方面则好让死鬼田单可对付燕国。”

    顿了顿冷哼道:“莫傲给我当众弄死了,去了老贼的首席军师,更使他颜面受损,以他这么好胜心重的人怎下得这一口气。但又苦无直接对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处下手,最好是我强闯相府要人,那他就可布局杀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小盘冷静地道:“但这事实暗中得到母后的支持,因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异议,都给母后和吕贼压了下去。嘿!我也很难办啊!”

    项少龙大感头痛,小盘说得对,不见大半年,看来朱姬真的变了很多。

    小盘道:“由明天开始,师傅定要参加每天的早朝。唉!现在愈来愈少人敢反对吕不韦了。”

    顿了顿又道:“应否把安谷侯调回来呢?”

    项少龙摇头道:“现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处,七成落到了蒙骜、王齿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则操于王翦和安谷奚之手,假若将两人全调回来,我们将变得外无援应,故万万不可。”

    顺口问道:“桓奇的应变部队弄了个什么规模出来呢?”

    小盘爽快答道:“桓奇和小贲两人亲自到各地挑选人材,现在已组成了近万人的新军。李斯给这支军队找了个名字,叫做“速援师”,听起来也过得去吧。”

    又冷哼道:“但吕不韦却对桓奇诸多留难,表面什么都答应,其实却是阳奉阴违。我想把李斯再升一级当军政院的司马大夫,但却给太后和吕不韦硬挡着,使寡人也动弹不得,师傅定要为我想办法才行。”

    项少龙大感头痛,没有了徐先和鹿公,而对方则有蒙骜和王齿,自己对用军和施政又一窍不通,怎斗得过吕不韦?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暗忖假若能把蒙骜争取过来,一切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此事虽是困难,但因吕不韦曾有杀蒙骜两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并非绝无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两兄弟处入手。触动灵机,心中已有计较。

    项少龙总结道:“暂时当务之急,是要把左相国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时把王翦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骜王齿两人,至于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处理好了。”

    再商量了一些细节,特别是关于太子丹方面的事后,项少龙才离开小盘的书斋。

    踏出斋门,一时间都不知该到那里去才是。

    最渴望的本是返乌府去见赵雅,但道义上则理该去慰问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则等人,而关键上最应见的人却是缪毒,好煽动他联手对付吕不韦。

    一颗心七上八落时,李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

    项少龙回过神来,大喜道:“李兄!”

    李斯一把扯着他,由侧门到了御园去。

    此时是午后时分,天上乌云密布,似正酝酿着一场大风雪。

    到了一座小亭里,李斯放开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吕贼真厉害,几下手脚,我们又要处于下风了。嘿!已干掉田单了吗?”

    项少龙点了点头。

    李斯立即双目放光,兴奋地道:“此事对我大秦统一天下,势将大大有利,而吕不韦再不能与田单互为声援,以操控东方六国了。”

    项少龙乘机问道:“现在吕不韦手上除了军方的蒙骜和王齿外,尚有什么实力呢?”

    李斯颓然道:“比起上来,军队方面反是吕不韦最弱的一环,至少在咸阳城我们的力量便要较他为优。”

    项少龙眉头大皱道:“我对朝廷的机制非常糊涂,李兄可否解释一二。”

    李斯愕然看了他好一会后,才点头道:“若真要详说清楚,恐怕项大人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简单来说,最主要可分三个阶层,最高层的当然是政储君,加上像我这般的辅政小臣,成为了内廷,嘿!只是这内廷已非常复杂了。”

    项少龙道:“我对内廷反为最是清楚,李兄不用解说,储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究竟两人职权上有什么分别呢?”

    李斯耐心解释道:“这要由孝公时商鞅变法说起,当是国君下设庶长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时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长集军政于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将商鞅车裂于市,从此集权于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长制,置将以代大良造制。把政军分了开来。而相则为百官之首,后来又因丞相职务过重,分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军,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长,而后者就是大良造了。”

    项少龙听得头都大了起来,问道:“那为何吕不韦总要管军队的事呢?”

    李斯苦笑道:“军政本就难以分开来,由于左右丞相都是直接辅佐国君,所以凡由国君决定的事,自然就要征询他们的意见,现在政储君年纪尚幼,太后又临朝亲政,形势自然更复杂了。”

    项少龙更感头痛,皱眉道:“那这两个丞相究竟是如何运作?”

    李斯从容答道:“左右丞相是通过四院去管治国家,四院就是军政、司法、税役和工务,分由司马、司寇、司徒、司空四位大臣执掌,现时左丞相管的是军政和工务,右丞相管的是司法和税役。鹿公本是司马,现在这位置自是腾空出来了。”

    项少龙待要再问,一名内侍来到亭外施礼道:“太后有请项大人!”

    项少龙和李斯对望一眼,均感不妙。

    大雪此时开始飘下来了。

    太后宫内,朱姬高坐鸾台之上,四名宫娥、四名内侍立于左右两后侧,而禁卫林列,排至殿门处。

    项少龙一见这等阵仗,便知不妙。因为朱姬是一方面摆明不肯和他说私话,另一方面则显示她是心向缪毒,故不愿独会项少龙,免惹缪毒不快。

    果然项少龙施礼平身后,朱姬凤目生寒,冷喝道:“项大人,你是否不把我这太后看在眼内了,一去大半年,回来后也不来向哀家请个安。”

    项少龙知道唯一招数就是以柔制刚,叹了一口气道:“太后息怒。只因……”

    朱姬打断他道:“任你如何解释,也难以息哀家之怒,项少龙,告诉哀家你和储君在搅什么鬼,什么事都鬼鬼祟祟,把哀家瞒在鼓里。当日田猎高陵君谋反,你们显然事前早得到消息,为何不让哀家知道?”

    项少龙这才知道她是要算旧账,苦笑道:“微臣纵有千言万语,在这耳目众多的情况下,也难以向太后一一道来,难道我可直告太后先王怎样,储君怎样,吕相怎样,徐相怎样吗?”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会后,软化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所有人给我出去,谁敢偷听的话,立杀无赦。”

    转眼间,一众侍从禁卫走得一干二净,还关上了所有殿门侧门。

    鸾座上的朱姬再叹一口气,声音转柔道:“早知拿你没法的了,说吧!”

    项少龙踏前两步,把心一横,索性在阶台边坐了下来,淡淡道:“吕不韦杀了徐相,害了鹿公,假若可再置我于死地,下一个必轮到缪大人了。”

    朱姬见他竟无礼至背着自己坐在台阶处,本要出言斥责,岂知项少龙语出惊人,剧震道:“你说什么?”

    项少龙把脸埋入手掌里,沉声道:“凡是挡在吕不韦权力之路上的障碍物,早晚都要给他一脚踢开。除了他自己外,什么都可以牺牲,太后该比我更知道这点了。”

    朱姬的呼吸沉重起来,好一会才道:“楚人把春申君的首级送了来,为徐先之死请罪,这事究竟与吕不韦有什么关系?你若不说清楚,哀家绝不饶你。”

    项少龙大怒而起,猛一旋身,瞪着朱姬道:“杀死徐先对春申君有何好处,若非田单怂恿,吕不韦在背后支持,许以种种好处,楚人那敢如此胆大妄为。哼!你要不饶我吗?找人来拿我去斩首好了,看看我项少龙会否皱半下眉头。”

    朱姬眼中射出森寒杀机,可是与他目光交锋了不到片刻后,立即败下下来,低下目光,轻轻道:“算我说话重了,那用发这么大的脾气哩!”

    项少龙见好即收,但横竖说开了头,断然道:“现在左丞相一位,人人眼红,假设再落入吕不韦之手,不单我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太后身边的人也没多少个能寿终正寝呢。”

    朱姬柔声道:“假若少龙肯当左丞相,我定会大力支持。”

    项少龙回复冷静,微笑摇头道:“不是我,而是昌平君。”

    朱姬愕然道:“昌平君怎能服众呢?为何不考虑王陵?”

    项少龙道:“因为我们需要王陵代替鹿公去管军政院,好驾御王齿、蒙骜、杜壁等人,昌平君虽德龄都差了点,但他乃王族贵胄,任他为相,实是安定大秦军心的最佳方法。太后别忘了西秦三虎将已去其二,王齿不但投向吕不韦,目下的声势更不及蒙骜,这世间每多趋炎附势之徙,到人人都靠向吕不韦时,太后和储君还有立足之地吗?”

    朱姬眼瞪瞪看了他好一会后,颓然道:“为何我总是说不过你呢?但此事非同小可,我还要考虑一下,你退下吧!”

    项少龙知道她要和缪毒商议,心中暗叹,却又无可奈何,怅然去了。

第二章 连消带打

    

    缪毒的府第位于王宫之旁,对面就是宏伟如小王宫、楼阁连绵的吕不韦新贼巢,外墙高厚,入口处是座高达三丈的石牌楼,镌了“仲父府”三个石刻大字,只是这种与国君争辉的霸道气势,就像商鞅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盘这未来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损败无疑,只可惜那是六年以后的事了。

    要捱过这六个艰危的年头,就必须与逐渐成“奸型”的缪毒虚与委蛇。

    在那出秦始皇的电影里,朱姬最后完全站在缪毒的一边,不但与吕不韦作对,也密谋推翻自己的儿子嬴政。

    电影内的解释非常简单,一切都归究在朱姬对缪毒的迷恋上。

    但项少龙却知道最少多了两个原因,就是朱姬分别对他和小盘的因爱成恨。

    其原因更是复杂异常。

    他项少龙是因命运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缪毒的爱欲操纵下愈陷愈深,致终于不能自拔。

    他由于问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离不开缪毒,所以下意识地去疏远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终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盘则因一向视朱姬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了妮夫人。亦希望她能像妮夫人般谨守妇道。在深心中,他除了庄襄王外,只能接受项少龙作他的父亲。现在朱姬不知自爱,恋上了声名狼藉的缪毒,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随之而来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厌,故对朱姬不但态度大改,还含有强烈的恨意,使两人关系日趋恶劣。

    在这种情况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倾向缪毒和吕不韦了。

    就像小盘正和项少龙在联手对付她那样。

    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和形势。

    项少龙唯一的手法就是挑起缪毒和吕不韦间的冲突和争端,并使朱姬只站在缪毒的一方,不再支持吕不韦。

    来到了缪毒的内使府,报上名字后,缪毒闻报,欣然迎出门来。

    这狼心狗肺的坏家伙一身官服,脱胎换骨般神采飞扬,隔远便微笑着施礼道:“闻得项大人远行归来,正想登门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驾光临,下官怎担当得起。”

    项少龙暗中骂了他的娘,因她竟生了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贼种出来。但表面当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刚见过太后和储君,才知咸阳发生了这么多事。来!我们找个地方仔细谈谈。”

    缪毒显然知道他见过太后的事,不以为异地把他引到东厢去,沿途遇上多起婢仆和家将,可见他是如何风光了。

    两人坐下后,婢仆退了出去,喝过奉上的茗茶,缪毒道:“太后和项大人说了什么密话呢?”

    项少龙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对自己余情未了。若不能释他之疑,休想争得合作机会,低声道:“我告诉太后,徐先是春申君奉吕不韦之命刺杀了的。”

    缪毒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扼要地作了解释,然后叹道:“若让左相之位落到吕不韦的人手内,那时连储君和太后都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缪毒怔了一怔,沉思起来。

    这正是项少龙的高明处。要知缪毒野心极大,而他的唯一凭藉就是朱姬。

    假若朱姬失势,他不但权势尽失,还得像以前般要仰吕不韦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样,未尝过甜头还好,尝过后就很难舍弃了。若要缪毒再做回吕不韦的奴材,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微笑道:“假若我没有猜错,吕不韦和管中邪现在一定用尽方法来笼络大人,就像他以前笼络我那样。”

    缪毒瞅了他一眼道:“请恕缪某宜言,项大人为何打一开始就对我那么看重呢?”

    项少龙以最诚恳的表情道:“这原因我只可以告诉缪兄一人,为的就是太后,我和储君都希望她能不感寂寞,加上我对缪兄又一见喜欢,这样说,缪兄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缪毒忍不住道:“项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

    项少龙暗骂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面上却装出不甘被误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当左丞相,先王在位时早已当了,缪兄该不会不知道此事吧?”

    缪毒当然知道此事,忙道:“项兄请勿误会,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谁还有资格和王绾争呢?”

    项少龙知他意动,叹了一口气道:“让我先说几句题外话,所谓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我项少龙亲手把太后和储君带到秦国来,本想就此归隐,与娇妻美婢们安享田园之福,这可说是我的梦想。岂知吕不韦这老贼多番欲置我于死地,又害得我妻婢惨死,所以我才要与吕不韦周旋到底。吕贼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项少龙离秦之日,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缪兄可明鉴我的心意了吗?”

    缪毒呆看了他一会后,伸出手道:“我明白了!”

    项少龙知他已被彻底打动,伸手与他相握,沉声道:“昌平君为左相,王陵代鹿公,缪兄同意吗?”

    缪毒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离开缪府后,领着十八铁卫,来到门禁森严太子丹寄居的行府,十多名都卫立即拦着入门之路,其中领头的都卫长施礼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府。”

    项少龙斜睨着他道:“见到我项少龙竟敢无礼拦阻,你叫什么名字?”

    那都卫长这才知大祸临头,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时没看清楚是项统领。”

    这时咸阳城内,可说没有人不知项少龙乃储君最亲近的大红人。又掌咸阳兵权,要动个小喽罗,连吕不韦也护不住,吓得众卫全跪了下来。

    项少龙那会和他们计较,冷喝道:“给我开门!”

    众都卫那敢反对,乖乖的把门打了开来,原来府内的广场另外还驻有一营都卫军。

    项少龙跳下马来,吩咐众铁卫守在府门处,自己则大模大样地举步入宅,都卫慑于他威势,没人敢吭声。

    太子丹的大将徐夷则、大夫冷亭、军师尤之和包括败于管中邪手上的阎毒在内的十多名高手听到声息,均到主宅大门来迎接他。

    见到项少龙,人人现出悲愤神色。

    到主厅坐下后,徐夷则愤然道:“项大人要给我们作主。”

    还是尤之冷静,问道:“干掉田单了吗?”

    项少龙点头应是。

    徐夷则等均松了一日气。

    要知若田单仍然在世,燕国就有大祸了。

    冷哼叹了一口气道:“怎也想不到吕不韦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把太子扣押起来,现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们不敢轻举妾动,否则纵使全体战死,亦要出这口鸟气。”

    项少龙道:“诸位放心,给个天吕不韦作胆,他也不敢伤害太子。否则将失信于天下。我看他只是答应了田单,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时闲,好让死鬼田单奸谋得遂吧!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迫着他放了太子,我暗里也要把太子救出来,好了!各位立即收拾行李,到我府去,否则说不定吕贼虽肯放太子回来,但却另使手段杀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等则见项少龙这么讲义气,完全不介意开罪吕不韦,无不感动,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装。

    不一会百多人集合在广场处,负责把守的都卫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干涉。

    此时蹄声传来,一队人马旋风般由外大门卷了进来,带头的自是管中邪。

    只见他神色冷然,飞身下马,来到项少龙身前,昂然道:“项大人且慢,下属奉有仲父之命,府内之人,不准踏出围墙半步。”

    徐夷则等一齐拔出长剑,刃光剑影下,气氛立即拉紧。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请问管大人有否仲父签发的手令文书一类东酉?”

    菅中邪愕在当场。

    他得手下飞报项少龙闯府的消息后,立即由官署赶来,根本尚未有机会见到吕不韦。强撑道:“下属奉有仲父口谕,项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面询。”

    项少龙“锵”的一声拔出长剑,笑道:“那就成了。我也奉有储君口谕,来此把人带走。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面询储君。谁若敢阻我,就是有违君令,立杀无赦,”

    众铁卫纷纷拔剑,把管中邪和十多名亲卫围个密不通风。

    管中邪脸色微变,知道若再出言顶撞或拦阻,立即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再看自己外围处一众手下,人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蝉,动起手来,保证没人敢上前插手。

    再看项少龙,只见他眼露杀机,摆明想趁这机会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亏,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项大人误会了,下属只是怕大人远道归来,不明现况,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与储君处置好了,大人请!”

    项少龙暗叫可惜,还剑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了。我还以为管大人连储君的命令都不听了,只忠于仲父一人。”

    管中邪心中一懔,想起吕不韦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终非秦君。所以只要秦储君有项少龙支持,除非吕不韦公然造反,否则就不得不遵从王令。

    徐夷则等和众铁卫,纷纷收起兵刃,跨上马背。

    项少龙眼尾都不看管中邪,领着众人驰出府门。心中一动,命乌舒把徐夷则等带返乌府后,立即与其他人直赴王宫,到内廷找到正和李斯议事的小盘,施礼道:“储君若要一杀吕贼的气焰,树立君权,眼前就有个千载难逢时的良机了。”

    小盘和李斯同感愕然,面面相觑。

    储君出巡声中,百多骑禁卫在前开路,昌文君、昌平君、项少龙、李斯前后左右簇拥着小盘,三百多骑声势浩荡的驰出王宫,往仲父府开去。

    刚好吕不韦由管中邪处知道项少龙带走了太子丹的人,怒气冲冲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宫找朱姬算项少龙的账,岂知却在路上撞个正着。

    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吕不韦一人策马来到小盘等面前,向小盘施礼后,先瞅了项少龙一眼,才沉声道:“未知储君要到何处巡视呢?”

    小盘暗骂我的事那到你来管,表面从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

    吕不韦愕然道:“储君找老臣所为何事?”

    小盘淡淡道:“听说丹太子到了仲父府上盘桓,寡人忽然很想见他,仲父请立即安排他与我相见。”

    吕不韦呆了一呆,眼中闪过森寒杀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颇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内。”别过头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统领还不为储君去查看一下吗?”

    小盘与项少龙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冷笑道:“仲父的说话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吗?要知丹太子是为吊祭先王而远道来此,乃我大秦贵宾,若果招待不周,连寡人也要担上责任呢。”

    再喝道:“昌平、昌文!你两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

    吕不韦想不到项少龙回来后,小盘立即变了另一个人般,不但不卖他的账,还语带责怪之意。哑口无言下,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挟着管中邪去了。

    小盘一夹马腹,往仲父府驰去,大队人马继续前行,吕不韦只好随在小盘之旁。

    项少龙、小盘和李斯三人都心中好笑,吕不韦今次最吃亏的地方,在于道理上站不住脚,所以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

    道上人民见到储君出巡,均纷纷拜伏路旁,向这威名日盛的年青储君致敬。

    尚未抵达仲父府,昌平、昌文君两人护着面色苍白的太子丹由府内出来。

    小盘拍马趋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别来无恙,寡人招呼不周之处,请太子大量包涵,万勿见怪!”

    太子丹见到项少龙那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向铁青着脸的吕不韦发话道:“这半年多来得仲父殷勤款待,异日必有回报。”

    吕不韦知他在说反话,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连演戏的兴趣都失去了。

    小盘转对吕不韦道:“仲父不是要入宫吗?只不知是要见太后还是想见寡人呢?”

    吕不韦差点语塞,想不到小盘这么厉害,若说要见朱姬,就是摆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储君的是非,但若说想见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尴尬地道:“老臣只是想与储君及太后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马两个职位的人选吧了!”

    小盘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将有公布,此事不用再说了,仲父请!”

    吕不韦愕然望向项少龙。

    项少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却暗笑吕不韦终领教到这未来秦始皇的霸气了。

    吕不韦为之气结时,小盘下令道:“我因忽然想起一事,未便久留,丹太子就先由少龙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宫了。”

    策马便去。

    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随。

    项少龙见吕不韦呆看着小盘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请!未将告退了!”

    再不理吕不韦,领着太子丹和众铁卫走了。同时知道从这一刻起,将进入与吕不韦正面对抗的形势,再无另外的选择了。

    返乌府途中,路经琴清府时,差点要溜进去找这美丽的寡妇一叙,不过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记挂着雅夫人和乌廷芳等,只好把这念头硬压了下去。

第三章 最后一面

    

    项少龙与太子丹回到乌府,徐夷则等做梦都想不到他转个身便救回了主子,无不大喜如狂、感激零涕。项少龙心悬赵雅、乌廷芳、宝儿等,告了一声罪,把招呼太子交给陶方和滕翼,忙往内宅走去,遇上的婢仆,见他回来,人人神情兴奋,恭敬施礼。

    穿过花园的回廊时,竹林后的小亭处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晰。

    他那有理会的闲情,走了尔步,脚步声响,一把女声在竹林小径间娇呼道:“大爷回来了!”

    项少龙别头望过去,原来是周薇。脸可能因生活写意,丰满了少许,比前更是迷人,盈盈拜倒地上,俏脸微红,神情慌张古怪。

    项少龙正奇怪她在与谁说话时,人影一闪,往大梁接赵雅回来的乌果由竹林小经处追了出来,还叫道:“小薇薇你!噢!项爷!小人!嘿!”跪到周薇之旁,神色尴尬。

    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乌果这家伙看中了周薇,正着力追求。

    当日自己曾鼓励荆俊追求周薇,看来荆俊是把目标转移到鹿丹儿身上去了,才给乌果个这可爱的家伙冷手执个热煎堆,心中亦感欢喜。

    周薇见乌果差点是肩碰肩地贴着她跪下,先狼狈地瞪了乌果一眼,才惶恐道:“大爷,小薇。”项少龙趋前扶起两人,欣然道:“小薇不用解释了,见到你两人在一起,我只有欢喜之情,那有怪责之念。”

    周薇俏脸通红,垂头道:“大爷,不是那样哩!”

    项少龙见她说话时不敢望自己,那还不明白她对乌果大有情意,想说话时,乌果跳了起来,欢呼声中,翻了一个勒斗,抓着周薇的玉臂摇晃道:“小薇薇!我说得不错吧!项爷定不会怪责我们的。”

    周薇挣脱了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给我滚,人家要服侍大爷。”

    项少龙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了。由今天开始,就由乌果服侍你吧!”

    言罢举步去了,留下乌果向周薇纠缠不清。

    快到后宅时,香风扑至,田贞、田凤两人奔了出来,投入他怀里,喜极而泣,家两只抖颤的美丽小鸟儿。

    项少龙拥紧两人,进入大厅。

    乌廷芳与纪嫣然正在谈心,快三岁的项宝儿正依恋在后者的怀内。

    乌廷芳见到项少龙,什么都忘了,跳起身往他扑来。

    项少龙放开田氏姊妹,把她搂个满怀。

    乌廷芳一边淡泪,一边怨道:“你这人哪!现在才肯回家。”项少龙对她又哄又逗时,纪嫣然抱着项宝儿过来,交到他臂弯内去。

    项宝儿箍着他颈,以清脆响亮的童音叫了声:“爹!”喜得项少龙在小脸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满家庭的亲情和温暖。

    纪嫣然笑道:“好了!快进房看雅姊吧!她该睡醒了。”

    项少龙知道赵雅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一震道:“雅儿怎样了。”

    纪嫣然神色一黯道:“她身体很虚弱,快去看她吧!她等得你好苦呢。”

    项少龙把项宝儿交还纪嫣然,顺口问道:“致致和柔姊呢?”

    乌廷芳欣然道:“她们三姊妹相会,什么人都不肯理会了。”

    项少龙吻了乌廷芳的脸蛋后,田氏姊妹兴高采烈地左右扯着他朝东厢走去。

    到了其中一间幽静的房内,赵雅仍熟睡未醒,一名俏婢在旁看护。

    田氏姊妹识趣地拉走了那名俏婢,待房内只剩下他和赵雅时,他坐到榻沿旁,心中高燃爱火,仔细打量这多灾多难的美人儿。

    赵雅明显地消瘦了,容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少了往日的照人艳光,却多添了三分憔悴的清秀之色,看得他的心扭痛起来。

    项少龙伸手抚上她面颊,心痛着叫道:“雅儿!雅儿!”

    赵雅缓缓醒转,张开眼见到是项少龙,一声娇吟,挣扎要坐起来。

    项少笼把她搂入怀里,凑上她的香唇,痛吻起来。

    赵雅不知那里来的气力,把他搂个结实,热烈反应,接着仰起俏脸,欣然笑道:“我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噢!为什么哭了?人家都没哭嘛!”

    项少龙倒在床上,与她相拥而眠,脸脸相对,一对手爱抚着她动人的肉体,叹道:“雅儿你瘦了!”

    赵雅吻了他鼻尖,欣然道:“我为了你那对顽皮的手着想,已每天强迫自己吃东西了,还要责怪人家吗?唔!记着不可翻人家的旧账,一句都不能说。”

    项少龙见她美目异彩涟涟,心中欢喜,道:“雅儿你定要康复过来,好陪我去游山玩水,尽情享受。”

    赵雅微笑道:“我的病是不会好的了,但只要在最后一段日子能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老天爷便再不欠我赵雅什么了。”

    项少龙涌起强烈的不祥感觉,责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定会痊好的,我对你的爱就是天下间最好的仙丹妙药,比什么大医师都要强过。”

    赵雅“噗哧”娇笑,俏眼闪亮,再献上香吻,才道:“扶人家起来吧,睡得人家累死了。”

    项少龙事实上真舍不得离开这舒服得他直沁心脾的榻子,无奈下把她拦腰抱起,并坐床沿。

    赵雅勉力搂着他脖子,娇柔无力道:“到外面走走好吗?看!下雪了!”

    项少笼望往窗外,果然雪花飘降,因不忍拂忤她,找来斗篷厚披风,把她里外裹个结实,才拥着她往院落间的小亭去,搂着她坐在石凳上,爱怜地道:“雅儿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呢?”

    赵雅贴上他脸颊,看着亭外雪白的世界,微笑道:“你是说以前吗?是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气力,坐和站都会头晕,有时想起你,心会痛起来。但在一切都很好了,还很想吃东西哩!”

    项少龙离开了她少许,道:“我教人弄东西给你吃好吗?爱吃什么呢?”

    赵雅眼中射出海漾深情,含笑摇头道:“不!那只是一种感觉,现在我只要你抱着雅儿,让雅儿知道项少龙仍是那么疼我,雅儿已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细审她的玉容,只见她脸色红润了起来,一对秀眸闪烁着今人惊心动魄的奇异神采,失去了的艳光似又重现粉脸之上,心中欢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雅柔声道:“赵大他们对雅儿忠心耿耿,你看看有什么事适合他们的,便着他们给你效力吧!为了我!他们均尚未成家立室,这心愿要靠你为雅儿完成了。”

    项少龙这才大觉不妥,剧震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赵雅淡淡笑道:“看!这大雪多么美丽,把人世间一切丑恶的事都净化了。雅儿虽有过很多男人,但真正爱上的只有少龙一个,其他都忘记了。本来我在大梁早该死去了,只是知道还有机会再见你,才坚持着撑到这一刻,刚才若非你唤我,恐怕再醒不过来了。少龙啊!不要哭好吗?”伸手以衣袖为他抹拭热泪。

    项少龙全身冰冷,心如刀割,柔肠寸断,颤声道:“雅儿不要吓我,你定要坚持下去,这世界仍有很多美妙的东西,等待你去品尝享受。”

    赵雅柔情似水地微笑道:“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我还记得第一次在邯郸街头见到你时,那时你衣衫褴褛,一副落魄模样,可是那种比任何王侯贵胄更骄傲的爽飒英姿,便使雅儿无法按得下心中的情火。”

    顿了顿,眼中射出无比炽热神色,轻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记得你在人家小楼说过这两句美丽的诗文吗?那是雅儿一生人中听过最美丽的情话。人家之所以狠下心留在大梁;就是因着这两句话,不过最后仍是忍不住来见你。”

    接着死命拥紧他道:“少龙啊,你就是赵雅那滴蜜糖了!求你吻吻人家好吗?”

    项少龙的心碎作万千片,神伤魂断中,封上她灼热的香唇。

    赵雅热烈地反应着,呼吸出奇的急促。

    然后她软倒项少龙怀里,唇皮转冷。

    项少龙骇然离开她香唇时,才发觉她竟断了气。

    可是她嘴角犹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秀眸轻闭,像只是酣睡了过去。

    但他却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因她能延命到今天,都只靠强撑着要见他这最后的一面!赵雅的逝世,使项少龙感到自己在邯郸的过去也随之而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

    与自己有关系的三位赵国王族美女,均先后死去,每一趟都狠狠打击了他,到这刻他已有麻木不仁的感觉。

    他实在太伤感劳累了。

    同一天内,他目睹了鹿公和赵雅的先后辞世,两者都是突如其来,教他再受不起这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把赵雅的后事交给陶方去办理后,他依赵雅遗命安抚了赵大等人,便实在支持不住,躲回房里痛哭一场,再沉沉睡去。

    醒来时发觉乌廷芳蜷睡怀内,忙哄她起来,匆匆梳洗后,朝王宫赶去。

    滕翼、荆俊、十八铁卫负责护行。

    现在与吕不韦的斗争愈趋激烈,随时有被伏击行刺之险,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

    项少龙尚是首次参加朝会。

    在一般的情况下,像他这种守城的武官,根本没有参加早会的可能,幸好项少龙另一个身分是太傅。传统上当储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别钦准下,是可出席朝会的。刚进宫门,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项少龙截着,走到一旁说话。

    两人又惊又喜,显是知道了在他提议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选人。

    众人下马后,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该感激你还是该揍你一顿了,储君昨晚深夜找了我去说话,说你推荐我代徐相。唉,为何你自己不干呢?若你肯做左相,我们这批人无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点怀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时,那就变成因福得祸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这两个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反怕了升官发财,真是笑煞旁人了。”

    荆俊捧腹道:“有储君和我们在背后撑你们的腰,确是不行时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哩!”

    昌平君气道:“你们倒说得容易,吕不韦现在权倾朝野,人人均趋炎附势,争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说话。少龙你自己躲在一旁,却教我去与他抬杠作对,以后我还有安乐日子过吗?”

    项少龙搂着他肩头,淡淡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嘿!什么苦其心志,放心吧!有李斯在后面给你打点出主意,吕不韦又没有了莫傲,还怕他什么呢?来!我们该进去了。”

    昌平君怀疑地道:“李斯的公务这么繁忙,何来时间助我?”

    项少龙向滕翼等打了个道别的手势后,扯着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礼中,小盘稳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后侧处。

    大殿王座的台阶共分两层,小盘的亲卫由昌平君、昌文君两人统率,由王座下的台阶直排至殿门处,气氛庄严肃穆。

    除禁卫外,入殿者均不准携带兵刃。

    七十多个文臣武将,穿上整齐官服,雁列两旁,右边以吕不韦为首,接着是王绾、蔡泽、贾公成、云阳君嬴傲、义渠君嬴栖等一众文臣,李斯和缪毒分别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职算相当高了。

    另一边则以王陵为首,跟着是王齿、蒙骜、杜璧。

    项少龙身为太子太傅,地位尊崇,居于杜璧之下,打后还有近三十人。

    小盘首先表示了对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殓将于七日后举行,当然是由他亲自主持了。

    项少龙见小盘从容自若,隐有未来秦始皇的气概,心下欣悦。

    各人正待禀奏,吕不韦首先发言道:“太后、储君明鉴,我大秦现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东郡民变,接着徐相在魏境遇袭身亡,鹿公又因忧愤病故。诚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补空缺,励精图治,再张威德。”

    顿了顿,又冷哼道:“血债必须血还,否则东方小儿,会欺我大秦无人矣!”

    王齿怒喝道:“楚人实在欺人太甚,以为送上春申君首级,割让五郡,就可平息我们的怒火,确是太天真了。”

    众臣纷纷附和。声势浩荡。

    小盘冷冷审视众人的反应,淡然道:“是否须向楚人讨回血债,因此事内中另有隐情,暂且按下不提。至于徐相和上将军空出来的两个遗缺,寡人与太后商量过后,已有主意。”

    吕不韦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见后者毫无反应,心知不妙,沉声道:“徐相遇袭致死一事,连楚人都直认不讳,未知尚有隐情?请储君明示。”

    小盘不悦道:“寡人刚说过暂把此事摆在一旁,就是摆在一旁,仲父难道听不清楚吗?”

    这几句话说得极不客气,吕不韦脸色微变,向王齿和蒙骜使个眼色,闭口不言。

    没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顶撞小盘。

    王齿等想不到小盘如此强硬,一时间不敢冒失发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后,君主集权于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对,小盘确可为所欲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则他的话就是命令。

    小盘却是暗中称快。自项少龙离秦后,在朱姬和吕不韦的压力下,他一直在忍气吞声。现在项少龙回来了,无论在实质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势大改,那还不乘机伸张君权,借打击吕不韦来达到震慑群臣的目的。

    他若非这样的人,日后就轮不到他来作始皇帝了。

    大殿内一时静至落针可闻。

    朱姬首次发言道:“军政院大司马一位,由王陵大将军补上,众卿可有异议?”

    项少龙听得心中暗叹,想到若这番话由小盘这未来秦始皇说出来,那会征询各人意见。

    王齿乃王陵同族之人,闻言欣然道:“王陵大将军确是最佳人选了。”吕不韦本属意蒙骜,但在这情况下,朱姬既开金口,已是无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知道是他从中捣鬼。

    蔡泽倚老卖老,躬身道:“左相国之位,事关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倾服,未知太后和储君心中的人选是谁呢?”

    这回轮到朱姬说不出话来。因为若说德高望重,何时才轮得到昌平君?项少龙望向站在阶台上守卫一侧的昌平君,只见他垂头不语,胀红了脸,显是心中惊徨,知道若这时不为他制造点声势,待群臣全体附和蔡泽,说不定朱姬会拿不定主意。

    哈哈一笑道:“蔡公说得好,不过微臣以为尚未足够,愚意以为有资格补上宰相此位的人,必须符合三个条件。”

    接着转向小盘和朱姬躬身道:“太后,储君明鉴,可否让微臣略陈己见?”

    小盘大喜,向朱姬请示了后,欣然道:“项太傅请直言,不要有任何顾忌。”

    吕不韦等均心叫不好,偏又无法阻止。

    杜璧则脸带冷笑,在他的立场来说倒宁愿这左相国之位,不是落到吕不韦手下的人去。

    王齿虽倾向吕不韦,但终属秦国军方本土势力的中坚人物,对项少龙亦有好感,所以只要项少龙说得合理,他自会支持。

    此中形势,确是非常微妙。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须有真材实学,足以担当此职。至于德望是可培养出来的,在目前反非那么重要。就以吕相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么一番情景,但现在谁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这第一个条件背后的道理。”

    众人均哑口无言,盖因项少龙硬将此事扯到吕不韦身上,若还出言反对,反变成针对吕不韦了。

    吕不韦差点气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过去,但这一刻偏是有口难言。

    蒙骜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请问项大人,另外两个条件又是怎样呢?”

    项少龙从容道:“左相之位,辖下大部份均为军政统属,故此人必须来自军方将领,且为了稳定军心,此人须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军将,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将心悦诚服,此条件至关紧要,绝不可草率视之。”

    这么一说,等若把王绾或蒙骜当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

    而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杜璧和王齿,昌平君仍差了一点点。

    吕不韦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是欲语无言,因为项少龙确占在道理的一方。

    秦国的军方将领,自王齿下,无不颔首同意。

    小盘拍案道:“说得好,现在连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个条件了。”

    项少龙先谢了小盘的允同,微笑道:“第三个条件,是此人必须年青有为,以能陪伴储君一同成长,藉以保证政策的延续。这立论虽似大胆,但其中自有至理,只要细心一想,便知其中之妙。”

    坦白说,这本是项少龙三个条件中最弱的一环,群臣登时起哄,议论纷纷。

    吕不韦呵呵一笑道:“项太傅这最后一个条件,实大有商榷之余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选是谁呢?”

    小盘哈哈笑道:“项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静了下来。

    昌平君跑了出来,跪伏龙阶之下。

    小盘肃容道:“由今天开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决,众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节!”

    项少龙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气得脸无人色的吕不韦,带头跪拜下去。

    原本没有可能的事,就这样变成事实了。

    关键处自是先取得了缪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来,缪毒和朱姬的一方,亦与吕不韦公然决裂,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第四章 悬金市门

    

    就在昌平君成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众返回燕国,项少龙使刘巢、蒲布两人率都骑护行,以免吕不韦再使阴谋手段。

    与太子丹等依依惜别后,项少龙离城返回牧场去,好安葬赵雅。由于家有丧事,所以依礼没有参加鹿公葬礼。

    至诸事办妥,已是十天之后。小盘三次派人来催他回城,项少龙此时逐渐从悲痛中回复过来,决定了明早回城。

    这天自黄昏开始,一直下着大雪,项少龙偕纪嫣然拜祭过赵雅后,并肩归家。

    纪嫣然握紧他的手,柔声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会很不高兴哩!”

    项少龙愕然道:“你见过她吗?”

    纪嫣然点头道:“见过了!她亦知道雅夫人去世的事,否则已不肯原谅你了。”

    项少龙苦恼地道:“你不是说过要我不可碰你清姊吗?为何现在又似鼓励我去找她呢?”

    纪嫣然幽幽叹道:“或者是因为出于我对她的敬爱吧!我看她对你是愈来愈没有自制力了。否则就不会在你回来后第二天即纡尊降贵前来找你。表面她当然说得像只是来找我,可是当知道你去了参加朝会,整个人立即变得无精打采,唉!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此时刚跨进后院,人影一闪,善柔拦在两人身前。

    两人吓得放开了紧牵着的手。

    善柔伸手拧了一下纪嫣然脸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儿!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会呢!”

    纪嫣然想不到会给善柔作弄,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纪嫣然稀罕他吗?”娇笑着去了。

    善柔主动拉起项少龙的手,到了园内的亭子里,转身抱紧了他,叹了一口气道:“项少龙!我要走了!”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善柔推开了他,扭转娇躯,微嗔道:“说得这么清楚,你还听不到吗?我要走了!”

    项少龙移前箍着她的小蛮腰,沉声道:“柔大姊要到那里去?”

    善柔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耍问好吗?总之我明天就要返齐国去。或者将来某一天,会再来找你也说不定。”

    项少龙想起在楚国时她说过的话,当时她虽曾于事后半真半假的否认过,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说不定会是真的。想到她因某种原因要投进别个男人的怀抱去,不禁大感泄气,但久无可奈何,一时说不出话来。

    善柔低声道:“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否心中恼人家哩!”

    项少龙放开了箍着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资格恼你,柔大姊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到我项少龙干涉?”

    善柔旋风般则转身来,双手缠上他脖子,秀眸射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温柔道:“让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属于你项少龙一人的,只听你的差遣和吩咐,同时也要你记着,善柔永远都忘不了项少龙,只恨善柔曾对别人许下诺言,细节其实早告欣你了。”

    项少龙望向亭外漫天飘舞的白雪,想起了苦命的赵雅,心中的痛苦掩盖了对善柔离开而生出的愤怨,点头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生总不会事事如意的,我项少龙只好认命了。”

    善柔一言不发,伏入他怀里,终给项少龙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内滚动的泪光。

    翌晨醒来时,善柔已悄然去了。

    项少龙硬迫自己抛开对她的思念,起身练剑。

    纪嫣然兴致勃勃地取枪来与他对拆,乌廷芳、田贞姊妹和项宝儿都在旁鼓掌喝彩,乐也融融。

    纪才女的枪法确是了得,施展开来,任项少龙尽展浑身解数,仍无法攻入她枪势里,收剑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风了。幸好我还有把别人欠我的飞龙枪,待我这两天到醉风楼向伍孚讨回来,再向才女领教。”

    纪嫣然横枪笑道:“家有家规,你若想为妻陪你度夜,必须击掉人家手上之枪才行,廷芳等就是见证人。”

    乌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项少笼不怀好意地笑道:“若纪才女自问抵挡得为夫的挑情手段,就即管夸下海口吧!”

    纪嫣然霞烧玉颊,大嗔道:“若项少龙是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体投降了,亦绝不会心服的。”

    项少龙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励自己用功上进,正容道:“放心!我只是说笑而已!才女请给我三年时间,我必能把你收服。”

    纪嫣然杏眼圆睁,失声道:“三年?”

    项少龙大笑移前,把她拥入怀里,安慰道:“三天我也嫌长了,怎舍得让才女作茧自缚,守三年生寡,哈……”此时荆善来报,乌应元回来了。

    项少龙大喜时,乌廷芳早抢先奔了出去迎接。

    到得主宅大厅,神采飞扬的乌应元正给乌廷芳缠得老怀大慰,陶方则向他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番热闹扰攘后,乌应元抱起项宝儿,坐下来与项少龙和陶方说话,乌廷芳主动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溢着温暖的亲情。

    乌应元夸奖了项少龙几句后,笑道:“我今趟远赴北疆,看过了乌卓所拣的地方,果然是风水福地。人间胜境、水草肥茂,现在乌卓建起了一个大牧场,又招纳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压的弱少民族来归,声势大壮,但也更须多些人手调配,否则恐怕应付不了匈奴人。”

    项少龙道:“我正有此意,因为王翦很快会被调回咸阳,若没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们的了。”

    乌应元道:“我和小卓商量过,最少要调二千人给他才行,有问题吗?”

    项少笼道:“绝没有问题,就这么定好了。”

    乌应元放下心事,转向陶方道:“陶公你负责安排一下,我想把乌族的人逐步撤离秦境,那里确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们以后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人了。”

    又商量了些细节后,项少龙这才偕诸女和铁卫返咸阳去了。

    回城后,项少龙第一件事就是入宫见小盘。

    小盘见领少龙到,大喜,如常在书斋见他,坐下后,劈头便道:“廉颇丢官了。”

    虽说早在算中,项少龙仍涌起难过的感觉,赵国从此就是郭开和庞爰的天下了,只不知李牧的命运又是如何?

    小盘显是对廉颇忌惮非常,如释重负道:“没有了廉颇,赵人等若没有了半壁江山,若连李牧都给赶走了,赵人亦完了。”

    项少龙知他对赵人怨恨至深,对此自己亦难以改变,沉声道:“赵人杀了廉颇吗?”

    小盘淡然道:“廉颇老谋深算,一见势色不对,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听说他给气病了,唉,他实在太老了,再无复当年之勇。”

    项少龙听得心情沉重。

    小盘叹道:“只恨李牧却在雁门大破匈奴,看来他还有段风光日子,只要一天有李牧在,我们也休想亡赵,现在只好找韩魏来开刀。”

    项少龙想起韩闯、韩非子和龙阳君这群老友,心情更是低落。

    他最关心的当然是龙阳君;道:“若魏人起用廉颇,恐怕攻魏非是易事。”

    小盘误会了他的意思,低笑道:“师傅放心好了,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也。年初时廉颇才率师攻魏,取了魏人的荣阳,魏安厘王对他恨之入骨,今趟他到大梁去,不宰了他来下酒,已是非常客气,那还会用他呢?”

    项少龙哑口无言时,小盘岔开话题道:“现在吕不韦聘用了韩人郑国来为我大秦筑渠,工程开始了已年余,计划从仲山引泾水至瓠口,使水向东行,入北洛水。

    此事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使我们暂时无力大举东进,只有能力对韩人用武,蒙骜现在密锣紧鼓,征集新兵,加强实力,但我却有另一个想法,希望由师傅亲自带兵出征,若能立下军功,就可把蒙骜和王齿等压下去了。”

    项少龙暗吃一惊,忙道:“现在尚未是时候,若我走了,说不定吕不韦会弄些什么花样出来,至少要等昌平君站稳了阵脚才成。”

    小盘叹了一口气,确是觉得项少龙的话很有道理,故不再坚持。旋又兴奋起来道:“想想那天早朝我和师傅一唱一和,把吕不韦等人压得抬不起头来,确是精彩绝伦。”

    项少龙道:“吕不韦定不会服气的,这几天来又弄了些什么把戏出来呢?”

    小盘苦笑道:“他的手段真的教人防不胜防,你返牧场的第二天,吕贼便悬千金于咸阳市门之上,还夸下海口,说若有人能增损他那娘的《吕氏春秋》一字者,立以此千金赏之。使得人人争相研读他张贴出来的《吕氏春秋》,师傅也知道这部鬼书只是方便他夺我王权的工具吧,真教人气恼。”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这奸贼真懂得卖广告,如此一来,他等若控制了秦人的思想,同时大大损害了商鞅改革以来的中央君主集权制。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比小盘更明白鼓吹思想和主义的厉害。

    这招非是动刀使枪就可解决的事,不由想起了心爱的纪才女,长身而起道:“储君不用慌张,我先去打个转,回来后再把应付的方法告诉储君。”

    小盘大喜道:“我早知师傅定有应付的方法了。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项少龙其实是抱着姑且一问的态度,至于聪慧若纪才女是否能有答案,实在没有半分把握,但现在见到这未来秦始皇充满期待的样子,惟有硬着头皮答应着去了。

    步出书斋,想起李斯,暗忖要应付“吕不韦主义”的散播,此人自然比自己有办法多了,遂往官署找他。

    李斯正埋首案牍,见项少龙来到,欣然把他迎入室内。

    项少龙笑道:“你在忙什么呢?是否忙昌平君的事?”

    李斯拉他凭几坐好,老脸一红道:“今早才忙完他的事,现在却是忙别的。”

    项少龙奇道:“为何李兄却像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样子呢?”

    李斯低声道:“少龙万匆笑我,这半年来小弟一直在研究商鞅的改革,发觉在官制方面仍有根多破绽和漏洞,所以下了点工夫,草拟出一个更理想的制度,若能施行,必可达致大治。纵使将来一统天下,亦可应付得来。”

    项少龙喜道:“快说来听听。”

    李斯立时双目放光,精神大振道:“首先就是左右丞相的问题,现今职权重叠,难以分明,谁人权大,便可管别家的事,像吕不韦就专爱管军政,但若能把他限制在某一范围之内,他将难以像现在般横行无忌了,亦解决了权臣误国的问题。”

    项少龙拍案道:“我明白了,李兄之意,实是针对《吕氏春秋》而作对吗?”

    李斯点头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李某识见有限,只能从政体入手,仍未能创宗立派,以抗衡吕不韦集诸家而成的吕氏精神。若撇开敌对的立场,吕不韦确是一代人杰。”

    项少龙道:“李兄先说说你的方法吧。”

    李斯欣然道:“我的方法简单易行,就是设立三公九卿之制,所谓三公,就是只留一位丞相,为百官之长,主掌政务。然后改左丞相为太尉,专责军务,再在这两职之外设立御史,为储君负责往来文书和监察臣下,丞相、太尉、御史,不相统属只向储君负责,最终裁决权全归于储君。”

    项少龙为之动容,暗忖三公九卿听得多了,原来竟是出自李斯的超级脑袋,难怪李斯能名垂千古。同时亦看出李斯的私心,这御史一位,分明是他为自己度身定造了。但想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下就释然了。

    李斯续道:“所谓九卿,大部份都是我大秦原有的官职,只不过职权画分得更清楚。三公只负责辅助政储君治理国务,各方面的具体工作,则由诸卿分管。例如奉赏,是主理宗庙礼仪,下面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朴、太医、太令丞等官员;其他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等八卿亦莫不如是。像现在的禁卫、都卫、都骑三个系统,改制后将全归于卫尉指挥统理,免了现在各系统互相倾轧之蔽了。”

    项少笼当然明白李斯对自己大费唇舌的用心,说到底都是想自己把这计划推荐给小盘。

    他也乐于作这个对小盘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顺水人情,点头道:“李兄即管预备得好一点,待会我再入宫时,便和李兄一起向储君进言好了。”

    李斯大喜道:“领兄确是我李斯的良友和知己,若得储君探纳,也不枉我多年的努力了。”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欣然去了。心想自己大可以颈上人头担保此事必成,否则二十一世的中国人就不会对三公九卿这名词耳熟能详了。

第五章 五德终始

    

    路经琴府时,项少龙虽浑身欠闲,亦终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进去找府中主人。

    把门的家将无不清楚他和琴清的关系,没有通报,就把他迎入府内。

    管家方叔在府门处把他领进主厅里里,正要去通报琴清,项少龙笑道:“我只是匆匆路过,让我向琴太傅打个招呼便成了。”问明了琴清所在,穿过回廊,往后厢走去。

    几位俏婢正在园中堆雪为乐,见到项少龙,都交头接耳,抿嘴偷笑,又为他指点路途。

    跨过东厢门槛,只见琴清斜靠卧几,一身素绿裙褂,外加凤纹紫色披肩,秀发以一根玉簪固定头上,有几丝散垂下来,衬以她的绝世姿容,竟透出平时罕见的娇冶风情,以项少龙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来。

    她一手执帛,一手待针,正专心剌绣。

    琴清那想得到项少龙会忽然出现眼前,吃了一惊,有点手足无措地伸手掠鬓,坐了起来道:“噢,是你!”

    项少龙见到她这更添风倩的动作,心中一荡,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卧几边处,差点贴着她的腿侧,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请恕项少龙迟来问候之罪。”

    琴清往后稍仰,拉远了两脸的距离,却没有怪他无礼,似嗔非嗔,动人至极点。

    项少龙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绣,有意无意地收到身后,似是怕给他见到!大奇道:“琴太傅绣的是什么图案纹饰?”

    琴清立时玉颊霞烧,低垂螓首,嗔道:“项大人检点些好吗?怎可与琴清共坐一席呢?”

    项少龙知她脸嫩,暗忖这刺绣可能与自己有关,心甜如蜜,柔声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立即就要走了,就算无礼都只是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纵容在下一会呢?”

    琴清赧然道:“你这人哩!偏要这么闯进来,人家又是衣鬓不整的。”

    项少龙揍近少许,俾可以享受到她如兰的芸香气息,微笑道:“我却一点不为是想,若非如此,就欣赏不到琴太傅这刻娇慵动人的姿采了。”

    琴清回复了平常的清冷,只是红霞仍未能尽退,由几子另一边离几而起,把刺绣放到摆在一角的漆盒子去,珍而重之地折叠整齐摆放好后,刚关上盒盖,项少龙已来到她旁,学她般跪下再坐到小腿上,柔声道:“见到我安然回来,心中欢喜吗?”

    在这角度;刚好欣赏到这美女充满古典和感性美的侧面轮廓,项少龙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说出了含有挑逗性的话来。

    琴滑默然了半晌,则过俏脸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项大人不是还有很多事赶着去办吗?莫要把光阴浪费在这里了。”

    这两句话就像是整桶冷水照头淋下,项少龙立时头脑清冷,热情尽退,发了一会怔后,再忍受不住两人间那种难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气,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站了起来,略施礼后,便往门口走去。心中同时发誓永远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门槛,琴清低呼道:“项少龙!”

    项少龙停了下来,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轻响,琴清来到他背后,柔声道:“你恼了吗?”

    项少龙苦笑道:“若你是我,会高兴吗?”

    琴清绕过了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当然不高兴哪,可是你知否刚才的行为,实在太不尊重人家呢!”

    项少龙恍然大悟,原来琴清是误会了自己,由于她在宫内耳目众多,得知了自己与朱姬独处后,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为自己用的是美男计,故对他心存鄙视,于是变得如许冷淡。

    不由摇头苦笑道:“琴太傅原来对我须少龙这么没有信心,罢了!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好了,横竖我也给你误会惯了。”再不理琴清的呼唤,迅速离开琴府。

    刚与十八铁卫驰出琴府,迎头碰上了羸盈和几位女儿军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两队人马在道旁勒马停定,赢盈显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倩尴尬道:“项大人你好!为何回来这么多天,仍不来看望人家呢?”

    项少龙此时心情大坏,又知赢盈终日与管中邪鬼混,那有兴趣敷衍她,冷冷道:“赢大小姐会有空吗?”再不理她,拍马去了。

    回到乌府,忙找纪嫣然。

    这才女刚做完她最心爱的两件事,小睡醒来后,洗了个热水浴,香喷喷的挨在小几上,背靠软垫,身上还盖了张薄被,一个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简,怀中还搁着一支晶莹的王箫。

    这幅动人的绝世佳人休憩图映入眼帘,项少龙立即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气地钻入了她的锦被内,埋进了她的香怀里去。纪嫣然欣然放下简书,任由项少龙嗅吸她的体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则怎会一面忿然之色?”

    项少龙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先把吕不韦悬赏市门的事说了出来。

    纪嫣然蹙起黛眉,交叉双腿,把几条垂樱的秀发拢拂着,淡然道:“吕不韦这一手确是非常厉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新圣人的样子;但也非全无应付的办法,噢!不要亲人家那里好吗?教人怎为你筹谋呢?”

    项少龙把贪婪的大嘴移离她的胸脯,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细审娇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办法的了。”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过吕氏春秋,确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环,却是吕不韦拾人牙慧的理论。比起我干爹;他真是差远了。那致命处就是不合时宜!只要我把干爹的五德终始说抬出来,包保可盖过他的高调空言。”

    项少龙皱眉道:“干爹的五德说不是一种预言学吗?怎派得上用场?”

    纪嫣然伏入他怀里,娇笑道:“夫君大人真糊涂得可爱,吕不韦摘撰‘吕氏春秋’的目的,就是要为自己的圣人身分造势,以压倒秦人的君主集权。只要我们把五德终始说话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无所不胜。自然可把储君变成应运而生的圣人,那何时才轮得到吕不韦抬头?”

    项少龙大喜,将散发着浴后体香,娇慵无力的纪嫣然整个抱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纪才女这就陪我入宫见驾好了。”

    纪嫣然抗辩道:“人家现在这么舒服,明天才入宫好吗?”

    项少龙笑道:“不!出嫁从夫,纪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闹得不可开交时,田贞来报,琴清来了。

    纪嫣然挣脱他的怀抱,亲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换好衣服!便陪你入宫吧!谁叫我纪嫣然嫁了给你哩!”笑着溜开了。

    项少龙步入主宅的大厅时,琴清正背着他静观园内满铺白雪的冬景,优美高雅的娇躯,是那样实在,带着说不出来的骄傲,丝毫不受世俗沾染。

    来到她身后,项少龙涌起歉意,暗责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纡尊降贵来找自己。轻叹道:“对不起!”

    琴清的娇躯颤抖了一下,用力地呼吸了两口气,似是要竭力压下波动的情绪,出奇平静地道:“项少龙!琴清今趟来拜访,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很想抓着她香肩,把她拉入怀里,只是琴清那种孤清高绝的美丽,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

    再叹了一口气道:“若只是违心之言,就不要说好了,我已不再骗自己了,但望琴太傅也向我这好榜样多多学习,哈!”

    琴清转过娇躯,秀眸闪着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时说过违心之言呢?”

    项少龙知道经过此一误会,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很多,不过由于琴清长期守寡,无论心理和生理都很难接受“得寸进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现在我要和嫣然入宫觐见储君,琴太傅要和我们一道去吗?”

    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讶道:“什么事要劳动我们的纪才女呢?”

    纪嫣然这时盛装而至,三人边说边行,坐上马车,入宫去了。

    在小盘的书斋内,聚集了小盘的权力集团里最重要的几个人:项少龙、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与小盘一起聆听得到邹衍真传的纪才女详述五德终始说。

    纪嫣然坐到小盘右方首席处,以她一贯洒脱恬逸的风姿,娓娓为各人道来说:“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神。所以能一统天下者,必须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时期就会衰落,而另一德就会代之而兴。黄帝得的是土德;接着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汤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现今周朝衰败,乘时而起的,该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盘听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

    王陵生性谨慎,道:“老臣知道邹大家学究天人,但终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

    纪嫣然美目流转,登时使室内包括小盘和项少龙在内的男人,无不心迷神醉。

    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说,早见于[尚书]之内;所谓水日润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从革,土爰稼樯是也。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为角、征、宫、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则青、赤、黄、白、黑,均舆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环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洋必有王者兴。没故由尧至于扬五百有余岁。由汤至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岁,正是五德交替的现象。”

    李斯哂道:“孔子顶多只是个贤人,那有资格称王者,我看该是轮到储君了。”

    小盘大喜,但又有点担心自己非是这“新圣人”,皱届道:“谁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话,怎样才可拿来打击吕不韦的谬言?”

    项少龙笑道:“靠的当然是宣扬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邹先生的权威,试问谁比邹先生更有资格判断谁是新圣人,那到别人不心服呢。”顿了顿肃容道:“我们便利用这五德终始说,同时推行李大人草议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让吕不韦肆无忌惮的横行下去。”

    纪嫣然笑道:“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为(吕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干爹的五德终始在内,其中的[应同]篇便记载了“几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嫔大蝼。黄帝日:“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换等语。又说“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没所以只要我们借吕不韦宏扬[吕氏春秋]之势,只采其五德之说,明褒实贬,吕不韦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盘拍案叫绝道:“如此就好办了。”

    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遗:“刚才纪才女不是说过五德转移时;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黄帝见大蝼,文王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若储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项少龙来自二十一世纪,最清楚这类宣传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说穿了都不过是这类手段,灵机一触道:“这事容易之极,只要储君往祭某河时,我们使人炮制一条能在河面翻腾的黑龙,像尼尔斯湖怪……嘿!没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们即可指其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

    昌平君皱眉道:“这事说来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岂非是天大笑话。”

    项少龙想起了周薇的兄长周良这造船专家,又想到纪嫣然的越国巧匠团,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这黑龙只要有几下动作,迅即隐去,我们便大功告成了,保证没人可以看破。”

    小盘眉开眼笑道:“这事拜托太傅了。”转向纪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须有仪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请才女为寡人拟定计划;以便到时执行好了。”旋又肃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会之人知悉,若寡人发觉任何人漏出消息,必会追究,绝不饶恕。”

    众人俯首领旨。

    项少龙又涌起荒谬绝伦的感觉,想不到与吕不韦的斗争,竟会转到宣传造势这方面去,这可说是另一场的心理和精神之战了。

第六章 青楼争风

    

    开完了这历史性的会议后,昌平君硬把项少龙由绝不情愿的纪嫣然和琴清两女手上抢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宫内的左丞相官署时,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驾。

    关上门后,昌文君拍案骂道:“管中邪这小子真是可恶,迷得大妹神魂颠倒,政储君借李长史之口知会了我们,着我们管束大妹,这事如何是好呢?”

    昌平君伸手搂上项少龙肩头,笑道:“看来连琴太傅都对少龙你动了春心,区区一个嬴盈你还不是手到拈来。少龙定要给我们由管中邪手上把大妹抢回来。”

    善柔的生离,赵雅的死别,加上徐先和鹿公先后过世,对项少龙造成了连串的严重打击,此时除了一个琴清外,他对女人确是心如止水。嬴盈的任性和善变,若放在他刚到这个时代起始的一段时间,会是刺激有趣的事,但自妮夫人香消玉殒和赵雅的背叛后,他需要的只是深厚的感情。昌平君道:“听说吕娘蓉自己坚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场,胜了后才肯嫁给他。”

    昌文君道:“少龙你怎也要帮我们兄弟这个忙,否则若管中邪将来谋反,恐大妹都脱不了关系,那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可是勉强不来的,你想我怎么办呢。”

    昌平君道:“现在我们摆明是要和吕不韦对着干了。不若大干他一场、先挫掉管中邪的威风,大妹怎也不会和败军之将相好的,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

    项少龙淡淡道:“若要我打败管中邪而去娶吕娘蓉,我情愿输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杀了吕不韦他都不肯把宝贝女儿送你,其实也不用公开和管中邪比武决胜,只要在某方面硬压下管中邪的气焰,增加少龙的声势,大妹便该知谁才是真正的威风人物了。”

    昌干君以哀求的语气道:“现在咸阳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少龙顺带一挫他们的威风,亦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实上我们这批人,无不等待你回来为我们出一口气的。”

    项少龙勉力振起精神,想了想苦笑。道:“好吧,今晚你们给我在醉风楼订个酒席,指明要单美美和归燕两人陪酒,我们就去大闹他娘的一场,顺便讨回我应得的飞龙枪好了。”

    两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项少龙乘机脱身回府,问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鹰王,尚未回来,算算日子,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担心起来,找了周薇来问话。不知是否受到乌果的爱情滋润,周薇神采飞扬,美艳惊人,见到项少龙,颇有点不好意思。

    项少龙嘱她坐好后,问道。“周良兄为何去了这么久呢?”

    周薇道:“大哥为了找寻最好的猎鹰,必须远赴北疆,来回至少要四个月,尚要费时寻找,还要看看有没有运道哩。”

    项少龙苦恼道:“我正要找他帮忙,这怎么办才好呢。”

    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晓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面的事情呢?”

    项少龙怀疑地细察她充满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吗?但那非是造船那么简单,而是……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周薇欣然道:“大爷放心说出来好了,我们周家世代相传,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会差过家兄多少呢。”

    这回轮到项少龙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龙的计划说了出来。

    周薇听得眉头大皱,好一会才道。“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纵,此事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如何在水底换气,若冒出头来,岂非要立即给人揭穿了。”

    项少龙道“我早想过这问题,但却是不难解决:若使操龙的人头脸全给龙体罩着,只在龙身开个呼吸的气孔,加上远离岸边,任谁都难以识破,但这龙必须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迹了。”

    周薇奋然道:“这事就交给小薇去办吧。啊,真好,小薇终可以为大爷出力了。”

    项少龙欣然道:“乌果不是待你更好吗?”

    周薇玉颊霞飞,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爷作主。”

    项少龙笑道!“那就成了,乌果也该成家立室了。”

    回到内堂后,向乌廷芳说了乌果和周薇的事,乌廷芳欣然领命,负起安排两人嫁娶的重任。

    项少龙逗着项宝儿玩了一会,又去夸奖了纪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浴包衣赶回官署去。

    此时都骑军上下均视项少龙为英雄偶象,见到他态度极为恭敬。

    到了办公卫署,却见不到荆俊。

    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儿,噢,差点忘了,小俊央我求你为他说亲,今朝看来他是非常认真哩!”

    项少龙喜道:“只要鹿丹儿不反对,一切都应没有问题,不过最好由王陵提亲,比由我去说更是适合。”

    滕翼道:“鹿丹儿现在爱小俊爱得疯了,怎会有问题,但我认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儿的父母说,那才是给足女家脸子。”

    项少龙坐了下来,点头答应了。

    滕翼道:“我给赵大他们安排了优差,昌平君已批了下来,幸好是他当左丞相,否则恐怕没有一件事是可以顺利获准呢。”

    项少龙笑道:“我们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去削吕不韦的权威。”接着把假龙的事说了出来。

    滕翼赞叹道:“这一着比硬桶吕不韦几刀更厉害,自吕不韦悬金市门,我便担心他会公然谋反。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打算何时进行?”

    项少龙道:“一俟黑龙的事解决后,立可择日进行,看来都是春祭时最适合;所以定要在这两个月内炮制一条黑龙出来。”

    滕翼道:“都卫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终不大妥当,最好能把他扫了下来,听小俊说仲父府的人愈来愈霸道,不时有欺压良民的事,管中邪当然包庇他们,想想就教人气愤了。”

    项少龙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纪闹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们硬吗?我们就比他们更硬,今晚二哥有没有兴趣陪我到醉风褛闹事呢?”

    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痒得很,这半年来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来试剑,只怕他作缩头乌龟吧。”

    项少龙一看天色,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醉风楼见面,现在我想找蒙骜谈谈心事,只要能令他对吕不韦生出半点怀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后,蒙骜定神看了项少龙一会,叹道,“若项大人是来说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

    顿了一顿,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骜本是齐人,昭王时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挤,受尽辛酸悲苦。至仲父主事,才有出头之日,仲父可说待我恩重如山,他纵有百般不是,且就算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骜也绝不会皱上半下眉头。

    若非念在少龙曾舍命保着武儿和恬儿,我今天绝不肯让你跨入我将军府的门槛,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项少龙愕然道,“大将军原来早知那件事了。”

    蒙骜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缓缓点头道,“当日我曾反覆问起武儿和恬儿洛水旁密林遇袭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别有隐情,不过事情已过去了,现在亦不愿重提,项太傅请吧!”

    项少龙想不到他对吕不韦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发,长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志。项某人难以相强,只望大将军分清楚侍秦和侍吕不韦之别,免致祸及子孙亲族。告辞了!”言罢大步往正门走去。

    蒙骜暴喝道:“留步!”

    项少龙停了下来,冷笑道:“大将军不是想留下我项少龙的人头吧!”

    蒙骜霍地起立,沉声道:“我蒙骜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惯使卑鄙小人的行径,仲父虽是热中权利,说到底仍是为了保命。试看历代入秦当权之士,谁能有好的下场。仲父只是迫不得已吧了!若少龙肯捐弃前嫌,我可代少龙向仲父说项……”

    项少龙摇头苦笑道,“太迟了,自倩公主等给他害死开始,我和他之间只能以鲜血来清洗血债。而他后来毒杀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气死鹿公,更与储君和秦国军方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蒙大将军现在只能祈望他能成功谋朝篡位。否则就是株连三族的大祸,话至此已尽,本人以后也没有兴趣再提此事了。”

    蒙骜显然不知吕不韦毒杀庄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变道:“你说些什么?”

    项少龙哈哈一笑,透出说不尽的悲愤,再不理蒙骜,大步走出厅外。

    人影忽现,蒙恬蒙武两兄弟左右扑出,跪在他身前,齐声道:“太傅!”

    项少龙愕然道:“你们在门外偷听吗?”

    两人双目通红,愤然点头。

    项少龙扶起两人,低声道:“千万不要让你爹知道,迟些来找我吧!”这才走了。

    项少龙踏入醉风楼,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在四名悄婢的簇拥下迎了上来,谀笑道:“奴家春花,欢迎项大人大驾光临!”

    四婢拥了上来,为他脱下外衣,服侍周到。

    项少龙淡淡道:“伍楼主是否急病去世了,为何见他不到呢。”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放意避开,同时知他必会通知吕不韦,求他保住自己这条小命,转头向众铁卫道:“今天伍楼主请客,你们可到褛下尽情玩乐,但却千万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

    荆善等那还不会意,齐声欢呼,拥入褛内,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惶恐地道:“项大人说笑了,酒菜怎会有毒呢?”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那就要问你们的归燕姑娘才知道了,她不也是病了吧?”

    春花垂头低声道:“管大人包了归燕姑娘,今晚只陪他一个人,奴家已将此事通知了上头。”

    项少龙微笑道:“那单美美是否由仲父包了呢?”

    春花惶然道:“包她的是缪大人。”

    项少龙听得呆了一呆,冷哼道:“这事我自会问他们两人,不过你最好与伍褛主说一声,若我在半个时辰内见不到他,他的醉风褛以后就不用开了,而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辰,哼!”

    心中暗笑下,大步往前走去。

    春花玉容失色,抖颤颤的在前引路。

    今趟晚宴的地方,是醉风楼主楼二楼的大厅,也是醉风楼最豪华热闹的地方,不像后院独立的别院,二十多席设于一厅之内,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酒楼,只不过宽敞多了。

    项少龙登楼时,围坐了十多组客人,芒影衣香,闹哄哄一片。

    在厅子四角,均设有炉火,享内温暖如春。

    见到项少龙上来,近半人起立向他施礼。

    项少龙环目一扫,赫然发觉管中邪和缪毒都是座上客,而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两席设于昌平君那一席的左右两旁。

    但最今他生气的是嬴盈竟在管中邪那一席处,舆归燕左右傍着管中邪。

    嬴盈显然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遇上项少龙,手足无措地低垂俏脸,不敢看他。

    项少龙心中暗恨,知是管中邪故意带她来,好令昌平君兄弟和自己难堪。

    项少龙哈哈一笑,举手边向各人打招呼,边往自己那席走去,此时才看到荆俊也来了,正向他挤眉弄眼。

    缪毒舍下身旁的单美美,迎上项少龙笑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碰上项大人哩!”

    项少龙亲热地抓着他手臂,拉到一角的炉火旁,笑道:“待我先猜猜,缪大人必是忽然接到单美美的邀请,才到此赴会的,对吗?”

    缪毒愕然道:“项大人怎会猜到?”

    项少龙轻松地道:“怎会猜不到呢?因为小弟今晚来就是要找伍孚晦气,单美美和归燕都脱不了关系,自是要找人来护花了。假若我和缪大人公然冲突,就正中隐身单美美幕后的吕不韦下怀了,缪大人明白了吗!”

    缪毒发了会怔后,咬牙切齿道:“美美这臭婆娘竟敢玩我,我定要她好看。”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切勿动气,只要缪大人明白就成了,我今晚就看在缪大人脸上,暂不与单美美计较,大人放怀喝酒吧!”

    经过缪毒那一席时,单美美螓首低垂,眼角都不敢瞧他。

    同席的还有几个看来是刚加入缪毒阵营的幕僚食客一类人物,人人拥美而坐,见到项少龙态度都非常恭敬,其他姑娘对他更是媚眼乱飞。

    项少龙停了下来,一一与各人打过招呼,含笑道:“不见半年,原来美美忘掉了我哩!”

    缪毒此时一脸不快之色,席地坐回单美美之旁,冷哂道:“美美就是这事不好,记性差透了,所以无论对她做过什么好事,她转眼就忘掉了。”

    这么一谈,项少龙立知缪毒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单美美把和吕不韦相好的事瞒着他。

    单美美娇躯轻颤,抬起俏脸,惊惶地看了项少龙一眼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等小女子计较,美美真个感恩不尽了。”

    项少龙虽明知她在演戏,但仍难以明着去欺压她,潇洒一笑,往隔邻的己席走去。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项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来我们处兜个圈儿,闲聊两句?”

    项少龙目光往他那一席扫去,除了嬴盈、归燕和侍酒的姑娘外,还有荆俊的手下败将周子桓,另外就是鲁残和二个面生的剑手,该是吕不韦这半年来招揽回来的新血。

    只观他们气定神闲的态度和彪悍的身形,便知是高手无疑。

    嬴盈的头垂得更低了,反而归燕泛起迷人笑容,一点都不似曾向他下过毒手的样子。

    项少龙与滕翼等打了个眼色,来到管中邪一席处。

    男的全站起来,朝他施礼。

    管中邪笑道:“让我为项大人引儿三位来自各地的著名剑手,这位是许商,来自楚国的上蔡,有当地第一剑手之称。”

    上蔡乃楚国西北的军事要寒,能在这种地方称雄,便绝不简单。项少龙不由留心打量了这年在二十许问,生得颇为轩昂英俊的年青剑手几眼。

    许商抱拳道:“项统领威名闻之久矣,有机会定要请项统指点一二。”

    另一位矮壮结实,浑身杀气的粗汉声如洪钟地施礼道:“本人连蛟,乃卫国人。”

    项少龙淡淡道:“那就是管大人的同乡了。”

    连蛟眼中掠过森寒的杀意,冷冷道:“连晋就是本人族弟。”

    管中邪插入道:“项大人切勿误会,连蛟虽是连晋族兄,但对项大人败连晋却只有尊敬之心。”

    项少龙眼中寒芒一闪,扫了连蛟一眼,没有说话。

    剩下那貌如猿猴,身形高瘦的人,三人中数他最是沉着,只听他冷漠地道:“在下赵普,本是齐人,原在魏国信陵君门下当差;那是项大人到大梁后的事了。”

    归燕笑道:“项大人为何不坐下再谈呢?好让归燕有向大人敬酒的荣幸哩!”

    项少龙哈哈笑道:“归燕姑娘说笑了,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下怎敢造次。”

    转向管中邪道:“管大人的时间拿捏得真好,一知道在下今晚要踏足醉风楼,立把归燕姑娘包了下来,不过我看管兄最好拥美归家,藏于私房,那小弟就真的争不过你了。”

    以管中邪的深沉,归燕的演技,听到项少龙这么充满威吓味道的说话,亦不禁色变。

    赢盈这时才觉察到项少龙和管中邪、归燕间的火药味,娇躯剧颤,仰起俏脸往项少龙望来。

    项少龙合笑道:“赢小姐你好!”

    赢盈秀目射出惶然之色,香肩微颤,却是欲语无言。

    项少龙那有兴趣理她,向管中邪笑道:“为何不见娘蓉小姐陪在管兄之旁?回来后尚未有机会向三小姐请安问好,惟有请管兄代劳了。”

    哈哈一笑,不理赢盈、管中邪和归燕的脸色变得多难看,迳自返回昌平君那席去了。

第七章 再订战期

    

    项少龙坐下后,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都气得铁青着脸,一半是为了羸盈的不知自爱,一半是为了单美美和归燕两人明不给他们面子。

    要知两人均为秦国王族,先不说昌平君刚登上了相位,只凭禁卫统领的身分,咸阳便没有多少人敢开罪他们。

    由此可见吕不韦实是权倾咸阳。

    小盘在朱姬和项少龙支持下,还可在一些人事的聘用上与他唱反调,但在事情的执行上,又或在王宫以外,实在没有人能把他的气焰压下去。

    全厅十多席,就只他们这一席没有侍酒的姑娘。

    春花战战兢兢地坐在项少龙身旁道:“奴家唤白蕾和杨豫来侍候各位大人好吗?”

    醉风楼四大红阿姑中,以单美美居首,其余三人就是归燕、杨豫和白蕾。昌平君冷喝道:“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今晚若单美美和归燕不来,其他人也不要来了。”

    春花吓得脸无人色,慌忙退下。

    滕翼冷冷瞥了管中邪那席一眼,沉声道:“管中邪今晚是有备而来,摆明要和我们对着干。”

    荆俊轻松地道:“他们在楼下还有二十多人,都是仲父府家将里臭名远播的霸道人物,若我们能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保证咸阳人人拍手叫好。”

    项少龙淡淡道:“这个容易,荆善他们正在楼下喝酒,捎个信给他们就行了,要闹事还不容易吗?”

    荆俊大喜,起身去了。

    此时一阵嘻闹声由管中邪那席传来,各人为之侧目,原来管中邪搂着嬴盈灌酒,嬴盈知有项少龙在旁观看,大窘下怎也不依。

    昌平君知管中邪在故意挑惹他们,反沉下气去。

    昌文君却是忍无可忍,霍地立起,喝逋:“大妹!你给为兄到这里来。”

    管中邪放开羸盈,双手抱胸,笑而不语。

    嬴盈偷瞥了项少龙一眼,垂首应道:“有什么事呢?回家再说吧!”

    昌平君怕闹成僵局,便把昌文君拉得坐了下来,叹道:“这事真教人头痛。”

    项少龙呷了一口酒,懒洋洋地道:“我们愈紧张,管中邪愈得意。不过我曾明言若伍孚半个时辰不来见我,我就拆了他的狗窝,这就是管中邪致命的弱点了。”

    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闻言后,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荆俊这时由楼下回来,瞥了羸盈一眼,低声道:“丹儿告诉我其实两位老兄的宝贝妹子心中亦很矛盾和痛苦,因为她真的是欢喜三哥,只因既怕寂寞又爱玩闹,兼之管中邪这家伙对女人又有一套厉害手段。才在三哥离去这段时间愈陷愈深。不信你看她现在的表情吧!痛苦比快乐大多了。”

    昌平君忿然道:“我昨天才和她大吵了一场,嘿!我怎都要当好这左丞相的了,只要是能令吕不韦不快乐的事,我就要做,看这老贼怎样收场。”

    项少龙道:“你办妥了调王翦回来的事吗?”

    昌平君道:“仍是给吕不韦硬压着,王陵对吕不韦相当忌惮,又被吕不韦通过蒙骜和王齿向他施压力,说北方匈奴蠢蠢欲动,故一动不如一静。太后听得慌了起来,不敢支持储君,所以这事仍在拖着。”

    荆俊道:“桓奇更惨!军饷的发放,全操在吕不韦手上,给他左拖右拖,而做起事来又碍手碍脚,此事定要为他解决才行。”

    项少龙笑道:“放多点耐性吧!当黑龙出世之日,就是吕贼退败之时,时只是缪毒就可弄得他浑身欠闲了。”

    昌文君和荆俊都不知黑龙的事,连忙追问。

    滕翼道:“这事回去再说吧!”伸指指往后方,笑道:“三弟的老朋友来了。”

    众人望去。

    果然是伍孚来了。

    他一边走来,一边与客人寒暄,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惊惧之色,显是因有管中邪这大靠山在庇荫着。

    经过缪毒那一席时,这家伙特别热情。当往项少龙这席走来时,隔远一揖到地,卑声道:“知项大人召见小人,吓得病都立即好了,唉!小人实愧见大人,因为枪盾均被夜盗偷了,我的病也是因此而起的。”

    众人听得脸脸相觑,想不到此人如此无赖。不过亦想到这是吕不韦和管中邪的主意,偏不让飞龙枪盾落到项少龙手上。否则权衡利害下,伍孚实犯不着在这等小事上坚持。

    项少龙淡淡道:“既然宝物失窃,本统领自有责任追查回来,伍楼主跟随我回官署一行,提供线索,待我都骑军把枪盾找回来好了。”

    伍孚脸色微变,暗忖若到了都骑官署,那还有命,忙道:“项统领好意心领了,我打算不再追究此事,何况那是发生在赠枪的那个晚上,是半年前的事了。”

    荆俊叱喝道:“好胆!枪盾已属项统领之物,追究与否,那到你来决定,你现在摆明不肯合作,若不是有份偷窃,就是纵容盗匪,蓄意瞒骗。”

    昌文君冷冷接入道:“根据大秦律法,不告奸者腰斩,伍楼主竟敢视我大秦律法如无物,公然表示纵奸横行,罪加一等,更是死有余辜。”

    伍孚吓得脸无人色,双腿一软,跪倒地上,眼睛却往管中邪望去。

    管中邪想不到项少龙等拿着伍孚一句话来大做文章,长身而起道:“中邪身为都卫统领,城内有事,实责无旁贷,请项大人将此事交下属处理,必能有一个完满的交待。”

    此时厅内各人始感到他们间异样的气氛,人人停止了调笑,静心聆听。

    楼内寂然无声,只余管中邪雄浑的声音在震荡着。

    昌平君微笑道:“只看枪盾失窃的时间,便知此事极有可能是针对项大人而来,且必有内奸,此事可大可少。兼且说不定贼人早把枪盾运出城外,照本相看,此事应交由项大人亲自处理为宜,管大人不必多事了。”

    以管中邪的阴沉,亦不由脸色微变。要知昌平君贵为左相,比管中邪高上数级,又专管军政,只要他开了金口,若管中邪还敢抗辩,便可治其以下犯上之罪。

    一时间,管中邪有口难言。

    伍孚想起腰斩之刑,忍不住牙关打战,浑身发抖。

    羸盈对各人关系,一直糊里糊涂,此时才发觉管中邪所代表的吕不韦一方,与项少龙和两位兄长代表的储君一方,竟是势成水火,互不相容,自己夹在中间,处境尴尬之极,不由生出后悔之意。

    就在此刻,单美美离座而起,来到伍孚之旁,跪了下来,娇声道:“若说知情不报,本楼所有人均犯了同样的罪,丞相和项统领就把我们一并治罪好了。”

    归燕忙走了过来,跪倒伍孚的另一边。

    这回轮到昌平君等大感头痛,总不能为失去了点东西,而小题大作地把整个醉风楼的人问罪。

    缪毒大感尴尬,说到底在这刻单美美都算是他的女人,若给项少龙拿去斩了,他本人亦感面目无光。

    管中邪坐回席位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一副隔岸观火的神态。

    项少龙仍是舒适闲逸的样子,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醉风楼内,伍孚乃主事之人,枪盾既由他送我,若失去了,理应由他通知本人,既是知情不报,现在又不肯合作,当然是犯了纵容盗匪之罪,两位姑娘硬要置身事内,究竟有何居心呢?”

    单美美和归燕想不到项少龙辞锋如此厉害,登时哑口无言。

    伍孚心知不妙,失了方寸,颤声道:“请大人宽限小人一段时间,必可把飞龙枪追寻回来。”

    滕翼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枪盾只是给伍楼主藏了起来吧!否则怎有把握定可寻回来呢?”

    伍孚知说漏了罪,不断叩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管中邪等心中暗恨,差点要把伍孚分了尸。

    缪毒发言道:“项大人可否把此事由本官调停,只要伍楼主交出枪盾,此事就此作罢好吗?”

    项少龙乘机下台道:“既有缪大人出面,这事就这么办好了。”

    缪毒打个手势,立有两名手下走了出来,挟起伍孚去了。

    单美美和归燕似是这时才认识到项少龙的威势,幽幽地瞥了他两眼,各自归席。

    尚未坐好,楼下传上来打斗和杯碟落地的吵声。

    项少龙等会心微笑,知道荆善等人动手发难了。

    楼下大堂乱成一团,地席上全是翻倒的几子杯盘酒菜,狼藉不堪。

    十八铁卫有一半人带了伤,但都是无关大碍,管中邪的人却惨了,二十三个人全受了伤,过半人爬不起来;虽没有可致命的伤势,却是断骨折腿,狼狈不堪。这当然是乌言着等人手下留情了。

    管中邪看到这种情况,怒喝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似是那群手下中的带头大汉,一手掩着仍不住淌血的鼻子,愤然指着荆善道:“这小子竟敢向我们席上的姑娘眉目传情,我们便……”

    管中邪厉喝道:“闭嘴!”

    乌光摊手向项少龙道:“是他们动手在先,我们只是自保吧了!”

    管中邪虽心知肚明是荆善等故意挑惹,却是无可奈何,因为先动手的终是自己的人。

    嬴盈返到两位兄长之间,而昌平君两兄弟却对她视若无睹,更不和她说话。

    管中邪喝令手下将伤者带走,向项少龙肃容道歉后,冷冷道:“上趟田猎时,中邪与项大人一战,胜负未分,只不知大人何时有闲赐教,以决定小姐花落谁家呢。”

    闹哄哄挤满了当事者和旁观者的大厅,立时静了下来。

    人人均知管中邪动了真火,索性公然向项少龙搦战。

    秦军本严禁私斗,但因此事牵涉到吕娘蓉的终身,又有先例在前,连小盘都难以阻止。

    项少龙微笑道:“管大人请说出时间地点,就算立即进行,本人亦乐意奉陪。”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尚未有机会说话,嬴盈一声尖叫,抢了出来,拦在项少龙和管中邪之间,厉声道:“不要打!”

    众人齐感愕然。

    嬴盈在咸阳一向出了名爱逗人比武,又爱看别人比武,她这么插身阻止,实令人难以理解。

    项少龙潇洒地耸肩道:“此战进行与否,主动并不在项某人,嬴大小姐若要阻止,可私下向管大人说话,恕项某人难以应承了。”

    嬴盈凄然望了他一眼,悲切地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大可不接受挑战,谁能勉强你?偏要对人家说这种风凉话,你今晚还不够威风吗?”

    项少龙无名火起,冷笑道:“大小姐力图阻止,是否因我们并非为你而战呢?”

    嬴盈猛一跺足,“哗”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狂奔夺门而去。

    滕翼向荆俊使了个眼色,后者忙追着去了。

    管中邪神色不变,淡然道:“下月二十日,乃吕相大寿吉日,我们就在席上比武,好顺便为寿宴助兴。”

    脚步声响,缪毒的两名家将把伍孚又押了进来,还提着飞龙枪盾。

    项少龙接过枪盾,哈哈大笑道:“就此一言为定,到时我将以此枪上阵,让它们见识一下管大人的绝技。”

    围观者立时爆起一阵采声。

    管中邪脸色微变,经上次交手,他早摸清了项少龙的剑路,这半年来日夕苦修,就是针对项少龙的剑术来施展应付之法。可是项少龙改剑用枪,立时把他原本的计划全破坏了。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

    现在离决战之日仍有个多月,有足够时间让他从嫣然处学得她精妙绝伦的枪法。

    亦只有这种重型攻坚武器,才可不惧管中邪的惊人臂力。

    这正是战术的灵活运用。

    上趟他靠战略占到上风,今趟致胜之法,靠的乃是战术。

    再没有其他方法了。

第八章 直接示爱

    

    翌日起来,项少龙拜祭了鹿公和徐先后,又入宫见过小盘,交待了要与管中邪决战的事后,便到琴府去见琴清。

    琴清正在园内赏雪,见他到来,神情欢喜,但又含羞答答,不大敢看他,神态动人之极。

    两人并肩在铺满积雪的花径内漫步,虽没有任何亲热动作,但却感到比以前接近了很多。

    项少龙淡然道:“下个月吕不韦寿宴时,就是我和管中邪分出生死胜败的一刻了。”

    琴清吓了一跳,嗔道:“你这人哩!怎犯得着和那种人动刀动枪呢?”

    项少龙道:“这个人文武兼资,智勇过人,又紧握都卫兵权,若不把他除去,我们始终没有安乐日子过。”

    琴清把斗篷拉了下来,停步道:“若你败了……唉!真教人担心死了。项少龙转过身来,俯头细审她有倾国倾城之色的玉容,微笑道:“若我项少龙不幸战死,琴太傅会怎样呢?”

    琴清脸色倏地转白,颤声道:“不要这么说好吗?你还吓得人家不够吗?”

    项少龙坚持道:“琴太傅尚未答我。”

    琴清白了他一眼,垂首轻轻道:“最多拿琴清的命来陪你吧!满意了吗?”

    项少龙一震道:“琴太傅!”

    琴清摇头叹道:“想不到我琴清终忍不住要向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但我知道你不会输的,是吗?项少龙!”

    项少龙微笑道:“当然不会输啦!假若没有信心,就索性认输好了,他还能奈我什么何?”

    顿了顿续道:“今天我来,是专程邀请琴太傅到牧场去小住一个月,因为我定要抛开一切,专心练武,为下一个月的决战作好准备。可是我自问抛不开对你的思念,为免相思之苦,只好来求你能陪在我身旁了。”

    琴清立即连耳根都红透了,垂首大窘道:“项少龙你可知对琴清作出这样的要求,等若要琴清献身于你呢?”

    项少龙伸手抓着她盖上雪白毛裘的香肩,柔声道:“当然知道,请恕项某人不懂伪饰,我除了想得到琴太傅动人的肉体外,还要得到太傅的心,二者缺一,我均不会收货。”

    琴清象征式地挣了一下,嗔道:“你怎可当人家是一件货物?”

    项少龙俯头在她左右脸蛋各吻一口,徐徐道:“什么也好,总之我是要定你了。我们以后都不用再自己骗自己,生命有若过眼云烟,错过了的事物永远都不能回头,我想通想透后,才来找琴太傅的。”

    琴清的秀颔垂得差点碰到胸脯去,以蚊蚋般的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回牧场去?”

    项少龙大喜道:“明早立即起行。”

    琴清轻轻道:“先放开人家好吗?”

    项少龙愕然松手。

    琴清一阵风般飘了开去,到离他至少有十步的距离后,才正容施礼道:“明天琴清就在这里等候项太傅大驾光临吧!项太傅请了。”

    横了他千娇百媚,情深如海的一眼后,转身盈盈去了。

    项少龙神魂颠倒地看着她消失在花径尽处,这才魂魄归位,返官署去了。

    到了都骑衙署门外,一骑横里冲出来,把他截着,原来是羸盈,只见她容包憔悴,显然昨晚没有睡好,见到项少龙,劈头道:“项大人,我要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项少龙向琴清正式示爱,又得到妙不可言的答覆,心情转佳,点头道:“到里面说吧!”

    羸盈倔强地摇头道:“不!我们到城外走走!”

    项少龙生出警戒之心,徐先和鹿公先后身死,现在自己成了吕不韦最渴欲除去的眼中钉,这会否是管中邪透过羸盈来布下的陷阱呢?

    旋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无论羸盈如何糊涂任性,但仍绝不会要害死自己,遂道:“好吧!”

    转头正要吩咐荆善等自行到衙署时,乌吉着先一步道:“项爷:请恕我等难以从命,众夫人曾有严令。嘱我等寸步不离护卫项爷。”

    项少龙发了一会怔,让步叹道:“好吧!你们跟在我后面好了。”

    言罢与嬴盈并骑出城。

    驰出城门,立即精神一振。

    往日草浪起伏的原野变成一片皑皑白雪,无尽的雪原,宁谥无声,只见雪光闪耀。

    十八铁卫策马踏在二百步许的后方,徐徐而行。有种悄悄戒备的意味

    项少龙打量了羸盈。

    她本已惊心动魄的诱人身材更丰满了,可见管中邪对她滋润有功。

    不过项少龙联想到的却是假若天香国色的琴清受了他本人的滋润后,又会是怎么一番情景呢?

    当这念头涌上心田时,项少龙憬然悟到自己对羸盈只是有兴趣而没有爱意。

    羸盈轻轻道:“项少龙!不要和中邪比武好吗?只要你肯公开表示因想把出娘蓉让给他,而拒绝比武,谁都不会因此说你是怕了他。”

    项少龙心想这确是个解决的好办法,由于田猎晚宴的一战,自己占了点上风,加上有让爱作借口,当然没有人会因此而认为自己是怯战。但问题却是他和管中邪已到了一山不能藏二虎、势难两立的情况。

    就像他和吕不韦,只能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嬴盈见他没有回应,提高了声音怒道:“你根本不欢喜吕娘蓉,争来干吗?”

    项少龙正欣赏着官道旁树枝上银白晶莹的雪冻,叹了一口气道:“大小姐对管中邪确是用心良苦,这么处处为他筹谋着想。”

    嬴盈听出他讽刺之意,气道:“我难道不为你着想吗?这半年来你在外朝夕奔波,中邪他却每天苦练剑法,每天都在等待与你决定胜负的一日,你还妄想可稳胜他吗?”

    项少龙不以为忤,微笑道:“那嬴小姐究竟想我和你的中邪谁方胜出呢?”

    嬴盈气得俏脸转白,恼道:“我希望你两个都死了就最好。”

    项少龙哈哈笑道:“那嬴大小姐不如请回城吧!再不用多费唇舌了。”

    嬴盈勒停骏马,铁青着俏脸,怒瞪了他好一会后,反软化下来,凄然道:“都是嬴盈不好,三心两意,难怪你这样对我。这件事就当是我求你好吗?”

    项少龙肃容道:“嬴盈你最好理智一点,看清楚眼前残酷无情的现实,那并非只是个人意气之争,而是牵涉到大秦整个权力的斗争,外人与本土两股势力的倾轧较量,败的一方将会是抄家株族的命运。对管中邪来说,你只是他其中一只棋子,而你却仍是只懂得怨你两位兄长管束你的自由。但你有否为他们对你的安危担忧设想过呢?你只是任性地要别人来逢迎你的想法和要求。”

    顿了一顿傲然道:“生死胜败,还要在比武场上见个真章,吕不韦和管中邪想杀我,并非始于今天。而你仍只懂活在自己编织出来的梦想世界里。但现实却是事与愿违,假若你嫁了管中邪,只好望老天爷保佑吕不韦夺权成功,不过那却代表你的两个兄长不得好死。若吕不韦失败了,你或者可以身免,但你为管中邪所生的子女必无幸理。这就是现实,连政储君都不能改变分毫,而形成现在这种形势的罪魁祸首,正是吕不韦,管中邪和莫傲则是帮凶。莫傲死了,今次该轮到管中邪了,你明白吗?”

    再不理她,掉头回城去了。

    尚未回到衙署,项少龙的心神早转到琴清身上,想到明天便可奉准对她无礼,心中有若烧起了熊熊炉火,恨不得时间可走快一点。

    到了衙署,滕翼低声道:“图先着你申时到老地方见他。”

    项少龙喜道:“我正想找他哩!”

    坐下后,滕翼道:“寒冬一过,蒙骜便会对韩人用兵,你的老朋友韩闯要惨了。”

    项少龙无奈道:“这事谁也没有办法,若势弱的是我们这方,攻来的就是韩人的大军了。不过一天未建成‘郑国渠’,我们恐仍未有能力大举东侵。这几年顶多再在东方三晋之地增设一、两个郡县,到真正东伐时,我们早溜到远方去,眼不见为净。”

    滕翼道:“我知三弟对战争没有一点兴趣,但我看迟早你都要带兵出征,这可是无可避免的事。”

    项少龙笑道:“那时就要靠二哥了。我看你已熟得可把墨氏补遗上的兵法倒转头念出来了。”

    滕翼失笑道:“你说话真夸大。”

    项少龙问道:“小俊是否出巡去了。”

    滕翼道:“他那有这么勤力,只是溜了去陪鹿丹儿,我告诉他你肯为他向鹿丹儿的父母提亲,这小子高兴得不得了,那还有兴趣理公务。”

    项少龙道:“鹿丹儿仍在守孝,这事待我宰了管中邪后再办吧!明天我回牧场后,二哥有空便来陪我练武。”

    滕翼忽记起一事,道:“少龙你还记得渭南武士行馆吗?”

    项少龙想了想,才记起这武士行馆的馆主叫邱日升,当年与杨泉君勾结,还派出三大教席之一的“疤脸”国兴伏击荆俊,把他打伤,后又在街上行刺自己。

    点头道:“怎么样?”

    滕翼道:“杨泉君被吕不韦弄死后,邱日升见势不妙溜了到别处去,不知如何最近又回来了,还得到缪毒包庇,最近大展拳脚,招纳武士,气得小俊牙痒痒的,我看终会闹出事来。”

    项少龙早知缪毒不但不是好人,还是最卑鄙无耻之徒,这种招揽党羽一举,已在算中,淡淡道:“二哥至紧要阻止小俊,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到黑龙出世后,我们站稳了阵脚,才和敌人周旋到底。”

    滕翼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小俊怎都不会不听我的话的。三弟的眼光真厉害,看出缪毒不甘蛰伏,这样公然包庇邱日升,亦等若不给吕不韦面子。”

    项少龙点头道:“只要储君建立了权力的班底,文的有昌平君和李斯,武的有王翦和桓奇,再加上掌握了禁卫、都骑、都卫三军,我们便可退回牧场,由得缪毒和吕不韦斗生斗死好了。”

    滕翼皱眉道:“但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天太后和储君会站在敌对的位置。”

    项少龙苦笑道:“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命运,我们能够做什么呢?”

    滕翼待要说话时,手下来报,王齿请项少龙到大将军府见面。

    两人同感愕然,猜不到王齿找项少龙有什么事。

    项少龙与十八铁卫抵达大将军府时,府前的广场闹哄哄一片,聚了近百名大汉,在看王齿射箭。

    王齿际此天寒地冻之时,仍赤膊上阵。盘弓拉箭,接连三箭命中红心,惹来轰天采声。这西秦三大名将硕果仅存的人物,见顶少龙到来,含笑打过招呼,披上锦袍,精光瞿瞿的眼神扫了荆善等一眼,漫不经意道:“听说少龙这些儿郎人人身手高明,横竖有闲,不若陪我的人对拆几招助兴吧!”

    项少龙怎能不给他面子,无奈下答应了。

    王齿微微一笑,领他进入主宅大厅去。

    厅堂宽敞舒适,墙上挂满兽皮兵器,颇有杀气腾腾的感觉。

    最奇怪是座南处横放着七面大屏风,把后进之路完全挡着。看上去非常怪异。项少龙不由想起当日在屏风后偷看楚太后李嫣嫣,给她由足印发觉了形迹的过程,自然而然往地上望去,立时汗流浃背,手足冰冷。

    原来地上隐见无数水痕,不用说皆因有多人刚从外面入厅,躲到了屏风后去,因着鞋底沾了外面的积雪,所以留下水迹,而且是因自己的到来,才刚布置好的。

    不用说这是不怀好意了。

    只要推倒屏风,十多把弩弓一齐发射,自己休想能活命离去。

    这时王齿到了屏风前的主家席坐下,打手势请他坐在右下手处,想先发制人的钳制着他亦没有可能了。

    项少龙心念电转,猛一咬牙,坐了下来,暗中抽出五支飞针,藏在手里。

    从未有一刻,他感到死抻是这么接近他。

    王齿最高明处,是不露痕迹的使人牵制着荆善等人,使他变得孤立无援。

    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呢?

    要知王齿并不同于蒙骜,他本身是秦人,不管怎样欣赏崇拜吕不韦,最终亦只会对小盘尽忠。

    想到这里,心中现出一线希望。

    这时两名婢女来奉上香茗,退下后,只剩下两人时,王齿凝望了他好一会后,喟然叹道:“这年来的变化太多了,先有高陵君因乱伏诛,接着徐先、鹿公先后过世,真令人难以接受。”

    项少龙摸不清他说话背后的目的,遂以不变应万变,默然不语。

    王齿眼中射出伤感的神色,感叹道:“鹿公最希望能见到我大秦统一东南六国,岂知就在刚有眉目的时刻,撒手而去,尤令人惋惜不已。”

    项少龙忍不住淡淡道:“一天我大秦内部不靖,休想能一统天下。”

    王齿双目闪过精芒,沉声道:“这正是我找少龙来说话的原因,自仲父入秦,先是亲灭东周,再遣蒙骜伐韩,建立三川郡,此乃兵家必争之地,自此我秦界直迫大梁,威慑东方。若非得此据点,我和蒙骜便难以进军三晋,由赵人手上重夺太原。后来五国联军来攻,又得少龙献策,以反间计迫走信陵君,化危为安。此后鹿公、蒙骜和老夫先后对三晋用兵,再设东郡,我大秦形势之佳,确是未之有也。偏在此时,国内动荡,使我等有力难施,少龙教我该如何办好呢。”

    项少龙这才明白王齿是希望能化解他和吕不韦问的嫌隙。可知他由于终年在外征战,并不清楚秦国权争的原因,不过由于他对吕不韦有先入为主的肯定,要说服他站到自己这一边来,绝非易事。假设自己仍然坚持,不用说屏风后的狙击手就会立即把自己干掉。但由此亦可看出王齿并非唯吕不韦之命是从的人。

    沉吟半晌后,平静地道:“当今之世,人人说起齐国,只知道有田单此人;说起赵国,则只记得太后韩晶;至于我大秦,不用说就只有吕不韦。好像这三国根本就没有君主的存在。这叫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这最后四句,他是刚由李斯处学来的,在这危急之时,却派上了用场。

    王齿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是形势使然,非人之罪也。主少国疑,若没有重臣辅政,国家必乱。我大秦历来广揽人才,谨尊墨翟尚贤的主张,对贤才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此乃我大秦一向传统故孝公以来,先后有商鞅、张、范睢和仲父拜相,若非如此,我大秦何有今日之盛世。”

    项少龙这才明白王齿心中想法,正考虑是否该把吕不韦害死庄襄王、徐先的事告诉他时,王齿又道:“鹿公和徐先一直怀疑仲父先后毒杀两位先王,此乃因他们怀疑政储君实是吕不韦和太后所生的孽种,后既证实政储君与吕不韦没有血缘关系,皆可知此只是空穴来风,是有心人中伤仲父的谣言吧了。”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始知有一利亦有一弊,竟因滴血认不了亲,致使王齿再不怀疑吕不韦这大奸贼。而自己反变成了王齿欲诛除的罪魁祸首,皆因视他为阻碍大秦一统天下的绊脚石。

    王齿又叹了一口气道:“仲父实为不世之才,只看其《吕氏春秋》即可见一斑,悬千金于市门之上,求改一字至今而不得,我看就算商鞅复生亦难以办到。”

    项少龙豁了出去,哂道:“这世上怎会有一字不能易的著作,照我看是人人畏惧仲父的权势才真。有一事我纵然说出来大将军亦怕不肯相信,徐先虽死于楚人之手,却是出于田单的怂恿,而田单为何这样做?只要想想徐相身死后我大秦的最大得益者会是谁,大将军当知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了。”

    王齿剧震道:“这话可有证据?”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那有什么证据,鹿公正因此而急怒攻心给气死了。临死前亲口叮嘱储君和我为他报仇。现在形势明显,大将军只可以在对储君尽忠和臣服于吕不韦两者间作一选择。吕不韦于此时宣扬《吕氏春秋》,正是为他书内所说的‘禅让’制度造势。我项少龙若是为了私利而和吕不韦作对,就不会两次都把相位让给别人。”此乃生死关头,说话再不用藏头露尾。

    王齿脸色数变,眼中透出厉芒,凝望着他。

    项少龙冷冷与他对视,不亢不卑,心中却想着如何翻几挡箭,好逃出生天。

    王齿目光上移,望往大宅顶的主梁,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有点迷失了般道:“我和徐先、鹿公,一向都很欣赏你项少龙,否则今天就不会找你来说话。但一时间我仍很难接受你的说法,但无论如何,我只会对政储君一人尽忠,有机会我会亲向仲父劝说,希望他不会像商鞅般落得裂尸于市的下场。”

    项少龙一呆道:“此事万万不可,若大将军让吕不韦知道你对他生出疑心,必招大祸。我只希望大将军能主持公道,凡有利于我大秦的事均一力支持,那就是我大秦之福了。”

    王齿动容道:“少龙你确非卑鄙小人,若你一意想说服我对付吕不韦,你今天定难生离此处,因为你今天与蒙骜的说话,已由蒙骜向吕不韦说了,只是以下犯上的诬陷之罪,吕不韦立可把你先斩后奏。”

    项少龙抹过一把冷汗,暗责自己轻忽大意,想不到蒙骜竟对吕不韦愚忠至此,而王齿分明是奉吕不韦之命来处决自己的。

    此事既由王齿执行,事后小盘和朱姬亦要无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王齿苦笑道:“所以我一是杀你,一是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再没有第二个选择。若我和蒙骜联手,你那区区都骑军,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不过放心吧!至少你没有试图煽动我去对付吕不韦,而吕不韦则确是一心想把你除去。但只要我不同意,给个天他作胆他仍不敢动手。哼!若我王齿有心防范,吕不韦能奈我何?”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道:“大将军不是刚说过很难接受我的话吗?为何忽又转变过来?”

    王齿眼中露出笑意,温和地道:“这是因为我忽然想到少龙你毫无戒心的来见我,还侃侃而言,足见皆因问心无愧。而且由先王至乎储君和徐先、鹿公、王陵,又或昌平君、王翦等人,均对少龙钟爱信任,正因为你有这种毫无私心的态度。所以我突然间憬醒过来,不致犯下大错。虽然对少龙的话仍有保留,但却再不会像以前般完全信任吕不韦了。”

    项少龙心中一阵激动。

    在这一刻。他知道因徐先和鹿公之死而被破坏了的均衡,又因王齿的转变再巧妙地建立起来,否则他根本连保命也办不到,更不要说对付吕不韦了。

    王齿放弃了杀他的主因,就是终清楚明白到小盘和吕不韦已到了势不两立的境况,而他终选取了忠于自己的君主,因为说到底他仍是秦人,怎能助外人来谋朝篡位呢?

第九章 惊悉贼踪

    

    小盘听毕项少龙叙述刚才在王齿府内险死还生的经过后,吁出一口凉气道:“好险!”

    项少龙已很久未见过他像此刻般真情流露的关切表情,欢喜道:“万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齿怕连说话的机会亦不会予我。兼且秦国军方一向忠于储君,所以王齿才能悬崖勒马,否则吕不韦今趟就可全盘致胜了。唉!这其实就是命运。”

    小盘点头道:“黑龙的事,师傅该快着手进行了,若吕不韦使个借口,调走王齿。只是蒙骜便有足够力量对付你,唉!师傅真要返回牧场吗?我怕吕不韦会使人来侵犯牧场呢。只要他命人扮作马贼,我会很难定他以罪。”

    项少龙心中懔然,同时下了决定,不但要加强防卫,暂缓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乌卓,还要特别在侦察和情报上做工夫,否则就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盘苦恼地道:“吕不韦借口建郑国渠缺财,拒而不发饷银予桓奇的新军,致使到现在只能征集到数千人,连武器盔胄都不完备。否则我就可以遣他驻在牧场附近,好和师傅有个呼应。”

    项少龙笑道:“储君放心好了,我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齿牵制吕不韦和蒙骜,他们只能做些小动作,总之在黑龙献瑞前,怎也要把王齿留在咸阳,那吕不韦就无所施其技了。”

    小盘叹了一口气,颇有点无可奈何的神态,岔到新的话题去道:“太后今早把我召了去,训斥了我一顿,责我事事都瞒着她,真是气人。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样尊重她呢?这样的母亲不如没有了更好。”

    项少龙知他与朱姬的分歧愈来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赖缪毒,而其中微妙的原因,就是小盘因受妮夫人印像影响,绝不能容忍朱姬与缪毒的奸情。

    这心态怕只有他项少龙才能明白。

    小盘又道:“师傅是否准备纳琴太傅为妻呢?琴太傅刚来向我和太后说,明天要随你到牧场小住两个月。嘿!我听后心中很欢喜,若给缪毒又或吕不韦得到琴太傅,我怕会气得立即吐血。”

    项少龙明白他已逐渐将孺慕之情转到琴清身上去了。

    妮夫人之死,可说是小盘一生人中最大的缺陷。所以先是朱姬,接着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补偿。

    小盘又欣然道:“这半年来,缪毒和吕不韦都在找种种借口去亲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从不予他们任何颜色。嘻!琴太傅最欢喜和我谈了。说起你时神态不知多么动人哩!哼!吕不韦这奸贼不时向我献上各国美女,都给我一律拒绝,我才不会中他的计呢。”

    项少龙微笑道:“我若公然娶琴太傅为妻,不但吕不韦和缪毒会嫉忌死了,国内亦怕会有很多人不甘心。”

    小盘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师傅成了我大秦英雄的象征,只要师傅能率军赢他……哈……赢他娘的两场胜仗,我再封师傅作个什么君和侯,那时就算娶琴太傅,亦无人敢说半句话了。”

    项少龙失笑道:“储君的粗话必在心内蹙了很久哩!这事迟些再说,假若黑龙出世,我们乘机更换官制时,储君可否提升李长史作那御史大夫呢?”

    小盘沉吟片晌,苦恼道:“我怕太后不肯支持哩!我心中的人选却是师傅。”

    项少龙吓了一跳,自知难以胜任这类工作,忙道:“我仍是直接领军较适合。

    放心吧!这黑龙的威势保证无与伦比。我们已遣人入蜀把邹衍请回咸阳,到时由他的口宣布天命尽在储君,挟此威势,连太后也难以阻挡,保证储君可轻易把权力拿到手上。此后只须以缪毒加上太后去牵制吕不韦,便一切妥当。到储君加冕之日,就可一举将他们全部除去。”

    小盘苦笑道:“可是师傅那时就要离开我了。”

    项少龙正容道:“成大事者,岂能斤斤计较这种私情,只要储君重用李斯、王翦,必能一统天下。储君还要将一切有关与我的事抹去,不留痕迹,那储君就可完全不受过去的阴影困扰了。”

    小盘两眼一红,哑声道:“师傅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一点私心都没有。”

    项少龙黯然道:“你自己该最清楚那原因。”

    小盘感动地道:“我明白!事实上我早把师傅视作真正的父亲了。”

    项少龙涌起想大哭的一场的冲动,只要想想小盘由一个藉藉无名的赵国小儿,最后成了统一天下,建立中国的秦始皇,已是令人心神震荡的一回。

    何况自己还与他有这样亲密的关系。

    就在此时,内侍来报,太后召见顶少龙。

    两人脸脸相觑,均猜到事情与琴清有关。

    朱姬在太后宫的幽静内轩接见他,下人奉命退出后,她站了起来,走到项少龙身前,目光闪闪打量了他好一会后,轻柔地道:“项少龙,你坦白给哀家说,我朱姬有那一方面比不上琴清?”

    项少龙心中叫糟,女人妒忌起来,最是不可理喻。朱姬愈表现得平静,心中的愤怒就愈厉害。只好低声下气道:“太后切勿误会,琴太傅是因想有嫣然作伴,才到牧场小住,根本没有太后所说的那种意思。”

    朱姬狠狠瞪了他一会后,背转娇躯,叹了一口气道:“少龙还想骗我吗?女人最知女人家的心事,只看琴清喜上眉梢的春意神情,明眼人都如是什么一回事。你和小盘现在都把我当作陌路人了,是吗?”

    项少龙涌起要把朱姬丰满诱人的身体搂入怀里的强烈冲动,苦苦克制了自己后,柔声道:“太后请勿多心,微臣和政储君仍是像以前般那么敬爱你的。”

    朱姬凄然摇头道:“不同了!唉!我朱姬究竟犯了什么错,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所有男人都要离开我,现在连儿子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项少龙暗忖她的话不无道理,先是吕不韦把她送了给庄襄王,接着是庄襄王给人害死,而在某一情况上又似再由自己把她送了给缪毒,累得小盘再不视她为母亲,所以她现在虽是掌权的太后,心境却绝不快乐。

    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朱姬猛地转回身来,脸寒如冰道:“项少龙!我对你已完全绝望,以后休想我再像从前般支持你。”

    项少龙暗叹这就叫因爱成恨了。但若非朱姬有了缪毒,她绝不会变得这么厉害。而且肯定缪毒表面虽和自己关系良好,其实暗中却不断离间他和朱姬。说到底,缪毒只是个卑鄙小人。

    禁不住心中有气,冷然道:“太后言重了,由邯郸来此后,我项少龙有那件事不是为太后和储君着想,今天竟换来太后这几句责备话。”

    朱姬勃然大怒道:“好胆!竟敢挟恩来指责我!”

    项少龙亦无名火起,愤然道:“我项少龙何时挟恩要求过太后什么事?太后说一件出来给我听吧!”

    朱姬登时语塞,旋又变脸叱道:“你是什么身分,竟敢这样和哀家说话?”

    项少龙气道:“你是太后,我是臣属,什么身分都没有,但太后明知我心中对你是怎样的,只是碍于形势,又念着先王恩典,故而不敢作出逾越的非份之想,但你却偏要怪我忘情负义,这又算是什么呢?”

    朱姬怒瞪着他,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显是心中非常激动。

    项少龙一点不让地回望她,心中更是愤怒难平。

    好一会后,朱姬平静下来,垂下头去,幽幽道:“对不起!我竟会这样向你大发脾气,但人家心中确是充满怨恨。”

    项少龙亦心生歉疚,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对和无礼吧了!唉!我真不明白为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朱姬移前三步,到了和他气息可闻的距离,仰起俏脸,美目亮闪闪地看着他道:“少龙!我们可否重新开始,你该清楚人家对你的心意。无论你怎样顶撞我,我始终难对你狠下心来。”

    项少龙愕然道:“那缪大人怎办呢?”

    朱姬娇躯剧震,玉容变色,由美梦和幻想中掉回冷酷的现实里。

    项少龙知她对缪毒已是泥足深陷,比嬴盈对管中邪的迷恋还要厉害,心中虽有解脱之感,但仍涌起一股怅惘无奈的情绪。

    朱姬神色数变,最后回复先前冷傲的神色,点了点头道:“哀家确是失态了,听说你要和管中邪再决胜负,假若胜了,是否打算娶吕娘蓉为妻呢?”

    项少龙淡淡道:“吕不韦肯把宝贝女儿嫁我吗?”

    朱姬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哀家累了,少龙你可退下了。”

    项少龙离开王宫,马不停蹄赶回乌府,与十八铁卫换过衣服后,乔装为平民百姓,在他们放哨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赴图先之约,不一会两人又在那幢房子见面。

    图先欣然道:“少龙你真厉害,连莫傲都给你算掉了老命,现在吕不韦被迫事事均倚重了图某人,使我更清楚这奸贼的布置。”

    接着神色凝重道:“但少龙最大的失着,就是找蒙骜说话,今早吕不韦把王齿、王绾和蔡泽都找了来商议,看来很快会有所行动,我真为你担心。”

    项少龙先认了错,才把王齿一事说了出来。

    图先呆了起来,好一会始道:“看来少龙仍是鸿福齐天,这也是一失一得。但千万要小心,吕不韦的性格嚣张冲动,一计不成,必有另一计随之而来。”

    项少龙冷笑道:“只要他不敢公然举兵,我怕他什么?图管家放心好了。”

    事实上,图先对他亦非常有信心,话题一转道:“你自那天在田猎场大挫了管中邪的威风后,吕娘蓉对管中邪冷淡多了,使吕贼和管中邪均非常苦恼,怕她会欢喜上了你,这妮子骄纵惯了,像嬴盈般从不顾大局,少龙可设法利用她,说不定可收奇效。

    “

    项少龙叹道:“管中邪可以不择手段,但我那有他这种本事?”

    图先肃容道:“对不起!我忘了少龙乃守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顿了顿再道:“少龙今趟去追杀田单,竟徒劳无功,真教人惋惜。”

    项少龙摇头道:“这是谁说的?我早在楚境追上了他,还把他干掉了,过程非常顺利。”

    图先愕然道:“怎会是这样的?昨天田单才使人捎信来给吕贼,说他已和旦楚安然返回齐国,与吕贼约定他攻燕时,吕贼则攻打韩国,使赵、魏难以援燕。”

    项少龙立即遍体生寒,想到又给田单算了一着。

    田单不槐老奸巨猾,事实上离开寿春时,早和替身掉了包,他自己与旦楚等由陆路溜回齐国,而替身则连楚人都骗了。而这正是田单突然离开寿春的原因。

    这替身不但样貌像田单,连声音都没有破绽,又肯为田单献上生命,使自己变了个要把名字倒转来为的大傻瓜。

    图先见他神色不对,追问下才知事实的经过,安慰他道:“不可能每事都能尽如人意的,少龙你破了齐楚的联盟,已对田单和吕不韦都做成了非常沉重的打击。

    若李园是有见地的话,便会牵制田单,教他不敢攻燕。”

    项少龙心中担心的却是善柔,一个不好,她说不定会真的落到田单的魔爪里。

    想到这里,刚稍为平复的心情又被破坏无遗,还要立即通知小盘等各人,让他们知道追杀田单的任务,终于彻底失败了。

    图先安慰了他几句后,续道:“管中邪这半年来每天早晚都花上整个时辰练剑,准备雪去被你迫和之耻,此人心志之坚毅,乃图某人平生仅见,少龙若没有把握,索性托词不想娶吕娘蓉为妻,放弃与他比武,包保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项少龙心中苦笑,图先和嬴盈说话的口径如出一辙,显是管中邪真的剑术大进,令图先和羸盈都怕他不但输掉这场比武,还要把命赔上。

    项少龙虽知道他两人的劝告不无道理,但更清楚知道,若因怕输而不敢应战,那他以后都休想在吕不韦和管中邪前抬起头来做人。

    想到此处,心中涌起强大的斗志,微笑道:“不!我一定会赢的!”

第十章 星河夜话

    

    返抵官署时,刚把田单尚未授首一事告诉了滕翼,后者为之色变时,荆俊匆匆来到,劈头道:“吕不韦准备进攻牧场,正在调动人手。”

    两人再无暇去想田单的事,骇然道:“你怎会知道?”

    荆俊坐下道:“刚才小恬偷偷来找我,说他听到他老爹吩咐一名心腹将领。着他由亲兵中调集二千人,与吕老贼的家将组成联军,扮作马贼抢掠牧场。务要将我们杀得一个不剩,哼!想不到蒙骜愚蠢至此,我们定不可放过他。”

    滕翼神色凝重道:“这非是愚蠢。而是够狠够辣,若让他们得逞,有吕不韦在只手遮天,谁能奈得他们何?若连都骑军都落到吕不韦手上,那时还不是任他们为所欲为吗?幸好我们一直在加强牧场的布置和防卫,他们对我们的真正实力又一无所知,最近更加建围墙,所以我们绝非没有一拚之力。”

    项少龙道:“蒙骜深悉兵法,手下尽是能征惯战之士,吕府家将又达上千之数,若调五千人来,那兵力刚好在我们一倍之上。若非有小恬通风报信。骤然发难,我们说不定会吃大亏,现在情况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滕翼色变道:“不好,蒲布和刘巢两人今早率领的二千人,刚出发了到塞外去,现在我们实力大减,形势非常不妙。”

    项少龙一震道:“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滕翼叹道:“这是乌大爷的意思,大哥急需援军,所以匆匆整顿好行装后。立刻就上路了。”

    荆俊道:“不若在都骑或禁卫中秘密抽出人手去帮忙吧!”

    项少龙断然道:“万万不可:只要略有异动,定瞒不过吕贼耳目,况且我们的精兵团亦不宜杂有外人,致减低了作战效率。倘若牵连到小恬,就更不妥当了。”

    荆俊点头道:“我差点忘了说,小恬只是想我们立即逃命。他根本没想过我们有能力应付他的老爷子。”

    滕翼涌起豪气,沉声道:“我现在立即赶返牧场。疏散妇孺,好好布置,三弟和小俊明早才若无其事的回来,千万莫要惊动任何人,更不可不接寡妇清到牧场去。这一仗的胜数全在当敌人认为他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时,我们反算了他们一着。”

    项少龙平静下来,点头道:“我明白了,今趟我们就让吕不韦、蒙骜、管中邪一起栽个大跟斗好了。”

    项少龙返家后,将田单未死的事和吕不韦先策动王齿来对付自己,又准备偷袭牧场的事告诉三位娇妻,连纪嫣然都听得为之变色。

    赵致好梦成空。加上担心善柔安危,连饭都吃不下去,躲入房内垂泪。

    项少龙劝了她一会后,出来与纪嫣然及乌廷芳计议。

    纪嫣然叹道:“田单那替身太懂作态了。而音容神态更是唯肖唯妙,把我们都骗过了。”

    乌廷芳苦笑道:“若非几可乱真,这假田单就绝无可能在田猎时瞒过这么多人。”

    项少龙心中大恨。若比奸谋,自己确逊这老贼一筹,不过这招移花接木之计,主要针对的却是楚人而不是他,岂知自己却偏中了此一奸计,可见天意难测。

    纪嫣然勉强振起精神道:“幸好清叔他们一直在牧场中制造少龙发明的种种兵器,今趟将可试试它们是否有实效了。”

    项少龙想起了那些加了料的兵器和甲胄,为之精神一振。想说话时,周薇挟着一卷帛图,容色疲倦,但秀目却透出兴奋之色地来见他。

    纪嫣然欣然道:“小薇接到你的指令后,日夜不停地去设计假黑龙,看来是终于有成绩了。”

    周薇谦虚道:“全赖夫人提点!”

    项少龙接过帛图,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画满了令人惊叹的设计。

    周薇坐了下来,解释道:“这黑龙共分十八截,以牛皮制成,每截藏一人,只要用手拉着,便可连成一条黑龙,在水面上载浮载沉,但造出来后。必须经过一番操练,才会不出漏子。”

    又解释道:“在龙脊下均有气囊,注满气时,将可轻易在江面载浮载沉,但若戳破气囊,便可由水底离开。”

    项少龙大喜,与纪嫣然和周薇研究了整整一个时辰,想遍了所有可能会出问题的地方,再作了改善后,才回房睡觉。

    次日醒来,项少龙和荆俊率领都骑内的乌族亲卫。带同纪嫣然、乌廷芳赵致、项宝儿、田氏姊妹等浩浩荡荡起程回牧场去。

    都骑则交由乌果负责。

    项少龙先行一步,与十八铁卫往接琴清。

    琴清正在府内等候,见他到来,欣然随他动身起程。

    这充盈古典美态的绝世娇娆,一身雪白的斗篷毛裘。还挂上了挡风的面纱,其风姿绰约处,把荆善等都看呆了。

    项少龙与她并骑而驰,暂且抛开吕不韦的威胁。笑道:“琴太傅今天特别美呢!”

    琴清若无其事道:“尽管向我说轻薄话吧。”

    项少龙开怀道:“琴太傅挂上面纱,是否怕给我看到羞红了的粉脸儿呢?”

    琴清一生贞洁自持。何曾有人曾这样直接逗她,大嗔道:“你给我规矩些,否则人家在路上再不肯和你说话了。”

    项少龙吓了一跳。连忙把下面的话吞回肚内去。

    琴清“噗哧”娇笑,欣然道:“原来项少龙的胆子并非那么大的。昨天太后又找你去说些什么呢?”

    项少龙愕然道:“看来宫内真的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

    琴清淡淡道:“太后在宫内毕竟时日尚短,宫内大多数仍是华阳夫人的旧人,所以项少龙你若做出口不对心的行为,定瞒我琴清不过,现在勉强算你合资格了。”

    项少龙油然笑道:“琴太傅勿要怪我言语冒犯,照我说琴太傅才是口不对心,你那颗芳心其实早系在项某人身上,偏是小嘴儿却便不肯承认。哈!”

    琴清丝毫不为所动道:“男人总爱自狂自大,项太傅亦未能例外。今趟之行,我只是为陪嫣然、廷芳和致致,项大人怕是误会了,才会如此满口胡言,琴清念在此点,才不与你计较,但勿要太过份了。”

    项少龙失笑道:“看来我是要强来方成。”

    琴清娇嗔道:“你敢!”

    项少龙见城门在望,一夹疾风,增速趋前。大笑道:“原来和琴太傅打情骂俏如此精彩,项少龙领教了。”

    出到城外,与纪嫣然等全速赶路,到了晚上,才拣了一处险要的高地,安营造饭,享受野管的乐趣。

    这晚天色极佳,满天星斗下,雪原闪闪生辉,整个天地神秘不可方物。

    琴清显是心情甚佳,与纪嫣然等喁喁私语,但仍不时送来一两个动人的眼神,教项少龙全无受到冷落的感觉。

    饭后,乌廷芳、赵致两位做母亲的去了哄项宝儿睡觉,田贞、田凤则帮手收拾。

    项少龙陪着纪嫣然和琴清,到了一处斜坡,铺上毛毡。安坐后仰观夜空,彻底迷失在宇宙秘不可测的美丽里。

    项少龙躺了下来,纪嫣然在左,琴清在右。芳香盈鼻,一时心神俱醉,只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里。

    好一会后,纪嫣然隔着项少龙跟琴清闲聊起来,两女的声音像天籁般传入他耳里。

    奇怪地,他一点都不知她们谈话的内容,亦不愿去聆听。只在静心品尝她们动人悦耳的声音,就像听立体声的曼妙音乐般。

    明月缓缓升离树梢,悄悄地把温柔的月色洒在他们身上。

    坡顶偶尔传来战马的叫声和人声。

    一切是如此和平宁静。

    项少龙舒服得叹了一声。

    纪嫣然深情地别下头来俯视他,柔声道:“我们的项大人在看什么呢?”

    项少龙伸展了四肢,有意无意地碰到了琴清神圣的玉腿,虽忙缩了回来,但后者已娇喘轻颤,轻轻低呼。

    纪嫣然诈作听不到,微嗔道:“我在和你说话啊!”

    项少龙的心差点溶掉了,伸手轻握纪嫣然的玉手,憧憬地道:“我在想,不若今晚我们三人就睡在这里,看着这无尽无穷的苍穹,一颗一颗星去数它,累了就睡,看看能否在梦里采访天上的星辰。”

    琴清大感兴趣地道:“苍穹怎会是没有穷尽呢?”

    项少龙微笑道:“若有穷尽,那界限是什么东西哩,若是一堵墙的话,墙后又是什么东西?”

    纪嫣然秀眸异采闪闪,凝望夜空,轻轻道:“夫君大人这话发人深省,也使嫣然想糊涂了,干爹说过,每个人都是天上下凡来的星宿,死了后就会回到天上去,这个想法真美。”

    项少龙望往琴清。

    这美女正仰望星空,美丽的轮廓像嵌进了天空去,在月色下脸肌像丝绵般洁滑柔亮,心中一热,忍不住探出另一手。把她的纤手也紧紧掌握了。

    琴清娇躯再颤,低头白了他一眼。挣了两下要把手抽回去,但接着便放弃了,整块俏脸火般燃烧起来。

    项少龙感觉自己忽然间拥有了整个美丽星夜。

    一切像梦般实现了。

    想起初抵这战国时代的惨痛遭遇,受尽赵穆等恶人的欺凌,全赖自强不休的奋战精神,不但培养了个秦始皇出来,还得到了这时代最美丽的几位女子的芳心,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对二十一世纪认识他项少龙的人来说,他是早命丧黄泉了,谁猜得到他竟在二千多年前的战国享受着另一个生命。

    这算否另一个形式的轮回呢?或者死后也就是这么在时间和空间中循往复,只不过他因那时空机器而能保持着身体和记忆的完整吧了!

    纪嫣然微嗔道:“为何你们两个人都不说话。”

    琴清再挣了一下,知道无法脱离项少龙的魔爪,轻声道:“不知为什么。现在我懒得什么都不想说。”

    项少龙忍不住冲口而出道:“这叫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呢!”

    两女同时一震,低下头来望他。

    纪嫣然叹道:“这两句话的意境真美,很贴合现在的情景。再没有更美丽的形容了。”

    琴清显然动了情,反手把他抓紧,低声道:“再作两句给琴清听听好吗?”

    项少龙自知胸中墨水少得可怜,知道的都是从中学国文课本学来的东西,且很多时是硬凑出来,苦笑道:“这只能是妙手偶得的东西,要特别作出来脑筋便会不灵光了。”

    琴清动容道:““妙手偶得”四字已道尽了作诗的窍诀,唉,项少龙,你的脑袋怎能这么与众不同?”

    纪嫣然笑道:“若项少龙平平无奇,清姊也不肯这么坐在他旁边,连他邀你陪他共眠赏星,亦没有怪他冒犯了。”

    琴清立时玉颊霞烧,娇吟道:“嫣然妹你真是的,谁答应陪他……,人家不说了。”

    纪嫣然催道:“夫君啊:快多说两句美丽的情话给清姊听,我也想看她为你心动的样子哩!”

    项少龙本想念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赵雅病逝前念念不忘的诗句,立即心如刀割,说不出口来。

    琴清正细看他,讶然道:“项太傅是否不舒服?”

    项少龙坐了起来,大喘了几口气,压下因思忆赵雅而来的悲痛,摇头道:“没有什么?”

    纪嫣然挨贴过来。柔情似水道:“现在除了我和清姊外,不准你再想其他东西。”

    项少龙脑内一片空白,茫然看着远近被洒遍金黄月色的山野,点了点头。

    琴清道:“嫣然若有带那枝玉箫来就好了。”

    纪嫣然笑道:“我现在只想听项少龙说的迷人诗句,清姊不想吗?”

    琴清大窘叹道:“项少龙欺负得人家还不够吗?还要多了你这可恶的纪才女。”

    项少龙心情平复下来,灵光一闪,吟道:“何处高楼无可醉?谁家红袖不相怜?我项少龙何德何能,竟能同得当代两位才女垂青,始能作此豪言壮语。”

    两女同时动容,眸光像被磁石吸摄般移到他脸上去。

    此时荆俊的声音由后方传来道:“找到他们了!”接着是乌廷芳和赵致来寻夫,吓得琴清忙把手甩开。

    那晚项少龙和田贞、田凤同帐,只是相拥而眠。际此处处危机的时刻,实不宜太过风流。

    翌晨天还末亮,项少龙醒了过来,田贞两女仍熟睡得像两头可爱的猫。

    项少龙小心翼翼离开香热的被窝,披上外袍,摸黑而出,摸入了琴清的芳帐内。

    漆黑的帐内,传来琴清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项少龙瞬即发觉不妥处,原来腹部抵着一把匕首,耳内传来纪嫣然的低喝道:“谁?”

    琴清的呼吸屏止片刻,显是给惊醒过来。

    项少龙大感尴尬,低声道:“是我!”

    纪嫣然“噗哧”娇笑,收起匕首。倒入他怀里,喘着笑道:“对不起!嫣然实罪无可恕。竟破坏了夫君大人偷香窃玉的壮举。”

    琴清虽一声不响,但项少龙却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好得永远躲在里面。

    天刚亮众人拔营起程。

    琴清一路上离得项少龙远远的。项少龙亦心中有愧,与荆俊赶在大队前方,全速赶路。

    午后时分,终抵牧场。

    只见所有高处和战略地点,均有堡垒式的暗哨,守卫森严。

    滕翼正指挥精兵团在各处出入口设置陷阱和障碍,项少龙和荆俊加入了他们,纪嫣然和诸女则迳自返回牧场的宅院去。

    滕翼领着两人巡视牧场的防御布置,边策骑徐行,边道:“由于牧场太大了,要防卫这么长的战线,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于无险可守,只好加强围墙的坚固度,增设哨楼,和在围墙外加设陷坑等障碍物,至于畜物则赶往别处,只留下数百头摆著作个样子。”

    这时三人驰上一个小丘之顶,俯视广阔的牧场。

    “隐龙别院”坐落牧场院落之内,建筑物由最先十八组扩建至六十多组,四周围以高墙。就像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城。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这条足有两里长的战线,实嫌不足。敌人自是有备而来,到时只要拣一两处狂攻猛打,便包保可轻易攻了进来。

    项少龙把想到的说了出来,最后提议道:“今趟我们必须从墨子补遗里偷师,就给他们来一招“攻守兼资”。若我们能在外面布下奇兵,事起时里应外合,必能教他们措手不及。”

    滕翼皱眉道:“我也想过这可能性,问题是若蒙骜亲自来攻,此人深得兵法,必不会把所有兵员全投进攻击里,而会把主力布在高地处,派人轮番来攻,那我们在外的奇兵,反变成了孤军,形势会更不利。”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们现在立足之处。”回首指着山脚处一片广阔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条地道,由树林通到这里来,我们便可一举动摇敌人的主力。”

    荆俊咋舌道:“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休想可建这样的一条地道。”

    项少龙暗责自己糊涂,改口道:“那就不如建一个可藏人的地垒好了。”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来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骜的精明,说不定会给他一眼看破。”

    项少龙大动脑筋,刚好看到牧场处炊烟袅袅而起,灵光一现叫道:“我想到了!”

    两人愕然望向他。

    项少龙凝望着炊烟,油然道:“只要我们在丘底处设几个隐蔽的地坑,里面堆满火油柴枝和耐燃的东西,最好能发出恶臭,燃点后释放出大量浓烟,其中总有几个的风向会正确地从下方送上丘顶来,在敌人惊乱下,我们再配合奇兵突袭,保证敌人阵脚大乱。不战自溃。”

    荆俊和滕翼同时动容。

    项少龙暗忖这该算是古代的化学战了,续道:“敌人自该于晚上来袭,只要我们的人小心一点,点火后应可趁乱脱身。到时预先以湿巾敷面,就可不怕烟呛。”

    荆俊兴奋道:“我曾在这附近见过一种叫“毒橡”的树,烧起来会发出很难闻的气味,现在我立即去砍他娘的一批来!”言罢策马去了。

    滕翼惊异道:“三弟真是智计百出,我们亦可在关键处多设几个……嘿……几个这种烟雾机关,到时再看风势该点燃那几个好了。现在我立即找人设计这种机关,你先返别院休息吧!”

    当晚吃饭时,滕翼仍在外忙着。

    项少龙和乌廷芳到了主宅陪乌应元夫妇进膳,琴清则由纪赵二女相陪于隐龙别院。

    项少龙返来时,纪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箫合奏,他对音律虽所知甚浅,仍听得油然神往不已。

    纪嫣然忽然提出由项少龙陪琴清到处走走。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应了。

    项少龙大喜过望,知道琴清没有真怪他今早“偷营”之举,忙伴着佳人出宅门去了。

第十一章 牧场之战

    

    牧场处处灯火通明,二千乌家战士与牧场的数千乌家牧人,正赶紧修筑各项防御工程,而烟雾阱则成了首要的专项。

    木栏内的牲口出奇的安静,一点不知道战争正逐渐迫来。

    项少龙与琴清沿着贯通牧场各处的碎石路漫步而走,到了一个水井旁,项少龙打了一桶水上来,喝了两口,差点连血脉都冻得凝固了。

    琴清叹道:“牧野的生活真动人,住在城内总给人以不真实和没有血肉的感觉。”

    项少龙在井沿生了下来,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歇歇脚好吗?”

    琴清柔顺地在他身旁坐下,垂下螓首轻轻道:“项太傅知否为何琴清肯陪你单独出来吗?”

    项少龙涌起不安的感觉,深吸一口气道:“说吧,什么我也可以接受。”

    琴清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坏,我绝没有丝毫怪责太傅之意。事实上琴清亦情不自禁,才会随你到这里来。正如你所说的,我一直在骗自己,为此受了很多苦,但由今夜开始,琴清再不会这么愚蠢了。”

    项少龙喜出望外,凑过去细看她绝世的姿容,心迷神醉道:“琴太傅的意思是……”

    琴清羞不可抑。微嗔道:“什么意思都没有。这些人为何整天不停工作?是否有人要来袭击牧场呢?”

    项少龙心知若对琴清太过急进,定要被她扣分,最妙无过于是由她自己忍不住投怀送抱,那就精彩了。遂耐着性子,把吕不韦的阴谋说了出来,然后道:“琴太傅会怪我令你担惊受险吗?”

    琴清断然摇头道:“怎么会呢?人家只会心中欢喜,因为你终把琴清视为……噢,没有什么。”

    项少龙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琴太傅是否想说我项少龙终把你视为自己的女人呢?”

    琴清大窘嗔道:“那有这回事,不过脑袋是你的,你爱怎么想都悉随尊便好了。”

    项少龙伸手过去抓紧她的玉手,拉着她站了起来道:“让我为琴太傅介绍一下这里的军事布置好吗?免得琴太傅又怨我事事瞒你。”

    琴清略挣了两下后,接受了玉手的命运。羞人答答地微一点头,又为后一句话狠狠横了他一眼,怪他在算旧账。

    项少龙整颗心融化了,强忍着吻她碰她的冲动,领着她夜游牧场去了。

    回到隐龙别院时,项宝儿早由奶娘哄了去睡觉,乌廷芳和赵致两女正在下棋,田氏姊妹在旁观战。

    纪嫣然则正和清叔在研究如何制造周薇设计的假黑龙。

    见到项少龙和琴清回来,清叔忙恭敬施礼。

    纪嫣然看了琴清神色,同项少龙露出会心微笑,后者惟有耸眉表示什么都没干过的清白。

    琴清见他两人眉来眼去,目标显然却是自己,赧然回房去了。

    项少龙加入了讨论,到清叔完全掌握了他们的需要时,项少龙顺口问道:“清叔懂否制造烟花爆竹那类东西?”

    纪嫣然得意洋洋道:“清叔擅长铸剑,说到烟花爆竹嘛,虚心点向我纪嫣然请教吧!”

    项少龙讶然道:“你懂得火药吗?”

    纪嫣然傲然道:“当然哪,我还懂得很多东西。试试来考我吧!”

    项少龙方知才女之名,非是偶然,正盘算是否该请清叔铸造一把原始的手枪来防身,旋又放下这念头,因为这么简陋的一把枪,还及不上弩箭的威力,而且弹药方面始终有问题,笑道:“我那来资格考你?”

    清叔告退后,纪嫣然肃容道:“那就由我来考你了,快给我回房睡觉。由明早开始,我就负起训练你成为用枪高手的责任。在与管中邪决斗前,夫君大人只准一人独睡,不准有房事行为。”

    项少龙心叫救命。那岂非空有琴清这鲜美的宝贝在眼前而不能起箸吗?咕哝道:“据调查报告,房事绝不影响运动员的体能哩!”

    纪嫣然黛眉紧蹙道:“你在捣什么鬼?”

    项少龙举手投降道:“一切谨遵贤妻命令。”

    苦笑去了。

    接着的五天,项少龙每天都在鸡啼前起来,接受纪嫣然严格的训练,又主动到附近的大河游冬泳,闲来则与琴清和妻婢们骑马闲游为乐,岂知反赢得琴清对他的倾心,觉得项少龙非只是贪她美色,两人关系更加水乳交融。

    滕翼等则努力加强防卫工事,牧场人人士气高张,摩拳擦掌,恭候敌兵大驾光临。

    到得第六天,又下大雪了。

    探子在五里外的一处密林,发现了敌人的先头部队。

    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项少龙领着穿上戎装的三位娇妻和琴清,到城墙上视察时,清叔正在城墙上指挥手下安装固定的重型弩弓机。

    这种弩弓机是照项少龙的要求而设计,依据机关枪的原理,可连着放射十二枝弩箭,射程达千多步,比普通手持弩弓的射程远了近倍,唯一缺点就是不便移动,但以之守城却是再理想不过了。

    项少龙极目远眺,只见四方一片迷茫,正是利攻不利守的天气。

    纪嫣然道:“敌人定会趁雪停前来攻,如此匆匆而来,准备与休息当不会充足,兼且蒙骜为人高傲自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内,就是他这种轻敌之心,我们将可稳操胜券。”

    果然到黄昏时,探子来报,敌人在东南角出现,人数在万人间,却只有十多辆撞击城墙城门的檑木车。

    众人放下心来,进入全面备战的状态中。

    布在外面的兵员全体撤回城里,荆俊则领了五百精兵团员,藏在那高丘后早建好了的隐蔽地堡里。

    余下的一千五百精兵团团员,则在墙头枕戈以待。其他二十多牧场的乌家族人,男女老幼,全体出动,预备到时担任救火和支援墙头的战士。战意高昂,更充满了山雨欲来前的气氛。

    项少龙向旁边的琴清问道:“冷吗?”

    琴清摇头表示不冷,呼出一团白气道:“人家还是首次处身战事里,或者因有你在身边的关系,竟没有半点害怕。”

    项少龙想起她的丈夫就是葬身沙场上,顺口问道:“琴太傅讨厌战争吗?”

    琴清沉吟片晌,讶道:“我生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问这奇怪的问题,在大秦战争乃男儿显本领、至高无上的光荣事。但细想下,斗争仇杀不知今多少人失去家园父母丈夫子女。又确是令人生出倦厌。项太傅怎么看待此事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虽不想承认,但战争似乎却是人类的天性,国家和民族问的斗争,固是乱事的由来,但人与人间总存在竞争之心,亦造成弱肉强食的原因,那并非只是争图利益之心。而是人人都希望能把别人踩在脚下,想想也教人心寒。”

    乌廷芳移了过来,娇痴地靠入他怀里,崇慕道:“项郎说得真透。”

    纪嫣然点头道:“这正是干爹和嫣然一直盼望有新圣人出来的原因,只有在大一统下,才有希望出现止戈息兵的局面。”

    项少龙默默看着在火光映照中飘飞的雪粉。想起一事笑道:“诸位贤妻知否我最爱听琴太傅唤我作项太傅,若她称我做项统领或项大人时,情况就很不妙了。”

    琴清大嗔道:“你这人哩,总要记着旧事。”

    赵致挽着琴清的玉臂调侃道:“清姊何时改口学我们叫他作项郎也成……嘻……你知我想说什么吧!”

    琴清大窘,又舍不得责怪她,脸红如火不知如何是好时,敌人来了。

    果如滕翼所料,敌人先在高丘布阵,然后把檑木冲车和云梯移至离城墙二十步外,准备攻城。

    项少龙等摆出猝不及防的假象,城上士卒奔走,号角惊响,似是措手不及。

    一片混乱,好引敌人来攻。

    纪嫣然笑道:“守城之要,首在上下一心,视死如归;次则组织得当,人尽其用;三须防御充足;四要稂食无缺。现在我们的牧场的围墙虽不够坚厚,但胜在城外处处陷坑,可补不足,又四个条件无不兼备,所以此战定可稳操胜券。”

    滕翼此时来了,接口道:“嫣然仍漏了守城必须劫寨这一至理,此之谓以攻代守哩!”

    纪嫣然笑道:“这要看小俊的本领了。”

    战鼓忽起。扮作马贼的敌人开始移动冲车,分作四组从正面攻来。

    滕翼笑道:“蒙骜想欺我乎,正面的攻势,只是在牵引我们的主力,真正来犯者,必是由后而至,我们就陪他们先玩一场好了。”

    话犹未已。轰隆一声,敌方其中一辆冲车掉进了陷坑去,一时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这些陷坑全在弩箭机射程之内,滕翼一声令下,立时箭如雨发,敌人冲来由千多人组成的先头部队,纷纷中箭倒地,且又有一辆冲车翻进布满尖刀的陷坑内。

    战鼓再起,左方和后方杀声震天,敌人终于展开全面的攻城战。

    矢石火器在空中交飞着。

    由于弩箭机射程及远,又是居高临下之势,硬把一波一波冲上来的敌人杀退。

    整个时辰后,才有两辆冲车勉强捱到城下,却给投石机投下巨石,硬生生砸毁了。

    偶有火箭射进城里,都给迅速扑灭。

    人人均知若给敌人破城而入,就是屠城局面,故而无不用命,杀得敌人血流成河,尸横片野。

    此时敌人已成功以木板横过陷坑之上,以巨盾护身,推着余下的五辆车攻来,声势骤盛。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发出命令,号角声扬。

    数十股浓烟立时由烟雾坑内冒出来,顺着风势向城外和丘上的敌人掩去,一时呛咳之声大作。

    滕翼叱喝督战,加强反击。

    项少龙分别吻了乌廷芳、赵致的脸蛋。吩咐他们留守城内,最后来到琴清身前。

    琴清俏脸通红,侧起脸蛋。含羞待吻。

    岂知项少龙伸手逗起她下颌,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才笑着和滕翼纪嫣然两人下城去了。

    此时浓烟渐敛,但远方丘顶处喊杀和箭矢破空之声却不绝于耳,显然是荆俊和手下依计在浓雾处向敌人发动箭攻。

    大门处,千乌家战士,早在马上静候,到项少龙三人上马后,一通擂鼓,大军队型整齐的杀出城外,依着安全的路线,利刃般直刺入敌阵里。

    项少龙一手持飞龙盾,一手持飞龙枪,身先士卒,见人便挑,杀得早被浓烟呛得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更是溃不成军。

    乌家战士表现出强大的攻击力,人人奋不顾身,有若虎入羊群,转眼间便冲破了一个大缺口,往丘顶的敌方主力攻去。

    此时丘上敌人早因浓烟和荆俊的突袭乱成一团,再给乌家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强势冲击,那能吃得住,人人都无斗志,四散逃生。

    城门再开,另一队三百人的乌家战士在乌言着的领导下冲了出来,配合城上的攻势,更杀得敌人狼奔鼠窜,只顾逃命。

    项少龙这时和荆俊的军队会合,联手追杀敌人二十多里,才折回牧场。

    此战大获全胜,歼敌二千,俘敌二百。己方只死了三十一人。伤者不过二百,虽可说战绩彪炳,但项少龙仍不觉开心,对他这爱好和平的人来说,战争伤亡始终不是愉快的事。

    天明后,乌族的人走出来收拾残局。荆俊则负责把俘虏立即押返咸阳,好给吕不韦制造一点烦恼。

    滕翼和项少龙巡视战后的战场时,惋惜道:“只恨拿不着蒙骜和管中邪,否则吕不韦就更百词莫辩了。”

    项少龙早知小盘登基前,没有人可动摇吕不韦的地位,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滕翼道:“被俘的人不是蒙骜的亲兵,就是吕不韦的家将,我很想知道吕不韦可以如何解释此事。”

    项少龙沉声道:“不要小看吕不韦,我猜他定有应付的方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两天后,答案回来了。

    荆俊派人回报说,当他们刚抵咸阳城,就在城门给管中邪的都卫截着,然后吕不韦亲自出马,把俘虏接收过去,表面当然说会严惩犯者,追究元凶。但际此吕不韦凶焰遮天的时刻,连小盘都难以说话,最后自是不了了之。

    荆俊早在项少龙指点下有了心理准备,只将由纪才女写成的报告交给王陵,依足规矩再转送给左丞相昌平君,由他在早朝呈上朱姬和小盘。

    这奏章厉害处是没有一句直接指控吕不韦,但也没有一句不暗含这意思。

    无论吕不韦如何胆大包天,短期内也休敢派人来攻了。

    项少龙这天练枪份外精神,因为琴清特别早起来看他。

    “劈劈啪啪”声中,首次把纪嫣然迫得要全力施展,才勉强架得住他。

    项少龙见把心爱的纪才女杀得香汗淋漓,哈哈大笑,收枪疾退,倏地立定,威武有若下凡的天将。

    乌廷芳、琴清诸女拍烂手掌声中,纪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真厉害,只短短数天,便能把握枪法的神髓,嫣然甘拜下风了。”

    滕翼此时来了,手提清叔刚铸出来的长刀。哈哈笑道:“二哥来了,好见识一下是你的飞龙枪厉害,还是由清叔依少龙提议设计出来的刀厉害。少龙万勿掉以轻心,这刀内含有那种叫“铬”的东西,我试过用它连断十多把长枪,锋口只破损了少许。”

    纪嫣然天生对新事物好奇心重,更兼此乃夫婿设计出来的宝贝,忙向滕翼讨过长刀,研究了一会后叹道:“这真是马战的好宝贝,其不明白少龙是怎么想出来的,若在战场上,策马执剑向敌人冲击时,由于马速太快,主要靠挥臂劈砍攻击敌人,而不是用剑向前推刺。这样一来,尖长的剑锋作用不大,虽两侧均是锋刃,却因剑身颇窄,最厚的地方只能安排在中脊处,烧制难度很高。砍劈时又容易折断。现在这把刀只一面有刃口,另一面是厚实的刀脊,不但极难折断,利于砍劈,而且更好用力。唔,嫣然也要清叔制一柄给人家把玩才行。”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

    他之所以请清叔制一把刀出来,主要是一直很欣赏日本的东洋刀,那想到竟有这么一番道理。

    乌廷芳由纪嫣然手上接过长刀欣赏,细看后惊异地道:“这把刀锋缘处的纹真美,噢,刀柄处还有名字,叫“百战”。百战百胜,意头真好。啊!这百战刀真重哩!”

    滕翼解释道:“清叔锻剑的方法乃越国欧冶子秘传的“百炼法”多次火炼,再反覆锻打多次,又淬以烈火而成,故远胜一般兵刃。”

    再对纪嫣然笑道:“若嫣然想弄一把这样的宝刀,恐怕要多等一年才行,但亦未必及得上这把百战宝刀。这是清叔呕心沥血的杰作,年半来失败了无数次,才忽然老天爷开眼般炼成了这么的一把。好了,少龙来吧!”

    众人大感兴奋,退往一旁。

    雪花纷飞下,滕翼提刀而立,气势不凡。

    项少龙大喝一声,飞龙枪活了过来般弹上半空,灵动地笼罩着滕翼胸腹处。

    滕翼知他怕因兵器长了一倍,容易错手伤他,哂道:“竟对二哥这么没信心,快放马过来。”

    乌廷芳看见滕翼说得豪气。忙对顶少龙嘘声四起,连琴清也不例外,可知这美人儿已完全投入了项少龙的生活去。

    项少龙哈哈一笑,沉腰坐马,长枪闪电般刺向滕翼小腹处。

    亦只有这等长兵器,才可取这么样刁钻的角度进击,丝毫不怕敌刃觑上了空档反击。

    滕翼冷哼一声,百战宝刀猛劈而下。

    项少龙改刺为挑,“当!”的一声,竟挑不开百战宝刀。骇然下收枪防身,化作一片枪影时,滕翼冲前抢攻,一时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每一次刀枪交触,长枪都给荡了开去,若非飞龙枪是全条以精钢打成,换了一般木枪杆的话,早断了十多次。

    这时十八铁卫和善兰闻声而至,加入喝彩的行列,更添热闹。

    再一下重击后,两人退了开来,都有力竭之感。

    纪嫣然鼓掌道:“这趟可说是平分秋色,但只要二哥有来日时间,熟习了刀性,败的必是我们无敌的项少龙无疑了。”

    项少龙仰天长笑,将飞龙枪随手抛掉,大喜道,“我都是不用枪了。下个月就以此百战宝刀,取管中邪的小命。”

    滕翼欣然把刀抛给他道:“就此祝少龙百战百胜,无敌于天下。”

    项少龙接过宝刀,揣起放下,秤秤它的斤两,赞叹道:“这宝刀的重量差点比得上我的墨子剑,但外表却看不出来,必教管中邪大吃一惊,后悔要与我决斗了。”

    滕翼笑道:“由今天开始,你的墨子剑是我的了,用过了百战刀,其他兵刃除墨子剑外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两人相视大笑时,那边的纪嫣然刚听完乌光的报告,奋然叫道:“乌光说拜月发现了一个大温泉,我们立即赶去。”

    乌廷芳、赵致、田贞、田凤等齐声欢呼。

    项少龙愕然道:“今天不用练习了吗?”

    纪嫣然展露出迷人的甜笑,柔声道:“有了把百战无敌的宝刀休息一天有什么打紧哩!”

    项少龙心中涌起强大的信心。说到底,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皆因多了二千多年的识见,手上这把刀就是最好的明证了。

第十二章 宿愿得偿

    

    热气升腾中,整个石池笼罩在热雾里,加上从天而降的雪粉。有若人间仙界。

    灼热的泉水由一边石壁约三个泉眼泻出来,注入池里,水满后,再流往五丈下较小另一层的温池去,那处则成了荆善等人的天地。

    在拜月,这人迹难至的深溪内。一切人为的规限再不存在。纪嫣然、乌廷芳、赵致、田贞、田凤诸女露出凝脂白玉的天体,浸浴在温泉里,再不肯离开,在没有电热水炉的古代,当这冰天雪地的时刻,没有比这更高的肉体享受了。

    琴清亦脱掉鞋子,把秀美的秀足浸在温泉内,对她来说,这已是能做到的极限。

    项少龙不好意思与诸女看齐,陪琴清坐在池边浸脚,笑道:“琴太傅不下池去吗?我可以避到下面去的。”

    琴清抵受着池水的引诱,慊然摇首道:“项太傅自己下池去好了,我这样已很满足。”

    项少龙见她俏脸微红,动人至极,心中一荡,逗她道:“你不怕看到我赤身裸体的无礼样儿吗?”

    琴清知这小子又在情挑自己,大嗔道:“快滚落池里去,人家今天再不睬你了,上趟还未和你算账哩!”

    项少龙知她指的是吻她香唇一事。凑过去肆无忌惮地吻了她的脸蛋,接着把她搂个结实,琴清要挣扎时,已和项少龙一起掉进温热的池水里。

    纪嫣然五条美人鱼欢呼着游了过来,笑声、嗔声和雪粉热雾浑为一团,再无分彼此。

    晚膳后,趁琴清和诸女去了和项宝儿玩耍,纪嫣然把项少龙拉了到园内的小亭欣赏雪景,欣然道:“我从未见过清姊这么快乐的,你准备好正式迎娶她吗?”

    项少龙沉吟片晌后道:“我看还是留待与管中邪的决斗后才说吧!”

    纪嫣然道:“我为你想过这问题了。最好待黑龙出世后,也正好是一切都弃旧迎新之时,那时纵使清姊的身分有变化,亦不致惹起秦室王族的反感。”

    项少龙大喜道:“嫣然真能为我设想,有了清姊后,我再不会有其他请求了。”

    纪嫣然正容道:“要清姊答应嫁你,仍非易事,你最好对她严守男女之防,噢,我指的只是肉体的关系,因为清姊最不喜秦国女子有婚前苟合的行为,夫君大人该明白嫣然的意思吧!”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连你纪才女也没有碰,怎会去冒犯琴清呢?”

    纪嫣然媚笑道:“间或碰一次半次,看来该没有什么大碍吧,只要节制点就成了。”

    项少龙喜出望外,拉起纪嫣然的玉手,叹道:“你定是知我蹩得很辛苦,才肯格外开恩。”

    纪嫣然柔声道:“是那温泉在作怪,但今晚受你恩宠的却不该是我,法由嫣然所立,所以找只好做最后的一个。”

    大雪飘飞下,项少龙手提百战宝刀,卓立雪原之上,身后是乌家牧场。

    不知是否因新得宝刀,这十多天来,他几乎是刀不离身,设法把墨氏三式融入刀法内。在一轮静坐后。他心中澎湃着如海的情绪,似乎即要参破刀法的秘密,但又差了一点点方可作出突破。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际,当他想起赵倩等惨遭杀害时,热血沸涌。再按捺不住。

    挥刀望空猛劈。

    百战宝刀破空之声,响个不绝。

    忽感顺手之极,自然而然使出墨子剑法,但却侧重了砍劈的招式,不知如何,却总是有差了一点点的感觉。

    蓦地脑际灵光一闪,已明白了问题所在。

    原来他忽然想到了墨子剑法是主守不主攻,而百战宝刀因为刀的特性,却是主攻不主守。所以若妄图把全套剑法融入刀法里,自然不是味道。

    想到这里,忙把整套剑法抛掉,只取其进击的招数,一时刀芒闪闪,气势似电掣电奔,使他快慰之极。

    刀光倏敛。

    项少龙像岩石般屹立不动,内心掀起了万丈波涛。

    他想到了以前曾学习过的空手道和改良了的国术,都是合乎科学原理,例如直线出击,又或以螺旋的方式增加劲道。更或在适当的距离以抛物线击出。诸如此类,其实均可融入刀法内。

    又想起日本的剑道,来来去去只有几式,却是威力无穷。

    想到这里,剑法刀法豁然而通。

    墨子既然能自创剑法,自己于吸收了他剑法的精粹后,配合自己对各种武术的认识,为何不能另创一套更适合自己的刀法出来呢?项少龙只觉心怀倏地扩阔至无限,感动得热泪盈眶下,仰天长啸,百战宝刀幻起无数刀影,随着他的移动在雪花中翻腾不休。

    倏地刀影敛去,项少龙毫无花巧地劈出几刀,竟生出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威猛感觉。

    项少龙一震跪了下来,知道自己已掌握了刀法的窍要,日下差的只是经验。

    回到家中,忙把滕翼、纪嫣然拉了去试刀。

    纪嫣然手持飞龙枪,见顶少龙摆出架势,大讶道:“夫君大人发生了什么呢?

    为何今趟你只是提刀作势,人家便生出无法进击的颓丧感觉。”

    项少龙大笑道:“这就叫信心和气势了,小乖乖快来,我现在手痒得紧。”

    看着他那种天生似的英雄豪气,琴清诸女无不露出意乱神迷的神色。

    纪嫣然一声娇叱,飞龙枪若长江大河般向项少龙攻将过去。

    项少龙精抻大振,全力封格,手、眼、步配合得无懈可击,腰扭刀发,每一刀均力贯刀梢,由以前的攻守兼备,转变成全攻型的打法,丝毫不因飞龙枪的重量和长度有丝毫畏怯。

    刀芒到处,飞龙枪节节败退,纪才女再无反击之力。

    纪嫣然涌起无法匹敌的感触,长枪一摆,退了开去。大嗔道:“不打了!”旋又喜孜孜道:“项少龙啊,到今天我纪嫣然才对你真的口服心服。”

    滕翼二话不说,扑了出来。墨子剑巨浪惊涛般朝项少龙攻去。

    项少龙打得兴起,大喝一声,挥刀疾劈。

    这一刀表面看去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但厉害在刀势凌厉至极,使人生出难挡其锋的感觉。

    以滕翼的惊人膂力和木剑的重量,硬架下仍被他震退了半步。

    滕翼大感痛快,正要反击时,项少龙啪唰劈出两刀,寒芒闪动下,滕翼竟生出有力难施的感觉,连退五步,才应付了他这两刀。

    项少龙得势不饶人,刀刀擒敌,一时刀光四射,看得诸女和众铁卫心胆俱寒。

    滕翼终是了得,麈战了十多招后,才再退两步。

    项少龙收刀后退。却有君临天下的威势。

    滕翼哈哈笑道:“若三弟有心取我性命,怕我已非死即伤了。”

    荆善咋舌道:“这是什么剑法?”

    项少龙正容道:“这非是剑法,而是刀法!”

    纪才女道:“这是项少龙自创的百战刀法,比墨子剑法更要厉害,管中邪今趟有难了。”

    欢笑声中,众人返宅内去了。

    “笃,笃,笃!”琴清甜美的声音由房内传来道:“谁?”

    项少龙干咳一声道:“是项少龙,可以进来吗?”

    琴清应道:“可以,噢,不!”

    项少龙早破门而入,奇道:“琴太傅为何先说可以,跟着又说不呢?咦,琴太傅在干什么活儿啦?”

    琴清由地席上站了起来,由于闺房燃着了火坑,温暖如春,身上只是普通丝质白色裙褂,外披一件湖水绿的小背心,配上她典雅的玉容,确是美赛天仙。

    地席上放满了一片片的甲片。主要是方形、纵长方形和横长方形,有些下摆呈尖角形,边缘处开有小孔,琴清正以丝索把它们小心地编缀在一起,已做好了前幅,但仍有三十多片等待她处理。

    琴清俏脸通红,怨道:“你不是要去射箭吗?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

    项少龙看着地上的甲片,来到她身旁,微笑道:“这是否清叔造的甲片?嘿:琴太傅是为在下编制铠甲了,是吗?”

    琴清连耳根都红透了。点点头,还要辩道:“琴清见闲来无事,廷芳和致致又要陪宝儿玩耍,嫣然则为黑龙的事要拟定改革的大计。我便把这工作接过来。唉,不要用那种眼光看人好吗?”旋又垂首道:“知否这是琴清的闺房呢?”

    项少龙欣然道:“幸好我没有当这是行人止步的禁地,否则就没有机会感受到琴太傅对我的心意了,他日只要穿上这铠甲,就若如……嘿!如琴太傅在……”

    琴清跺足道:“求你不要说下去好吗?”

    项少龙涌起甜似蜜糖的感觉,柔声道:“那天我闯进府内找琴太傅,当时太傅把手中刺绣的衣物藏了起来,不知……”

    琴清大窘走了开去,到了纱窗前背着他,垂首不语,显然默认了是为项少龙而绣的新衣。

    项少龙热血沸腾,来到她身后,猛下决心,探手抓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

    琴清娇躯抖颤了一会,才平静下来,出奇地没有挣扎。

    项少龙凑前贴上她嫩滑的脸蛋,嗅着她的发香体香,柔声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琴太傅时,是在政储君的书斋外,当时给太傅你严词斥责,骂得我两个狗血淋头,那时我已对琴太傅惊为天人,心生爱慕。”

    琴清给他亲热的厮磨弄得娇体发软,往后倒入他怀里,呻吟道:“你的用词真夸大新鲜,什么狗血淋头,惊为天人。人家只是照事论事吧了,你这人却毫不正经,非要惹人发噱,琴清当时差点给你气死。”

    项少龙毫无隔阻地感觉到她背肌的弹性,满怀芳香,双目则饱餐她古典美姿的轮廓,想起她的贞洁矜贵,登时涌起销魂蚀骨的滋味,勇气倍增道:“琴太傅,嫁给我吧!”

    琴清娇躯剧震,眼中先是射出欢喜的神色,接着神情一黯,摇了摇头。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愕然道:“琴太傅原来并不想嫁我吗?”

    琴清吃了一惊道:“不,唉,不要误会人家好吗?若不愿从你,现在琴清就不会任你温存了。琴清只是为项太傅着想,这些年来,同琴清提亲的王族和大臣将领,数都数不清有多少人,均被琴清以心如止水作理由,逐一严拒。若我忽然改变态度,嫁了给你,必会惹起别人妒忌,就算一时不能拿你怎么样,有机会定会害你一把。更可虑是太后,她似乎对我和你的关系非常猜妒哩!”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傲然道:“别人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项少龙怕过什么人来呢?”说时扳转了她的娇躯,将她拥个结实,使项少龙享到她酥胸弹跳柔软的感觉,腹腿相贴的滋味,确是任何笔墨均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琴清张开了小嘴,急促地呼吸着,秀眸半闭,那种不堪情挑的娇姿美态,有那么动人就那么动人。

    这国色天香的俏佳人勉力睁着眼睛,呻吟道:“项少龙啊,假若你有一天真要如你说的远赴塞外,琴清死也要陪侍在旁,但却千万不要为了琴清致犯众怒。唉,人家肯随你到这里来,早把你视为丈夫了,啊!”

    项少龙贪婪地品尝着她香唇。引导她享受男女亲热那毫无保留的爱恋缠绵,到离开她香唇时,这娇贵自持的美女完全给他融化了,玉手主动缠上他粗壮的脖子,身体却是瘫痪乏力,又是灼热无比。

    爱火欲焰熊熊的燃烧着。

    琴清在他耳边呢喃道:“表面我们仍一切保持原状好吗?暗里项郎想怎样琴清无不遵从。啊!”

    项少龙那还忍得住,将琴清拦腰抱起,往她香暖的秀榻走去。

    项少龙醒过来时,天已入黑。

    琴清美丽的娇躯,仍是和他身体交缠,难分难解。

    项少龙忍不住双手又不规矩起来,琴清悠然醒来,发觉项少龙向她施展怪手,羞得无地自容,不可开交时,骇然坐了起来,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大嗔道:“糟了,都是你害人,连晚膳时间都错过了,人家怎还有脸见嫣然她们呢?”

    项少龙笑嘻嘻坐了起来,把她拥入怀内,柔声道:“男欢女爱乃人伦之常,谁敢笑我们的琴太傅,来,待我为太傅穿衣吧:琴太傅的衣服是我脱的,项某人自须有始有终,负上全责。”

    琴清虽与他有了肉体关系,仍是吃不消,嗔道:“你给人家滚出去,探听清楚,才准进来报告。”

    项少龙一声领命,跳下榻子,匆匆穿衣,一会后进来时,琴清正坐在铜镜前整理秀发。给项少龙抓着她的手道:“不要梳理了,我最爱看琴太傅秀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诱人样儿。何况所有人早睡觉去了,只有田贞姊妹仍撑着眼皮在伺候我们。

    我吩咐了她们把晚膳捧进房来。琴太傅可免去见人之窘了。这时田贞、田凤两女嘴角含笑推门进来。为两人布置好膳食,退了出去。琴清“嘤咛”一声,倒入了项少龙怀里,娇吟道:“项少龙呵,人家给你累惨了!”

    项少龙奇道:“我怎样累惨你呢?”

    琴清眼中射出万缕柔情,含羞道:“还不是累人吗以后琴清没有你在身旁时,日子会很难度过哩!”

    项少龙抱起她到了摆满佳肴美酒的长几前,席地坐下,摇头道:“小别胜新婚,那才是情深之处。”

    琴清呆了一呆,喃喃念了“小别胜新婚”后,叹道:“难怪以嫣然之才,对你仍要情不自禁,项郎说的话是世上最动听的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柔声道:“让我喂琴太傅吃东西好吗?”

    琴清赧然点头,接着自是一室皆春,此时真个无声有声了。

    接着的十多天,项少龙以最大的自制力。克制情欲,专心刀道,进步更是神速。

    这天与十八铁卫逐一较量,打得他们甘拜下风后,纪嫣然神神秘秘的把众人拉了到牧场外。

    到了河旁时,停下马来,煞有介事道:“近日河里出现了一条黑蛟龙,夫君大人敢否入水除害?”

    旁边的滕翼笑道:“假设真除了这蛟龙,看清叔肯否放过你们。”

    项少龙大喜道:“黑龙制成了吗?”

    琴清叫道:“看!”

    众人连忙望去,只见一个怪头蓦地由水面冒了起来,两眼生光,接着长达十多丈的龙脊现在龙头之后,确教人见之心寒。

    岂知黑龙的威势保持不到半刻钟,尚未游过来,已断成两截,溃不成龙。

    纪嫣然大嗔道:“没用的家伙!”

    黑龙散成十多段,水花四溅中,龙内的人纷纷往岸旁游过来。

    乌廷芳等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掉下马来。

    滕翼苦忍着笑道:“不用担心。那是龙身间的勾子出了问题,天气也太冷了点,多练习几次就成了。”

    项少龙已大感满意。夸奖了纪嫣然两句,策马归家时叹道:“这个多月真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想到要返去面对那臭仲父,连食欲都失去了。”

    滕翼道:“小俊刚好相反,要他留在牧场却是千万个不情愿。”

    乌廷芳笑道:“当然哩,没有了鹿丹儿,他还有何乐趣哩!”

    纪嫣然道:“现在离吕不韦大寿尚有十天,夫君大人准备何时回去呢?”

    项少龙想了想,叹道:“就后天吧!”

    琴清道:“小心吕不韦会在路上偷袭我们。”

    项少龙道:“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但琴太傅说得对,仍是小心点好。”

    滕翼傲然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今次返咸阳的路线将舍近取远。事先更会派人踩清楚路上的情况,包在我身上好了。”

    赵致回头笑道:“今趟我怎也要去看项郎大展神威,把管中邪这恶贼宰了。”

    乌廷芳拍掌赞成。

    纪嫣然皱眉道:“假设吕不韦其要把女儿嫁给夫君大人,那怎办才好呢?”

    琴清笑道:“这正是吕不韦要遣众来攻牧场的原因,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吕不韦也怕管中邪会输的。所以可知即管项太傅嬴了,吕不韦也会想方设法不把女儿许配给项太傅的。”

    项少龙拍马冲出,大笑道:“谁管得那么多,至紧要先宰了管中邪。其他他一切到时候再头痛好了。豪情纷涌中,众人纷纷拍马急追,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蹄印。得到了百战宝刀后,项少龙对任何人都一无所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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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介绍:
二十一世纪中国特种部队的精锐战士项少龙,成了实验的白老鼠,被送回公元前的战国时代,可是时空机器发生了毁灭性的大爆炸,所有叁与的科研人员均灰飞烟灭。
项少龙则流落到二千多年前中国最动荡和变化急剧的时代。於是寻找秦始皇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只有成为当时尚落泊赵都邯郸的赢政的拍挡,才有机会成为当时代的强者。其中过程,自是妙趣横生,曲折离奇。这是绝不能错过的天马行空般的科幻创作。寻秦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秦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秦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