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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寻秦记txt下载     寻秦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深山恶狼

    

    秦岭上高涧流泉,草木繁茂,最奇特是高山上的湖,使人驰想着不知在若干年前,当冰川消退后在冰斗槽谷内集水而成的奇妙过程。

    愈往上走,气候愈冷,风疾云涌,青松宛如飘浮在云海之内。

    由于偏离了原本路线不知多少里,这时其实早迷了路。

    不过在重创敌人之后,心情兴奋,更怕敌人后援追来,才仓猝入山,抱着只要越过秦岭,便可抵达楚境的心情,到时再作打算。

    黄昏前左攀右转,才在一个雾气浓重的低谷扎营。

    人人都换上御寒皮裘,努力工作,众铁卫有些劈树生火,一些取出草料喂饲马儿。

    纪嫣然两女则负责为乌达换药。

    乌达醒转过来,知已脱离险境,高兴和感动得掉下泪来,心情大有好转。

    此时荆善和乌舒两人打了一头山鹿回来,兴奋报告在谷外发现一个温泉,更添欢腾热烈的气氛。

    纪嫣然和赵致连一刻的耐性都欠奉,命令荆善、乌光两人抬起乌达,扯着项少龙往最大的温泉进发。

    出了谷口,眼前豁然开朗。

    无数山峰耸峙对立,植物依地势垂直分带,一道泉水由谷口流过,热气腾升,他们逆流而上,不到二百步便在老松环抱间发现一个阔约半丈的大温池,深十余尺,有如山中仙界,瑰丽迷人。

    温泉由紫黑色的花岗岩孔中涓涓流出,看得众人心怀大畅。

    “嗳哟!”

    赵致猛地缩回探入泉水里的手,娇嗔道:“这么热!怎能洗澡啊!”

    乌舒恭敬地道:“让小人回去拿桶子来,只要取水上来,待一会水冷了,便可应用。”

    纪嫣然一脸惋惜道:“若不能整个人浸在池内,会大失情趣哩!”

    项少龙笑道:“才女和致致请放心,我们只是走错了方向,若往下走,泉水必另有结聚之处,由于暴露在空气中久了,所以温度该会适合多了。”

    两女心情登时好了起来,带头往下流寻去,往低处走了五百多步,攀过几堆分布有致的大石,一个翠绿色的大潭仿似一面天然宝镜地嵌在一个石台上,四周林木深深,潭水清澈,热气大减。

    两女一声欢呼,探手湖水,发觉项少龙所料不差,果然是人类能忍受的温度时,差点便要跳进潭内去。

    乌光两人立时放下乌达,两女为他脱掉上衣,取温潭之水为他洗濯伤口。

    项少龙见他伤口痊愈了七、八成,心怀大放道:“只要小达退了烧,该很快复原了。”

    乌达被热水冲洗伤口,舒服得呻吟道:“两位夫人,小人想整个浸到潭内去行吗?”

    纪嫣然俏脸微红地站了起来,向荆善两人道:“听到你们兄弟的要求吗?还不来侍候他。”

    两个小子应命而至,为他脱衣服时,项少龙和两女移到潭子另一边的高崖处,悠然坐下,欣赏遥阔壮丽的山景。

    泉水下流处,是个深达百丈的峡谷,悬崖峭壁对峙两旁,松柏则矗立于峭壁之巅。在昏暗的夕照余晖中,阵阵雾气在峰峦间飘摇,景色之美,令人心迷神醉。

    两女在左右紧挽着项少龙臂膀,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了一会后,项少龙道:“嫣然曾到过楚国,对她的历史熟悉吗?”

    纪嫣然横了他既嗔且媚的一眼,没有说话,项少龙正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时,赵致解围道:“夫君大人竟敢怀疑嫣然姐胸中之学,该被痛打一顿。”

    背后传来乌达舒服得直沁心脾的呻吟声,项少龙扭头看去,赫然发觉包括荆善和乌光两人在内,都赤条条浸浴潭内,还向他挥手表示其中快慰的情况,哑然失笑道:“好娘子纪才女请原谅为夫口不择言,请问楚国有何辉煌的历史呢?现今的国势又是如何了?”

    纪嫣然这才回嗔作喜,以她清甜的声音道:“楚国确曾强极一时,几乎霸占了南方所有富饶的土地。”接着眼中射出惘然之色,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国家,因为越国最后正是给强楚吞并了。

    项少龙俯头过去吻了她脸蛋,爱怜地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往者已矣!嫣然不要想那么多了。”

    纪嫣然和赵致同时动容。

    项少龙又知自己盗用了“后人”的创作,苦笑长叹。

    纪嫣然赞叹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寓意深远,使人低徊感,谁能比夫君大人说得更深切呢?”

    赵致意乱情迷道:“夫君坐对夕阳,出口成文,致致爱煞你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岔开话题道:“嫣然还未说出目下楚国的形势哩!”

    纪嫣然美目凄迷,遥观夕照,像梦游般呓语道:“当楚怀王末年,秦用商鞅变法致强,其连横兼并政策节节胜利,楚的合纵抗秦却是着着失败。丹阳、蓝田二役,均为秦大败,最沉重的打击是失掉了汉中和商于六百里之地,而魏则乘机攻打楚邻的郑国,至此楚国把整个国策改变过来,此后有得有失,夫君大人要知道其中细节吗?”

    她的描述精简扼要,项少龙虽不知丹阳、蓝田,又或汉中和商于在什么地方,但亦可猜出个大概。

    点头道:“横竖那三个小子怎也不肯这么快爬上来,我们便当闲聊一下好了。”

    赵致不知道乌光和荆善都进了潭水,忍不住扭头望去,一看下俏脸飞红别回头来。

    项少龙暗忖若窥看的是赵雅或善柔,定不会像她般害羞,说不定还会调笑两句,不由念起她们,心中火热。

    纪嫣然道:“楚怀王受骗来秦,困苦而死,楚国更是一蹶不振。顷襄王登位后,再无力往东北扩张。像以前般不断蚕食土地,转而开拓西南,派大将庄矫循沅江入滇,出且兰,克夜郎,建立了一群受楚统治的诸侯国。就是靠滇地的支援,楚人续向西南扩展,占领了巴、蜀两国大片土地,势力直达大江两岸。”

    项少龙这时才有点明白为何楚人屡次在诸国抗秦一事上临阵退缩,皆因无暇北顾。

    赵致奇道:“这对楚人该是好事,为何嫣然姐姐却说他们有得亦有失呢?”

    纪嫣然道:“国土大增,固是好事,却须有强大的军力作支持,楚人为秦人所迫,先后三次迁都。像秦人占领了巫、黔两郡后,庄矫等楚贵族便各自称王,滇、夜郎、岷山,且兰、笮等候国都互不统属,顷襄王虽曾向秦反攻,夺回江旁十五邑以为郡,但仍处于挨打的局面。所以现今孝烈王被迫纳州于秦以求和,这已失了一半国土,还须向东南迁都于钜阳。此后虽再灭鲁国,但对着秦兵时仍是频频失利,地方势力又大盛,只得再往东南移都于寿春;青阳以西之地尽入大秦之手。现在只能苟延残喘,所以每当李园向我说及他振兴楚国的计划,我半句都听不入耳。”

    赵致道:“李园真糊涂,茫不知嫣然姐最不喜楚人。”

    纪嫣然道:“也不可以这么说,虽说有亡国之恨,但这数百年来一直就是强国吞并小国的历史,若以灭国多少论,楚人大可称冠,统一了东南半壁江山,在中原文化上影响最为广阔深远,亡我越国后,影响力更沿大江扩展到下游以至淮、泗、南海等地。”

    顿了顿续道:“中原没有任何一国的文化比楚人更多姿多采,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楚人吞并了几十个国家和部族,透过通婚把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但在政治上却成为了负担,现今各国之中,以楚国的地方势力最是强大,很多时孝烈王也不能说做就做,楚国在抗秦一事上反覆摇摆,背后实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这叫与娇一夕话,胜读十年书。项少龙的思域立时扩大至整个这时仍不存在的“中国”去。想到将来小盘的秦始皇就是要把这么多不同的国家、文化、民族和人才统一在他旗帜之下,顿感天遥地阔,颇有因自己一手造就秦始皇出来那睥睨天下的壮阔感。

    猎猎声中,乌达等三人浴罢为他们点起火把,以红光代替了昏黑的天色。

    两女欢叫着跳了起来。

    乌达像脱胎换骨般容光焕发,已能在搀扶下离去,看得项少龙啧啧称奇。

    现在这温潭是他们的天下了。

    看着两女宽衣解带,项少龙立时燃起爱火,随她们投进火热的潭水内去。

    攀高折低,上坡下坡。

    在秦岭走了五天后,众人才真的知道迷了路。

    秦岭虽仍是峰峰成景,景景称奇,但他们已失去欣赏的心情,尤其晚上野狼嗥叫声忽近忽远,就像无时无刻不在旁窥伺,更使他们睡不安宁。

    唯一的好事是乌达逐渐康复过来,已能自己走路,大大减轻了实质和心理上的负担。

    项少龙本身有丰富的行军经验,晓得认准了日月星辰,朝着东南方而去,才心头稍定。

    知道横越秦岭之日,就是抵达楚境某处之时了。

    再经过了两日行程,跌死了两匹战马后,地势始往下伸去,气候温暖起来,再见不到使人心寒体冷的原始冰川了。

    松树亦再不积雪,使他们心情转佳。

    这晚他们找了个靠山的台地扎营,吃过晚膳后,除了值夜的人外,其他人都躲进营里去。

    山中无事,项少龙放开怀抱,和两女更是如鱼得水,毫不寂寞。

    纪嫣然与项少龙独处时虽是浪漫多情,但在项少龙与其他妻婢前却非常矜持,更不要说同室欢好。

    但在眼前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更由于与赵致再无隔阂,亦把自己开放来接触帐幕里的现实,教项少龙享尽艳福。

    当他们相拥而眠时,赵致道:“今晚的狼群为何叫得特别厉害呢?”

    项少龙侧耳细听,发觉狼嗥的声音集中在东南方的低坡处,虽感奇怪,但若要他离开温暖的被窝、动人的娇妻和帐幕,却是绝不会干的事。

    遂笑道:“可能知道有长着最嫩滑娇肉的两位可口佳人,快要离开它们,所以特别举行一个欢送会吧!”

    两女乘机撒娇,在被窝里扭作一团,其中情景,实不可与外人道。

    就在不可开交时,狼嗥声中,忽传来有人喝叫的声音,混乱之极。

    项少龙跳了起来,嘱两女留在营中,匆匆赶了出去。

    两女非是不想跟去,只恨仍是疲软无力,惟有乖乖留下。

    项少龙扑出帐外时,全体人均到了帐外去,项少龙吩咐其他人留下看守营地,点着火把,与荆善、荆奇、乌光、乌言和乌舒这五名最得力的手下,朝人声来处赶去。

    攀过了一处山头后,众人手持弩箭,走下一道长坡,狼嗥狈号的声音清楚起来,使他们知道狼群正在对某一目标物展开围攻。

    尚未抵达长达三十丈的坡底,十多条狼嗅到他们的气味,掉头往他们扑来。

    它们全速飞扑,像十多道电火般朝他们冲至,白森森的牙齿,反映着火光的莹绿色眼睛,看得他们毛骨悚然。

    六枝弩箭射出。

    六头野狼于惨嘶声中倒跌回坡底的幽谷去。

    仍有近十头狼蛮不畏死往他们冲来。

    时间再不容许他们装上弩箭,人人抽出配剑,向狼群照头照面劈去。

    鲜血激溅,野狼惨号。那些野狼灵动之极,幸好这六人个个身手高强,重要部位更有护甲保护,但仍是难于应付。

    项少龙刚劈飞了一头野狼,另一头狼已由侧离地窜起,往他咽喉噬去。

    项少龙大喝一声,右脚撑出,正中恶狼胸口,岂知恶狼竟低头咬在他靴子上,幸好回剑刺中恶狼双目,恶狼才惨嘶跌退,但靴上已多了两个齿印,可知狼牙如何锋利。

    荆善和荆奇两人狩猎惯了,最是了得,不但丝毫不惧,还大喝冲前。剑挥脚踢,借着斜坡居高压下之势,加上霍霍挥舞的火把,把其他新加入抢上来的恶狼硬赶回去。

    乌光一声闷哼,给一头由侧扑来的恶狼冲倒地上,这小子一向自恃力大,使出狠性,硬把整只恶狼抛飞往斜坡旁,撞在一堆乱石处,但手臂衣衫尽裂,鲜血流下。

    项少龙一脚踢翻了另一头想扑噬乌光的恶狼时,十多头狼已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了。

    环目一看,除了荆善外,无一人不或多或少被咬伤抓伤,禁不住心中骇然,想不到这些野狼如此悍狠厉害。

    狼嗥声明显减少了,坡底隐隐传来呼叫声。

    众人都想不到会在这种深山穷谷遇到别的人,好奇心和同情心大起下,忘了恶狼的凶悍,结成阵势,搭上弩箭,赶下坡去。

    坡下地势平坦,四面环山,近百条饿狼聚在东端,不断要往石坡上冲去。

    坡顶隐见火光,但却接近熄灭的地步。

    由于藏在暗影里,只听到人声,却不见人影。

    饿狼见有人赶至,戒备地散了开去,几头冲来的都给弩箭射倒。

    今次众人学乖了,一边以火把驱赶狼群,一边装上新弩箭,连珠发射。

    恶狼一只接一只倒下,当荆善和荆奇两人带头来到矮石坡底时,狼群散往远处,不敢靠近。

    荆善等却杀起了瘾头,不住追逐射杀,大大出了先前那口恶气。

    项少龙知狼群怯了,放下心来,往上大叫道:“上面是何方朋友,有人受了伤吗?”

    一个人影现身坡顶,抱拳道:“多谢各位壮士援手之恩,我们有三人被狼咬伤,但均没有生命之险,只要再取枯枝,生起火头,当可捱至天明。”项少龙听他措词得体,但却似是有难言之隐,又或对他们生出提防之心,所以没有邀他们上去见面,亦不见怪,大声道:“既是如此,我们负责把狼群赶走,兄台下来取树生火好了。”

    向众人打个招呼,继续杀狼群去了。

第八章 结伴同行

    

    次晨醒来,两女早起身离帐。

    项少龙因昨晚杀狼驱狼,辛劳了半晚,到太阳升上半天才爬起身来。

    仍在梳洗当儿,有客人来了。

    那人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显是身手高明之辈,左臂包扎着。

    该是昨晚抗狼的遗痕。

    知道项少龙是头领后,那人趋前道:“鄙人庄孔,不知壮士高姓大名,昨晚未曾请教恩公大名,后受夫人重责,今早特来请罪。”

    项少龙见他依然没有表露身分,又知对方竟有女眷随行,大讶道:“兄台既不肯表露身分行藏,为何又要上来探听我们的来历,不如大家各若萍水相逢,就此分手好了。”

    庄孔想不到项少龙如此直截了当,又点出自己故意隐起来历,大感尴尬,不过他也是非常之人,汗颜道:“恩公责怪得好,只恨奉了夫人严命,不得随意表露身分。

    不过我一见恩公,便心中欢喜,可否让鄙人先向夫人请示,回头再见恩公。”

    这时纪嫣然和赵致拉着手由林木处回到营地来,看得庄孔两眼发呆,显是想不到能在此等地方,见到如此绝代佳人。

    项少龙这时笑道:“此事大可免了,我们亦有急事在身,须立即起程,就这么算了吧!祝庄兄和贵夫人一路顺风。”

    庄孔吓得收回目光,恳切地道:“恩公是否要进入楚境呢?”

    纪嫣然两女见顶少龙和人说话,已知事情大概,站在一旁静心听着。

    项少龙一呆道:“这处下去不是汉中郡吗?应仍属秦国的土地才对。”

    庄孔愕然道:“恩公怕是迷路了,此处乃秦岭支脉,横过汉中、南阳两郡,直抵楚境,若方向正确,还有五天路程,鄙人曾走过两趟,定错不了。”

    项少龙不禁心中大骂杜璧,若非给他的人迫离了路线,早在十天前便该赶上滕翼,现在却到了这鬼地方来。想起来时的艰辛,再没有回头的勇气了。

    现在惟有先进楚境,再设法去与滕翼会合好了。

    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也是要到楚国去吗?”

    庄孔道:“正是如此,若壮士不嫌弃的话,可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项少龙暗忖对方定是给昨夜的狼群吓伯了,沉吟片晌后道:“你们共有多少人呢?”

    庄孔道:“除夫人外,还有五名女眷,一个小孩和包括鄙人在内的十五名侍从。”

    项少龙心想若没有这庄孔带路,尚不知要走上多少冤枉路。只要一出秦岭,立道再见珍重,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遂点头答应了。

    庄孔大喜,连项少龙姓甚名谁都忘了询问,约定一会后在坡底会合,匆匆去了。

    纪嫣然含笑而来道:“看这人衣着款式,说话口音,就知此人乃楚国贵族,夫君大人小心点才好。”

    项少龙笑道:“暂时我就叫项然,你是大夫人,致致是二夫人,今次到楚国是为了做生意,他们不相信也没法子了。”

    项少龙等拔营牵马下坡时,庄孔等十五男五女和一个小孩早在恭候。

    这十五名口中的“侍从”有小半人都负了伤,其中两人颈面均见狼抓之痕,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若只凭观察,称得上好手的,除庄孔外,就只有两个人可勉强入围。

    众女大半戴上斗篷,以纱遮脸,虽隐约见到轮廓,却不真切。

    没遮脸纱的两妇粗壮如牛,容貌不算丑,却毫不起眼。

    另三女均姿态娉婷,一眼望去便知是出身高贵的仕女,在半遮半掩的脸纱里,有种朦朦胧胧的神秘美艳。

    其中一妇身材特高,年纪亦以她最大,该已三十出头,看来就是庄孔口中的夫人了。

    那小孩生得眉清目秀,双目精灵,约在十一至十二岁之间,见到项少龙等人,张大了好奇的眼睛打量他们。

    五女见他们到来,都躬身施礼,眼睛却落在纪嫣然二女身上。

    那夫人先发言道:“妾身夫君姓庄,壮士昨夜援手之恩,妾身没齿不忘,未知先生高姓大名,好教妾身能铭记心头。”

    项少龙来到她身前,依足礼数还礼后,才笑道:“在下项然,这两位都是我的夫人,今趟是要到楚国去碰碰运气,看看可否购得高质的黄金,想不到竟迷了路,不然若非迷路,亦遇不上夫人和贵属,这位小哥儿是否令郎呢?”

    庄夫人在轻纱后的眼睛盯着项少龙道:“正是小儿庄保义,她两人是妾身的三妹和四妹尤翠之和尤凝之,其他都是来自我府的仆从。”

    两女害羞地微一福身。

    庄夫人目光落在纪嫣然脸上,似是若有所思,但却没说出来,只道:“想不到山里的野狼如此悍不畏人,我们已有防备,仍差点便遭狼吻,幸有壮士解困。现在有壮士们同行,心里踏实多了。”

    项少龙看看天色,微笑道:“今天起身迟了,不若立即起程吧!”

    庄夫人点头后,庄孔忙命人牵马来,让庄夫人三姊妹和小孩登上马背,这庄保义年纪虽小,却在马上坐得稳若泰山,毫无惧意。

    众人于是开始落山。

    庄孔确没有吹牛,果是识途老马,省了项少龙等不少工夫力气。

    但因三女一孩均要人牵马而行,故速度甚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一路上两队人间再没有交谈,只那庄孔不时指点路途上的风光,使项少龙有参加旅行团的优悠感觉。

    到了晚上宿营时,庄夫人等均躲在帐里进食。更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就这样走了五天路,楚境终在望了。

    这晚又如常扎营休息,项少龙则和纪嫣然二女和一众铁卫,围着篝火,一边烧烤打来的野味,随口谈笑。

    庄孔等则在营地另一端吃他们的干粮,婉拒了项少龙礼貌的邀请。

    满月高挂中天,照得附近山野一片金黄,远方的雪峰,更是闪烁着神秘诡异的异芒。

    间有狼嗥传来,又使人感到这宁静平和的山野,仍是危机四伏。

    赵致如释重负地道:“再过两个山头,我们便可踏足平地,真是好极了,恨不得现在就立即天明。”

    纪嫣然挨近项少龙轻轻道:“他们都很紧张呢。”

    项少龙望向庄孔等,果然发觉他们沉默得可以,又有点坐立不安,点头表示同意后,却找不到可说的话。

    人家既不肯告诉你,问来也没有用。况且到了楚境后,自顾尚且不暇,那还有本领去理别人的闲事。

    这时附近传来一阵狼嗥,乌光向荆善笑道:“你的老朋友又来了,叫你动手时不要留情,否则就要用牙齿来和你亲热了。”

    荆奇神色凝重道:“我看狼群是来报仇。”

    荆善亦皱眉不语。

    乌言着奇道:“你当狼是人吗,竟懂得记仇。”

    荆奇道:“此事一点不假,马有马性,所以认得谁是主人;狼亦有狼性,故知道谁是仇人有啥稀奇。”

    赵致胆子最小。心寒起来道:“那你们还不快想些应付的办法出来。”

    项少龙亦是心惊肉跳,因为所处虽是靠崖台地,但三面都是斜坡,树木繁茂,若窜几十头或几百头狼出来,确非是闹着玩的一回事,有一挺重机枪就好了。

    乌舒在众铁卫中最是冷静多智,微笑道:“二夫人吩咐,敢不从命,不过可否待我们填饱肚子后,有了力气,才去工作。”

    赵致娇嗔地向项少龙投诉道:“乌舒这小子在耍人家,致致又没说不让他吃东西。”

    项少龙哈哈笑道:“那羊腿快给烤焦了,还不取下来上盘,我的二夫人有东西吃,什么都可忘了。”

    纪嫣然娇嗔道:“致致是馋嘴鬼吗?说得她这么不堪,我要为她讨回公道。”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膳后荆善等兴高采烈去布置陷阱,一副惟恐恶狼不来的样子,教人又好气又好笑。

    纪嫣然两女亦去了凑热闹,反是项少龙偷得空闲,一个人坐在篝火前发呆,思前想后,喜怒哀乐一一掠过心头。

    就在此时,庄夫人揭帐而出,向项少龙盈盈而来,身穿素白的长襦衣,加上件白色的长披风,戴着一顶缀上明珠的帽子,垂下面纱,活像由幽冥来的美丽精灵。

    项少龙有点愕然地望着她,直至她来到身旁施礼坐下时,才道:“庄夫人睡不着吗?”

    在气息可闻的近距离里,借着火光,那谤再无遮蔽的作用。只见她面上线条轮廓有种古典的优雅美态,虽及不上琴清的惊心动魄,但已是难得的美人儿了。

    她水汪汪的眼睛反映着篝火的光芒,烁动变化,专注地凝视项少龙,忽地幽幽一叹道:“心中有事,怎睡得好呢?”

    这么多天来,项少龙尚是首趟和她如此接近地对话,不由涌起异样的感觉。点头道:“夫人的事,实不必告诉在下。”

    庄夫人见他盯着自己的脸庞,低声道:“壮士是否可看到妾身的模样。”

    项少龙有点尴尬道:“在这角度和火光的映照下,确多少看到了一点。”

    心中却在嘀咕,这些话颇带有点男女挑情的味道,难道她要色诱自己,好使他去为她办某一件事?

    这庄夫人使他联想到平原夫人和晶王后,像她们这种成熟和年纪较大美莱性,再不像少女时代的纯洁,想法便实际多了,最懂利用本身的条件,以美色去达到某一目的。

    庄夫人垂下螓首,幽幽道:“壮士今次往楚,真的是去收购黄金吗?”

    项少龙想不到她这么直截了当,不敢迟疑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为了黄金,谁愿长途跋涉,仆仆风尘呢?”

    庄夫人默然不语,似在咀嚼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句精警句子,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项壮士出口成文,言之有物,当是非常之人,况且两位夫人均为人间绝色,气质高雅,贵属更无一不是高手,若说会为区区财货四处奔波,妾身应该相信吗?”

    项少龙矢口不认道:“黄金岂是区区财货,夫人错了。”

    庄夫人轻纱后的美目一瞬不瞬盯着他,缓缓道:“既是如此,只要项壮士把我们护送往滇国,我便以千两黄金酬谢壮士,妾身可立下毒誓,绝不食言。”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起纪嫣然说过由于楚人东侵受挫,故转向西南开发,而主事者的大将庄矫,正与庄夫人的夫君同姓。

    后来楚势转弱,庄矫便与其他诸侯坐地称王,庄矫不正就是滇王吗?

    愕然半晌后,淡淡道:“不知夫人和滇王庄矫有何关系呢?”

    庄夫人低声道:“先王乃妾身家翁。”

    项少龙暗忖看来又是一宗争夺王位的王室悲剧,那还有心情去听,叹道:“夫人的提议,确令人心动,不过这千两黄金太不易赚了。我更不愿两位本是随在下来游山玩水的娇妻冒上生命之险,恕在下有心无力了。”

    庄夫人也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只是试试你吧!项少龙有乌家作后盾,那会把千两黄金放在眼内呢?”

    项少龙苦笑道:“原来你早知我是谁,却故意来耍我。”

    庄夫人“噗哧”笑道:“像你那种相貌体型的人,固是万中无一,纪才女更是瞒不过人,你们又都那么名遍遐迩,妾身真奇怪项先生竟以为可以骗过我们。”

    又微笑道:“若换了是一般男人,妾身或会以身体来换取你的帮助,但却知这一着对你毫不管用。故而不若明卖明买,大家作个对双方均有利的交易好吗?”

    项少龙忽然涌起古怪的感觉,这庄夫人不但有平原夫人和晶王后的特质,还是包含了赵雅在内的混合体。一副不怕你不合作的俏样儿,使人既刺激又充满了挑逗性。

    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后道:“坦白说,我倒看不出你可以用什么东西来和我交易。”

    庄夫人胸有成竹道:“项先生今次来楚,目标究竟是李园还是田单呢?若是后者的话,妾身便不愁你不答应这交易了。”

    项少龙立时瞪目结舌,须知自己要对付田单一事,虽是很多人知道的秘密,亦只限于咸阳军方与王族的一撮小圈子里,这庄夫人怎能知道这秘密呢?

    庄夫人轻轻道:“项先生若知华阳夫人乃我的亲婶母,就不会如此吃惊了。”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是否由咸阳来的呢?”

    庄夫人避而不答道:“先生请先告诉我今趟是否为田单而来,若答案是‘否’的话,妾身再无可与先生交易的条件,此事就作罢好了。”

    项少龙心念电传,听她语气,似乎在田单一事的背后上大有文章,不由有点心动,叹道:“夫人真厉害,何碍说来听听。”

    庄夫人欣然道:“妾身信任先生是正直君子,纵使知道妾身的秘密,即管不作交易,亦不会泄漏出去,会是这样吗?”

    项少龙苦笑道:“难道我项少龙会害你这些妇人和孺子吗?”

    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秘密,皆因李园的心腹里,有我的人在,先生现在明白了吧!”

    项少龙恍然大悟,庄夫人本身是楚人,又是庄矫的媳妇,更是华阳夫人的近亲,李园的心腹里有来自她那系统的人,绝非不合理的事,难怪她会知道自己是要对付田单了。

    庄夫人微微笑道:“项先生可否拉起妾身的遮面纱,妾身要面对面告诉你一个梦想不到的秘密。”

    项少龙皱眉道:“夫人乃身有所属的人,我这么做,恐怕于礼不合吧?”

    庄夫人黯然道:“先夫已于五年前被叛军在闹市中斩首,妾身现在不属于任何人了。否则何须离乡别井,避到秦国来呢?若不是有华阳夫人护着我,妾身早给楚人擒回去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揭起了她的面纱,一张宜喜宜嗔,充满成熟美女风韵的俏脸,呈现眼前。

    她的玉脸稍嫌长了点,可是由于粉颈像天鹅般优美修长,却配合得恰到好处,形成一种特具魅力的吸引力。

    再加上下颔一颗有如点漆的小小美人痣,把一切都平衡得完美无缺。

    她的眼睛果然是水汪汪的,可令任何男人见而心跳。

    古典的美态虽逊于琴清,却多了琴清所没有的大胆和野性,使人生出一见便和她上床的冲动。

    难怪她要以面纱遮脸了。

    庄夫人见他目不转睛打量自己,大感满意,含羞道:“先生觉得妾身的容色尚可入眼吧!”

    项少龙暗自警惕,她虽开宗明义表示不会色诱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这么做着,不过也难怪她,以她如此一个弱质女流,为了复国和让儿子重登王位,除了天赋的本钱外,还可倚靠什么呢?

    可想像由亡国到现今这一刻,她必然曾多次利用美丽的身体,来换取男人的帮助。

    不由叹一口气道:“夫人何须妄自菲薄,你还未说那天大的秘密哩!”

    庄夫人眼中掠过惊异之色,轻轻道:“到这刻我才明白为何连寡妇清都对先生情难自禁,说话正代表一个人的胸怀修养,只听先生谈吐别出枢机,就知先生非常人也。”

    项少龙暗叫惭愧,苦笑道:“复国为重,夫人千万别看上在下,致自招烦恼。”

    庄夫人掩嘴媚笑道:“你对自己本颇有信心,但人家欣赏你也要心惊胆跳吗?且还出言警告,唉!世间竟有你这类怕令女子倾心的男人,说出去绝不会有人相信呢。”

    项少龙愈接触这庄夫人,愈觉得她的诱惑力,此时才忽然觉察到庄孔等都到了斜坡处帮手,营外的空地只剩下了他们这对孤男寡女,暗暗心惊,正容道:“在下在洗耳恭听哩。”

    庄大人敛起笑容,轻轻道:“田单现在应已抵达楚都寿春了。”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

    庄夫人好整以暇地道:“田单由于国内国外均仇家遍地,所以身边常带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知道你不肯放过他后,当日便混在李园的队伍里一起上路,后来你见到的只是他的替身吧了!”

    项少龙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难怪田猎时田单这么低调,又尽量不出席公开场合,原来其中竟有这样的原因。

    自己终是棋差一着,斗不过这老狐狸。

    还须立即通知滕翼和徐夷乱,免得被楚人反扑下会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以后自己的名字还要倒转来写,今回确是一败涂地了。

    忽地感到庄夫人的脸庞在眼前扩大,他仍是神智迷糊时,庄夫人丰润的香唇在他嘴上轻吻了一下,才坐回去道:“只要你助我复国,我便帮你刺杀田单。”

    项少龙一呆道:“你自身难保,怎样助我。”

    庄夫人肃容道:“李令这奸人之所以能弑主卖国,皆因有孝烈王在后支持,现在孝烈王已死,寿春和滇国支持我们的大有人在,整个形势都不同了,否则我怎敢回楚去。”

    项少龙愕然道:“孝烈王过世的消息,你不是也由李园处听回来的吧?”

    庄夫人道:“当然不是,我们庄家在楚蒂固根深,庄孔便是由楚远道来通知我们,并接我们回去的。”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孝烈王真的死了?”

    庄夫人不解地看着他。

    项少龙的震荡仍未过去,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竟真的造就了李园及时赶回去夺权,否则李园恐怕仍在咸阳。

    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

    深吸一口气后,断然道:“好吧,若我能杀死田单。就全力助你的儿子重掌王位好了。”

第九章 破浪长淮

    

    原本的如意算盘,忽然全被打乱了。

    当晚并没有狼来,经过了讨论后,纪嫣然亦相信庄夫人该不是在说谎,因为田猎时田单的表现确是太失常了,而且以田单的深谋远虑,绝不会处于那种一面倒的被动局面里,要靠吕不韦来保护他。

    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单根本不会相信吕不韦可以弄死项少龙。虽然吕不韦差点就办到了。

    所以旦楚返楚的军队必安排好了妥善的接应,甚至反布下陷阱来应付尾随的敌人,不过他们理该不知道徐夷乱这着奇兵的存在。

    最后项少龙决定了派刚痊愈了的乌达和另一来自蒲布、刘巢系统的铁卫丹泉两人,乘快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们改变整个作战计划,只设法拖住田单的军队,而非是歼灭对方。

    这样可延误田单返齐的行程,使他们多点刺杀他的机会。

    由于刘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单之旁,田单这时的保护网可说是最脆弱的了。

    次日清晨拔营起程前,庄夫人领着她那两个“妹子”过来商量到寿春的细节。

    她们都脱去了面纱,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众,但比之庄夫人独特的迷人风姿,却逊了半筹。

    庄夫人笑道:“她们确是我的妹子,只不过非是亲妹,而同是庄家的人吧!”又与纪嫣然两女亲热地打招呼,说了一番仰慕的话后,才转入正题道:“李园的手下里,不乏认识项先生的人,纪才女更是寿春街知巷闻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掩眼法,才可瞒过楚人。”

    项少龙摸着脸颊和下颔道:“我可以长满胡须,到晚上才出动,那样就可避人耳目了。”

    庄夫人道:“避人耳目绝非难事,问题却在于若行动不便,将更难找到行刺田单的机会,幸好我这两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项先生脸上弄点手脚,那除非面对面碰上熟人,否则该可蒙混过去。”

    纪嫣然道:“那他以什么身分去见人呢?”

    庄夫人道:“就充作我的亲兄弟万瑞光好了,他由于当年兵变时受了重伤,虽逃出楚境,却一直没有好过来,三个月前才过世,寿春该没有认识他的人。”

    她说来虽语调平淡,但众人都听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赵致恻然道:“今趟夫人回滇对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呢?”

    庄夫人若无其事道:“本来是半分把握也没有,只是抱着必死之心,趁楚国自顾不暇时我母子们回去与贼子拚个死活;但现在有了项少龙,却有十分把握了。”

    项少龙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了。”

    庄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现在开始改称我作大姊,我则唤你作瑞光,由这里到寿春还有整个月的行程,我再详细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诉你好了。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将,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适合你冒充。由于我们本是滇人,并没有楚音,只要你努力点学习,该可瞒过楚人了。”

    项少龙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马痴,今趟扮的是悍将万端光,若都能把田单骗倒,就真是精彩了。

    纪嫣然最是细心,道:“庄夫人今次以什么名义回楚京呢?”

    庄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当年孝烈王因怕我们滇国坐大,成为西南之霸,故策动李令联结夜郎人推翻我们庄家,一夜间我们庄族被杀者近万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过争不过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应,我们亦休想逃离楚境,所以我们今趟理该先到春申君府去。”

    项少龙和纪嫣然对望一眼,放下心事。

    现在孝烈王已死,楚国变成春申君和李园争霸的场所,对倾向春申君的庄夫人来说,杀了与李园勾结的田单自然不算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精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

    赵致嗔道:“夫人仍未说我和嫣然姐该扮什么哩!”

    项少龙笑道:“当然是我万瑞光的娇妻,只要遮上块厚点的面纱,便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一向以来,直至强秦兴起前,诸国之中,楚国以地处南方,附近又无劲敌,所以无论军事上和经济上,都有者别国所欠缺的安全和稳定。

    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无穷尽的沃野,只等着楚人去开发,故富足无忧。

    在最盛之时,楚人属地南卷沅、湘;北绕颖、泗;西包巴、蜀;东裹郯、淮。颖、汝以为洫,江、汉以为池;坦之以郑林,绵之以方城。

    几乎统一了南方,战国开始时,乃首屈一指的大国。

    除了吞并了众多的小国外,还大量开拓了东夷、南蛮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们均置于楚邦文化的影响下。

    不过正如纪嫣然的分析,要管治这么多的民族和如斯广阔的疆土,必须一个强大有为的政府。

    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后,再无有为君主,怀王更困死于秦。中央既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势力是乘时兴起。

    孝烈王策动滇国的兵变,正是对地方势力的一个反扑。不过事实并无任何改变,只不过由庄姓之王改为李姓之王吧了。

    现在孝烈驾崩,纷乱又再出现了。

    项少龙等阴差阳错,被迫赶上了这个“盛会”。

    骤听楚国似是乱成一团,但事实却非如此,秦人由于国内连丧两王,小盘又年幼,军方和吕不韦的斗争成了拉锯战,更须集中全力去防卫东三郡,楚国遂得偏安南方之局。

    一直以来,由于经济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满了优游闲适的味儿,和北人的严肃紧张,成为强烈的对比。

    对此纪嫣然便说得很传神。

    当离开了秦岭,再翻了两天起伏不平的山路后,终抵达了汉中平原。

    丹泉和乌光两人在庄夫人一名家将带路下去会滕翼后,众人朝寿春进发。

    纪嫣然与项少龙并骑而行,谈起楚国文化时道:“楚人虽是我的亡国仇人,但我对楚人的文化却一向倾慕,像他们的始租,并非胼手胝足的农神,而是飞扬缥缈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其他的神祗,或是彩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浆的芳烈。楚辞更是音节委婉,词藻缤纷,充满哀艳缠绵的情绪。”

    项少龙有少许妒忌地道:“不过我在李园身上却完全看不到这些听着满美丽的东西。”

    纪嫣然“噗哧”娇笑,横他一眼后,再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那有时间大抛文采。”

    吁出一口仙气,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听到夫君大人以这么酸溜溜的口气说话。”

    这时庄夫人使人来唤,要他们堕往后方,好趁旅途无事时,教他们学习滇地的乡音。

    项少龙等只好苦着脸去学习了。

    当时战国最流行的是周语,各国王族和有点身分的人都以此作为交流的言语。

    因地域的不同,周语自然夹杂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语。

    所以只听口音,便可知大概是那个地方的人。

    差异最少的是赵、魏、韩三国,这是由于她们都是从晋国分裂出来。

    秦人则因本身文化浅薄,又与三晋为邻,所以口音用语非常接近三晋。

    差别最大的却是楚国了。

    直至此时,楚人仍被讥为“南蛮”,用词上分别更大,所以项少龙等要学习带着滇音的楚语,自是吃尽了苦头。

    楚人的根据地,以长江两岸的广阔地域和碧波万顷的洞庭湖为中心,再朝南开发。

    寿春位于长江之北,淮水西岸处。比之最初位于洞庭湖西北角的旧都“郢”,足足东移了过千里,虽远离秦人,但亦明摆出没有卧薪尝胆,以身犯险的勇气,难怪楚国虽大,却是三晋人最看不起的一国。

    走了五天后,过了桐柏山,到达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阳”众人找了一处旅馆住下,再出庄孔出外奔走买船,以减旅途跋涉之苦。

    由于他们入城时须报上身分名字,到旅馆刚安顿好行囊马匹,府令屈申便率人来拜会。

    项少龙自是由得庄夫人去应付,在房内与两位娇妻调笑取乐,好享受“回到人间”之乐。

    不一会庄夫人过来,席地坐下后,欣悦地道:“解决了船的问题了,这里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谁后,非常帮忙。”

    换上了常服的庄夫人,又具另一番风姿。

    她穿的是这时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连成一体,衣襟右掩,接长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绕至背后,美女穿起来更是别有一种韵味。

    她梳的是堕马髻,把挽束的秀发盘结颅后,垂得很低,有点真像刚由马上堕下来的姿态,加上她妩媚的神采,折腰的步姿,确是我见犹怜。

    项少龙暗中警告自己,绝不可对这美女动心,否则将会添加了很多烦恼。而且他终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能拥有多位娇妻,早心满意足,理该对纪嫣然等“忠诚”。纪嫣然也在打量这风韵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了少许威胁,淡淡道:“我曾在寿春住了一段短时间,不知现在是否仍是斗、成、远、屈四族的人势力最大呢?”项少龙立时想起屈原,原来此君竟是楚国四大族中的人,难怪可以当大官了。

    庄夫人美目先扫过项少龙,才通:“四大族的势力已大不如前了,现在兴起的是李园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势力的一族,且由于李嫣嫣生了太子,李族更如水涨船高。现在李嫣嫣当了掌实权的太后,谁不在巴结李园的人呢。

    项少龙见庄夫人对寿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问道:“李园是否娶了郭开的女儿郭秀儿回来呢?”庄夫人点头道:“正是!听说她还有了身孕。颇得李园爱宠。”

    项少龙的注意力不由来到挂在胸膛的凤形玉坠处,这是当年郭秀儿奉父命下嫁李园前,送与自己之物。

    往者巳矣。

    心中不由有点神伤魂断的感觉!

    庄夫人深望他一眼后,垂下头去,似乎窥破了他和郭秀儿问的私隐。

    纪赵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儿的关系,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纵有没有把他的生意移过来呢?”

    庄夫人皱眉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项少龙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岔开话题道:“王族里是否有位秀夫人呢?华阳夫人曾嘱我把一件礼物交给她,后来我却没有到楚国去。”

    庄夫人点头道:“本还想不起是谁,但若与婶母有关系,那定是清秀夫人了。她的美貌在楚国非常有名,嫁了给大将斗介,本极受爱宠,后来斗介迷上了大夫成素宁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了城郊淮水旁的别院隐居,不准斗介踏进大门半步,否则立即自尽,她的刚烈,赢得了国人的尊敬。斗介从此失宠于孝烈王,不过现在他依附李族,宦途又大有起色了。”

    赵致奇道:“那燕菲既是大夫成素宁的爱妾,为何又会和斗介弄到一起呢?”庄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宁这人最没骨头,斗介乃军方重臣,使个眼色他使要把燕菲乖乖奉上。今趟我们庄家复国,最大障碍就是以李园为首的这一群人,因为李令正是李园的堂兄族人。”

    项少龙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说话时,乌言着敲门求见,进来后神色凝重道:“有点不妥,刚才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侦查我们,后来府令屈申离开时,在两条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车上说了一番话。然后那些可疑的人全撤走了。”

    庄夫人听得玉容微变。

    项少龙从容笑道:“看来他们准备在船上对付我们了,只要凿沉船只,他们的人便可在水里刺杀小公子,我们的复国大计也要完蛋了,真想得周到。”

    庄夫人道:“那怎办才好?船上的船夫和舵手都是他们的人。”

    纪嫣然俏皮地道:“只要离开城阳,我们便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们什么?”翌晨府令屈申亲来送行,大船扬起三桅风帆,顺水开出。

    船上共有船夫三十人,人人粗壮彪悍,虽是神色恭敬,却一看便知非是善类,不过当然不会被项少龙放在心上,派了众铁卫十二个时辰轮番监听他们的动静后,一边学习滇音楚语,同时尽情休息,好能在抵达寿春后,以最快时间干掉田单,再立即溜走。

    他并不太担心会给人识穿身分,因为熟识他的田单、李园等人均身分尊贵,纵是自己这“亡国之将”蓄意求见,都恐难有机会,所以碰面的机会贾在微乎其微。

    唯一的困难,就是如何去把握田单的行踪了。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又大是不同,秀丽如画,迷人之极。

    际此春夏之交,人船放流而下,平山远林,分缀左右,一片恬静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

    沿江而下,不时见到渔舟在江中打鱼,使人很难联想到战国诸雄那永无休止的斗争。

    江水蜿曲,每拐一个弯儿,眼前都会出现一个不同的画面,使人永无重覆沉闷的感觉。

    由于有外人在,纪赵两女都戴上小帽面巾。多添了使人心痒的神秘美感。

    那些不怀好意的船夫,灼灼的目光不时扫窥她们的酥胸隆臀,显然除了存心杀人外,对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轨之心。

    不知是否因偏安的关系,楚人在风俗上人异于三晋和秦国,最明显就是已婚的妇人出门时都戴上各式各样的面纱,一点不怕累赘和不通爽。

    除了戴冠垂纱外,亦有以头巾扎髻,再延长下来遮着脸庞,这种头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纱罗制成,但由于质地轻薄,覆在脸上时,内中玄虚若现若隐。更添引人入胜的诱惑力。

    给纪嫣然和赵致这等美女戴上后,更是不得了,累得项少龙也希望夜色快点降临。

    项少龙经过这些日子,脸上长出了寸许长的胡须来,不但改变了他的脸形,也使他更添阳刚威霸之气。

    留须在那时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别是文官,多蓄长须;武将则较多留短髯,所以脸白无须,反是异常。

    当项少龙偕二女在船头欣赏美景时,庄孔来到他身旁低声道:“在到达上游期思县前,有一段水流特别水深湍急,险滩相接,危崖对峙,贼子若要动手,那处该是最佳地点了。”

    项少龙沉声道:“什么时候到得那里去?”庄孔答道:“入黑后该可到达了。”

    庄孔去后,项少龙望江而叹。

    赵致讶道:“夫君大人不是为这些小毛贼而烦恼吧?”项少龙苦笑道:“他们虽是小毛贼,却破坏了今晚我和两位娇妻的榻上狂欢大计,怎能不喟然怨叹。

    两女吃吃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媚惑诱人。

第十章 摇身再变

    

    黄昏忽来骤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后,雨势渐歇,但仍是毛丝丝地下个不绝,天空盖满厚云,一片凄迷沉重的感觉。

    项少龙和两位娇妻,与庄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庄保义都众在主舱共膳。

    自相遇后,众人还是第一趟共进膳食,显示双方的关系又再密切了一点。

    庄保义不时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着项少龙,纪嫣然最疼爱孩子,忍不住问道:“小公子想到什么事儿哩?”

    庄保义小脸立时胀红,垂头道:“保义想拜项先生为师,学习剑术。”

    庄夫人和尤翠之两女均含笑不语,静待项少龙的反应。

    项少龙那忍伤一个小孩子的心,何况他的境遇如此凄惨,微笑道:“你能吃苦头吗?”庄保义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义是最吃得苦的了,不信可问娘亲。”

    庄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剑手,秦王之师指点保义,小女子感激零涕,保义还不立即行拜师大礼。”

    当下一番揖让,行过拜师之礼后,再坐好时,气氛更见融洽,但项少龙则知道自己对庄家又再多了三分道义和心理上的照顾责任。

    想起庄保义将来即使成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个徒弟小盘灭国之祸,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庄夫人固是不时把美目往他扫来,其他尤翠之两女亦不时偶送秋波,幸好她们都是出身高贵,否则就更是媚眼乱飞,言挑语逗的局面了。

    项少龙绝不介意逢场作兴,但更重要是须尊重纪赵两位娇妻,故无论神态言语上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越,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既刺激但又是有苦自己知。

    乌光这时闯了进来,到项少龙后侧耳语道:“我们在底舱处发现了凿船的工具和几大罐火油。看来这批羔孙子是要沉船放火,双管齐下了。”

    庄夫人等细聆乌光和项少龙的对话。

    项少龙道:“有没有偷听到他们的说话。”

    在项少龙的设计下,他们有各式各样的原始窃听工具,例如被名为“隔壁耳”、状若喇叭的铜筒,便可按贴壁上,把壁内的声音扩大,易于偷听。

    乌光口不择言道:“当然听到,连他们的方便撒尿声都瞒不过我们。”

    众女都听得俏脸飞红,赵致嗔道:“小光你检点一下好吗?”项少龙笑道:“快说出来!”

    乌光先向赵致谢罪,才道:“他们的头儿叫成祈,似乎是大夫成素宁的亲戚。听口气他们早知道夫人们会在这几天经此到寿春去,故已在这里等了整个月,奉命一个不留。嘿!我也很想对他们说同样的话呢。”

    庄夫人听得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项少龙道:“还有什么?他们有否说何时下手。”

    乌光得意洋洋道:“当然还有,并且瞒不过我们这些大行家。他们准备了迷药,放进水里去,把我们迷倒后,便将所有女的污辱,再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极。”

    庄夫人等三女听到“污辱”这种敏感的字眼,俏睑都红了起来。

    今次连纪嫣然都啐骂道:“乌光你真是满口污言,失礼之至。”

    赵致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问道:“现在我们喝的水有问题吗?”乌光道:“当然没有问题,下了药的水都有一阵异味,须以茶味掩饰,待会若他们拿壶茶来招待夫人时,就千万不要喝了。”

    乌光的低级风趣令项少龙想起乌果的高级风趣,不由更想起赵雅,未知乌果是否已顺利的把赵雅迎回咸阳呢?这美女实在吃了太多苦头了。

    笑骂声中,乌光给赵致逐了出去,纪嫣然则为乌光的粗言俗语向庄夫人等致歉。

    庄夫人毫不介怀。反道:“光小哥这种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人妾身见得多了,给他们在暗中害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纪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应是秘密,为何成素宁却得到风声,还派人到这里谋害你们呢?”庄夫人凄然道:“现在我已弄不清楚谁是敌人了。”

    这时果然有人叩门而入,跪地禀道:“小人特来奉上城阳特产‘安神茶’,味道虽有点古怪,但喝了后却不畏风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别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

    庄夫人装作欣然的答应了。

    此人去后,项少龙凑到赵致的小耳旁道:“他们真合作,我们今晚仍有无限的春光哩!”

    赵敏那想到项少龙会在“大庭广众”前与她说这种顽皮话儿,登时俏睑飞红。

    庄夫人看到他们的情景,那对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来。

    战斗几乎尚未开始,就已结束了。

    当项少龙他们诈作喝了药茶晕倒时,众贼子露出狰狞脸目,众铁卫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们全体击倒制服,困缚了起来。

    大船落入他们的掌握里去。项少龙陪着庄夫人到甲板上,着铁卫把这批凶徒一字排开,进行审问。

    江水两岸一片黑沉,雨虽停了。但仍不见半点星光。项少龙冷冷道:“谁是成祈!”

    三十名被五花大绑的敌人想不到他们竟知道成祈之名,齐感愕然。但仍人人紧抿着嘴,没有说话,一副难道你敢杀我吗的神气。

    项少龙喑叹一声,低声向庄夫人道:“夫人请别传头不要看!”

    庄夫人坚强地道:“我不怕!”

    项少龙打出手势,守在俘虏后的乌舒一脚撑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于手足均被缚连在一起,立即跄踉前跌,滚倒地上。

    项少龙身旁抢出荆善,用脚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在他眼前比划着道:“最后机会,谁是成祈!”

    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声,露出不屑神色。

    荆善冷笑一声,长剑猛挥,那人立即咽喉血溅,立毙剑下。

    “咚咚!”两声,俘虏中有两人吓得软跌地上,数人则双腿抖震,无一人不血色尽退,想不到对方狠辣无情至此。

    庄夫人亦看得俏脸煞白。估不到真会杀人,下意识地把娇躯靠向项少龙。

    荆善若无其事地在被杀者身上抹拭剑刃血渍,才让人把尸身拖往一旁。

    庄孔等庄夫人的侍从,均瞪大了眼睛,呆在当场。

    虽说在这时代,对武士来说杀人绝非什么大事,可是荆善那种在杀人前后都漫不经意的态度,却对敌我均带来很大的震撼。

    项少龙当年拣选十八人当随身铁卫时,其中一项要求就是坚毅的心志,只有不怕杀人和不怕被人杀,才有资格入选。

    在这弱肉强食的战争年代,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今次被擒的乃是他们,想这样痛快的死掉也没有可能,特别是纪赵这些美女们。

    项少龙指着另一人,淡淡道:“谁是成祈?”那人双腿一软,学早先两个同伙般坐跌地上,眼光却望往其中一个特别粗壮阴沉的汉子。

    那汉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许大声道:“不用问了,我就是成祈,若你们敢……”

    “砰!”

    马光一脚踢出,正中他下阴。

    痛得他立时虾公般弯倒地上,痛不成声。

    项少龙笑道:“带他到舱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时。”

    当下乌舒、荆善等兴高采烈地押着他去了。

    其他俘虏人人脸如土色,挥身发抖。

    项少龙道:“把这些人分开审问,然后再对口供,谁人有半句谎言,又或故意隐瞒,立杀无赦。”

    庄孔等人一拥而上,和其他铁卫把俘虏带到不同角落审问去了。

    庄夫人的娇躯软弱无力地靠贴项少龙,轻轻道:“到今天我才见识到这种雷霆万钧的手段,先夫以前对人实在太易心软了。”

    项少龙轻拥了她香肩一下,柔声道:“先回舱歇息吧!明天早膳时,会有审讯得来的消息了。”

    庄夫人像是很留恋挨着项少龙的感觉,低声道:“怎么处置这些人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很想把他们全数释放掉,但这却是最愚蠢的行为,尤其他们见到了我们的手段,会生出疑心,庄夫人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天明时,船上再无半个俘虏,血迹均被洗刷干净。

    在主舱进早膳时,项少龙对庄夫人道:“这事背后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宁,还有斗介和一个叫方卓的人,夫人有什么印象吗?据说正是方卓把夫人会到寿春的消息通知斗介和成素宁的。”

    庄夫人俏脸转白道:“我当然认识,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负责与我们通消息,想不到竟出卖了我们。”

    尤翠之颤声道:“会不会春申君也是背后的主谋呢?”

    庄夫人坚决摇头道:“春申君绝不会这样做,何况若保义能够复位,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更非这种卑鄙小人。看来方卓该是给成素宁收买了。”纪嫣然道:“成素宁和斗介为何要置小公子于死地呢?”

    庄夫人道:“现在楚境之内,共有十多个诸侯国,其中以滇、夜郎、岷山,且兰四国最是强大,兵员均达上万之众,故深遭楚王顾忌。不过他虽有废侯之意,却不敢轻举妄动,怕激得众侯国联手抗楚。而众国中又以我们庄家声望最高,隐有众侯之长的威望。所以孝烈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但却不敢明目张胆,只敢策动奸贼李令作反,可是滇国的子民仍是心向我们庄家,其他侯国亦对庄家复辟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园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让我们回国呢?”

    赵致道:“既是如此,夫人这番往寿春去,岂非送羊入虎口。”

    庄夫人道:“现在寿春话事的人,仍非李园,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里除了像斗介和成素宁这等投靠李族的无耻之徒外,大多数人均不满李令做滇王。即管李园亦不敢公然说支持李令。今次妾身一行人要先往寿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诉李令背主叛变的不合法行为。因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项少龙心中叫妙,道:“这就最好了,我看李园必会设法把事情拖着,因为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势将使诸侯国人人自危,更增离心之意。假若我们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人人都知是谁干的了。所以事情通了天,我们反最具安全。”

    尤凝之“噗哧”娇笑道:“项先生的用词真怪,什么‘三长两短’‘通了天’,但听落又觉非常贴切精彩。”

    项少龙当然知道自己这问题,含糊的胡混过去道:“这几天我们该可轻松一下了。”

    庄夫人笑道:“不,该说为你装扮的时间到了。”

    项少龙坐在舱房内的梳妆几前,看着铜镜的反映。鼻端嗅着尤翠之和尤凝之的体香衣香,如入众香之国。

    尤翠之亲热地按着他两边宽肩,跪在他背后由左肩膀探出头来,陪他看着铜镜的反映道:“娥姊并没有夸大,我们两姊妹曾从楚国第一化妆巧手苏六娘习艺,任何脸孔到了我们手上,都可变妍为媸或变媸为妍。”

    项少龙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压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着她挪后一点,同时老实说亦很觉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

    坐在另一侧正翻弄几个化妆箱的尤凝之娇笑道:“楚国的男人最爱妆扮,我们以前每天都给大王妆扮哩!”说罢神色微黯,显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脸的粉,大致可分两类,一种是以米粒研碎后加入香料而成;另一种是糊状的脸脂,叫铅粉。后者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们每天给你敷面一次,包保没有人可把你认出来。”

    项少龙暗忖难怪“粉”字从“米”从“分”,原来这时代的粉是由米做的,口上应道:“难道没有人见过万端光吗?”

    尤翠之对项少龙愈看愈爱,差点把脸蛋贴在他左颊处,媚眼如丝地道:“万端光是滇人,属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南第一美人,娥姊还曾随先君到寿春见过楚王,万端光于逃秦前则从未试过踏出滇南半步,连李令都未见过他,寿春想找个认识他的人就难了。”

    项少龙心想难怪庄家这么得滇人支持,原来是用了和亲的政策,庄夫人不用说都是族长之女那类有身分的人,难怪楚人这么怕庄保义回滇了。

    尤凝之来到项少龙前面。用神端详他的脸孔。

    项少龙道:“还有三天才到寿春,两位夫人不用立即就动手吧?”尤凝之媚眼一抛,嗔道:“我们要试试那种方法最能改变你的样貌嘛!还可能要特别配方,几天的时间怕都不够用呢。”

    背后的尤翠之吹了一口气进他耳内。呢声道:“不欢喜我们姊妹侍候大爷吗?我们学过推拿之术,最懂侍候男人的了。”

    话完就在他肩肌处搓揉起来。

    无可否认,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项少龙不由自主地嘻哼作声。

    尤凝之横了他娇媚的一眼后,取起一个小盅,不一会弄了小杯浆糊状的白色东西,以小玉杵搅拌着道:“你的皮肤比较黝黑,待奴家为你弄成好像很久没见过太阳的样子,那别人更不会起疑心了。”

    接着小心翼翼把铅粉抹到他脸上去,凉浸浸的,加上她纤柔的玉指轻轻抚揉,项少龙一时不知人间何世。

    背后的尤翠之与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唇色改淡一点,眉毛则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须发就更妥当了。”

    项少龙大吃一惊道:“若日后改不回原先的样子,岂非糟糕之极。”尤翠之笑得整个人伏在他背上喘着气道:“爱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制的药水一洗,保证什么都没有了。”

    项少龙仍不放心,看着铜镜里逐渐化出的“另一个人”,说道:“若我变成个浓妆艳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了。”

    两女笑得弯下腰去,尤凝之乘机埋首入他怀里。

    尤翠之道:“最高的妆扮之术,就是使人不觉得上了妆,不信便看看我们和娥姊吧!”项少龙看了两女几眼,果如她所言,并不觉上了浓妆,放下心来。专心享受两女香喷喷的服务。

    尤凝之给他弄好了面妆后,开始为他画眉。情深款款地道:“项先生是我姊妹见过的男人中最守礼的君子,不过知否奴家姊妹都心甘情愿侍候项爷呢。”

    后面的尤翠之开始为他解下头上的英雄巾,闻言道:“想起到滇后,我们便和项爷分开,奴家便有神伤魂断的感觉。但念到先君对我们情深义重,奴家的得失又算什么哩!”

    项少龙想不到她们会公然示爱,同时也有点感动,若没有遇上他项少龙,庄夫人一行是必死无疑,而且二女更会受尽凌辱,但三女为替先夫复国,仍义无反顾的回楚,只是这种忘我的勇气。已教人肃然起敬。

    正不知如何回答她们时,庄夫人偕赵致进来看他。

    赵致差点就认不出自己的夫君来。大讶道:“翠姊和凝姊确是神乎其技,看来我和嫣然姊也好该改变一下样子了。”

    庄夫人道:“你们只要把头发染得花白一些,看来年纪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证无人可认得出你们来。”

    项少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信心不断增长着,暗忖就算面对面撞上李园或田单,若再换上滇人的装束,保证对方认不出自己来。

第十一章 楚都寿春

    

    楚自秦将白起攻入郢都后,楚襄王往东败走,两次迁都,离秦愈远。

    淮东之地本属陈,为楚征服,于是襄王收陈地兵,得十余万,回过气来后,再由秦人手上夺回准北十五郡,声势复振。

    到昨年联同其他四国攻秦,大败蒙骜之军,秦人闭关不敢应战,楚国似乎一夜间回复了春秋时的霸主姿态。

    说到底,楚国虽失了大片国土,但由于幅员广阔,秦人要来攻楚确是不便所以才能成其偏安中兴之局。

    寿春位于淮水之南,与另一军事重镇下蔡成夹江对峙之局,由于交通方便,楚人在这区域又有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况,在当时的声势实在其他东北方诸国之上。

    寿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围约三十多里,外郭则达五十余里,可说是当时最伟大的城市之一,规模仅次于咸阳,还建有四个附城,以作屏护。人口多达二万户,繁盛非常。

    加上河谷土壤肥沃,粮食充足,使寿春成为继郢都之后楚国最繁华的都市,所有重要的建筑,集中在位于中央的内城,宫殿、台榭、仓廪,府库、祖庙、祀土神的社、祀谷神的稷,官卿大夫的邸第和给外国使臣居住的客馆,均位于此处。

    外城是纵横交错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布着民居、墟市、旅馆、店铺。

    寿春城防极严,城郭入口处有可以升降的悬门,城外有护城河,日夜有楚军把守,凡通过城门者,均要纳税。

    项少龙等抵达城外的码头时,在江上给楚战船截着,到庄夫人亮出证件,才准他们泊到码头去,却不准他们登岸,另外派人入城飞报。

    众人惟有闷在船上耐心等待。

    这时的项少龙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袍服,避蔽了他健美的体型,发须有点未老先衰的花斑灰色,容色苍白,眉浓掩目,比以前的董马痴更不像项少龙了。

    等了整个时辰,才见一队车队离城而至。带头的是个大胖子,身穿官服,年在五十许间,眼细长而鼻大,有点像上承祖阴,被酒色侵蚀了灵魂和肉体的二世祖。

    正在船上恭候的庄夫人低声向身旁的项少龙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黄歇了。”

    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起先还以为是黄歇的家将食客那类人物。怎知却是黄歇本人。”

    战国四公子中项少龙虽只见过信陵君,但看来应以此人外型最差了,难怪在四公子里,以他的声誉最低。

    想起曾干掉他一点也不像他的儿子赵穆,心中禁不住生起古怪的感觉。

    另一边的纪嫣然低声道:“比我上次见他时。又胖了一点。”

    项少龙这才懂得心中一寒,记起纪嫣然曾来过这里,假若她给春申君一眼看出,由于自己乃他的杀子仇人,一切立时完蛋大吉。

    幸好化了妆和换了楚服的纪嫣然和赵致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

    楚国的女服和别国相比,显得特别宽敞和华丽,曳地的连身长裙,腰系白色宽带,衣领斜交,延结褶叠于背后,袖和下摆均有宽沿。帽子圆顶结缨,给带于颔下,加上重粉覆面,确另有异国的情调。

    至于两女的发型,都与庄夫人等看齐,额发梳得平齐,并由两鬓束成长辫垂于脑后,直至颈部,发辫复结成双鬟。

    只是这发型的改变,若项少龙在不知情下,亦会一时认不出她们来,更何况花白的发脚,使她们看来年纪至少老了二十年。

    五女的楚服分别以朱衽、绛红、金萤、素绿、青蓝为主色,加上龙、凤、鸟等刺绣,辅以枝蔓、草叶、花卉和几何纹,构图奇特生动。充份显示了楚人丰富的想像力和充满神话色彩的文化。

    男服就较为朴素,衣长但露脚,右衽交领宽袖,袖口处略为收束,衣沿和袖口处饰以纹边,以棕、黑、褐、白等色为主,最夺目就是束腰宽带,以不同的对比颜色相间杂。

    众铁卫则全换了楚国的武士服,上衣过腰,下穿束脚裤,脚蹬长靴,于重要部位缀上轻甲,发型全改变了,戴上楚帽,模样相当有趣。

    此时春申君来至岸旁,打手势着人请他们上岸。

    庄夫人在那两个粗壮女仆扶持下,婷婷的带头步上岸去。

    不知是否项少龙多心,他感到春申君的细眼亮了起来,狠狠盯着蛮腰楚楚,似欲经不住轻风吹拂随时会断折的庄夫人万青娥。

    黄歇等纷纷下马,施礼迎接。

    庄夫人刚施过礼,立时失声痛哭道:“君上要为妾身犬子作主啊!”

    黄歇登时慌了手脚,道:“万王妃请勿悲伤,一切回府后再从长计议。”

    望向项少龙,双眼眯紧了点,眼睛掠过慑人精芒。道:“久仰万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欢喜。”

    项少龙体会到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这春申君虽是耽于酒色,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胸有城府,非像他外型和面貌所予人的感觉。连忙压沉声线,以刚学来带有滇音楚语的流行周语应对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该是瑞光感到荣幸才对。”

    黄歇眼光掠过纪嫣然等诸女时,庄夫人收止啼声,一一替他介绍。

    黄歇见纪、赵两女已达“入暮之年”,并没有多加注意,只用神打量了尤翠之和尤凝之二女,目光最后落到庄夫人身上,声音转柔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再慢慢商议好了。”

    项少龙忽地想到今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庄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美人计,以美色达到目的。因为春申君现在的神态,显然对助她们复国一事,并非热心。只看他对庄保义毫不在意,即可见一斑。

    黄歇身后有几个食客模样的人,其他便全是彪悍的武士。

    食客的其中一人身量高硕,留着一把美须,长及于胸,脸长鼻曲,唇叶极薄,双目闪善惊异不定的神色,留心打量着己方诸人,特别是滇国流亡小储君庄保义。

    身后的庄孔见项少龙注意此君,低声道:“那就是方卓了!”

    项少龙微一点头时,庄夫人莺声呖呖道:“不用打扰君上了,妾身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项少龙等均微感愕然,这才知道寿春竟有庄家的府第。

    春申君脸露古怪神色,干咳一声道:“这事也待回到敝府后再说好吗?”

    庄夫人娇躯微颤,面纱后的秀目盯着春申君道:“请问君上,这事有什么问题呢?”

    春申君叹了一口气道:“自滇国乱起后,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仆便四散潜逃,丢空了几年,最近左令尹李闯文见了颇为心喜,强行搬进了滇王府去,本君虽曾多次与他交涉,可是他仗着先王的默许,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极为不满。”

    庄夫人娇躯剧颤,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须为妾身讨回公道。”

    春申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低声道:“早晚本君会使这小子受到教训,不过现在形势微妙,不宜轻举妄动。王妃舟车劳顿。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

    项少龙却是心中叫妙,现在寿春要置庄保义于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于牵涉到十多个诸侯国,却是没有人敢动手。所以只要占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闹一场,以营造声势,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领了,今趟我们来寿春,正是要讨回公道,若胆怯怕事。何能完成复国大业。君上请先回府,我们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望向项少龙。

    万端光乃滇南名将,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领袖,文武兼资,在楚国有一定地位,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为,摆明要把滇王府重夺回手上。

    庄夫人也娇躯一顿,差点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项少龙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临时把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春申君不愧战国四大公子之一,沉吟顷刻后道:“李闯文这一妄撞行为。很多人都看不顺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诸侯国派驻此处的使臣更曾联名上书抗议,只是给先王一直拖着。万将军若要把王府夺回,无人敢说半句话,只不过李闯文府内家将中高手如云,起了冲突时后果难料,万将军还请三思。而本君却不便直接参与。”

    项少龙心中大喜,若情势如此,更不可放过这为庄家扬威的机会,当所有人均认为他们有复国的能力时,由于滇国乃楚国诸侯之首,就算掌权的是李园,在衡量形势下,仍不得不卖他们账。

    冷喝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闯文,说我们要立即收回滇王府。来个先礼后兵。”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学时念回来的东西,恰好能在此时此景派上用场,学以致用。

    春申君双目亮起奇光,点首道:“万先生果是真豪杰,我黄歇服了,人来!”。

    方卓自动请缨,踏前施礼道:“这事由小人去办吧!”

    项少龙心中暗笑,当然知道方卓是去教李闯文选齐高手,与他们打个硬仗了。

    但由于他们中有庄夫人和庄保义这两个政治上非常敏感的人在,任李闯文有多少家将,也绝不敢以众凌寡,一个对一个时,就要教他好看了。

    滇王府位于内城中心处,与王宫比邻,整列街道不是外国使节的宾馆,就是诸侯国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闯文强占,确是非常碍眼的事,亦是过世了的孝烈王以之削减侯国声威的手段。

    现今孝烈王已死,李闯文这一行为,立时失去了凭依,间接造成了庄家夺回己府的声势。

    一直以来,楚王廷都推说李令谋反乃滇国内部之事,与楚廷没有半点关系。当然表面上亦不承认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诸侯国的反感甚至叛离。

    若诸侯国归附强秦,那楚国就顿失西南屏障,国势危矣。

    因着这种种形势,项少龙决意放手大干,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李闯文。

    由于不能真的动手杀人,所以项少龙从春申君处取了一批重木棍,藏在庄夫人车底,才往滇王府开去。

    到了滇王府外,只见府门大开。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广场处。摆开阵势来迎接他们这区区一行四十多人。其中还包括了妇孺和小孩。

    此乃午后时分,街上行人众多。更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来吊祭孝烈王的东北方诸国和诸侯国的有关人等,见到滇王府前这种阵仗,无不围在府外观看,不片刻已是人山人海,气氛热烈。

    项少龙一马当先,领着众人便要进入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长阶上平台处,大喝道:“来人止步,何故乱闯我府。”

    项少龙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马来,只见对方二百多名武士布成钳形之势,封挡了他们所有进路,主力集中在府门处。

    台头望往已换了“李令尹府”的大横匾。冷笑道:“何人劫占了我滇王的府第,给我万端光报上名来。”

    那显然就是李闯文的人一身武服,生得颇有威势,只可惜一面俗气,眼睛不合比例的细小,手握剑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懂治国,早于五年前被当地民众杀死,还那里找个滇王出来。”

    项少龙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承认李令继位,以免造成众诸侯国一起作反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恶果。

    这时庄夫人等仍留在车内,由纪赵两女贴身保护,庄孔等负责守护马车,使他们动起手来再无后顾之忧。

    项少龙两眼寒芒一闪,大喝道:“好胆,我家储君在此,谁敢说滇王不在,你这强占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论,查看有关国玺文书令符,以证我储君可是滇国之主。”

    李闯文狞笑道:“你才是狂妄之徒,谁知你是否乱臣贼子,弄些假证物来招摇撞骗,快给我滚出大门去,否则我就把你们的狗腿子全敲断了。”街上登时一阵哗然,旁观者都对李闯文横蛮的行径表示不满,方可见此人平时必是横行霸道,得罪人多,称善人少了。

    项少龙如是时候了,故意露出胆怯之态,道:“你既不相信,我这就去面谒太后大王讲求评个公道。”

    李闯文得势岂肯饶人,大笑道:“走得这么容易吗?待我把你们绑往见太后吧!”

    府外又是一阵起哄。

    李闯文实在太过份了。

    项少龙早知李闯文不会如此容易罢休,更知他觊觎刚才自己所说国玺令符等物,冷笑中打出手势。

    此时两旁的李府武士已开始往他们迫近过来。

    乌舒等立由马车底抽出长棍,迅速抛送到各人手上。

    李闯文这时才感到有点不妥,大喝道:“动手!”

    项少龙早大棍在握,甩掉外袍,露出一身武士劲装,扑前挥棍左挑右打。敌人手中长剑立被磕飞了几柄。

    惨哼声中,围上来的武士在诸铁卫反击下,纷纷变作滚地葫芦,腿骨手骨断折的声音连珠响起。

    数千围观者人人都有锄强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恶李闯文,一时欢声雷动,更添项少龙一方的声势。

    这批武士一向养尊处优,本身的实力又与项少龙和众铁卫有段远不可及的距离,加上重木棍占尽长兵器的优势,纵是人数在对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时溃不成军。

    项少龙和诸铁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了广场上七十多名兵士后,结成阵势,向高踞阶上的李闯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闯文那想得到来人如此厉害,狂乱挥舞长剑,拼命驱使手下冲前拦敌。

    项少龙如出柙之虎,踏着倒地呻吟的敌人身体,长棍一记横扫千军,便将两人扫飞寻丈外时,巳登上最上的一级台阶。

    乌舒等都大呼过瘾,见人就打,冲前来者若非腿骨折断,就是血流披面的倒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当场打得半死。

    项少龙挡者披靡的直迫李闯文而去,其他武士见势色不对,纷纷散开。

    李闯文见状大惊,在十多名家将护其下,退进府门内。

    项少龙伸脚撑跌了一人后,人棍合一的旋风般闯入主府大堂里。

    府外则倒下了最少过百名李府武士。

    李闯文回过身来时,项少龙与乌舒,乌光、乌言着、荆奇等人已附影而至。气势如虹下,在李闯文身前仓皇布阵的武士再被斩瓜切菜的击倒地上。

    李闯文呆立当场,手中虽仍握着长剑,却不知应动手还是放弃反抗。

    项少龙收棍而立,微笑道:“原来你不但是狂徒,还是胆怯之徒!”

    李闯文脸色数变,终是还剑入鞘,还口硬道:“我乃大楚令尹,你若胆动我一根毫毛……”

    话尚未完,项少龙打个手势,两支木棍已重重敲在他小腿骨处,骨裂声中,李闯文惨嘶倒地。

    项少龙下令道:“将所有霸占我滇王府的狂贼,全给我扔出街外。”

    众铁卫轰然答应了。

第十二章 重振声威

    

    收复了滇王府后,接着发生的事,连项少龙都感到出乎意外。

    首先来贺的是春申君,接着是被逐离滇王府不久的一众婢仆武士,再就是各诸侯国来吊祭孝烈王的代表甚或侯王,与及东方各国的使节和一向崇敬庄家的名将大臣,弄得庄夫人和项少龙为应酬接见忙个不停。

    黄昏时太后李嫣嫣发旨下来,召见庄夫人和庄保义,却不包括项少龙在内。

    项少龙知道造势成功,放心让庄夫人母子在春申君陪同下,入宫见李嫣嫣和那只有两岁多的小储君。

    幸好尤氏姊妹仍在,遂陪他接见客人,以免露出马脚。

    忙得晕头转向时,下人报上道:“魏国龙阳君求见!”

    项少龙大喜,嘱咐了尤氏姊妹继续应付其他来人后,使人把龙阳君引进内堂。

    龙阳君正为这安排感到茫然,至抵达内堂,见到项少龙,呆了一呆时,项少龙离席起迎道:“今趟又瞒倒你了!”

    龙阳君不能相信地瞪大“秀眸”,失声道:“项少龙!”

    项少龙拉着他到一角坐下,笑道:“不是我是谁?”

    龙阳君大喜道:“你可知道田单到这里来了!”

    项少龙含笑点头。

    龙阳君叹道:“你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先是董马痴。现在则是万瑞光,累我还为你担透心事,三天前我到此时赫然发觉田单神气的在这里摆风光,还以为你给他杀了呢。”

    项少龙当下把事情和盘托出,不知为何,他全心全意地信任这个“男朋友”。

    龙阳君听得田单借替身遁走一事。恍然道:“怪不得刘氏昆仲和旦楚等人一个不见,不过你能吓得他如此不风光的溜掉,亦足可以自豪了。”

    项少龙道:“君上是否来参加孝烈王的丧礼?”

    龙阳君道:“名义上当然是这样,实际上却希望能由田单手上把楚人争取过来,现在我们都知道田单、李园和吕不韦定下密议。要瓜分天下。”

    项少龙道:“只要君上助我杀死田单,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龙阳君一想也是道理,点头道:“若你真能使滇国小储君复位,那便可牵制楚国,教楚人不敢有异心。不过事情是挺复杂哩!最后我们仍是要对付你们秦国,不是非常矛盾吗?”

    项少龙道:“那是日后的事了,若不解决吕不韦的阴谋,立即便要大祸临头,所以杀田单乃对你对我均有利的事。”

    龙阳君苦笑道:“天下间,怕只有一个项少龙是我拒绝不了的。迟些你还会见到很多老朋友呢。”

    项少龙道:“那是是韩闯了,对吗?”

    龙阳君道:“韩闯这人不大靠得住,你最好不要让他知悉身分,否则说不定他在某些情况下会出卖你。”

    项少龙问起赵雅,龙阳君道:“她已随贵属返咸阳去了。在此事上太子出了很多力,因为韩晶始终不肯放过她,女人嫉忌起来,确是不顾大局的。”

    项少龙放下心头大石,顺口问道:“各国还有些什么人来?”

    龙阳君数着手指道:“赵国来的是郭开。这家伙现在很得宠,有他弄鬼,我看廉颇很快会相位不保了。”

    项少龙知他这么说,背后必发生了一些事,才这么肯定,不由心中暗叹,却是爱莫能助。

    龙阳君续道:“燕国来的应是太子丹。但到现在仍未有信息,确是奇怪。”

    项少龙亦大惑不解,假设太子丹的人以快马经魏境到寿春报信,至少该比自己快七十天,没有理由到现在仍没有消息。

    一般使节往来,均必先递上正式文书,假设现在太子丹仍未有信息到来,可能赶不及半月后楚王的大殓了。

    项少龙道:“秦国有人来吗?”

    龙阳君道:“秦国一向和楚国关系较密切,现在又是罕有的和平时期,当然会派人来,不过奇怪是派来者不是吕不韦,而是左丞相徐先。”

    项少龙心中剧震,隐隐间大感不妥。

    龙阳君讶道:“有什么问题吗?为何少龙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项少龙道:“现在还不知有什么事,君上可否帮我一个忙,查察徐先取什么路线到寿春来,此事至关紧要。”

    龙阳君立时明白过来,色变而起道:“此事我立即遣人去办,若是途经我大魏国,我会派军保护他。哼!这一着可能是嫁祸我大魏的阴谋。”

    项少龙倒没有想过此点,徐先到寿春。不出取韩或取魏两条路线,若吕不韦使人在任何一国刺杀徐先,均可牵起轩然大波,而吕不韦更可乘机对韩或魏用兵了。

    想不到莫傲死了,吕不韦仍如此厉害。

    至此两人均无心说话,龙阳君匆匆离去。

    送走了所有宾客后,天已入黑。

    项少龙肚子饿得咕咕发叫,忙返入内宅他的院落去,纪赵二女刚洗过澡,候他进来吃晚膳。

    滇王府规模中等,是由一座主府加上六个四合院落组成,四周圈以高墙。

    每个四合院均以庭院为中心,四周围以房屋而成,布局内向,几乎所有门窗均开向庭院,府内遍植大树,故即使际此炎夏时节,仍是非常阴凉。

    入口均设于南方,左右对称,有明显的中轴线。

    对着正门的房子是正房,左右则是东西厢房。

    项少龙和众铁卫占了两个四合院落,地方宽敞舒适,有若回到了家中。

    项少龙吃饱了肚子,叹了一口气,把见过龙阳君和对徐先的担心说了出纪嫣然听后色变无话。

    赵致道:“徐相乃西秦二大虎将之一,该有办法保护自己吧!”

    纪嫣然道:“最怕他手下里有吕不韦的奸细,徐相又想不到出手的是李园潜往韩魏境的人,那就非常危险了。”

    旋又皱眉道:“虽秦楚关系密切,但只要派个王族的人来,比徐先要更加适合,可知其中必有原因。”

    项少龙道:“只要随便找个政治借口,例如要与楚人另签和约,就可迫得徐先非来不可,太后虽对吕不韦的不满与日俱增,但暂时仍很难不倚赖他这臭仲父办事,因为秦国军方一向都看不起她这个太后。”

    纪嫣然对徐先极有好感,忧戚戚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庄孔过来相请项少龙,说庄夫人回来了,想见他面谈。

    项少龙只有收拾情怀。随庄孔去了。

    庄夫人身穿燕尾长褂衣,衣裾处被裁成数片三角,叠叠相交,形同燕尾,故以此名。

    她斜倚在靠中央庭院的一扇窗漏旁的卧几上,神采飞扬地看着项少龙进门,秀发挽成坠髻,以一枝金钗把发型固定,在灯火里金钗闪闪生光,使她更显高贵优雅,亦非常诱人。

    腰上挂着一串形状不同的玉佩,倍添瑰丽富贵的贵妇身分。

    庄孔离去后,庄夫人盈盈起立,移到项少龙身前,甜甜一笑道:“妾身早回来了,但要待沐浴更衣后才见你,嗅到人家身上的浴香吗?”言罢傲然挺起了酥胸。

    项少龙暗忖滇南土族的女人必是特别开放,诱惑起男人来既直接又大胆,同时知她因感激自己,故更添爱意。微微一笑道:“看夫人的样儿,便知今趟楚宫之行大有所获,在下有说错吗?”

    庄夫人举起一对玉掌,按在他胸口上,媚笑道:“少龙:你的心跳加速了。”

    项少龙大感尴尬时,庄夫人放开了双手,以动人优雅,似是弱不禁风的步姿娜到了窗旁,背着他看着月夜下的庭院,柔声道:“项少龙果真是名不虚传,只虚晃一招,立时使整个寿春都震荡了,现在再无人敢小觑我们这些亡国妇孺,众诸侯国都表明立场,支持我们复国,唯一的障碍便是楚廷。”

    项少龙来到她身后五步许处立定,问道:“李嫣嫣对你态度如何呢?”

    庄夫人道:“我本以为李嫣嫣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但出乎意料之外她只给人温柔多情的感觉,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凄艳,人当然是绝色尤物,甚至可与你的纪才女相媲美。而更便我奇怪的是她在春申君和李园之间,她似乎更倾向于春申君,这确是令人费解。”

    项少龙听得呆了起来,李嫣嫣竟会是这样我见犹怜的女子吗?

    庄夫人转过身来,倚窗而立,嘴角带着个迷人的笑容,眉梢眼角则是无尽的风情,双肩轻耸道:“李园和春申君对妾身的身体都很有意思,妾身该怎么办呢?”

    项少龙苦笑道:“夫人要我给些什么意见呢?”

    庄夫人凄然一笑道:“这种男人的嘴脸我早见惯了,若非遇上了你,妾身定不会吝啬身体,以争取他们的支持,但现在却感到要先征求你的意见。天下之间,除了你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妾身所有的信任了。”

    项少龙正思忖她是否在迷惑自己时,庄夫人移步过来,贴入了他怀里,用尽气力搂紧了他的熊腰,俏脸埋入他宽肩里。呻吟道:“拥抱我好吗?我须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支持我。”

    要说在这种情况下,对这样一位身分高贵、千娇百媚的尤物投怀送抱不动心,就定是骗人了。项少龙不由把她搂个结实,爱抚着她丰盈和充满弹性的背肌,柔声道:“夫人不必如此,就算我们没有肉体的关系,我项少龙也决不会食言,定会助小王储登上王位。”

    庄夫人仰起俏脸,甜甜一笑道:“你以为妾身当你是其他的男人吗?不!你错了,人家昨晚便在梦中见到你,唉!只可惜我们的一段情,到王儿登基后就要一刀两断,想起来便感到人生没有什么味道了。”

    忽然离开了他的怀抱,拉着他到一旁席地坐下,肃容道:“现在李嫣嫣已确认了我和王儿的合法地位,但李园却以强秦压境为借口,拒不出兵助我母子,春申君不知是否怕开罪李族,亦摇摆不定,神态暧昧。别人所说的支持,只是口上说说,不会有实质的行动,所以我们母子的命运,仍是操在少龙手上呢。”

    项少龙为安她的心,低声道:“我在秦楚边界有支实力强大的部队,到时可扮作滇人,攻入滇京。但若我杀死田单,便得立即秘密溜走,否则恐怕难以离开寿春。现在李园唯一对付你的方法,就是把你们母子软禁楚京,又可玩弄你的身体,一举两得。”

    庄夫人色变道:“我倒没有想过这问题。”

    项少龙忍不住搂着她的香肩,低声道:“你现在最紧要是装出须人援手的姿态,不妨跟李园和春申君虚与委蛇,摆出一副若果楚廷不肯出兵,就全无办法的样子,定可以骗倒所有人。”

    庄夫人咬着唇皮道:“你是否暗示我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呢?本来我早打定了这主意。但有了你后,我又不想那么做了。”

    项少龙见她对自己确似动了真情,自己又风流惯了,忍不住亲吻了她的脸蛋,柔声道:“凡是容易上手的东西都不觉珍贵,所以你要对所有对你有野心的人欲迎还拒,若即若离,弄得他们心痒虽熬时,我们早离开楚京了。假若我在楚王大殓前杀不死田单,便惟有放弃。全心为你复国好了。”

    庄夫人现出迷醉的神情,呢声道:“愈和你接触,便愈觉你本领厉害,偏偏你却是个情深义重的豪杰,这感觉真教人矛盾。少龙啊!人家这么易上你的手,你会不会看不起人家呢?”

    项少龙心道尚未入室登榻,那算上了手,口上当然不可这么说,柔声道:“在小储君复国之前,我们都不可发生肉体上的关系,那会使我们沉迷欲海之中,很易会误了正事,我们必要抱上卧薪尝胆的态度,只有刻苦砥励,才可成其大业。”

    庄夫人差点是呻吟出来道:“你室有美女,怎算是卧薪尝胆,用这来形容人家倒差不多,少龙啊!唔……”

    项少龙封上她的香唇,一番缠绵后,才放开她道:“女人若在男女之事上得到满足,会在神态上给李园和春申君这些花丛老手看出来的,那时夫人便难以玩弄手段,此事微妙至极,夫人定要听我忠告。”

    庄夫人惊醒过来,坐直娇躯道:“妾身明白了,但不要忘记你的诺言,复国事成后。人家绝不肯放过你的。”

    项少龙又与她略作缠绵,才回自己的院落去,心中强烈想着纪嫣然二女,只有她们才可医治他给这狐媚过人的艳妇所挑起的欲火。

    在这生死悬于一发的险境里,他不想有任何因素影响他的大计,那包括男女的关系在内。

    十五天内若杀不了田单,他立即溜走,绝不会犹豫。

    杀死田单虽重要,却远及不上纪赵两女和众铁卫的生命,何况家中还有乌廷芳、项宝儿和正在苦候他的苦命女子赵雅。

    这时他才明白什么是英雄气短了。

第十三章 历史重演

    

    “铿锵”之声。响个不绝。

    项少龙、纪嫣然、赵致和一众铁卫,加上尤氏姊妹,看着滇国小王子庄保义和荆善剑来剑往,打得倒也似模似样。

    众女当然频频为这小孩子打气,荆善则凭其灵活的身手,只守不攻。

    “当!”

    庄保义终是人小力弱,一下握不住剑柄,掉在地上。

    可是他毫不气馁,滚身地上,拾剑再打。

    项少龙心中暗赞,喝停了练习,传了他几个基本功。让他自行练习,便到尤氏姊妹处让她们为他化妆,纪嫣然等亦避返内堂,以免给人见到她们的绝世姿容。

    尤氏姊妹昨天目睹他大展神威,更是倾慕,热情如火,幸好项少龙昨晚与纪赵两女连场大战,根本有心无力,否则说不定会闹出事来。

    项少龙始终是个受严格军事训练的人,知道在行动之际,若荒淫过度,对精神身体均有害无益。

    而两女亦由庄夫人处明白了项少龙的苦衷,所以只止于一般的亲热和言语上的示意。

    化好妆后,两女仍不肯放他离开,硬迫他躺在卧几上,为他按摩推拿。

    只推了几下,项少龙舒服松弛得睡了过去。

    醒来时,两女正在一左一右的为他推拿脚板,使他如在云端。好不自在。

    尤翠之笑道:“睡得好吗?”

    尤凝之道:“龙阳君来找你,在外面等了整刻钟哩。”

    项少龙吓了一跳,坐起来道:“为什么不唤醒我?”

    尤翠之过来服侍他穿上外裳,柔情似水地道:“不舍得嘛!今晚项爷沐浴时,由我们再给你推拿吧!”

    项少龙习惯了她们无微不至和毫不避男女之嫌的悉心侍候,点点头便要起来。

    尤凝之扯着他衣袖幽怨道:“项爷不给点奖赏我们姊妹吗?”

    项少龙想起这时代的男人谁不是随处攀折美女,自己的行为已近似异类了,盛情难却下,搂着两人痛吻一番后,才一步高一步低的出去见龙阳君。

    不知是否因重会项少龙,今天这美丽的男人特别容光焕发,坐好后接过手下奉上的香茗,呷了几口后,龙阳君道:“田单的事非常棘手,因为田单现在住进楚宫里,与李园为邻,所以守卫森严,我看除非把握到他离开王宫的时间,否则休想行刺他。”

    项少龙大感头痛,道:“有没有方法弄张王宫的地形图来呢?”

    龙阳君为难地道:“假若多点时间,说不定可以做到,但依我看于孝烈王大殓后,田单会立即起程返齐……唉!”

    项少龙道:“楚宫有什么防卫呢?”

    龙阳君道:“这个真的不大清楚,不过只是环绕王宫的护河、高墙和哨楼,就是不易解决的难题了。何况现在连田单真正住在宫内什么地方都未晓得。”

    项少龙道:“凡是王侯巨宅府第,必有逃生秘道……”

    龙阳君打断道:“不用想这方面的可行性了,像我们的魏宫,便有人十二个时辰轮番监听地底的动静,否则掘条地道进宫,不是要宰谁谁就没命吗?”

    项少龙道:“田单总要参加宴会吧?只要知道他何时会到何地赴会,不是可在中途截杀他吗?”

    龙阳君颓然道:“楚人虽被称为南蛮。但比之我们北方诸国更是守礼,楚王大殓前,理该禁止一切宴会喜庆之事,所以你这一着仍是行不通。”

    项少龙苦恼地道:“那谁可以把田单由王宫引出来呢?唉!只要知道田单住在王宫何处,说不定我便有办法了。”

    这时他脑内想的,自是通往赵穆宅中的下水道,不过由于楚宫大多了,又没有内应,楚宫的下水道又不知是否那么方便,所以此法仍是行不通的居多。

    龙阳君忽压低声音道:“那滇王妃是否非常美丽?”

    项少龙奇道:“确是非常动人,君上难道……”

    龙阳君“俏脸”微红,“娇嗔”道:“不要误会,只是昨晚我到春申君府上时。

    李园和春申君都大赞滇王妃,说这样狐媚的女人确是万中无一,当时田单、韩闯和郭开都在座,人人动容,所以找才想到滇王妃说不定可以美色引诱田单上当呢!不过想具体些又很难行得通。”

    项少龙道:“他们有说起我吗?”

    龙阳君“横”他一眼道:“怎会漏了你,他们对你的身手和果断的行踪均大感惊异。不过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联想到项少龙来,连奴家都认不出你,其他人更休想了。”

    项少龙最少把龙阳君当了半个女人。又因着相互间“深厚”的交情,无论他作什么女儿娇态,都只觉亲切,而不会生出反感。

    笑道:“李园说起万瑞光时。有否咬牙切齿呢?”

    龙阳君道:“这倒没有,照我看李族内争权夺势亦非常厉害。李园昨晚便大骂李闯文不知进退,活该给人打断腿骨。”

    项少龙糊涂起来,问道:“春申君和李园又是什么关系?”

    龙阳君道:“好到不得了,李园见到春申君时像老鼠见到猫,逢迎恭敬得过了分。我看李园暗中必有对付春申君的阴谋,否则不须如此卑躬屈膝。”

    龙阳君又道:“你可见过李嫣嫣?我看除了纪才女,没有人比她更清秀明丽了,不过她眉眼间总有股化不开的哀愁,教人心痛。”

    项少龙苦笑道:“可惜她全无见我的意思,否则我可和君上分享这观感了。”

    龙阳君沉吟片晌,道:“我派了人去侦查徐先的行踪,不过我恐怕已迟了一步,急死奴家了。”

    项少龙轻拍他肩头道:“放心吧:只要有我项少龙在,定不教秦军入侵魏境。”

    龙阳君大喜道:“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发觉一时间很难找到行刺田单的方法,龙阳君惟有先行告退了。

    龙阳君前脚刚走,李园便和春申君相偕而至。

    项少龙当然由得庄夫人去应付,不过还未回到纪赵二女的院落,庄孔来请他出主府见客,他惟有硬着头皮去了。

    由后进举步走入主厅时,他故意改变了一向行路的姿势,迎面走向正和庄夫人分宾主坐下的春申君和李园,厅的四周均守立着两人的亲卫。

    果如龙阳君所料,李园没半点怀疑地站起来迎接他这个万瑞光,春申君则自重身分,安坐如故。

    李园施礼道:“万将军果是非常人,难怪一到寿春,立时成为家传户晓的人物。”

    项少龙还礼后,以改变了声调和带着浓重滇音的周语道:“比起君上和太国舅,我万瑞光只配作提鞋抹席的小厮吧!太国舅客气了。”

    庄夫人见李园毫不怀疑,放下心来,欣然道:“太国舅今天登门造访,就是要来见瑞光你哩!”

    项少龙暗忖这两人是找借口来与你这万中无一的女人亲近才真,含笑坐在居左的李园下首处。

    李园深深望了庄夫人一眼后,别过头来对项少龙道:“万将军乃滇南名将,不知对复国一事有何大计?”项少龙正在注意庄夫人的动静,见到李园望她时,有点慌乱和下意识地垂下目光,心中叫槽,知道李园凭着俊朗的外型,充满魅力的谈吐和风度,已搅乱了庄夫人的芳心,所以她才有这种失常的举止。

    口中应道:“这正是我们到寿春来的目的。若王上能拨一批军马让小臣指挥,可望一举破贼,收复滇地。”

    春申君干咳一声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由于先王新丧,储君年纪尚幼,一切也该待大殓后再作决定,希望王妃和万先生能体谅其中情况。”

    项少龙暗忖这样就最好了时,又见李园以眼神去挑逗庄夫人,但春申君却没有见到。

    李园向庄夫人展露一个连项少龙亦不得不承认非常好看的笑容,柔声道:“太后对滇王妃一见如故,加上先王大殓前心情困苦,着我来邀请王妃和小储君到宫内小住,也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项少龙大吃一惊,大叫不妙。

    若让庄夫人和庄保义住到王宫去,再要出来便不是自己可以作主了。况且凭李园的手段,庄夫人又是久旷之躯,要得到她真是易如反掌,那时会有什么后果,确是难以逆料。

    忙向庄夫人打了个眼色。

    庄夫人会意,垂首黯然道:“太后心意,青娥心领了,青娥乃亡国之人。一天滇国未复,都难消愁虑,青娥怎敢以愁容侍奉太后,希望国舅爷能向太后陈说青娥的苦衷。”

    李园登时语塞,惟有点头表示同意。

    春申君显然亦在大打庄夫人主意,柔声道:“王妃不若到我府小住两天,免得在这里触景伤情,只要先王入土为安,一切复常后,本君定会全力支持小储君复位。”

    庄夫人当然明白春申君说话背后的含意,想起项少龙所说的欲拒还迎,先幽幽地横了春申君娇媚的一眼,才垂下螓首。轻轻道:“过了大殓之期后好吗?奴家在来京途中小病了一场,到今天仍未康服,希望能休息数天,养好身体再说。”

    看着她我见犹怜的神态,想起昨晚的热吻,连项少龙都脑袋发热,春申君和李园自是露出色授魂与的表情。

    美女的魅力确是没有男人能抵挡的。

    特别是尚未到手的美女。

    李园关切地道:“待会我找宫内最好的御医来给夫人看病吧!”

    庄夫人推辞不得,只好道谢。

    春申君和李园都找不到再留下的借口,惟有站起来告辞。

    项少龙正松了一口气时,李园亲热地拉着他衣袖道:“还未曾好好与万将军说话,不若到敝府吃一餐便饭吧!”

    项少龙一则以喜,一则以惊。

    喜的当然是有机会到宫内去,惊的却是怕没有了庄夫人照应,会露出马脚来。

    但无论如何,都知道是难以脱身了。

    只是不明白李园为何要笼络他吧了。

    项少龙和李园坐在马车内,春申君则自行回府去了。

    李园微微一笑道:“万兄对复国一事。心中成数如何呢?”

    项少龙苦笑道:“滇地叛乱时,我们庄家和万家能逃出来的就那么多人,虽说滇地各族都希望我们回去,但由于李令得到夜郎人撑腰,假若没有外援,我们成功的机会仍然不大。”

    李园狠狠道:“李令此人我早看着不顺眼,虽说同族,我却和他没有半点亲情。

    此人自得国后,便举兵四处占地,显然狼子野心,不过若要太后点头派出大军,却绝不容易,何况滇地实在太远了,若不能一下子攻克滇京,战事蔓延,形成乱局,恐秦人会乘机来侵,那于我大楚就非常不利了。”

    项少龙恍然大梧,明白到即管李族里也分成至少两个派系。那么斗介和成素宁,就该是支持李令的一派了。

    由于李园也没有把握说服乃妹李嫣嫣,可知李嫣嫣正秉承孝烈王的遗旨,希望通过李令把诸侯国收服,重新纳入楚国版图。

    但李园却看穿了李令的野心,知道李令只是想另树势力,这对李园自是构成威胁。

    其中情况可能更复杂,不过那可是项少龙想像力之外的事了。

    项少龙愈来愈深切体会到表面看去的外象和真正的事实,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李园见顶少龙呆若木鸡,还以为他正为复国希望愈来愈少而神伤,抓着他肩头,装出恳切的神色道:“说出来或者万兄不会相信,反对出兵滇国最主力的人物。就是春申君黄歇。”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李园道:“所以我说万兄很难相信吧:现在的形势大大不同了,诸侯国拥兵自重,王令难行,朝廷又鞭长莫及。难以讨伐。所以春申君才会反对贵国的复辟。”

    项少龙苦笑道:“太国舅真是坦白。”

    李园道:“我却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诸侯国已是既成事实,若要去之只是徒增乱事,最后不但劳而无功,还会培殖出更多像李令这种新势力,所以找对滇国复国一事,是完全支持的。”

    项少龙反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正是春申君的食客方卓把庄夫人母子到寿春的消息通知成素宁,若说没有春申君在背后首肯,方卓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春申君表面做足好人,暗里却在扯庄家的后腿。

    政治本就是这么卑鄙的一回事。

    李园也非心肠特好,只是因着某种原因,李嫣嫣现在似乎较倾向于春申君。甚至李族里也有人站在春申君的一方,使李园大感威胁,又因见到他英雄了得,所以才想拉拢,加入他的阵营,背后当然还有更厉害的阴谋。

    项少龙把心一横道:“其实我对太国舅的话深信不疑。因为我们在来此途中,差点为奸人所害。”

    遂把成素宁使人假扮船夫,意图毁船杀人的事说了出来。

    李园大喜道:“如此我就不必多费唇舌了,万兄如肯与我合作,包保你可以复国。只不知万兄有否那种胆量?”

    项少龙那还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故作昂然道:“只要能还我滇上,我万端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园沉声道:“那就必须先杀死春申君。”

    项少龙立时联想起信陵君曾哄他去行刺魏君的旧事,想不到历史又在重演了。

第一章 太后嫣嫣

    

    楚宫的规模,在项少龙曾见过的宫殿中,仅次于咸阳宫,但守卫之森严,却犹有过之。

    宫城环以高墙,墙高三丈,四隅各有一座精巧的角楼。墙外护城河环绕维护,宽达五丈,水清见底,最厉害是河心设有高出水面的尖木栅,想潜游过去亦难以办到。共设两座城门,凭可随意升降的悬门以作出入通道。

    高墙内殿宇重重,份外朝、内廷两大部份。中闲以连接两座钟鼓楼的内墙为分界。设置内宫门,为贯通外朝内廷的通道。

    布局中轴对称,一条大道贯通南北城门和内宫门,八座巨殿和近六十个四合院落便依中轴线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大道两旁,缀以花石鱼池,小桥流水,参天古树,瑰丽堂皇。

    项少龙与李园由北门入宫,先是一个方形广场,然后一道小河横贯其间,过了桥才到达两座主殿“议政”和“仪礼”,均筑在白石台基之上,四周有围栏台道,气氛庄重华责。

    其他六座较小的宫殿,四座位于外朝,两座坐落于内廷,均以楚国神话中的人物为名,分别是外朝的“火神”、“河神”、“刑神”、“司命”。内廷则是“芳烈”和“巫女”两殿。

    听着李园的介绍时,项少龙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巫女殿,只是这些名字,巳知楚人实乃诸国中最有创造力和浪漫的民族。在其他诸国便休想有这类大胆创新的殿名。

    同时心念电转。

    刚才李园提出必须杀死春申君后,便岔开话题,似乎是给点时间自己消化这难咽下去的提议,不过他已想到李园的不安好心。

    春申君毕竟掌权巳久,又是门下食客数千,在诸国更有很高威望,各方面均是实力雄厚、蒂固根深。

    若李园动手把他杀死,说不定会惹起大动乱,所以自须寻找一代罪的羔羊,那人就是自己了。

    自己一到寿春,立以强硬手段逐走霸占滇王府的李闯文,似是完全不顾后果,落在李园眼中,便是有勇无谋之辈。

    假设他能驱使自己去刺杀春申君,自可把罪名全推到他万瑞光身上,亦可化解了庄家要求复国的图谋,甚至可顺手把庄夫人据为己有,一石三鸟,没有计策比这更狠毒的了。

    站在楚人的立场,谁都希望借李令之手,把诸侯国摆平,土地重新纳入楚国国土内。如此看来,李园、春申君都是和李令蛇鼠一窝,只是在敷衍庄夫人这美人儿吧了!

    马车通过内宫门后,进入内廷,那是楚王处理日常政务及起居的地方,主要的建筑物是巫女和芳烈两殿及东西六宫,每宫由四座四合院落组成,另有三座花园,即中路的御花园与东西两路的东园和西园,景色怡人,胜境无穷。

    李园显然所学甚博,逐一为他介绍殿名所代表神灵的传说,谈吐高雅,确有引人入胜的魅力。难怪庄夫人虽心属他项少龙,又明知李园非是好人,对他仍显得有点情不自禁。

    此时他说到河神和巫女,笑语道:“我们最美的两个女神河神和巫女,都不是居住于楚境之内,而是韩境的洛水和秦境的巫山。含睬宜笑、虚缈若神,居住于远方长河深山之处,想想已教人神往。”

    项少龙道:“刚才太国舅所说有关春申君的事……”

    李园亲切地拍着他眉头道:“这事过些再说,我想万兄花点工夫,先认识清楚春申君的真脸目,明白到我李园非是诬蔑好人,万兄再作决定。但万兄请切记这是我们男人家的事,若给女流知道,不但怕她们神态间露出破绽,还徒令她们终日忧心,有害无益。”

    项少龙暗呼高招,当然点头答应了。

    李园在骗自己,自己何尝不在骗他,两下扯平,大家都没抱怨的了。

    此时马车转往东路,只是不知田单身在何院。

    李园笑道:“我在宫外有座府第比这要大上十倍,不过我仍喜住在宫内,大部份时间亦在这里度过。”

    项少龙心想你要在近处设法控制李嫣嫣才是真意吧。

    卫士拉开车门,项少龙收摄杂念,随李园步下马车。

    李园和项少龙在主厅内分宾主坐下,俏侍女奉上香茗。

    项少龙环目一扫,不由暗赞李园果然是有品味的人。

    朝合院中央庭院望去,是一排十八扇有窗漏的木门,平台水池,池中尚有小亭假石山,以一道石桥贯通,庭院深阔达五百步,遍植茶花、香桂,际此炎夏之时,茶花盛开,桂柑飘香,红白相映,一派斗艳事春的景象。

    厅内家具全用雕镂精细的香梨木,地席铺以织锦,装饰的古瓷、挂雕、屏风一应俱全。项少龙便自间没有这种心思。

    若非自己得到纪才女的芳心在先,又因着种种特殊的形势,说不定在那场角逐真会败在他手上。

    由于北厅背阳,又临水池,故清爽凉快,消暑解热。

    项少龙与李园安坐厅心,品尝香茗,一时间亦感到很难把这风神俊朗,貌似正人君子的李园当作敌人。

    这小子也恁地厉害,竟懂得以亲如家人兄弟的手法,对他这浪荡无依的“亡国之徒”展开攻心之术,自己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装作感激要说话时,李园轻拍手掌,发出一声脆响道:“万兄先用点时间去观察形势,才再考虑我的说话。唉!李园之所以不怕交浅言深,只是基于义愤和我大楚的前途,舍此再无其他了。”

    随着他的掌声,四名身材曼妙,身穿楚服,高髻环帽垂巾的美女由侧门踏着舞步走了出来,到了两人座前下跪行礼,并屈膝以优美的姿态坐在两人伸手可触的近处。

    遮面的纱罗,更使她们引人入胜。

    到此时项少龙才体会到妃嫣然的话,若此子蓄意讨好你时,确有过人手段。

    禁不住为纪才女没有被他追到手而抹了一额冷汗,全亏李园只懂诗经楚辞,而不懂什么“绝对权力绝对腐化”那类警句,又或是“蜜糖的故事”。

    李园道:“吾人交友,不是以美女就是以黄金示意,此四女来自不同地方,各有风情,但均是千中挑一的标致人儿,且全是未经人道的怀春少女,万兄可逐一揭开她们掩面钞巾,看看那个最合眼缘,好作为我对万兄的见面礼。”

    项少龙心呼厉害,李园可能是他所遇到的人中里,最懂心理战术的一个。

    如此去揭开四女的面纱予以挑选,不但大增好奇心,还有种侵犯私隐的高度剌激。

    自己虽无心收纳美女,仍有很强烈的冲动去揭纱一看。

    但他当然不可以这样做。

    脸色一沉道:“太国舅的好意心领了,可是我万瑞光一日未复滇国,其他一切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园闻言不怒反喜,哈哈一笑,挥走四女后道:“不知万兄是否相信,刚才李某是故意相试,看看万兄会否见色起心。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再拍手掌,俏婢奉上精美酒食,两人把盏浅酌,畅谈起来。

    李园口角风生,不住问起滇地情况,表示极大关注,幸好李园对滇地比他更不清楚,答不上来时项少龙随口编些奇风异俗出来敷衍他,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当年他受军训时,曾到过中国不少地方,加上对中国地势风土的认识,说起来自是似模似样。

    吃至一半时,门卫报上太后驾到。

    项少龙吓了一跳,正要回避时,李园不慌不忙,先着人搬走酒食,扯着他到一角的屏风后道:“万兄躲在这里,当听我问起有关助贵国复国之事时,万兄便知是谁从中作梗了。”

    项少龙失声道:“若给太后发现了怎办?”

    李园拍胸保证道:“舍妹和我说话时,都不会有其他人在旁,若有什么事,我自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万兄受到任何委屈,但记紧只能耳听,不可眼望。”

    上次做董马痴是要扮粗豪,今次的万瑞光则由李园定型为有勇无谋,项少龙只好傻愣愣的接受了这荒谬的安排。

    环佩声响,“迷死了”孝烈王的绝代娇娆终于到了。

    关门声响,听足音果然宫娥侍卫均退出门外去。

    项少龙想起龙阳君和庄夫人对李嫣嫣的形容,那还理会得李园的吩咐,把眼睛凑到屏风隙缝处,朝厅心望去。

    一看下,立时呼吸顿止。

    他不能相信会看到一位无论秀丽和气质均足以与纪嫣然和琴清匹敌的美女。

    平心而说,若论妩媚清秀,她仍逊纪嫣然半筹,高贵典雅亦不及琴清。

    可是她却有一股骚在骨子里,楚楚动人,弱质纤纤,人见人怜的气质。

    这时她盈盈俏立厅心处,轻蹙黛眉,只要是男人,就会兴起把她拥入怀里轻怜蜜爱的强烈冲动。

    她是那种正当男人见到便想拉她登榻寻欢,但又不忍稍加伤害的倾国倾城可人儿。

    庄夫人说得对,她清丽脱俗的玉容上笼罩着淡淡一抹难以形容的哀愁,似是这人世间再没有事情能够令她快乐起来。

    李嫣嫣头结云髻,连额发处理也作成云形,潇洒地搁在修长入鬓的黛眉之上,确堪当“云髻凝香晓黛浓”的形容。

    她的鬓发被整理成弯曲的钓状,却是轾薄透明,云鬓慵梳,缥缈如蝉翼,更强调了她完美的爪子脸型和含愁默默的美眸。

    修长优美,纤浓合度的娇躯,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她有种超乎众生,难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态。

    她身上佩带着各式各样的饰物,但最夺目仍是挂在粉颈垂在酥胸的一串项链,上层由二十多颗镶有珠宝的金珠构成,最下由一颗滴露状的玉石作坠饰,与头顶那珠光宝气的凤冠互相辉映,澄撤晶莹,光彩夺目,但却一点不能夺去她清秀脱俗,超越了所有富贵华丽的气质。

    项少龙不由生出惊艳的感觉。

    若她肯和自己上榻,项少龙肯定自己会立即付诸行动。

    此时李园来到她身后,温柔地为她脱下外袍,露出刺绣了精美凤纹,地黑纹金的连身垂地长裙,腰束玉带,透出一骰高贵华美的姿态。

    当李园指尖碰到她香肩时,这贵为楚太后的美女明显地娇躯一震,还垂下了目光,神情古怪之极。

    项少龙心中剧震,暗忖难道他们并非亲兄妹关系,但又知道若是如此,怎瞒得过春申君呢?

    像李嫣嫣这等举国闻名的美人,要冒充也冒充不来的。

    李嫣嫣丰润性感的红唇,轻抖一下后,轻轻道:“大哥为何会在这里呢?我约了秀儿来看她最新的刺锈哩!”

    声音娇甜清脆,还带着铿锵和充满磁力的余音,上天实在太厚待她了。

    项少龙经过这多年来的祸患经历,对纵是庄夫人,嬴盈那等诱人美女,也可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心,可是这刻偷看到李嫣嫣,仍要败下阵来。

    同时心发奇想,李园矢志要得到纪嫣然,是否因只有纪才女才能替代李嫣嫣在他心中的位置。

    难道他兄妹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这时代里,一夫多妻乃当然的制度。

    有身分地位的人,女子嫁给他们时,她的姊妹甚至侄女都会有些跟了去给新郎做媵妾,更不要说陪嫁的婢女了。

    更可异的是一个国君嫁女时,同姓或友好的国君依礼都要送些本宗的女子去做媵。

    除此之外,王侯大臣都可随时把看上的女人收到宫中府里,姬妾之多可想而知。

    多妻家庭最是复杂,很容易发生骨肉相残的事件,亦很容易出现有悖伦常的乱事。

    李园和李嫣嫣很大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郎才女貌,加上李园狼子野心,想借李嫣嫣重施吕不韦的诡计,还哄得春申君以为自己宝刀未老,晚年生子,再转嫁孝烈王这另一个糊涂鬼,可想像孝烈王见到李嫣嫣时,连老爹姓甚名谁都忘了,那会想得到李嫣嫣肚内的“奇迹”,乃李园一手一脚炮制出来的呢?

    若非少龙从赵穆处知悉李园、李嫣嫣、春申君和孝烈王的关系,又明白李园不择手段的性格,断不能只看两人间一个动作和片刻的神情,便得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推论。

    李园若知道的话,杀了他亦不肯予项少龙偷看两人独处的机会,想到这里,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李园着李嫣嫣坐下后,柔声道:“秀儿正在东厢刺绣,难得有这等机会,让大哥和嫣嫣说句话儿好吗?”

    这么一说,项少龙便知李园看似无意地遇上李嫣嫣,其实却是故意的安排,好教自己听到不利于春申君的对话,以坚定自己成为他刺杀春申君的工具。

    困为李园该早知道李嫣嫣会在午膳后来看郭秀儿的刺绣,而这剌绣困未完成的关系,必是不好搬运,所以这楚国现时最有权力的太后只好纡尊降贵到这里来,亦可见她和郭秀儿间的关系是非常好了。

    李嫣嫣叹了一口气道:“说吧!”

    李园在这妹子而前颇为战战兢兢,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滇王妃母子请我们出兵助他们复国一事,我想和嫣嫣商量一下。”

    李嫣嫣冷冷道:“大哥是看上了慎王妃吧。”

    李园因“万瑞光”正在偷听,立时大感尴尬,不悦道:“嫣嫣怎可如此看你大哥,我只是为了大楚着想,先君新丧,若我们对滇王妃母子的要求无动于衷,说不定会惹起众侯国叛离之心,若他们靠向秦人,楚国危矣!”

    项少龙心中好笑,李园这么慷慨陈词,对自己真是一片苦心了。

    李嫣嫣默然片晌后,淡淡笑道:“这事不是由你和我决定便可成事,还须询问军将大臣的意见,否则必起争端。大哥有和春申君提过这意见吗?”

    孝烈王去世,春申君立时成为楚廷军政两方面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亦是基于这理由,庄夫人才不迟劳苦赶回寿春,来求春申君伸出援手,岂知春申君正是背后策划要除掉她母子的人。

    李园正中下怀,昂然道:“当然说过,可是春申君仍是一意孤行,决意用李令来平定诸侯,还视除滇王妃可留下外,其他一切人等均要除掉。唉!李令若得势,会肯遵服王命而行吗?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向太后进言。”

    他还是首次称李嫣嫣为太后。

    正凝神偷看的项少龙暗叫厉害,这番话不论真假,但李园当着楚太后说来,假也要变成真。若他是如假包换的万瑞光,必会深信不疑,横坚也是死,自会依李园的命令去搏他一铺了。

    李嫣嫣沉吟片晌后,缓缓道:“我教大哥去请滇王妃母子入宫小住一事如何了?若她们来了这里,就没有人可伤害她们了。唉!寡妇孤儿,真教人怜惜。”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耳内传来李园解释庄夫人母子为何拒绝的因由,心想原来李嫣嫣的心肠这么好,看来她一切作为,都是被以李园为首的族人迫出来的了。难怪她这么不快乐,不由怜意大起。

    神思迷惘间,只听李嫣嫣柔声道:“大哥你现在立刻给我去见滇王妃,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母子和所随人员都请到宫内来,就算我们不能出兵替他们复国,亦绝不容他们给人害死了。庄矫于我大楚功勋盖世,对忠良之后,怎也该有怜恤之情吧!”

    李园深庆得计,长身而起时,才发觉李嫣嫣半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欠奉,大奇道:“嫣嫣不是要去看秀儿吗?”

    李嫣嫣淡淡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想点事情,什么人也不得进来打扰哀家。”

    李园忍不住回头瞪了屏风一眼,吓得项少龙立时缩回头去。

    李嫣嫣不悦道:“太哥还犹豫什么呢?”

    接着是门开门阖的声音,可以想像无奈离开的李园是多么惶急苦恼。

    项少龙也非常痛苦,假设这美人儿冥坐一个时辰,他就要活生生闷坏了。

    李嫣嫣的声音响起道:“不论你是谁,立刻给哀家滚出来!”

    项少龙一听下立时汗流浃背,若这样给李嫣嫣斩了头,确是冤哉枉也之极了。

第二章 异地重逢

    

    项少龙龙行虎步般由屏风后昂然走出来,隔远跪拜地上,沉声道:“亡国之臣万瑞光罪该万死,请太后赐罪。”

    李嫣嫣冷冷望善他,淡淡道:“抬起头来!”

    项少龙心中暗喜,抬起头深深望进她眼里,一副视死如归的慷慨模样。

    李嫣嫣秀眸射出锐利的神光,肃容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若稍有犹豫,我立即唤人进来把你推出去斩了,不要欺我是女流之辈,哀家自幼学习骑射剑术,等闲几个人休想近得了我。”

    项少龙暗忖难怪你这么大胆了,叹了一口气道:“太后不若把我干脆斩首好了,若间及有关太国舅爷的事,我怎可未经他允准便说出来。”

    李嫣嫣不悦道:“现在我大楚究竟谁在当家作主?”

    项少龙知道不能太过火,黯然道:“我万瑞光只是亡国之臣,今次返回寿春,早不存活望,只求能为国尽得点心力而死,已心满意足了。”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吗?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派你一个意图行剌哀家的罪名,使你祸连亲族。”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说到底,原来就是要亡我庄家,好吧!我万瑞光认命算了。”

    他并非有意和她抬杠,只是眼前形势复杂,李园和李嫣嫣的关系更是使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卖李园,定会使她心中鄙夷。不若试一试她对庄家的同情心达至何种程度,反更划算。

    李嫣嫣狠狠盯着他,脸色忽晴忽暗,显是对这充满英雄气概,泯不畏死的轩昂俊伟男子拿不定主意。

    项少龙见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道:“这是谢过太后刚才对我庄家的维护之情。现在太后若改变了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望太后高抬贵手,放过庄矫仅存的一点香火。”

    言罢迅捷地弹退两步,再跪下来,抽剑便要自刎。

    李嫣嫣娇喝道:“且慢!”

    项少龙当然不会自栽,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后面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庄府,再设法逃命。

    这时暗叫好险,像电影的凝镜般横剑颈项,苦笑道:“太后尚有什么吩咐呢?”

    李嫣嫣叹了一口气道:“先把剑放回鞘内,到我身前坐下吧!”

    项少龙一言不发,还剑鞘内,移到她身前十步处舒适地坐了下来,神态不亢不卑。

    这时代最重英雄,项少龙是否英雄自有定论。但因他是来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今虽入乡随俗,依足礼数,但自然而然亦流露出一种对任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这使他给人与别不同的昂扬感觉。

    李嫣嫣端详了他好一会后,幽幽叹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

    今次轮到项少龙大吃一惊,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园嘱他躲在屏风后偷听,又故意说春申君坏话,便从而推出这么样的结论来。

    故作沉吟道:“太国舅爷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对小臣说出来。”

    李嫣嫣声调转冷道:“杀了春申君,你想你们庄家仍有人可活着吗?”

    项少龙有点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园的一方还是春申君的一方,道:“当然我是成了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那有这么古怪的词语,不过听落倒很贴切。羔羊确只有任人宰割。”

    项少龙这时已非常熟悉宫廷中人的心态,李嫣嫣就等若另一个朱姬,寂寞难耐,所以于忽然遇上自己这么一个人时,顺手拿来消遣一下,灵机一触道:“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当灾,是否更贴切呢?”

    李嫣嫣一时仍未明白,想了想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旋又知有失庄重,玉容收敛,但语气巳温和了,淡淡道:“你这人并非如表面看来般有勇无谋,只懂动剑,唉!你走吧!说到底,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气你竟胆敢偷看哀家。”

    项少龙不敢露出欢喜之色,叩头谢恩后,站起来道:“请太后指点一条离去的明路吧,”

    李嫣嫣道:“我离开后,你可由偏门经中庭从后厢离开,你若不想人头落地,最好不要将我的说话透露给太国舅爷知道,否则绝不饶你。”

    项少龙将她的说话当作了耳边风,随便应了一声,便要往后退出中庭去。

    李嫣嫣不悦道:“站住!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项少龙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头当作一回事,所以并没十分在意。但若太后说这样哀家就会不高兴。那纵使五马分尸,我也会至死凛遵。”

    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睁,但听到最后几句,神色渐转柔和,叹了一口气道:“你若非大奸大恶的人,就是坦诚正直的人,滇国出了你这种人材,复国有望了。去吧!以后我都不想见到你了。”

    项少龙愕然道:“太后刚才不是着太国舅爷命我们入宫吗?”

    李嫣嫣没好气地道:“你当那么容易见到我吗?快滚!”

    项少龙苦笑道:“若太后真的要我滚出去,我情愿给你杀了。太后有听过士可杀不可辱吗?”

    李嫣嫣显是未听过,只觉此人妙语连珠,引人入胜,实平生罕见,更不宜和他多接触,一副给他气坏了的样子,转身往大门走去。

    项少龙乘机退到庭院里,快步来到后厢处,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满时,推门便要出去,香风飘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过来。

    心神恍惚下,项少龙只知对方是一名女子,那敢让对方撞入怀内,伸手去按对方香肩。

    那女子惊呼一声,伸手按上他胸口,借了点力,退了开去。

    后厢中传来数声女子喝骂的声音。

    项少龙和那差点撞个满怀的女子打了个照脸,吃了一惊,她不是嫁了给李园的郭秀儿还有何人。

    随在郭秀儿身后的婢女声势汹汹地一拥而上,给郭秀儿一手拦着,娇喝道:“不得无礼,还是万瑞光将军,太国舅爷的朋友。”

    大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项少龙一眼后,施礼道:“先生请恕妾身走路时没带眼睛。”

    项少龙隐隐感到郭秀儿识穿了他的身分,但又不知破绽出在何处,大感头痛,可又是心中欣悦,还礼道:“请太国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才是。”

    郭秀儿向身后四婢喝道:“还不给我去看看太后走了没有吗?”

    四婢少有见到这温婉娴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虽嘀咕此人不知是何来头,仍匆匆领命去了。

    郭秀儿柔声道:“将军要走了吗?让妾身送将军一程吧!”

    领路而行,到了后门处,对杷守后门的两个门卫道:“给我去为万将军唤辆马车来。”

    其中一人应命去了。郭秀儿找个借口使开了另一守卫,到只剩下两人时,低声道:“项少龙!我想得你好苦,你为何会到这里来呢?是否想对付秀儿的夫君呢?”

    项少龙这才真的知道她果然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叹道:“你怎知道我是项少龙呢?”

    郭秀儿低声道:“我刚才手按到你胸口时,摸到了那凤形玉坠子,我自幼便把玩它,当然认得了!秀儿很高兴,你真的一直悬着它。”

    项少龙这才恍然。

    部秀儿幽幽道:“少龙可否放过秀儿的夫君呢?”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郭秀儿若要他死,只要娇呼一声,他就完蛋了,可是她纵是猜他来刺杀李园,仍不肯这么做,只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怎都不肯出卖自己了。

    忍不住道:“他疼你吗?”

    郭秀儿肯定地点了点头,旋又叹道:“那又有什么用,他太多女人了!”

    项少龙当然知道李园风流自赏,认真地道:“秀儿放心,我今趟来绝非为了他。”

    到马车远去后,郭秀儿才神伤魂断的返回院内去。

    马车才驰出宫门,便有两骑飞至,其中一人项少龙认得是斯文秀气的东闾子,这人曾在邯郸的比武场上大出风头,与另一剑客楼无心乃李园手下最著名的两大高手。

    东闾子恭敬地勒马问好,道:“太国舅爷在偎红楼等候万爷,让小人领路。”

    另一人早吩附了御者改道,项少龙笑道:“何用领路,车子不是正朝那里去吗?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东闾子有点尴尬,在寿春他们已惯了这种横行无忌的作风,干咳一声,为他报上名宇。

    此时蹄声响起,一队二十多人的骑士迎面而来,带头看年约二十许,身穿贵族的武士服,面相粗豪,身形壮硕,一看便知是勇武过人之辈,双目盯到东闾子,立时射出两道寒芒,神情兴奋。

    东闾子见到这青年,冷哼了声,低声对项少龙道:“万爷!这是春申君第七子黄战,为人好勇斗狠,在寿春论骑射剑术乃数一数二的人物,太国舅爷曾有严令,禁止我们开罪他,他若有言语上的不敬,万爷请多多包涵。”

    项少龙暗忖原来是寿春的贵族恶霸时,黄战已在前方拦着去路,从人左右散开,竟把整条路的交通都截断了。

    东闾子施礼道:“东闾子向黄公子请安问好。”

    黄战闷哼一聋,策马而出,来到东闾子旁,一面傲气地瞥了项少龙一眼。

    东闾子忙道:“这位是滇国的万瑞光将军,刚抵寿春。”

    黄战精神一振,呵呵笑道:“原来是把李闯文硬扫了出门口的万瑞光,不若换个地方,让黄战领教高明,免得被外人讥我寿春无人。”

    项少龙心中好笑,原来这只是个徒逞武力,有勇无谋之辈,难怪李园会得势了。

    东闾子沉声道:“黄公子……”

    黄战不留情面地打断他道:“狗奴材!那里到你来说话。”

    东闾子垂头不语,但显然心中狂怒。

    黄战不屑地盯着项少龙,嘲笑道:“万将军不是心怯了吧?”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黄公子抬举在下了,在下更不会狂妄得以为寿春无人,不过在下手中之剑只用于沙场却敌,又或保卫社稷田园,公子自当深明此理。”

    黄战色变道:“你在嘲笑我不懂在沙场杀敌吗?”

    项少龙这时更清楚他只是好勇斗狠之徒,从容道:“黄公子若有兴趣,可择日公开切磋比试,不过此事必须先得尊君同意,公子请!”

    这番话软硬兼备,摆明我不怕你。黄战何曾遇过这么厉害的人,愕了半晌后,喝道:“就此一言为定,姓万的不要到时临阵退缩才好。”

    项少龙仰天大笑道:“公子放心,能与高手比武,正是我万瑞光求之不得的事。”

    听到他笑声里露出来的豪情和信心,黄战愕了一愕,转向东闾子道:“芳华阁的小珠儿是我黄战的人了,东闾子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到那里去。”

    言罢一聋呼啸,领着随人策马而去,这时街上两方都排满车龙和马龙。

    东闾子射出怨毒神色,盯在黄战背影,待他们转上另一条街,才深吸一口气道:“真希望万将军可一剑把这小子宰了。”

    寿春是项少龙来到这时代后,最多征歌逐色场所的地方,只是最繁盛的邻靠内城以酒神命名的芳烈大道,便有上百间大小妓寨,歌台舞榭和酒馆,且是私营的,其兴旺可知。

    据东闾子说,大部份歌姬都是来自各被征服国家,其中以越女身价最高。“货源”可直接从那些被楚国王族长期剥削的地方“采购”,又可向政府购买被俘虏的亡国奴,只是想想其中情况,项少龙已听得摇头叹息。

    偎红楼是寿春最具规模的歌舞楼之一、其余两间是神女斋和黄战警告东闾子不要去的芳烈阁。

    偎红楼是一组围以高墙的院落组群,园林里分布着七、八座四合院,主楼楼高两层,凭窗后望,可看到不远处殿宇森森、金碧辉煌的楚宫和内城墙、护河与寿春著名的园林胜地郢园,位于园中央的郢湖像一块嵌在林木间的明镜,景色怡人。项少龙居住的滇王府就在郢园的东端处。

    项少龙在东闾子的引路下,登上主楼二楼,四名彩衣美婢跪地恭迎,递上两盆清水,侍候他们濯手抹脸,那种排场确非三晋和强秦能及。

    管事的是个叫叔齐的大胖子,这人拍马屁的功夫一流,难得在恰到好处,连项少龙都觉得须对他加以打赏,才能心安理得。

    李园此时正在靠郢园的一边其中一间厢房内喝酒,陪他的还有两名曾是滕翼手下败将的楼无心和言复。见到项少龙来,请他入席后,神色凝重道:“太后有否发现万兄躲在屏风之后?”

    项少龙心念电转,知道必须作出买李园还是买李嫣嫣的抉择。

    叹了一口气道:“太后曾有严令,不准我把事情说出来,不过我万瑞光岂是怕死之人,太国舅爷又对我们庄家如此尽心尽力。是的,太后不知如何竟会知道我躲在屏风之后。”

    他终决定了买李园,原因说来好笑,皆因李嫣嫣本性善良,开罪了她,还有转圆余地,李园却是不折不扣的奸人,若让他知道自己说谎,自然大是不妙。

    李园欣然道:“万兄这般看得起我,我李园自然会尽力保着万兄,万兄可以放心。嘿!你猜她为何知道你躲在屏风后呢?我也是事发后才想到。”

    项少龙确不知道,搔头道:“太国舅爷请说原委!”

    李园道:“原因有两方面,首先她早从门卫处知道我和万兄在喝酒谈心,其次就是地上的足印,当太后要我离开时,我回头一看,见到地上足印由深至浅延往屏风处,便知露出破绽。”

    项少龙暗叫好险,若诿称太后只是在那里发了一阵呆就走了,就要当场给李园识破他在作伪了。

    李园笑道:“万兄!李园敬你一杯。”

    楼无心、言复和东闾子等齐齐举杯。

    酒过三巡后,项少龙自动献身道:“太后似乎隐隐知道太国舅爷故意问起敝国之事,是要让我清楚谁是阻我庄家复国之人,还严词训斥了我一顿呢。”

    李园若无其事道:“万兄请把与太后见面的整个过程,一字不漏的述说出来,此事至关重要,千万不要有丝毫隐瞒的遗漏。”

    项少龙立即半盘托出,半真半假的作了描述,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例如李嫣嫣看穿了李园要他项少龙去剌杀春申君那类言语,自是要隐瞒了。

    李园皱眉沉思顷刻后,又反覆问了其他细节,迫得项少龙连拔剑自刎都说了出来后,神情古怪道:“我最清楚我太后妹子的性格,少有与人说这么多话,最奇怪是一点都没有责罚万兄。”

    转向其他人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楼无心等三人都是神情古怪,却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李园拍几怒道:“我着你们说就说呀!难道我猜不到吗?只是想跟你们印证一下而巳。”

    楼无心垂头恭敬地道:“说到底太后仍是个女人,可能是……嘿!大爷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园瞥了项少龙一眼,哈哈笑道:“你看他们身为男儿汉,说起女人来竟要这么吞吞吐吐,不是挺可笑吗?”

    这时轮到项少龙奇怪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若李园和这美丽的妹子有乖逆伦常的关系,对她看上第二个男人,多多少少会有妒忌之意,但看他现在如此开心,实于理不合。

    李园举杯道:“我们再喝一杯!”

    项少龙糊里糊涂的和各人举杯对饮。

    李园放下杯子,眼中闪着慑人的异采,神情充满憧憬地道:“我这太后妹子终耐不住寂寞,为万兄而心动了。这种男女间的事最难解释,只不过实情确是如此,万兄今趟复国有望了。”

    项少龙心中暗骂,早先是要自己作剌客杀手,今次却是想自己当舞男和男妓了。摇头道:“太国舅爷误会了,太后只是关心我们庄家的事,才和我多说了几句话,亦因此放过了在下,不该涉及男女之事。”

    李园兴奋地道“这当然可能只是空欢喜一场。不过我会用言语向她试探,我太清楚她了,她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绝瞒不过我。”

    项少龙正容道:“太国舅爷要我万瑞光提剑杀敌,在下绝不皱半下眉头,但……”

    李园打断他道:“好!不愧好汉子。但万兄有否想过成大事者,不但要不拘于小节,还须无所不用其极,否则万兄就不用到寿春来,干脆杀返滇国。看看可否凭手中之剑,把奸党杀尽好了。”

    项少龙为之语塞,同时大惑不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说到底李令仍是太国舅爷李族之人,为何春申君反要护他,而太国舅爷却要对付他呢?”

    李园叹了一口气,向言复打手势道:“言复你来说吧!”

    言复肃容道:“万将军有所不知了,即使李族之内,亦有不同党派。最具实力的当然是我们大爷,另一党则以大爷的亲叔太祝李权为首,专掌国内一切祭祀之事,最近与相国春申君狼狈为奸,李令和李闯文都属他们一党,故与大爷不和。”

    项少龙这才明白。

    表面看来,春申君和李园似甚融洽,内里却是暗争剧烈。春申君于是拉拢李族内与李园敌对的势力,以之打击李园。正为了这原囚,所以春申君改变立场,由支持庄家复国变成反对和破坏。说到底没有一个是好人。

    在这种情况下,李嫣嫣自然成了最关键的人物,谁能取得她的支持,谁就能在最后胜出来。

    楚廷最有权力的职位,首先当然是右相国春申君和左相国李园,其次就是太祝、太宗、太正和太史。后四者中又以兼掌律法的太祝权力最大,右相国与太祝联手,难怪李园会处在劣势了。

    这么看来,李园倒非全没为庄家复国之意,因为复国后的庄家,将变成了李园的心腹势力,既可助他稳定其他诸侯国,亦可使他势力大增,压倒其他反对的力量。

    李园道:“今趟太后想把滇王妃及王储请入王宫,实是出于李权的主意,表面的理由虽是冠冕堂皇,其实只是不想你们和其他诸侯国联系并达成密议,不利于李令吧!万兄现在明白了吗?”

    项少龙装作感激零涕道:“多谢太国舅爷指点。”

    李园又沉吟半晌,续道:“此事自有我向太后推搪,春申君一事则可暂搁一旁,目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弄清楚太后是否对万兄有意思,才可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长身而起道:“我现在先回王宫,让他三人陪你饮酒作乐。这里的姑娘姿色出众,保证万兄满意。”

    项少龙那有兴趣嫖妓,站了起来施礼道:“太国舅爷的好意心领了,亡国之臣,那有闲情开心玩乐。”

    李园见他除了复国一事外,对其他事再无半丝兴趣,欣然道:“那就让我先迭万兄一程吧!”

    相偕去了。

第三章 勾心斗角

    

    项少龙回到滇王府,只见大门外守着十多名禁卫军,入门后,才知道是李嫣嫣亲自下令派这些人来保护王府的。

    刚进府就给庄夫人请了去说话,听毕项少龙的叙述后,庄夫人忿然道:“想不到春申君是这样的人,想我先家翁当年是如何待他,怎想到现在竟与李族的人联手来害我们。”

    项少龙早见惯了这种事,安慰道:“有多少个人不是见利忘义的,幸好我们根本不用靠任何人,只要干掉田单,我们立即远离这是非之地,尽力作复国之谋。任得他们自相残杀好了。”

    庄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幸好我还有你可以倚赖。”

    项少龙暗暗心惊,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们今次可说是来得合时,各地侯王不是派出重臣,就是亲来吊丧,他们都很怀念先家翁的恩德,除了支持李令的夜郎人外,都表示若我们举事时,可在军饷和物资上支助我们,近年来夜郎人势力大增,人人都希望我们能够复国,把夜郎人的野心压下去,听说今趟夜郎王花刺瓦亦会来吊唁呢?”

    项少龙皱眉道:“李令会不会来呢?”

    庄夫人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接首叹r一口气上古笑道:“若楚廷肯接受他来寿春,那就代表楚入正式承认了他的身分,我看李园怎都不会容许此事发生的。”

    项少龙沉声道:“我看他来的机会很高,否则春申君就不会故意请你回来,又派人在中途行刺你了。照我看他定是和夜郎王花刺瓦联袂而来,李园文的霸占滇王府,就是要为李令造势,只不过想不到我们仍活得好好的。孝烈王一死,寿春陷进各大势力的斗争之中,李嫣嫣就是因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故而要派人来守卫滇王府。”

    庄夫人色变道:“少龙!我终是妇道人家,遇上这种情况心中六神无主,该怎么应付才好呢?”

    项少龙道:“现在还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为何太祝李权建议我们搬进王宫去,不过其中的一个可能性,就是让李令可大模大样住进滇王府去,而春申君则以安全理由,把我们软禁在王宫内,既可阻止我们和其他侯王接触,又可公然明示天下,李令已正式成为滇国之主,手段确是卑劣之极。”

    庄夫人怒道:“李嫣嫣难道就任由他们摆布吗?”

    项少龙道:“李嫣嫣是个怎样的人,我们还未真正漠清楚,不过由我看,她还是比较远李园而亲春申君和李权的,否则李园就不会因李嫣嫣对我另眼相看而欣喜若狂了。”

    庄夫人细看了他一会,点头道:“你确是个能令女人心动的男人,李嫣嫣一向憎恨男人,说不定会因你而改变。”

    项少龙失声道:“憎恨男人,她是爱搞同性恋吗?”

    庄夫人愕然道:“什么是同性恋?”

    项少龙知道又失言,解释道:“即是欢喜与同性别的女人相好,嘿!”

    庄夫人抿嘴一笑道:“这倒没有听过,只知她由懂事开始,凡男人用过的东西绝不碰。对男人更是不假辞色,否则李园也不会因她和你说了一会话,便猜到那方面去了。”

    就在此时,庄孔连门都不拍便走进来道:“太后和太祝来了!”

    项少龙和庄夫人愕然对望,既大感意外,更不知如何是好。

    脸垂重纱的李嫣嫣,高坐于滇王府主厅向门一瑞的主席处,太祝李权手捧朝笏,恭立一旁,彪悍的禁卫军林立厅外两旁,直排到入门处,气氛庄严肃穆。

    庄夫人、项少龙叩头施礼后,随来的礼仪官高喝道:“平身!”

    庄夫人等站了起来。

    项少龙留心偷看那太祝李权,此人脸型窄长,身形高瘦,美须垂胸,年杞在四十许闲,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格局,可惜脸容苍白,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尔眼更是转个不停,显是满肚子坏水。

    太后李嫣嫣平静地道:“未知太国舅是否来见过王妃和储君,传达了哀家的意思?”

    庄夫人当然不善说这种绝瞒不了人的谎话,不知如何是好时,项少龙干咳一声道:“太后明鉴,太国舅爷曾……”

    太祝李权冷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太后是在询问滇王妃,那到其他人代答。”

    项少龙差点拔剑冲前把他宰了,此君实在欺人太甚。

    庄夫人冷冷道:“我弟万瑞光的话,就等若我的说话。”

    李权冷哼一声望向脸藏在深纱之内的李嫣嫣。李嫣嫣道:“万将军请说吧!”

    项少龙暗忖若不给点颜色,他们连在寿春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从容自若道:“请问太后,奸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联抉前来寿春的途上。”

    李嫣嫣和李权同时一震,愕在当场。

    气氛尴尬难堪之极。

    项少龙双目厉芒闪动,沉声道:“太后请回答小臣。”

    李权回过神来,大喝道:“万瑞光你竟敢对太后无礼?”

    项少龙没好气地道:“李太祝请恕瑞光愚鲁,小臣询问的乃关于我们滇国的事,何无礼之有呢?”

    李权一向比李园更横行霸道,罕有给人顶撞,但在这情况下又不可不讲理,一时语塞起来。

    项少龙冷冷望着他,嘴角飘出一丝令李权不寒而栗的森冷笑意,才转往李嫣嫣,索性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静候她的答复。

    李嫣嫣平静地道:“李令确曾要求来此,但已给哀家一口拒绝了,至于他有否随花刺瓦同行,哀家就不知道了。”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那我敢以项上人头作赌注,花剌瓦和李令这狼狈为奸的两个人,均已抵达寿春,否则何用劳动太后和太祝亲临,把我们请入王宫去。”

    李权登时色变,大喝道:“好胆。”

    项少龙仰天狂笑道:“有何好胆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国,我等也不愿再忍辱偷生,太后请回宫吧。我们祭祀了历代先王后即全体自尽,不用太后再为我等费神了。”

    李权脸色再变,假若发生此事,必使诸侯离心,说不定都会靠向强秦,那就大大不妙了。

    这是楚人最怕发生的事。

    李嫣嫣娇躯微颤,亦不知如何去应付这局面。

    庄夫人跪了下来,把庄保义搂入怀里,反是这小子仍昂然而立,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色。

    项少龙目如鹰鹫,紧盯着李嫣嫣。

    他当然不会蠢得去自杀,必要时自然是立即逃走,总好过给软禁宫内,任人宰割。且最怕是给人发现他身上的飞针,那时连李园都要来杀他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连串兵器交击之声,接着李园闯进来,怒喝道:“谁敢阻我?”

    守在门处的八名禁卫长戟一挺,截着他的进路。

    李嫣嫣娇叱道:“让太国舅爷进来!”

    长戟收起,李园还剑鞘内,确有睥睨当世的英雄气概。

    项少龙见到庄夫人美目盯着李园,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但一时又全无办法。

    李园大步来到项少龙旁,施礼后刚站起来,李权已冷笑道:“太国舅爷……”

    李嫣嫣冷然截断他道:“此事待哀家处理!”

    李园不屑地横了李权一眼,沉声道:“恕我李园不懂逢迎之道。若太后再任由奸人唆使,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李权不理李嫣嫣的指示,道:“左相国此话何意,定须还本太祝一个公道。”接着向李嫣嫣跪了下来,叩头道:“太后请为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从没有对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项少龙暗忖这李权确非什么像样的人物,难怪会被春申君收买了,想不到秦、楚、赵三国,权力都到了太后手上,原因则各有不同。赵孝成王是生活过于糜烂,受不住压力而亡;秦庄襄王给吕不韦毒死;而楚孝烈王则大概是丧命于李嫣嫣的肚皮上了。

    李嫣嫣因粉脸藏于脸纱后,使人高深莫测,难猜其意,沉默了好一会后,缓缓道:“太国舅爷莫要危言耸听。”

    事实上到现在项少龙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场,她似乎相当维护庄家,当然也可能是在演戏。但肯定在庄保义复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权和春申君那一方,否则这刻就不会出现在滇王府内了。

    今早她吩咐李园把庄家全体人等接进宫内时,应已得到李令前来寿春的消息。

    李园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要说的话,我早说了。先圣有言,逆人心者,无有不败。现在李令勾结夜郎人,凌迫侯国,实存虎狼之心。可笑是竟有人视而不见,还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诸侯国心存离意,只看滇王储到寿春后,人人争相拜访,就知人心所向。我说太后受小人唆使,楚亡在即,绝非虚语。假若西南屏藩尽去,强秦大军将可长驱直进,不出一个月时间可兵临寿春城下,那时再对侯国安抚,已为时太晚了。”

    项少龙开始感到李园对庄家复国一事,并非全无诚意。

    无论李园是如何坏透的一个人,但他终仍是爱国和爱家族的。

    在某一程度上,假设自己仍要留在寿春,他的命运就要和李园挂上钩。

    若李园被人干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了。

    此事确是始料难及,就算当代预言学大师邹衍亲口告诉他,他亦不会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权带着哭音陈情道:“太后切勿误信谗言,老臣一切作为,无不秉照先王遗命而行,太后明鉴。”

    就在这一刹那,项少龙把握到了李嫣嫣的立场。

    她并非对李令有什么好感,又或特别靠向李权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遗命,希望通过李令把众诸侯国重新纳在楚国的版图内。

    而李园则看出此事行不通之处,加上李族内两系的斗争,才变成现在僵持的局面。

    项少龙设身处地,不禁为李嫣嫣要作的取舍而头痛。

    比起李嫣嫣来,李园确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乱命的勇气。

    庄夫人仍静静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时巡视项少龙和李园两人,可能也有点难以取舍。

    李嫣嫣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迟点再说吧!哀家要回宫了。”

    李权惶急叫道:“太后!”

    项少龙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奸贼李令说一声,无论他带来了千军万马,我万瑞光誓要取他项上人头。”

    李嫣嫣娇躯剧震,站了起来。

    项少龙、李园和庄保义忙依礼跪伏地上。

    李嫣嫣缓缓道:“李令到京之事,确没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权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准踏出府门半步,若这样都给人杀了,就怨他命苦好了。”

    转向李园道:“太国舅爷给我调来一团禁卫军,十二个时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来冒犯立杀无赦。”

    摆驾回宫声中,在八名宫娥前后护拥下这楚域第一美人,出门去了。

    李权怨毒无比的眼光掩过李园和项少龙后,追了出去。

    庄夫人亲自为李园和项少龙把盏斟酒,向李园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谁是为我庄家尽心尽力的人,让我姊弟向太国舅爷敬一杯。”

    李园举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园能斗得过朝中权奸,必保滇王储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庄夫人秀眸涌出感激的热泪,酒尽后垂首道:“太国舅爷如此高义隆情,妾身就算为牛为马,亦心甘情愿。”

    李园双目亮了起来,极有风度地道:“滇王妃休要折煞李园了。”

    项少龙虽对庄夫人没有野心,但看她愿任李园大快朵颐的格局,亦颇不舒服。幸好他心胸广阔,喝了一杯后,就把心事抛开了。

    庄夫人偷偷望了项少龙一眼,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柔声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该歇了。”

    转向李园道:“我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么喝也不会脸红。”

    项少龙吃了一惊,暗赞庄夫人细心,自己脸上铺了厚粉,确是怎么喝都不会脸红的。

    李园微笑道:“滇王妃请勿怪李园冒昧,我想和万兄私下说几句密话。”

    项少龙和庄夫人同时愕然。

    庄夫人柔顺地点了点头,离开厅堂,还为两人关上了门。

    李园怔怔地望着项少龙,好一会后长叹道:“项少龙!我李园服了你啦!”

    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手按到剑柄上。

    李园举高双手道:“项兄切勿紧张,我若要对付你,就不会来此和你喝酒了。”

    项少龙惊魂甫定,笑道:“你是如何把我认出来呢?”

    李园道:“我第一眼见到项兄时,已觉眼熟,但由于这事似太不可能了,兼且你长了胡子,脸形改变,发色肤色均大异从前,加上你语带滇音,故以为真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又摇头失笑道:“刚才其实我早来了,只是在门外偷看项兄只手扭转乾坤的精彩表现,那时你不但忘了掩饰声线,连一贯的神态都露了出来,那是天下只你一家,别无分号,我除非是盲了或聋了,否则怎会不知你是项少龙呢?”

    项少龙奇道:“李兄和小弟是敌非友,为何现在却像故友重逢,款款深谈呢?”

    李园俯前道:“我与项兄之隙,实始于纪才女,那时我恨不得将项兄碎尸万段,但现在米已成炊。唉!”

    李园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喟然道:“事情总要过去的,杀了项兄又有什么用,徒使纪才女恨我一生一世,若她殉情自尽,我就更痛苦了。”项少龙破天荒第一次接触到李园温情的一面,有点感动地道:“想不到李兄有此襟怀,小弟失敬了。”

    想不到来寿春短短两天,就分别给郭秀儿和李园认了出来,看来易容术都是作用不大。幸好除了田单、韩闯、郭开等有限几人外上寿春再没有人认识自己了。

    李园显是满怀感触,长嗟短叹后,以充满讥嘲的语调道:“不知项兄相信与否,就算项兄走到街上,大叫我是项少龙,保证没有人敢动你半根毫毛。现在谁不知秦王储和太后都视你为心腹,秦国军方更奉你为神明。若今天把你宰了,明天秦国大军就会开来,项兄只是自己不知道吧了!天下间现在只有吕不韦和田单两人敢碰你了。”

    项少龙沉声道:“这正是我横梗心中的事。李兄不是与田单结成联盟吗?”

    李园狠声道:“不要再说这忘恩负义的老狐狸了,来到寿春后,发觉春申君的形势比我好,旋即倒戈相向,靠向了他们那一方,昨天才搬进了春申君府去,还把我的计划向春申君和盘托出,幸好我在春申君府里有人,否则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项少龙这才恍然,笑道:“原来如此!”

    李园老脸一红道:“项兄怎么会知道田单到了这里来呢?”

    隐瞒他再没有意思了。项少龙把事实和盘托上,听得李园不住大叹他好运气。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李囿正容道:“要项兄完全信任我,当然不容易。

    现在项兄应知我形势恶劣。而我亦知项兄要杀田单和为滇人复国两事均是难之又难。但假若我们两人联手,说不定所有这些没有可能的事,均会迎刃而解。”

    项少龙点头道:“这样两全其美的事,谁能拒绝,但我却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李兄是否知道吕不韦要借你楚人之手杀死徐先的阴谋呢?”

    李园道:“当然知道,但我李园怎会中吕不韦之计,假设徐先死于我楚人手上,而徐先还是因吊祭先王而来,后果确是不堪想像。”

    换了以前,项少龙定不会相信李园的话,但现在已清楚他的立场,更知在寿春能呼风唤雨的人仍是春申君而非李园,便没理由怀疑他。

    此刻的李园最关心的事,首先是保命,然后才谈得到夺权。

    只看今午春申君第七子黄战的气焰,便可见其余。

    李园忽地剧震道:“不好,”

    项少龙吓了一姚道:“什么事?”

    李园脸上血色退尽,拍案大怒道:“春申君真不识大局,为了讨好田单和吕不韦,竟做出这种蠢事来。”

    项少龙的心直往下沉。

    李园脸如死灰道:“十五天前春申君第六子黄虎率领三千家将,坐船西去,那是我们收到徐先来寿春的消息后的一天,我当时已有怀疑,但想不到春申君如此临老糊涂,不知轻重。”

    项少龙叹道:“事实上春申君和田单一直都有勾结,你可能尚未知赵穆实是春申君第五子,当年嚣魏牟便是应春申君请求到魏国来杀我。”

    李园听得目瞪日呆,始知被田单利用了。而自己还推心置腹,妄想借助齐人之力对付春申君。

    项少龙伸出手来道:“这个盟约缔成了!”

    李园大喜,伸手和他紧握着道:“我是总信任项兄的。”

    旋又有点尴尬地道:“但我却知项兄仍不敢完全信任我,现在我向天立誓若有违此约,教我万箭穿身而亡。”

    项少龙心中暗赞,因为李园若不能嬴得他完全的信任,他定要处处防他一手,那么这样的合作就不会完美了。

    想想也觉好笑,不太久前两人还是你要我死,我想你亡,现在形势利害所迫下,却变成了战友。

    李园精神大振,道:“第一步我们就先杀死李令,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如何?”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充满棋逢敌手的味儿。

第四章 险死还生

    

    项少龙把李囿送到宅外,叁十多名亲卫等得颈都长了,李园上鞑前,低声道:“嫣然是否来了?”

    项少龙徽徽点头。

    李园沉吟片晌后,苦笑道:“我具的根羡慕项兄。”

    项少龙道:“想见她吗?”

    李园先是露出驽喜之色,旋又摇头道:“相见等如不见,项兄请代我向她问好,告诉她纪嫣然是我李囿心中最敬爱的女予。”

    仰夭一笑,登上马背,领蓄众亲随旋风般驰出大门外。

    项少龙慨然一叹,摇摇头,返回宅内去,正想回去见纪嫣然,向她报告此事,半络给庄夫人截蓄,把他扯到一间无人厢房去,低声道:“李园和你说了什么?”

    须少龙想起她刚才对李囿意乱倩迷的态度,就心中有气,冷冷道:“都是些动刀动枪的事,没什么特则的。”

    庄夫人俯过来细审他的眼睛,看得他浑身不自然时,笑踞如花柔声道:“少龙有点拓忌了,弃身责高兴。”

    项少龙索性把脾气发出来道:“这并非拓忌,而是役有一个男人喜听女人当蓄他脸说愿为另一个男人为牛为马,这是尊重或不尊重的问题。放开你的手好吗?”

    庄夫人挽得他更紧了。凑到他耳旁吐气如阑道:“若我要说的对象,是项少龙而非李围,同样的话就该改作为妾为婢了。少龙明白那分则吗?”

    项少龙哂道:“我岂是那么易骗易哄的人,夫人敢说对李园没有动心吗?”

    说到这里,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确是对庄夫人动了点心。

    对女人他可说是非常有风度,绝少责骂或伤害女性,甚至像单美美和归燕的蓄意谋害,他亦从没有要找她们算账的念头。

    给他骂得最多的女人是赵雅,但最后他还是原谅了她,像以前般疼她。

    但他为何却要向庄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项少笼因曾饱受打擎,更不想学遣时代的男人般对女人多多益善,广纳姬妾。不过违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反是女人不断向他投偎送抱,心甘情愿加入他的妻妾蕈内。

    人非萃木,孰能无情。

    加上他对女人又容易心软,所以他一查小心翼冀,不想再涉人男女之事内。

    到目前为止,责正今他倩难自禁的只有琴清一女而已,对其他的他都很有克制力。

    但庄夫人的情况却很特则。

    无论她复国成功与否,都不会成为他的姬老。这是身分的问题。庄夫人和儿子已成了滇国人人承认的正统和象征,一旦庄夫人嫁了给人,这象征将给澈底破坏了。

    她可以和男人发生肉态关系,在这时代那是非常平常的事。

    所以项少龙和庄夫人即使发生男女之惰,亦往定了是短暂的,当庄保义登上王座,项少龙离滇之时:这段男女之情就要宣告寿终正寝了。

    正是因为没有了这心理障碍,兼之项少龙又对这对孤立无援的母子有极大怜惜,所以在不自觉下,他逐渐地接受蓄庄夫人,这或者就叫日久生情吧。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查等现在大发脾气,才猛然醒觉是什么一回事。

    庄夫人虽被贲骂,却没有丝亳受责的应有反应,反正容道:“你说得不错,李园确是个今我心动的男人,而且不理他的贡正用心怒,衷面上他仍是对我庄家仗义支持。假设我没有遇上了你,我必会以身体作出报答。但现在却不会这样做,因为怕你会看不起人家。这样剖白心逾,你满意了吧,”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但你现在撩起了李园的心,恐怕事情非是可以由你控榈呢?”

    庄夫人道:“放心吧,我对应付男人早经验丰富了。”

    接善狐媚一笑道:“刚才我是故意的,好看看你遗铁石心肠的人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终于知道了,唉!少笼,今魄让妾身侍寝陪依好吗?”

    项少龙想起纪嫣然和赵致,硬善心肠道:“则志了我们早先的协议,大事要紧,男女之倩只奸暂搁一旁了。”

    庄夫人感动得眼也红了,垂头道:“妾身还是首坎遇上第一个不是为我的姿色而帮助我的男人。”说时靠得他更紧更挤了。

    项少龙这才把身分被识破,又与李园结盟的事告欣了她,庄夫人自是听得目瞪口呆,大喜下迫项少笼和她缠绵一番后,才肯放他雕去。

    项少龙回到住处,把事情向纪赵两女重覆了一赵,尔女亦是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出人意表的发展。

    纪嫣然欣然道:“李园锥是个自私自利、心胸狭窄和仿事不择手段的人,但终是有识之士,在这种傍况下与你结盟是最聪明的做法,况且有了你违朋友,说不定可谬响秦国不以楚国作为第一个征服的目标呢。”

    项少笼苦笑道:“在这事上我是很难发言的,你不去打人,人就来打你,不要说朋友可以成敌人,连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纪才女精通历史,对这该有一番体会。”-赵致点头道:“夫君大人说得对,何祝现在项郎处处都有朋友,想帮都不知该帮那一国才好。”

    项少龙坦白道:“我是个只爱和平不好战争的人,将来储君登位后,我们便逮赴他方,找个山明水秀的原野或幽谷终老,那不是挺写意吗?”

    尔女感动得投入他怀内去。

    此时荆善来报,说内城官屈士明求见。

    项少笼大讶,闸起纪嫣然,才知内城官等若禁卫统领,忙一肚狐疑地出前堂会客。

    屈士明年在r一十许间,绅态稳重,一脸和气,生得挺拔高大,面目英俊,予人很奸的印象。

    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假象,因为项少龙总觉得他眼睛内有另一些与这外象截然相反的东酉,使他查觉到屈士明是那种笑裹藏刀的人。

    寒暄过后。

    屈士明道:“太后命我前来,请万将军入宫,万将军可否立即起程呢?”

    颂少龙暗忖现在光夭化日,到王宫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该不怕他弄花样,且有起事来在人潮熙攘的大道上逃也逃得了,点头答应,随他策骑往王宫去。

    一路上屈士明对浴途景物和建指点谈笑,令他得到不少情报,至少知道王宫旁一宏伟的建蕈,就是春申君府了,李园的左相府则在春申君府斜对面处。

    李园在宫内宫外均有居室,与李嫣嫣的关系自是比其他李族人或春申君更亲密了。难怪虽惹起了春申君的拓忌,但至目前为止仍奈何不了他。

    但随蓄李令入寿春,田单和春申君公然勾结,这平衡终被打破了。

    入宫后,深人下马。

    屈士明低声道!“太后想在她东宫的养心则院见万将军,那是她弹琴自娱的地方,她心情奸时,说不定会奏一曲给先生听呢。”

    项少龙暗忖难道李嫣嫣真的看上了自己,但想想又不大可能,一个憎恨男人的女人,怎会只两夭就改变过来。

    不过多想无益,只奸随屈士明去了。

    八名禁卫在前开路,另十六人则随在后方,对他的保护可说过分了一点,却可见李嫣嫣对他的维护。

    这一一十四名禁卫显然都是特则的精锐,人人身型彪悍,项粗肩厚,均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假若楚兵全是这种水准,连秦人都非某对手。

    此时项少龙和屈t明在前后簇拥下,穿过东园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囚周花木紧茂,小亭小侨,流水鱼池,点缀得园内生气盎然。

    左方草树外有一列房舍,但却不觉有人在内。

    四倒静悄无人。

    屈士明指蓄房舍道:“万将军请看;”项少笼循他指引望去,奇道:“看什么?”

    就在此时,忽感右腰给尖锐硬物重重播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

    项少龙立知是什么一回事了。

    屈士明以匕首暗算他,却是刺中了他插满飞针藏在腰处的对囊。

    想也不想,一肘强撞在屈士明胁下处。

    屈士明于匕首甩手掉地,胁骨折断声中,惨然倒往旁,仍不忘大叫道:“动手!”

    先动手的是项少龙,换了剑鞘以掩人耳目的血浪宝刃离鞘而出,前方最近的两人立皴昼中颈领,溅血倒地。

    项少龙知道不宜力敌,侧身扑入一堆小树丛惠,再由另一方琐出来时,敌人的攻势已全面展开。

    左右各有尔人奋不顾身杀来,悍如疯虎。

    项少龙知道绝对退缩不得,振起无与匹敌的斗志,先往前冲,也不知踏毁了多少鲜花,但却避过被围的危险;这才猛然旋身,血浪闪电劈出。

    这些禁卫果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首当其锋那人运剑硬架了他遗凌厉的一擎,却避不闲项少龙由下方疾踢过来的一脚;下阴中招,惨嚎倒地。

    后面冲来两人收不住势子,给拌得差点掉在地上。

    项少笼创光暴涨,铍飞一匝,两人都撒剑倒跌,立践当场。

    此时更皋人由前面叁方蜂锥而至,都是由草丛花树间赞了出来。

    不过却没有人吆喝作声,只是一聱不吭的攻来。

    项少龙心中一动,一遗大声叫喊,一遗往左方房舍狂奔过去。

    奔上一道小桥时,后方风声响起,项少龙心知不妙,淹落桥上,一把长剑在上方破空而过。

    须少龙在桥上跳了起来,使出一招以攻代守,幻出重重剑浪,照蓄冲上来的两人疾施反肇。

    “呛!”的一瞽,左方那人的长剑竟只剩下了半截。

    可惜项少龙却殁有杀他的机会,顺势迫退了另一人时,只见敌方七、八人横过穿流侨咸的小溪,想赶往矫的另一边拦截。

    项少龙放过眼前敌人,跳上桥榈,再凌空翻了个4,落到一片萃地上。

    两名敌人立即声势汹汹扑了过来。

    项少龙心中叫苦,违些人个个武技残楔,以众凌寡,足够杀死自己有余。若给拦蓄苦战自己必无幸理,猛一咬牙,由地上滚过去。

    那两名敌人虽是勇悍:但何瞥见过这等打法,慌了手脚时,其中一人已经给须少龙双脚绫缠住下肢,翻倒地上;另一人则被血浪透腹而入。

    囚方尽是人影剑光。

    项少龙放过那倒地者,往旁遗一梁大树滚过去,撞到树身才弹了起来,叁把长剑由不同角度朝他砍刺过来。

    项少龙知这是危急阖头,若不能破围而出,今日必丧身于此,一声狂喝,使出压箱底的“攻守兼资”,叁把剑都劈在他画出的剑光上,更被他似有无限后着的剑势迫退。

    眼角瞥处,其他人都疯了般追来,已成合围的死局。

    项少龙仰头一看,见上方有慷伸出来的棍枝,再上处更是枝叶紧密,心中大喜,趁敌人尚未攻来时,剑回鞘内,虽地跃起,双手抓在粗若儿臂的横枝上。

    敌人见状跃起挥剑攻来。

    项少龙两脚左右飞出,扫在两人剑身处,两把剑立时鉴了开去。

    双脚再连环踢出,两人面门中脚,血光迸现下,跟倒跌。

    借了一下腰力,掴上极时,下方已满楚敌人。

    叁把剑脱手往他掷来。

    项少龙贴往树身,避过长剑,往上迅速攀去。

    敌人乱了方寸,在下遗手足无措地看旧,遗时只能海假役有带得弩箭在身。

    到了树顶后,离地足有八、九丈。

    项少龙心花怒放,擘大喉咙像哨褛上的哨兵般狂呼道,“造反了;造反了;”四名敌人开始往上爬来。

    项少笼不驽反喜,拔出血浪,迎了下去。以屠高临下之势,斩瓜切菜的把囚人劈下树去,眼看都活不了。

    此时屈士明按蓄胁下骨折处辛苦地来到树下,亦是无计可施,进遏失据,喝道:“斩树!”

    项少龙大笑道:“辛苦你们了!”

    要以长剑斩断这一棵人抱不过的大树,役有半个时辰休想办到。

    就在此时,无数禁卫由四方八面涌进囿枣来。

    屈士明脸色大变,喝道:“走!”

    不过已走迟一步,禁卫把人和树团团围蓄,见到竟是上司屈士明,都呆了起来。

    “太后驾到!”

    众卫忙跪在地上。

    在树顶处的项少笼不便施撞,自是兔了。

    终于度过了一汝被刺杀的危险。

    靠的却是孛运。

第五章 行藏再露

    

    太后宫。

    屈士明和十七名偷袭项少龙的手下双手被反绑,跪伏李嫣嫣鸾台之下,其中五人受了轻重不一的剑伤,浑身血污,形相凄厉。

    连屈士明在内,二十五名剌杀者被项少龙干掉了七个。

    李权和正在王宫内办事的大臣闻讯赶至,其中两人正是大将斗介和大夫成素宁。

    这斗介本是依附李园的人,后来见春申君势大,又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权。

    成素宁则一向是李权的爪牙,当日便是由他派出侄儿成祈,和家将假扮船夫,意图在淮水害死庄夫人母子。

    斗介和成素宁均年近四十上下,前者长相威武,颇有大将之风。后者脸色苍白,一看便知是沉于酒色之辈。

    另外还有外城守武瞻和专责保护太后和王储的禁卫长练安廷。

    项少龙悠然自得地站在李权下首,接着是武瞻和练安廷。

    对面是斗介和成素宁。

    屈士明脸如死灰,垂头不语。

    李嫣嫣头项凤冠,却没有以重纱覆脸,艳绝楚境的玉容罩上一层严霜,凰目生威道:“这是什么一回事?究竟是何人指使?”

    屈士明垂头禀上道:“万瑞光来寿春后,横行无忌,视我大楚有若无人,今天又在滇王府冒犯太后,更明言杀人,小人心生愤怨,才要下手教训他一顿,绝没有人在背后指使。”

    李园的声音在入门处响起,长笑道:“万瑞光怎样横行无忌了,若你屈士明的家被人占了,你该怎么办呢?”

    众人目光投往入门处,只见李园神采飞扬地快步而来,先向李嫣嫣施礼,才到项少龙旁,摆明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李权冷笑道:“左相国此言差了,两件事怎可相提并论,李令尹占据滇王府时,先王尚在,亦没有出言反对,分明……”

    李嫣嫣冷叱截断他道:“太祝!”

    李权瞪了李园和项少龙一眼,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但人人都知他要说的是李闯文强占滇王府一事,是得了死鬼孝烈王的同意和默许的。

    斗介干咳一声道:“屈士明瞒着太后,在宫廷内动手犯事,确是有违军纪,但他只是激于义愤,故仍是情有可原,愿太后从轻发落。”

    他乃楚国军方重臣,说出来的话即使贵为太后的李嫣嫣亦不得予不考虑,由此可见春申君现在的实力,实有压倒性优势。

    成素宁也求情道:“屈士明只是想挫折一下万将军的气焰,并无杀人之心,太后明鉴。”

    项少龙哈哈笑道:“这真是奇哉怪也,各位当时并不在场,为何却能一口咬定屈将军只是想对在下略施教训,难道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吗?”

    成素宁为之语塞,双眼射出怨毒神色,狠狠盯着项少龙。

    禁卫长练安廷躬身道:“太后明鉴,当微臣率人赶至东园时,屈大人等人人手持利刃,非是一般闹事打架的情况,而死去的七人,尸体分布在园内,显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和追逐。”

    李权冷笑道:“此事是否正中禁卫长的下怀哩?”

    练安廷显是涵养极深,虽被李权明讽他觊觎高他一级的内城守之位,仍神色不动道:“李太祝言重了,末将只是依实情禀上太后,假若蓄意隐瞒,便是失职了。”

    李园笑道:“故意歪曲事实,不但有失职之嫌,还是欺君之罪。李太祝莫要太过忘形了。”

    李权怒道:“左相国……”

    李嫣嫣打断了他,向尚未发言的外城守武瞻道:“武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武瞻掌握城卫,权力极大,地位与斗介同级立场一向不偏不倚、所以他的说话份外有影响力。

    有若雄狮的武瞻铜铃般的巨目一睁,射出冷厉的神色,落在屈士明身上,沉声道:“王宫之内,妄动刀剑,已是大罪,况是逞凶杀人,更是罪无可恕,不过既然屈大人坚持只是一般闹事打架,我等理该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太后只要把犯事者由末将尽数带走,分别审间其中情况,保证可真相大白。”

    李权、斗介等立时色变,想不到武瞻一点都不看他们的情面,若把他们这批背后的主使人抖了出来,就更糟糕了。

    门官此时唱道:“春申君到!”

    春申君左右各跟着一名武将,其中一人赫然是七儿子黄战,声势汹汹的闯进殿来。

    施礼时,李园低声告诉项少龙另一武将是春申君的第三子黄霸。

    春申君到了斗介的上首处,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竟戟指大骂屈士明道:“屈士明你身为内城守,负责禁宫安全,竟知法犯法,是否知罪。”

    项少龙和李园交换了个眼色,均知春申君要杀人灭口了。

    屈士明还以为春申君想以另一种手段为他开脱,忙道:“末将知罪!”

    春申君转向李嫣嫣道:“老臣请太后立即下旨,将犯事者全部斩首。”

    屈士明浑身剧震,愕然抬头叫道:“君上!这事……”

    春申君后的黄战窜了出来,一脚踢在屈士明嘴上,后者登时齿碎唇爆,惨嚎一声,滚倒地上,再说不出话来。

    春申君回头瞪了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屈士明一眼,不屑道:“身犯死罪,还敢出言辱骂太后,真是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轻轻数语,就把黄战封口的行动带了过去。

    李嫣嫣冷冷看着春申君,好一会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来人!给哀家把这些人推出殿外立即绞死,禁卫长负责监刑。”

    练安廷跪地接旨,命禁卫押着屈士明等人去了。

    李权等均脸无血色,但又知这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解决方法。

    李嫣嫣美目掠过众人,当眼光落在项少龙身上时,略停半晌,闪过令人难明的复杂神色,最后来到武瞻处,柔声道:“武将军认为内城守之职,该由何人担任呢?”

    项少龙对这猛将武瞻,甚有好感,也很想听听他的提议。

    春申君等无不露出戒备神色,可见这内城守之位,对两派斗争,极有关键性的影响。

    反是李园神态从容,还嘴角含笑。

    武瞻肃容道:“现在寿春正值多事之秋,连宫禁之地亦不能免,未将认为不宜大变,就由练大人升上一级,而禁卫长之位,则由副禁卫长独贵补上,太后以为是否可行呢?”

    李嫣嫣在春申君等人反对前,早一步道:“武将军提议,甚合哀家之意,就此决定,其他人再不得异议。”

    接善叉道:“万将军受惊了,请留贵步,退廷!”

    李嫣嫣在后廷单独接见项少龙,侍卫婢女给她赶了出去后,这绝美的太后露出罕有的笑容,向坐在下首的项少龙道:“万将军应比现在出名得多才是合理哩。”

    项少龙心中一懔,故作不解道:“太后何出此言?”

    李嫣嫣横了他一眼道:“刚才要剌杀你的全是禁卫里出类拔萃之辈,人人均可以一挡十,但蓄意偷袭下,仍给万将军杀了七人,而先生却不损分毫,教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项少龙整条脊骨都凉浸浸的,问道:“太后想起那个人了?”

    李嫣嫣岔开话题道:“今早与将军见过后,我便去看秀儿夫人刺绣,她心神恍惚,接连出错,还刺伤了指头。我问起下人,才知将军离宫时曾与秀儿碰个迎面,还由她安排马车送将军离开。当时我仍没有想到什么,但见了将军后来在滇王府和宫内的表现,想法自是不同了。”

    项少龙暗叫不妙,知她对自己动了疑心。

    李嫣嫣秀眸亮了起来,狠狠盯着他道:“天下间,能令秀儿一见便失魂落魄的男人只有一个,万将军能否告诉我那是谁人呢?”

    项少龙知道身分已被识破,郭秀儿乃李嫣嫣的闺中密友,定不时向她说及关于自己的事,所以李嫣嫣发觉到她神态有异,自己又出奇地行为诡秘,身手厉害,终给这秀外慧中的美女猜出自己是项少龙来。

    自己这趟乔装可说处处碰黑,一塌糊涂,幸好田单尚未知道自己来了。

    而李嫣嫣遣开其他人后,才迫自己表露身分,事情该还有回转的余地。

    叹了一口气后,回复往日的从容潇洒,淡淡道:“她有没有告诉你“蜜糖”的故事呢?”

    李嫣嫣微一点头后,玉脸转暗道:“项少龙!你好大胆,今次是否奉秦人之命,来蛊惑我大楚众诸侯国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项少龙怎会是这等卑鄙小人,亦不屑做这种事。要吗就在沙场上见个真章。今趟我来是要杀死田单。现在既给太后揭穿身分,只好返回秦国,唯一要求只是希望能领滇国的孤儿寡妇安然离开。”

    李嫣嫣失声道:“走得这么容易吗?”

    项少龙含笑看着她,先饱餐一轮秀色后,才平静地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但若在下被杀,再加上春申君派人行剌徐先一事,即使有吕不韦也难阻止秦人大军压境之祸了。”

    李嫣嫣勃然大怒道:“这实在欺人太甚了,你当我大楚真是怕了你们秦国吗?秦国正值东郡民变,自顾不暇,还敢来凌迫我大楚吗?”这番话外硬内软,明眼人都知她心怯了。这也难怪,现在谁不是谈秦色变呢。

    项少龙微笑道:“奏国现在是自顾不暇,但东郡民变算是什么一回事,兵到乱平,药到病除。反是大楚因滇国之事,诸侯思变,人心向乱,秦国现在或者仍没有灭楚之力,但只要迫得太后再次迁都,后果将不言可知。

    两人目光不动地对视片刻后,李嫣嫣冷冷道:“刚才你说春申君派人袭击徐先的使节团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沉声道:“这实是田单和吕不韦要倾覆楚国的一个天大阴谋,春申君以为杀徐先可讨好吕不韦。哪知却是掉进了陷阱去。”

    遂把事情始未说了出来,特别将吕不韦和田单狼狈为奸,先怂恿李园,见其不为所动,故舍李园而取春申君一事说了出来。顺便把在秦岭遇上庄夫人,后来又给成祈假扮船夫意图谋害的过程都详细说了。

    李嫣嫣那对美目不住睁大,玉容忽明忽暗,显是非常震惊。

    最后项少龙道:“太后现在该知道我对大楚实没有半点不轨之心。”

    李嫣嫣苦恼地道:“春申君为何如此糊涂,竟冒大不韪去袭杀秦人来吊唁的使节团,我必须阻止此事。”

    项少龙道:“可以阻止的话,我早阻止了,徐先乃秦国军方的核心人物,若有不测,而吕不韦又透露出是春申君所为,那唯一能平息秦国军方怒火的方法,就是献上春申君的人头。那我或可设法为大楚开脱了。”

    李嫣嫣愕然道:“我怎可以这样做。唉!我虽身为太后,仍没有能力这样轻易的把春申君斩首。”

    项少龙知她已经心动,低声道:“只要太后不反对就成了,我会和太国舅爷设法的。”

    李嫣嫣一呆道:“太国舅知你是项少龙吗?”

    项少龙点了点头。

    李嫣嫣显是很清楚两人间的往事,沉声道:“他不是和你有夺爱之恨吗?”

    项少龙道:“李兄现在只能在楚国陷于内乱、秦军来犯与杀死我之间作一选择,李兄终是爱家爱国之士,自是选择与我合作了!”

    李嫣嫣沉思片刻后,露出倦容,娇柔不胜地道:“万将军请退下,待我好好想一想。”

    她的软弱神态,看得项少龙砰然心动,忙压下歪念,退了出去。

    刚步出殿门,就给李园请了去宫内他的别院说话。

    项少龙把李嫣嫣识穿他的事说出来后,李园喜道:“此事甚妙。若有小妹站在我们这一方,我们就胜算大增了。”

    项少龙故意试探他的诚意,道:“太后似乎对李兄和春申君的态度均非常特别,究竟内中是否另有别情呢?”

    李园呆了一呆,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项兄虽一向是李某人的宿仇大敌,但无论我或是田单,心中都非常佩服项兄,甚至以有你这样一个对手为荣,假若此话由别人来问,我只会搪塞了事,但现在却不想瞒你,更相信项兄会为我李家守秘。”

    项少龙心中一沉,知道所料不差,李嫣嫣果然涉及有悖伦常的事。

    李园默然半晌,才缓缓道:“嫣嫣十四岁时,已长得非常美丽,爹娘和我这作兄长的,都视她如珠似宝,却没想到不但外人垂涎她美色,连族内亦有这种抱有狼子野心的人。”

    项少龙大感愕然,看来是自己猜错了李园和李嫣嫣的关系,乱伦者是另有其人,但为何李嫣嫣对李园的态度却这么奇怪。

    李园道:“详细的情况我不想再提了,事情发生在嫣嫣十六岁那一年,这人面兽心的人就是李权,李令亦有分参与,李族中当时以李权的势力最大,我们敢怒而不敢言,爹娘更因此含恨而去,嫣嫣则整个人变了,完全不肯接触男人,终日躲在家里,只肯见我一个人,有种异乎寻常的依恋。”

    项少龙大奇道:“若是如此,她理应恨不得杀了李权才对,为何仍对他如此宠信呢?”

    李园痛心地道:“因为她也恨我!”

    项少龙愕然望善他。

    李园一掌拍在几面上,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咬牙切齿道:“就由那刻开始,我决定不择手段也要杀死李权和李令。到嫣嫣二十岁时,李权这禽兽不如的人,竟公然三番四次来向我要人,我给他迫得没法,才想出一计,就是把嫣嫣送与春申君,如若怀了孕,就再由春申君送给大王,项兄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只有这样,李权才不敢碰嫣嫣,而我则既可取得春申君的宠信,也有可能变成国舅爷了。”

    项少龙呆望着李园,想不到其中过程如此复杂,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同时可看出诸国之中,不但以楚人家族势力最雄厚,也以他们最淫乱。

    李园道:“我费了十天工夫,叙陈利害,才说服了嫣嫣,而她肯答应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楚国,因为若大王无子,他死后会立即大乱。但她却有个条件,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必须是我,她只肯为我生孩子。”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李园一对俊目红了起来,神态消沉,缓缓道:“我佯作答应了她,到行事时换入了一个体型与我相近的家将,可惜百密一疏,事后给她发现了,她大怒下竟以护身匕首把他杀了。翌日一言不发随我到春申君府去,自此再不与我说话,到她成了太后后,才对我好了一点。她故意宠信李权,就为了要伤害我,我现在才完全明白她不平衡的心态。所以当我知道她对你另眼相看时,会这么欢喜,就是希望她能回复正常。”

    项少龙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李园和李权两人会同族操戈,而李权又能如此恃宠生骄的样子,其中竟有这种畸异和变态的关系。

    深吸一口气后,道:“李权现在和太后,嘿!还有没有……”

    李园摇头道:“绝对没有,嫣嫣自那事后对男人深痛恶绝,只肯和我一个人说话,而后来她却迷得春申君和大王神魂颠倒,连我都大惑不解,不知她为何能忍受他们。”

    项少龙道:“她是为了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李权害死。”

    李园浑身剧震,一把抓着项少龙的手,喘息道:“真是这样吗?”

    项少龙道:“真的是这样。她肯为此放任的去侍侯两个男人,就是为了报仇。但她却知你现在仍未是春申君和李权的对手,所以才故意亲李权而冷落你,只看她许你住在王宫内,便隐有保护你的心意。”

    李园道:“那她为何不向我解说清楚?”

    项少龙道:“因为她的确仍恨你,那日我在屏风后偷看你们时,已发现了这微妙的情况。”

    李园把事情说了出来后,舒服多了,点头道:“项兄之言大有道理,现在项兄该明白我要合作的诚意了,只要能杀死春申君、李权和李令,其他一切都不再放在我心上。”

    现在连项少龙都很想杀李权和李令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人了。问道:“现在寿春究竟是谁人在掌握兵权?”

    李园回复平静,道:“寿春的军队主要分外城军、内城军和外防军。原本内城军和外防军都操纵在春申君和李权手上,但屈士明已死,内城军由练安廷负责,独贵则升作禁卫长。这两个都是我的人,所以内城军巳牢牢掌握在我手上了。想不到武瞻这么帮忙。”

    项少龙道:“武瞻原是那一方面的人?”

    李园道:“武瞻只对王储和嫣嫣忠心。若非有他撑着大局,舍妹早落在春申君和李权的控制下,连我都护她不了。内城军人数在一万间,我会把屈士明的余党全部撤换,只有保住舍妹和王储,我才有和他们周旋的本钱。”

    顿了顿续道:“外城军达三万人,负责寿春城防和附近四个附城的防务。外防军的统帅就是忘恩负义的斗介,当年我大力推举他担当此一要职,岂知我由邯郸回来后,他却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权。外防军负责水陆两方面的防务和修筑长城,人数达五万之众,实力最雄厚,否则我早把李权干掉了。”

    项少龙道:“春申君和李权的私人实力呢?”

    李园道:“李权毫不足惧,但春申君三子黄战、黄虎和黄霸均是悍勇无敌的猛将,加上五千家将,在寿春没有人的势力比他更大了,我手下只有两千家将,比起来差远了。”

    项少龙道:“现在黄虎带了三千人去刺杀徐先,实力大减,所以要动手就应是这几天了,否则若让黄虎回来,春申君定会立即对付我们。”

    李园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到这点,但夜郎王和李令一到,整个形势立即不同了,他们来了近二千人,其中高手如云,若非滇王府有禁卫把守,而春申君对舍妹现在又非常顾忌,李令早率人攻入滇王府去了。项兄亦要小心一些。”

    项少龙大感头痛,问道:“有没有办法把武瞻争取过来呢?”

    李园道:“先不说那是近乎没有可能的事。若武瞻真的站在找们的一方,将由暗争转作明斗,于我们有害无利,所以最佳方法,就是把春申君、李权、李令、斗介等以雷霆万钩的手段,一股脑儿栽个干净,再由舍妹出而收拾残局,只恨现在我们仍没有足够的力量这么做。”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李兄有没有方法弄一辐夜郎王府的形势图给我,如若可行,今晚我就去把李令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李园拍胸道:“这个容易,项兄先返滇王府,我稍后再来找你好了!”

    两人步出厢门时,刚巧碰到郭秀儿,三人同时一愕。

    李园尚未知郭秀儿识穿了项少龙的身分,笑道:“秀儿快来拜会万瑞光将军,他乃滇王妃之弟。”

    郭秀儿不敢望看项少龙,低头盈盈施礼。

    项少龙百感交集,客气几句后,由李园派人送回滇王府去了。

    一路上项少龙心中仍不时闪动着郭秀儿俏秀的玉容,想不到邯郸几次接触后,她对自己仍念念不忘。

    到寿春后,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自己的本意只是剌杀田单,再离开寿春到滇国去实现助庄夫人复国的承诺。

    岂知先后给郭秀儿、李园和李嫣嫣识破了身分,深深卷进了楚都寿春的权力斗争内去。

    他真心真意要帮助李园,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郭秀儿。

    因为若李园坍下台来,郭秀儿的命运将会是非常悲惨。

    另一方面是激于义债,李权和李令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人,实在太可恶。

    至于春申君,就自撒开赵国的事不说,只就他派人去对付徐先一事,已是不可原谅。

    问题是即使加上李园的人,他们仍没有收拾春申君和李权的力量。

    唯一的方法就是迫李嫣嫣站到他们这边来,只有杀死李令,向她展示实力,才可望使她政变主意。

    他怎都不相信李嫣嫣不想报那改变了她的性格和一生的耻辱与仇恨。

    否则她就不会处处维护李园和庄家了。

    想到这里时,已抵达滇王府。

    项少龙猛下决心,定下了在今晚到夜郎王府剌杀李令,否则就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第六章 身世凄凉

    

    刚踏入府门,刑善迎上来道:“滕爷来了!”

    项少龙大喜过望,冲进内堂去,滕翼正和纪赵二女在说话。

    滕翼跳了起来,真情流露,与他紧拥在一起。

    坐下后,纪嫣然笑道:“原来我们与滕二哥失诸交臂,丹泉和乌达只两天马程便遇上滕二哥了。”

    滕翼道:“我们先后七次冲击旦楚的军队,都给他挡住。此人的智谋兵法均不可小视。现在蒲布和徐夷乱负责把他们拖着。我怕三弟不够人用,带了三百人来,他们都扮作由魏境来的商贩,分批入城,都是我们精兵团最好的人手。”

    项少龙大喜道:“找本来正为剌杀李令的事头疼,现在好了,二哥先挑选数十人出来,扮作滇王的旧部,到来寻找他们的主公,负起保卫滇王府的责任。”

    滕翼忙召来荆善及刚到的乌达和丹泉去负责安排。

    项少龙遂向滕翼解释当前形势,当滕翼知道大仇家李园竟成了战友时,眼都睁大了,到项少龙说出给李嫣嫣识破身分,赵致骇得伏在纪嫣然背上去了。

    这时李园来了。

    三人进入静室商议。

    李园见来了援军,又素知乌家精兵团的厉害,二百人足可抵数千军力,自是精神大振,充满信心。

    摊开图卷商议时,春申君派人送来请柬,请庄夫人、庄保义、和万瑞光三人到春申君府赴晚宴。

    三人都眉头大皱。

    李园遣人回府,看看自己有没有在被邀请之列,再接下来道:“宴无好宴,这事该怎样应付呢?”

    项少龙道:“我可肯定李兄亦是被邀请者之一。因为经过今天要刺杀我失败后,春申君已失去了耐性,尤其李兄因屈士明之去而势力暴涨,所以他决定一举把我们两人除去。”

    滕翼笑道:“那就不如将计就计,顺手在今晚把春申君干掉。”

    李园见他说得轻松,笑道:“但我们总不能带数百人去赴宴,若不去的话,又似乎不大妥当,直至现在,表面上我和春申君的关系仍是非常良好的。”

    项少龙道:“这个宴会我们是非去不可。这样才使他们想不到我们竟会偷袭夜郎王府,李兄手下里,有多少可称得上是真正高手的人呢?至少也该是言复、东闾子那种级数。”

    李园道:“该可挑十至十二人出来。”

    项少龙道:“那就成了。由我手下里拨十二个人给你,我们各带二十四人。另外李兄再命手下在府内严阵以侍,若见有讯号火箭发出即杀往春申君府去,素性和他们一决生死。”

    滕翼道:“要防李令会派人来偷袭滇王府呢?”

    项少龙道:“正怕他不来哩!这里……嘿!由嫣然负责指挥大局,由于错估我们的实力,保证来犯者活着来却回不了去。”

    滕翼道:“李令的小命就交给我负责。照我看四十八个人实力仍是单薄了点,最好再多上十来人,负责在外看管车马,有起事来时即里应外合,那会稳妥多呢。”接着一拍袖管,笑道:“我里面暗藏的“折弩”,将会是能决定胜败的好帮手。”

    这时楼无心来报,李园果然也收到今晚春申君府宴的请柬。

    三人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后,李园问清楚“折弩”的性能用法后,才和滕翼联袂去了。

    项少龙则去找庄夫人。

    到了庄夫人的北院时,庄孔迎上来道:“清秀夫人来了,正在厅内与夫人叙旧。”

    话犹未巳,环佩声响。

    两名小婢开路下,庄夫人和另一丽人并肩出来。

    由于戴了面纱,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样貌,但只瞧其纤细合度的身材,婕婕动人的步姿,就可知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斗介倒是艳福不浅,不知他会否因恋上成素宁的小妾而失去了这美人的事而后悔呢?

    项少龙忙和庄孔退往一旁施礼。

    庄夫人道:“夫人!这就是舍弟万瑞光了。”

    清秀夫人透过面纱的目光瞥了项少龙一眼,施礼道:“万将军你好!”再没有另一句说话,莲步不停的由庄夫人送出府外。

    项少龙见对方对自己毫不在意,并不介怀。因为没有男人可妄求所有女人都会看上他的。

    庄夫人回来后,拉他进内堂去,还掩上了门,神色凝重道:“清秀夫人来警告我,春申君、李权、斗介、成素宁、李令和夜郎王结成一党,准备去我们和李园,我们立即逃走呢。”

    项少龙皱眉道:“她不是和斗介分开了吗?怎会知道这件事?”

    庄夫人道:“她的侄女是黄战的妻子,黄战此人最是口疏,在家中大骂你和李园,泄出了秘密。”

    项少龙伸手搂着花容惨淡的庄夫人,笑道:“就算他们不动手,我也会迫他们出手的了。”

    接着概要的说清楚了现在敌我的形势。

    庄夫人吁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们早已知道,那今晚我和保义应否去赴宴呢?”

    项少龙道:“当然不该去,到时我随便找个借口向春申君说好了。我看他早顶计了你们不会去的了。”

    庄夫人担心地道:“人数上我们是否太吃亏呢?”

    项少龙道:“人数的比例确大大吃亏,实力上却绝对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都精通飞檐走壁之能,当夜郎王府起火时,保证春申君等手足无借,那时我们将有可乘之机了。我决定在今晚与春申君摊牌,若能一并杀死田单,就最理想了。”

    庄夫人纵体入怀道:“少龙!,我真的很感激你。但什么是摊牌呢?”

    项少龙解释后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标只是你母子两人,那我们就很难主动发难。皆因出兵无名,那时惟有将就点,只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就算了。”

    庄夫人“噗嗤”娇笑道:“你倒说得轻松容易,李令和夜郎王身边不乏高手,切勿轻敌啊!”

    项少龙见她一对水汪汪的眸子亮闪闪的,非常诱人。凑过去轻吻了她一口道:“什么高手我没见过?最厉害处是攻其无备,他们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园的家将处,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已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好了。”

    庄夫人道:“有项少龙为我母子担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只是关心你吧。”

    项少龙见她楚楚动人,忍不住又痛吻一番,才去准备一切。

    谁都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和敌人正面交锋了。

    精兵团的队员来了七十二人,都是攀墙过树的秘密潜入滇王府。

    纪嫣然知获委重任,大为兴奋,指挥若定,先把庄夫人等妇孺集中起来,再在府内各战略位置布防,连树梢都不放过。

    赵致成了她的当然跟班兼勤务兵了。

    这时楼无心奉李园之命而来,向项少龙报告形势道:“现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权的眼线,严密监察在相府和滇王府的动静,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静,闭户不出,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项少龙道:“闭户不出,便是不同寻常,也叫欲盖靡彰,他们今晚必会来袭滇王府,只有通过外人的手,春申君等才可在太后前推卸责任。”

    楼无心道:“据我们布在春申君处的眼线说,今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行动,但黄战却夸下海口,说要在宴会时迫你比武,又说会痛下杀手,我们全体兄弟都等着看好戏哩!”

    又沉声道:“春申君府以黄战剑术最高,若能把他杀了,对春申君会是很严重的打击。”

    项少龙淡淡道:“只要把他打成残废或重伤就足够了。”

    楼无心捧腹笑道:“为项爷办事,确是不同。”

    还要说下去时,荆善来报,太后召项少龙入宫。

    项少龙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终于意动了。

    宫娥奉上香茗退下后,脸容深藏于轻纱内的李嫣嫣默然无语,使得坐在她下首右席的项少龙,只好自喝闷茶。

    这是后宫一座幽静院落的厅堂,关上院门后,院内庭园杳无人迹,天地间似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想起李嫣嫣刚成年时所遭遇到的耻辱和不幸,现在又要为了畸恋着的亲兄和楚国的大局,与敌人虚与委蛇,不由对她生出怜惜之心。

    她虽贵为太后,却一点都不快乐。

    只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这两个老丑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却又受到权臣制肘,事事都抬出先王遗命来压制她这弱女流,强她去做违心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叹息了一声。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为何叹气?”

    项少龙听出她语气里有戒备之意,知她由于过往的遭遇,特别敏感,绝不可把她当作一般人应付,低声道:“我平时很少静心去听某种东西,但刚才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到院内风拂叶动的声音去,发觉其音千变万化,悦耳若天籁,只是我平时疏忽了。于是幡然而醒,无限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于身旁,只不过因我们忘情在其他东西上,方失诸交臂,错过了去。”李嫣嫣娇躯轻颤,没有说话,由于面钞的遮盖,项少龙看不到她的神情反应。

    好一会后,李嫣嫣低声道:“太国舅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爹就只得我们两个,由少到大他都很维护我,我……我还记得十四岁时,在一个本族的宴会襄,有李族小霸王之称的李令伙同其他人在园内调戏我,大哥与他打了起来,一个人抵着他们十多人,虽被打得遍体鳞伤,仍誓死相抗,最后惊动了大人,才解了围。事后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过来。”

    项少龙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赞叹不已,也想到她们的“兄妹之情”,不是没由来的。而李嫣嫣后来的惨祸,说不定就是由那时种下来的。

    李嫣嫣梦呓般道:“在李族内,一向都没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们兄妹常受人欺负,幸好大哥从不气馁,每天太阳出来前就练剑术和骑射,又广阅群书。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他的剑术更高明,比他更博学多才的了。”

    项少龙知道她因为已下了非常重要的决定,所以才会提起这些往事,好加强对这决定的信心。现在她虽似是以他为倾吐的对象,事实上只是说给自己去听的。

    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气,吹得轻纱飘开了少许,柔声道:“知否哀家为何向你说及这些事吗?”

    项少龙柔声道:“因为太后信任在下,知道我项少龙不会是那种拿这些事去作话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缓缓道:“这只是部份原因,当大哥由邯郸闹得灰头土脸的回来后,我才由郭秀儿口中知道了原来他竟是败在董马痴之手,当我问清楚了情况后,又派人调查真正的董马痴,才知道大哥给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咸阳回来,才证实了这猜测,还告诉了秀儿。那时我就在想,项少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为何能以区区数百人,把大哥、田单这等厉害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上,还败得不明不白。以吕不韦那种权倾秦廷的人物,仍奈何不了你?今天终于知道了。”

    项少龙苦笑道:“在下只不过是占有点运道吧!”

    李嫣嫣低垂臻首,轻轻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吗?”

    项少龙楞了好半晌后,才来到她右侧旁三尺许处坐下。

    李嫣嫣低头解下面纱,再仰起绝美的俏睑时,原来已满颊热泪。

    项少龙心神激荡,失声道:“太后!”

    李嫣嫣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语气却出奇的干静,一字一顿地道:“项少龙!替哀家把李权、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杀了,他们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项少龙心痛地道:“少龙谨遵太后懿旨!”

    李嫣嫣缓缓张开秀目,那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美态,看得项少龙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温柔地为她拭去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犹挂着的泪珠。

    李嫣嫣视如不见,一动不动的任他施为。

    项少龙收回衣袖后,沉声道:“太后放心,我定会保护太国舅爷,不使他受到伤害。”

    心中不由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当日在邯郸时,李园可说是他最想杀的人之一,那想得到现在竟全心全意去与他并肩作战。

    李嫣嫣秀眸射出柔和的神色,凝注在他脸上,以静若止水的声音道:“武瞻刚有报告来,说斗介私自调动外防军,把一支直属的军队由淮水上游移近了寿春城十里,又命一组由二十艘战船组成的舰队开到寿春城旁,摆明是威胁我不得轻举妄动。故我除了苦忍外,却是别无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撑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还似是不知我的苦衷。”

    项少龙微笑道:“攻城军队的人数,必须在守城的人数两倍以上,才有点威胁,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师无名,只会累得军队四分五裂,斗介似强实弱,太后不用介怀。”

    李嫣嫣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说得轻松,只恨我们城内亦是不稳,现在外城军都集中到外围的防守去,禁卫军又调回来守护宫禁,若春申君等发难对付你们,教哀家如何是好呢?”

    项少龙哈哈笑了起来,透露出无以伦比的信心,再从容道:“兵贵精而不贵多,要担心的该是李权和李令等人才对。”

    李嫣嫣狠狠盯着他道:“项少龙!你是否另有人潜了进来寿春呢?”项少龙微笑道:“太后请恕我卖个关子,明天天明时,李令该已魂兮去矣,便当是先为太后讨回点公道。”

    李嫣嫣娇躯剧颤,厉声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说了,否则你怎会说这种话。”

    项少龙想不到她敏感至此,讶然道:“太后刚才不是说过李令欺负你们兄妹吗?还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

    李嫣嫣高耸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泪花又在眼内滚转,直勾勾看着项少龙的眼空空洞洞的,忽地“哗”一声哭了出来,扑入了项少龙怀内。

    项少龙抚着她剧烈抽搐的香肩和背脊,感觉襟头的湿润不住扩大,心中凄然,知道她多年来苦苦压抑的情绪,终冲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发了出来。

    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像哄婴孩般爱抚她,其中当然没有半点色情的味道。

    这时他的心湖被高尚的情操和怜惜的挚意填满,只希望能予这一向被乔装出来的坚强外壳掩饰着的弱质女子一点慰藉和同情。

    好半晌后,李嫣嫣收止哭声,在他帮助下坐直娇躯,任他拭掉泪水后,垂头轻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

    项少龙一言不发站了起来,悄悄离开,整个肩头全被她的珠泪湿透了。

第七章 宴无好宴

    

    项少龙与李园提早少许出发,先在一条横街会合,交换最新的消息。

    两人躲在马车里,李园问道:“太后找你有什么事?”

    项少龙一边留意窗外的情况,漫不经意道:“她想我杀死李权、李令和春申君。”

    李园精神一振道:“她真的这么说?”

    项少龙微哂道:“我难道要骗你吗?她为何这么恨春申君呢?”

    李园颓然叹道:“她恨所有玷污过她身体的男人,包括孝烈王在内。”

    项少龙道:“你那方面有什么新情况。”

    李园道:“看来春申君极其量只是用比武下毒那类招数对付我们。因为今晚被邀的嘉宾遍及各公卿大臣,另有外国或侯国来的使节侯王,任春申君和李权的胆子如何大,也不敢在这情况下涌几百人出来宰我们。”

    项少龙沉声道:“宾客名单中有没有夜郎人呢?”

    李园道:“没看到夜郎王的名字。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来,春申君该知道我要看他邀请的嘉宾名单,乃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项少龙淡淡道:“我决定了就在宴会上与春申君和李权分出胜负,否则不可能再有另一个机会了。若我没有猜错,明天一俟斗介调好了军队,春申君就会发难,里应外合地以压倒性的兵力控制寿春。因为内城军落到你手上,对他们实有切肤之痛。这宴会正是要把我们拖在那里。更因寿春最重要的人物都云集该处,一时间都没法作应变调动,自然是对他们最有利了。”

    李园愕然道:“可是春申君府家将达三千之众,我们只得区区六十人,一些还要留在外面广场处,动起手来,能逃命已叫侥幸,怎还能置敌于死地?”

    项少龙微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兄听过这两句至理名言吗?”

    李园念了两遍。双目亮了起来,显是有点明白了。

    项少龙道:“我差点忘了至关紧要的事,田单是否在宾客名单上呢?”

    李园摇头道:“我正要告诉你这件事,自今早他和春申君吃过早膳后,田单便失去了踪影,我看他可能已离开了寿春。”

    项少龙的心直往下沉,苦恼地道:“若他出城,当瞒不过守城的人,为何你完全不知道呢?”

    李园无奈地道:“若有斗介为他安排,连武瞻都难以过问,所以把田单秘密掩护出城外,实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项少龙猛下决心道:“出了这件事,我们更不得不动手,只有从春申君口中,才可知道田单到了那里去。”

    李园明白他的意思,假若田单返齐的话,项少龙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寿春的事,再兼程追去。

    叹了一口气道:“项兄因我的事而延误了自己的大事,小弟真不好意思。唉!话说回来,其实我们今晚的胜算并不高哩!”

    项少龙含笑摇头道:“非也非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又有新的主意,索性把李兄的随员都换上了我的人,只要春申君不知道我们暗携弩弓,这一场仗我们至少有七成胜算。这是名副其实以己之长,制敌之短。以弩弓克长剑;以效率、速度和避重就轻的策略应付对方的人多势众。”接着凑到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李园叹道:“即使孙武复生,也难胜项兄妙算!”

    项少龙心中暗笑,这正是特种部队的信条,以精锐胜平庸。只要抓到敌人最弱的一环,就像捏住毒蛇的咽喉,任它如何厉害,也只有俯首就擒了。

    两人分手后,李园先入宫见李嫣嫣,禀告一切,而项少龙则迳赴春申君的宴会。

    进入外门后,只见主宅前可容千人操练的大广场停满车马,灯火通明。

    主宅设在白石台基之上,回廊环绕,连接左右和后方的建筑物,建筑群间古树参天,环境雅致。

    项少龙心生感触。

    楚君的地位显然远及不上秦君。

    当年庄襄王停柩期间,咸阳停止了一切宴会喜庆的活动。但这里的人却完全两样,就此点即可看出秦胜于楚的一个主因了。

    项少龙与众手下跃下马来,其中六人负责看管马匹,另二十四人随他往主宅走去。

    一般权贵赴宴,带上十来个家将乃平常之事,二十四个是多了一点,但在这情况下,春申君绝不好反对,何况他怎会把二十四个人放在心上。

    主宅的台阶上下布满春申君府的家将,春申君和两子黄战、黄霸迎接宾客。

    项少龙朝长阶举步走去,在半途时后方有人叫道:“啊!请留步!”

    项少龙愕然止步,回头望去,与追上来的人打个照脸,同感愕然。

    来的是韩闯,只见他露出古怪神色,干咳一声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由背影认出了自己是项少龙,但由于自己整个样子变得太厉害,所以当韩闯见到他正面的尊容时,再不敢肯定。

    项少龙笑道:“在下现在是万瑞光,侯爷你好!”

    韩闯立时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转往找其他楚臣打招呼了。

    项少龙心中温暖,韩闯这人虽是缺点多多,但却很够朋友。

    步上石阶时,春申君笑里藏刀地趋前来欢迎道:“得万将军光临,本君不胜荣幸,为何却不见滇王妃和小储君呢?”

    项少龙依足规矩行谒见之礼,歉然道:“小主公身体不适,滇王妃只好留下照拂他了,请君上见谅。”

    春申君忙道:“我立即遣人去为小储君诊治,包保药到病除。”

    项少龙扫视了正狠狠瞪着他的黄战、黄霸和一众家将,心中暗笑,想着任你们如何眼利,也估不到世上会有可折起来藏在裤管内的弩弓,这就是“高科技”的好处了。

    口中应道:“君上好意心领了。小主公刚吃了药,明天若仍未见好转,才再劳烦君上照拂吧!”

    当下有家将引领项少龙进入大堂里。

    那是个比得上宫廷的广阔厅堂,两旁各有四根巨木柱,撑起了横过屋顶的四道主梁,气象万千。

    主席设在对正大门的南端,左右各排了三列席位,约略一数,至少达百席之多,前席坐的自是主宾,后方席位则是为家将随人而设了。

    这时大半席位都坐上宾客了,由百多名身穿彩衣的侍女在席间穿花蝴蝶般侍候着,一片喜兴热闹的气氛。

    项少龙瞥见左方首席处坐的是久违了的郭开,此君当了赵相后,脱胎换骨的神采飞扬,春风得意,正与邻席的龙阳君谈笑。

    这时领路的家将道:“万爷请!”

    项少龙随他来到右方第四席处。

    荆善等则挤到后面两席去,分几排坐了下来。

    斜对面的龙阳君和他交换了个眼色后,郭开便打量着他,但显然认不出他就是项少龙。

    此时厅内闹哄哄的。来宾都趁宴会开始前的时刻,互相寒暄和询问近况,独是项少龙这一席无人过问,只是间中有侯国来的使节和他挥手打招呼。

    一名女婢过来为他斟酒。

    项少龙瞅了她一眼,见她府色颇黑,左颊还有小方胎痣,容貌平凡,再没有多看的兴趣,转而打量起其他人来。

    李权刚好在他对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后。和下首的成素宁说话,眼尾都不望他,好像他已变作了死人,再不会对他生出任何影响。

    项少龙心中冷笑时,耳内传来一把熟悉的悦耳声音道:“死鬼!又在装神弄鬼了。”

    项少龙虎躯剧震,差点冲口叫出善柔的芳名。正要再看席前的婢女一眼时,善柔低叱道:“不要瞧我,你后面有道暗门,贯通外面的回廊,小心了!”

    说罢盈盈离去了。

    项少龙得与这令她梦萦魂牵的红颜知己重逢,精神大振,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生气、色彩和热烈的期待和渴望。

    同时又心中懔然。

    这大堂表面看去,只在中间开有两道侧门,连接外面的回廊和直通左右院宅的长廊,若非得善柔提点,真不知席后设有暗门,春申君这一着确是非常厉害,他差点便要着了道儿。

    忙挥手召来荆善,告诉了他这件事。

    荆善退回去后,心中仍填满善柔的倩影。

    这美女确是神通广大。竟然可混到春申君府来当婢女,找寻刺杀田单的机会。

    这时善柔又奉上佳肴,低声说了“外面回廊底下藏有长矛”后,又转到另一席去了。

    项少龙放下心来,对方显然仍不敢动用弩箭那类长程武器,自是怕射不中目标时,误伤了其他人。

    这时宾客来得七七八八了,门官逐一报上来人的名字,大部份项少龙都不认识,只是从衔头知悉来人不是王族就是重臣,身分显贵。

    斗介、武瞻、练安廷和独贵这四个握着寿春兵权的人物都没有出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寿春内张外弛,斗介的大军正与内外城军互相对峙,互相牵制,暂时谁都奈何不了谁。

    屈士明暗算他项少龙不成,乃春申君和李权方面最大的失着,使内城军的控制权落到李嫣嫣和李园手上,迫得敌人只好另用险着来对付他们。

    门官这时唱喏道:“且兰王驾到!”

    项少龙往大门望去,首先入目是肉光致致的玉臂和美腿。

    它们的主人是充满野性美、青春迫人的性感美女。

    此女身穿以薄皮革缀成的衣服,秀发垂眉,坦胸露臂,诱人至极。

    最引人处是她流波顾盼时,毫不吝啬甜甜的笑容和媚眼,登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项少龙好不容易才把眼光移到她身旁的且兰王处,他头顶羽冠,披上长袍,身形矮胖,五官都像挤到脸孔中间处,走路时左摇右摆,正与旁边的春申君说话。

    身后的十多个亲卫无不比他高上至少个半头,都露出粗壮的腿臂,使人感到异族蛮风的特色。

    当春申君往他的一席指点时,项少龙知道且兰王正向春申君问及自己,果然且兰王那对细眼朝他望来,摆脱了春申君后,大步带头往他举步走来。

    项少龙忙起立施礼。

    且兰王隔远便大笑道:“万瑞光不愧滇南第一勇士,才到寿春,便把斗胆占据滇王府的鼠辈立刻赶走,大快人心之至。”

    这番公开表示支持的话,登时令全场宾客侧耳侧目。

    李权重重发出一声冷哼,表示不满。

    且兰王不知是真听不见,还是听而不闻。迳自来到席前,举起右掌。

    项少龙早受过庄夫人教导,忙举右掌,与他互击三下。

    且兰王向那迷人女郎道:“采采快来见过万勇士,哈!这是小女娜采采,我今趟是要带她来见识一下大楚的繁华景象。”

    娜采采盈盈施礼,勾魂的眸子送了他一记秋波,未语先笑道:“万将军真强壮哩!”

    这句话立时惹起一阵嗡嗡低语,如此大胆和肆无忌惮的对初识男人评头品足的美女,确是罕见。

    此时春申君赶了上来,正要引他坐到右方首席处,且兰王指着项少龙上首的一席道:“我就坐这一席。”

    春申君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仍是无奈地答应了。

    正扰攘时,门官唱道:“夜郎王到!”

    且兰王完全不顾仪态,“呸”的一声侧头吐出一口涎沫,表示不屑听到夜郎王之名,这才领着火辣辣的且兰公主娜采采坐到项少龙上首那席去,摆明和项少龙扮的万瑞光站在同一阵线。

    一切部署妥当的眼色。

    歌姬退下后,夜郎王一阵长笑,凶光毕露的双目落到项少龙处,举杯道:“先敬万将军一杯,然后再有一事相询,请万将军指教。”

    项少龙与李园交换了个眼色,都知道好戏要开锣了,还是首先由敌人发动主攻。

第八章 闭门之战

    

    项少龙一动不动,沉声喝道:“我万瑞光一向不和是敌非友的人祝酒,故酒可免了,侯王有什么事,即管赐教!”

    整个宴会场立时肃静下来,人人都感觉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且兰王冷哼一声,怒瞪夜郎王。

    理应出言化解的春申君却是好整以暇,一副隔岸观火的神态。

    李权和成素宁则脸露得色,显然早知道夜郎王会在席上寻项少龙闹事。

    那夜郎王子花奇一脸杀气地瞪着项少龙。

    夜郎王点了点头,连叫两声“好”后,才阴恻恻地以凶睛瞅着项少龙道:“听说万瑞光你今天曾在太后跟前夸下海口,公然表示想要滇王李令的命,小王闻言后大感奇怪,万瑞光你手上兵力不过五十之数,连保护妇人孺子都力有未逮,所以才想请教你究竟有何能耐,敢出此狂言,万瑞光你可否解说一二。”

    这番话登时惹起夜郎人、李权、黄战等一阵哄笑,极尽挪揄羞辱的能事。

    笑声过后,大堂立时鸦雀无声,充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李权、成素宁、黄战、黄霸等一众对立党派的核心人物,无不面露得色,看着夜郎王花刺瓦公然羞辱项少龙。

    项少龙见惯大场面,连吕不韦、田单等人物都不放在眼内,那会惧他区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侯王,故作讶异道:“侯王真爱说笑,滇王刻下正在滇王府内,亦没有改姓换名叫作什么李令,侯王是否给三杯水酒就醉得糊涂了?”

    夜郎王登时语塞,正要说话时,李园接口哈哈笑道:“花刺瓦侯王不但弄错了,还僭越了我大楚君权,私下对奸徒加以封赠,不知夜郎王现在和这叛主祸国的奸徒,有什么关系呢?”

    这番话更是难以挡架。

    要知李令篡夺滇王之位,虽得孝烈王默许,却从没有公开承认。这刻连春申君这老谋深算的人亦一时难以插口。

    且兰王乃夜郎王死敌,落井下石道:“异日花刺瓦你给人篡了王位,看来本王也可以享受一下私自封赏王位的乐趣了。”

    夜郎王老羞成怒道:“眼下谁坐上滇王之位,就是不折不扣的滇国之主,此乃不争的事实,只有无知之徒,才会斤斤计较名份之事。”

    人人都感到他是理屈词穷了。

    龙阳君“娇笑”道:“侯王此言差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李令正因名不正,侯王才会言不顺。此乃先贤所说,难道先贤们也是无知之徒吗?”

    此语一出,除项少龙外,全场均感愕然。因为龙阳君代表的是魏王,身分尊崇,说出来的话自是代表魏国的立场。现摆明反对李令当滇王,自是教人大感讶异。

    韩闯接口笑道:“龙阳君之言有理,背主叛国之徒,怎能登上正统。”

    春申君等无不脸脸相觑,想不到魏韩两国代表,齐对夜郎王百般奚落。

    夜郎王随来的十多名高手,无不手按剑柄,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郭开则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龙阳君和韩闯为何要“义助”万瑞光。

    项少龙见回善柔,浑身是劲,早手痒起来,笑道:“现在万某人除了一把剑和几个不会卖主求荣的从人外,拿得出来见人的东西并不多,侯王若有兴趣,不妨遣人出来见识一下本人究竟有何能耐,不是更直截了当吗?”

    谁都想不到他会改采主动,公然搦战,大堂静至落针可闻,最响仍是夜郎王的呼吸声,他显然快给气炸了肺。

    一声暴喝下,夜郎王席上扑出了个三王子花奇,左右手各提一斧,两斧互击一下,发出一下脆响后,大喝道:“夜郎王第三子花奇,请万瑞光落场比试。”

    项少龙心中大喜,正要出场重创此子,岂知后席的荆善比他手痒得更厉害,抢了出来躬身道:“小人万善,请万爷赐准出战。”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首先因荆善的身手仅次于荆俊,足可应付此子。

    其次却是免了因宰了此子,而惹来且兰公主娜采采要陪他一晚的烦恼。

    不过他尚不肯放过春申君,微笑向他道:“君上该了解眼前这场比武可非一般较量,动辄流血送命,坏了欢宴的兴致,说不定还会形成群斗的局面,故若君上反对,我便不接受挑战了。”

    夜郎王还以为项少龙胆怯,冷喝道:“生死有命,若万瑞光你有能力损我孩儿半根毫毛,我花刺瓦绝不会因此事纠缠不休。”

    春申君怎会因项少龙两句话坏了今晚的大计,呵呵笑道:“三王子既如此有兴致,黄歇怎会做扫兴之人,万将军请自行决定好了。”

    花奇运斧摆了个花式,确是举重若轻,一派强手格局,暴喝道:“若万瑞光你叩头认错,这一场就算罢休了。”

    项少龙哈哈笑道:“好!”向荆善作了个有杀无赦的手势后,道:“刀剑无眼!大家都要小心了!”

    荆善大喜,一个箭步抢了出去,来到花奇前十步处,剑仍在鞘内。

    黄战忽然站了起来,喝道:“且慢!”

    众人都愕然望向他。

    项少龙乘机环扫全场,找寻善柔的踪影,只见女婢都站到席后,与春申君府的家将站在一起,一时间那找得到这狡猾多智的可人儿。

    黄战的声音传来道:“若万将军方面败了这场,是否又命手下儿郎上场送死呢?”

    这两句话实在迫人太甚了,现在连不知情的人均知春申君和夜郎在联手欺压项少龙了。

    但却没有多少人敢作声,只有且兰王冷笑道:“这一场尚未分出胜负,黄公子是否言之过早呢?”

    项少能与李园对视而笑后,前者懒洋洋地道:“黄公子有何高见呢?”

    黄战暴喝道:“下一场何不就轮到你和我比试?”

    项少龙笑道:“公子少安暴躁,看过这一场再说不迟,比武开始吧!”

    花奇早等得不耐烦,闻言发出焦雷般的大喝,双斧齐扬,威猛之极,连环挥劈,一派凌厉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荆着卷去,果是不可一世的勇将,看得人人动容,连李园都为荆善担心起来,娜采采更捧着胸口,紧张得不得了。

    荆善夷然无惧,长剑闪电击出,灵巧处有若毒蛇出洞,沉稳迅疾之势则如风卷残云。或挑或架或劈或刺,每一剑都针对着对方的破绽和弱点,加上闪动如飞,充满舞蹈美感的轻盈步法,采用的竟全是硬挡反击的招数。

    斧剑交锋之声不绝于耳,荆善倏进倏退,花奇竟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夜郎人和春申君等立时变色,想不到项少龙随便派个人出来,竟可与有夜郎第一勇士之称的花奇平分秋色。而且臂力比花奇只强不弱,怎不惊骇欲绝。

    花奇这时锐气已过,又兼斧重耗力,竟滞了一滞,此消彼长下,荆善剑芒暴张,迫退了花奇两步。

    花奇颜脸大损,暴怒如狂下,奋不顾身拚死反攻。

    荆善一声长笑,闪电移前,竟以剑柄硬撞在向他左边太阳穴挥来的斧锋处,险至极点地把花奇最凌厉的右手斧荡了开去,再一矮身,让花奇左手斧掠顶而过,手中长剑化作电芒,斜斜由下方雷奔电掣般标射花奇胸口。

    花奇魂飞魄散,双斧甩手飞出,抽身猛退。

    荆善还剑鞘内,冷冷看着花奇退身往后。

    由两人交手开始,场内一直是鸦雀无声,此时人人眼光集中到花奇身上,知他已受了重创,只是不知会否危及他的生命。

    花奇再退两步,才发出一下撕心裂肺的惨叫,砰一声仆跌地上。

    夜郎王霍地站起,狂喊道:“孩儿!”

    夜郎人早空群而出,扑出去看仰躺地上的花奇,只见胸腹处鲜血泉水般涌出来。

    荆善若无其事的返回己席去,经过娜采采旁时,给她一把搂着,吻了他的大嘴一口,这才放他走了。

    这时春申君、黄战等都离席去看花奇。

    蓦地夜郎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叫,在花奇身边站了起来,戟指道:“万瑞光!这杀儿之仇,我要你千万倍还回来给我。”

    场内大部人露出不屑神色,都看不起他刚才还说什么生死有命,绝不纠缠,现在立刻就食言了。

    春申君亲自把夜郎王拉回席内,花奇的尸身则由后门抬了出去,只是地上仍是血迹斑斑,教人触目惊心。

    欢宴的气氛至此荡然无存,却没有人怪责项少龙,因为这全是夜郎王和春申君一手造成的。这时人人都知好戏尚在后头。

    且兰王打破了僵寂的气氛,仰天笑道:“万将军有此神勇下属,可喜可贺,收复滇土,将乃指日可期之事了。”

    夜郎王喷着火焰的凶眼瞪着且兰王,气得说不出话来。

    黄战由后堂走回来,手按剑柄,来到场心,沉声道:“万瑞光!该轮到你和我了。”

    李园奇道:“这事真个奇哉怪也。明明是滇国和夜郎国两国之间的事,为何黄公子却像给人害了爹娘的样子。我也手痒得很,不若由我陪公子玩玩吧!”

    此语一出,包括春申君在内,众人无不色变,知道李园正式和春申君决裂了。

    黄战自知剑术及不上李园,惟有苦忍这口气,冷冷道:“这不关李相的事,万瑞光!是否又要别人来代你出战了?”

    项少龙微笑道:“黄公子盛怒之下,实不宜比武较量,更何况在下曾说过,除非君上同意,否则在下绝不与公子动手。”

    众人的眼光自然移往春申君处去。

    春申君却是有苦自己知。

    现在摆明不动手则已,动手便是分出生死始能罢休之局。

    这万瑞光的手下已这么厉害,本人更是深不可测。

    但问题是夜郎王已损一子,自己若不让黄战出战,怎样向他交待。

    不由暗恨没有早点发动突袭,于现在这情况下,若施暗杀手段,就会教天下人都看不起了。

    事实上他今晚虽有布置,主要仍是为防患未然,并不是定要把项少龙和李园当场格杀,只是希望能拖到天明,才配合斗介一起发动。否则这样杀了李园,难保李嫣嫣不会立即命禁卫发动反噬。

    心念电转时,黄战已道:“请爹赐准孩儿出战!”

    春申君暗叹一口气,点头道:“孩儿小心了!”

    场内众人立时精神大振,占了绝大部份人都希望看到黄战授首于项少龙剑下。

    此人一向仗着父亲宠护,在寿春横行无忌,双手染满血腥,只是无人奈何得了他吧!

    项少龙哈哈一笑,卓然而起,步出席外,以手轻拍了三下剑柄,发出准备折弩的暗号。

    同时淡然自若道:“君上还是收回成命好了,黄公子现在满腔怒恨,杀气腾腾,在下纵想手下留情,怕亦难以办到。”

    众人都觉他口气过大,不过只看他随随便便站着,已有君临天下的威势,把黄战远远比了下去,又觉他这么大口气乃理所当然。

    黄战不待春申君回答,狂喝道:“谁要你手下留情。”

    挥剑冲前迎头猛劈。

    项少龙知他一向恃势横行,目无余子,所以故意撩起他的怒火,此刻见计得售,忙收摄心神,血浪离鞘而出。

    “当!”

    声震全场。

    项少龙抱剑傲立,黄战则连人带剑跄踉跌退,竟是给项少龙只一招便硬生生劈退了。

    项少龙长笑道:“黄公子!此战就此作罢好吗?”

    春申君站起来喝道:“战儿!”

    立于席后春申君的家将人人都手按到剑柄处,使堂内气氛更趋紧张。

    荆善等趁人人目光集中到场中去的千载良机,暗在几底把弩箭装好。

    席上各人则无不目瞪口呆。

    要知黄战一向以勇武神力著称楚地,李园之下便数到他,那知一个照面就狼狈地落了下风,试问谁不骇然。

    旁边的李园眼力高明,知道黄战因暴怒之下心浮气躁,而项少龙这一剑又大有学问,劈中来剑的时间恰好是对方最难保持平衡的一刻,才有这近乎神奇的战果。而明显地项少龙的臂力实胜于黄战。

    黄战退了足有十二步,才稳住退势,岂知项少龙又重复道:“黄公子!就这么算了吧!”

    黄战那有可能在这种颜脸荡然无存的屈辱情况下退缩,狂叫道:“我要宰了你!”再扑上来。

    项少能在对方来至中途时,倏地前移,一招攻守兼资,毫不留情地强攻过去,以硬碰硬。

    倏地响起女子的喝彩声和掌声,原来是娜采采一人在唱独脚戏。

    由于这并非一般风花说月的比武,所以人人屏息静气,故娜采采的喝彩和掌声份外刺耳,不过这时没有人有瑕理会她了。

    金铁交呜声连串响起。

    两人错身而过。

    项少龙倏然止步,背着黄战退剑鞘内。

    黄战仍向前多冲了五步,然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长剑掉在地上,左手紧握着右手,跪倒地上,这时众人才发觉他右手齐腕断了,连着剑掉到地上。

    项少龙仰天长笑道:“谁想杀我万瑞光,当以此子为诫。”

    春申君大喝道:“万瑞光!”

    项少龙头也不回道:“我早劝君上不要让令郎出战,可惜君上杀我的心太以迫切,至会自食其果,君上怨得谁来。”

    夜郎王霍地起立,狂喝道:“杀了他!”

    春申君亦大喝道:“冤有头债有主,各位请勿离座。”伸手拿起酒杯,便往地上掷去。“蓬!”

    杯碎成粉。

    春申君身后十多人潮水般涌出,七人护在他旁,另八人拥往堂中扶起倒地的黄战。

    其他家将纷由四边席后涌出,拦在席前,组成人墙,隔断了项少龙李园和一众宾客的连系,也成了合围之势。

    反是本在项李两人席后的春申君家将,退往两旁,其中二十多人来到且兰王一席处,压得他们难以插手。

    长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春申君在人墙后大笑道:“想不到吧!若你立与手下弃剑投降,说不定我还可饶尔等狗命。”

    李园安坐席上,对周围闪闪发亮的长剑视若无睹,冷笑道:“君上真大胆,这样不怕误伤宾客吗?是否想造反了!”

    项少龙仍卓立场心,神态从容,哈哈笑道:“黄歇你这一着实是大错特错了。”

    舂申君笑道:“我们走着瞧吧!”

    “砰砰!”声响,所有门都关了起来。

    项少龙见到龙阳君、韩闯等纷纷握着剑柄,大喝道:“诸位请勿插手又或站起身来,这事由我和黄歇私下解决,动手吧!”

    此时荆善等四十八人仍坐在席位间,人人木无表情,教人看得心冒寒意。

    春申君喝道:“动手!”

    “砰!”

    荆善等席后的暗门倏然大开来,一下子拥入几十个持矛大汉,往荆善等攻去。

    宾客们都想不到春申君有此一着,娜采采首先失声叫起来。

    荆善等这才动作。

    四十八人像弹簧般由地上滚散弹起,四十八道白光离手飞出,原来均是暗藏手内的飞刀。

    惨叫声中,扑入者纷纷中刀倒地。

    这才轮到弩弓,一排排的弩箭准确无误的射出来,使另一批暗门外扑上来的敌人猝不及防下,一排排的倒了下去,攻势再度冰消瓦解。

    这四十八人以闪电般的手法不断装箭,不断发射,不但把由暗门扑进来的敌人迫出屋外还把其他原在堂中的家将迫返席后,要以众嘉宾作掩护了。

    不片晌地上已满是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敌人,情况惨烈至极。

    项少龙和李园则往春申君扑去,被他的数十家将拼命挡着。

    荆善、乌舒等四十八人散往全场,扼守所有战略位置,只以弩箭射杀胆敢扑上来的敌人。众宾客则尽是正襟危座,不敢动弹,怕殃及池鱼。

    李园长剑闪电刺入黄霸的胸膛,一脚踢开了他的尸身时,善柔的尖叫响起道:“全部停手,否则我宰了黄歇。”

    双方立往春中君望去,才发觉他给个女婢挟到墙角,锋利的匕首横在他肥颈上,脸若死灰。

    全场倏地停了下来。

    项少龙和李园齐齐抢前,左右护着善柔。

    善柔厉声叫道:“抛下长剑!”

    众家将你眼望我眼,都手足无措,黄战重伤,黄霸被杀,再无可以作主的人。

    夜郎王狂喝道:“给我杀!”

    他的手下们才跳起来,两排弩箭早已射至,包括夜郎王在内,十多人无不中箭身亡。

    其他人却是动也不敢动。

    善柔再叱道:“还不弃剑!”

    不知是谁先带头,铿锵连声转眼间地上全是丢下的长剑。

    荆善等把全部家将赶往春申君席位的后方处,而善柔、项少龙和李园则把春申君押到大门那一边去。

    李权和成素宁都给揪了出来,与春申君捆在一块儿。

    精兵团显示出高度的效率,一进一退,均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众人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意想不到的变化。

    李园凑到项少龙耳旁道:“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是擒贼先擒王,小弟服了项兄哩!”

    项少龙心中好笑,望了正瞪着他只有一分像善柔的她,笑道:“大姐真厉害。”

    善柔娇哼一声,得意洋洋。

    春申君颤声道:“你们想怎样?”

    项少龙向全场宾客施礼道:“累诸位虚惊一场,我万瑞光非常过意不去,诸嘉宾可以离场,不过仍请静待片刻,待我们先肃清了道路。”

    话犹未已,屋外杀声震天,好一会后方沉寂下去,听得人人色变。

    敲门暗号响起,负责把门的乌言着将门拉开,楼无心扑进来道:“幸不辱命!”

    李园笑道:“各位可以离开了,我们为大家押阵。”

    欣然望向项少龙,双方均知今晚已是胜券在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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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介绍:
二十一世纪中国特种部队的精锐战士项少龙,成了实验的白老鼠,被送回公元前的战国时代,可是时空机器发生了毁灭性的大爆炸,所有叁与的科研人员均灰飞烟灭。
项少龙则流落到二千多年前中国最动荡和变化急剧的时代。於是寻找秦始皇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只有成为当时尚落泊赵都邯郸的赢政的拍挡,才有机会成为当时代的强者。其中过程,自是妙趣横生,曲折离奇。这是绝不能错过的天马行空般的科幻创作。寻秦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秦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秦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