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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二章千夫所指?

    “果然如此,老夫知晓了,此事暂且不提,若有人再度追问,老夫替你遮掩便是,错不在王德用,亦不在你。”瑻

    瞧见吕夷简说的信誓旦旦,叶安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您这是在把我往坑里推啊!小子当时只是建议王枢密而已,至于用不用我的建议那是他的事。”

    “你非要把他往死里坑?!就不能担待些!”吕夷简已经动怒,他不担心叶安会叛宋,他最受不得的是叶安这幅抽身事外的模样。

    叶安微微皱眉道:“王德用要致仕了,你知道他的,一生耿直,宁愿把所有罪名一人背下,也不愿开罪旁人,此次夏竦,范仲淹,韩琦西北失利,他要为这些人背书,只能扛下所有罪责,你觉得再把我搭进去合适吗?”

    吕夷简眼睛微眯,虽然他老了但威严犹在,整个人如同随时扑向猎物的猛虎,冷冷的盯着叶安道:“以身侍国,大孝也,王德用敢担当,但却是不够的,你若不站出来担当此事,还有谁合适呢?难道让老夫来?老夫已经致仕了!亦或者王尧臣,陈执中之流?他们能用,不能弃,你却不同,既然不能用,那就该去为那些能做事,敢做事的人撑腰!”

    叶安笑的非常开心,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大宋的朝臣是出色的政治家,而不是实干家,但今天看来好像也并非如此。

    王尧臣是可以担当大任的,就连陈执中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这些人太过可惜,他们在为大宋努力,却不知道这条路早已走到头,他们想要利用这次大宋在好水川的大败推行新法!

    一切都说通了,叶安看向吕夷简,他现在知道这老倌是怎么想的,他要保的这些人是拥护范仲淹的变法派,都看到了大宋愈发不稳定的根基,想要通过变法来解决所有问题,但却根本不知道根基已被焊死,只要变法就会被各方势力反扑,最后无疾而终。瑻

    至于吕夷简,他不过是用最后的残躯来拯救这些或许会被赵祯迁怒的人,当然手段还是那么的阴险,为达目的不惜把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给牺牲掉,不过叶安却认了!

    老家伙不是变法派,但也不是保守派,他只是希望此时的大宋不要变得更坏而已,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在边事上,大宋已经不能再坏了。

    当然,叶安更开心的是年轻的皇帝终于成熟起来,少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优柔寡断,开始有了自己的谋划和无情,叶安不相信吕夷简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属于平行的存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必要得罪自己。

    那只能是他被人当枪使了,谁能把三朝老臣,堂堂司空、平章军国重事的他当枪使?只有赵祯这位大宋官家才能做到。

    既然是皇帝要让自己扛下罪责,那就是自己的错,即便是当初自己与王德用一致认为该在西夏的侧翼保持一支绝对力量,以牵制李元昊,或是覆灭西夏也没有用,那种战略上的意图只要没有出现,那就是死无对证之事,连王德用都要被治罪,何况自己去当一只替罪羊呢?

    就算是欲加之罪,叶安便也认下了,毕竟这个欲加之罪不是旁人构陷,而是赵祯亲自动手,就算叶安做的没错,也没有办法否定,他确实对王德用力荐保持西烈军与怀远军蓄而不发的状态牵制西夏使得李元昊不敢轻易纵深太多。

    王尧臣的羊汤喝完了,便将要身上的朝服给整理好,走到吕夷简面前施了一礼这才转头对叶安道:“西北动荡,鄜延路,泾原路糜烂至此,而甘凉二州守而不发,是何道理!”瑻

    叶安奇怪的看了他一样,随即便明白了,这货看来也是同吕夷简一样,是赵祯手中的刀而已。

    “我很奇怪你为何来质问我?我身上可是半点职衔也没有,冠军大将军的名号也不过是武散官罢了,你觉得我能调动西烈军和怀远军的兵马?是你脑子有毛病还是国朝的法度出了岔子?”

    叶安的态度使得在场众人微微点头,这话是没错的,就算他叶安本事再大也无权调动大军,除非他像折继闵一样,能得到国朝赐予的实职差遣,否则便是造反。

    “身为天章阁直学士,叶侯难道不该谏言官家吗?!再者说,我听闻是你建议王枢密使上奏官家,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甘凉之兵!”

    “你什么时候变成御史了?也来风闻言事?!”

    叶安大怒,这也太欺负人,旁人不知也就罢了,王尧臣身为体量安抚使,怎能不知甘凉对西夏的牵制作用,如果李元昊还有一支伏兵存在,只要西烈军与怀远军离开甘凉,其必然会趁虚而入,相比甘凉区区一个渭州有算得了什么?

    眯眼上下打量他半天,叶安终于确定这货是真的没想到那么多,他根本是被好水川的大败冲昏了头脑,当然这其中不乏是有被利用的原因。瑻

    “甘凉如今鼎盛西北,乃重器所集之地!天下昭昭,皆系西征之事,唯有里甘凉按兵不动,是何道理?甘凉之繁华岂可比之东京?甘凉之兵甲岂能胜于东京?”

    这句话戳破了很多宋人心中的骄傲,东京城,这个以大宋全国之力养活的城市居然已经被甘凉那种偏远之地追赶而上,数代人的努力不及甘凉几年的成就,王尧臣的恨也是朝堂之上众人的恨……

    渐渐的,很多人看向叶安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王尧臣的话说的没错,东京城的坊间已经开始流传出凉州府堪比东京汴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传言来了。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非常容易把旁人描述出来的东西带入自己的主观感受,瞧见待漏院众人脸上的诡异表情,以及吕夷简那货老神在在的模样,叶安便知道王尧臣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共鸣,也彻底击碎自己多年来努力经营的伪装。

    不过叶安并不在意,环顾四周扫视众人后哈哈大笑:“天下岂能有如此可笑之人?甘凉之富庶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们不清楚?那里的富庶只是东京城富庶的一个倒影!若东京城不繁荣,不富庶了,甘凉也会迅速衰落下去,因为甘凉的商贾就是东京城的商贾啊!是你们这些国之重臣家的买卖啊!要我说出来吗?”

    叶安死死的盯着王尧臣,看的他心头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再看四周便瞧见原本怒目看向叶安的朝臣们现在却将目光不怀好意的看向自己。

    确实,普惠商号在甘凉的生意是做的很大,可那种大是几乎东京城所有的权贵之家参与进去的,并且谁都知道,普惠商号的总号就在东京城,其背后最大的东家不是云中郡侯,而是曹家,曹家的背后是曹皇后,而曹皇后的背后……瑻

    吕夷简看向王尧臣的眼神中满是悲伤,是一种被他的愚蠢所惊诧到的悲伤,自从他提及甘凉的繁华后,吕夷简便知道王尧臣完了,甘凉的繁华就是东京城的繁华,甘凉的兵甲就算再强大也只是在拱卫天子的财富,现在的甘凉在名义上属于大宋直接管辖的州府,皇帝的敕书,中书省的政令,枢密院的军令还必须遵守!

    所以王尧臣用甘凉的繁华和兵甲的强大来指摘叶安,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他应该指责的是甘凉的冷漠无情,指责叶安在甘凉的触手过多,污蔑他的非分之想……

第二百六十三章沉默中的爆发

    “官家有旨,召群臣于垂拱殿听朝!”碗

    随着宦官略带尖利的嗓音,整个待漏院内外立刻安静下来,有人在整理朝服,有人在翻看自己的笏板,一切都变得一丝不苟。

    吕夷简将长翅帽扣在头上,用余光看着两边不断抖动的长翅,待其平稳下来后才伸手任由叶安上前将他扶起,目光中满是可惜道:“王尧臣太着急了,若换成宋庠或许会好一些,但他……”

    “宋参政是君子,不会以莫须有攻讦我的。”

    吕夷简嘿嘿一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真的是莫须有吗?从你进入大宋朝堂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们,那种鄙夷深刻入骨又高高在上,就算你极力隐藏,掩饰,也不可能做到一丝不漏,你这般的高傲是从何而来?能在老夫临死之前告诉我吗?”

    叶安笑道:“您这般长命百岁的人,怕是等不到那天嘞!”

    “还是不愿说啊!”说完吕夷简便轻轻抖动胳膊甩开叶安扶持的手率先向垂拱殿而去,至于身后的朝臣们同样无视叶安的存在,使得他再次感受到了孤独。

    宋庠在路过叶安身边的时候认真的看了看他,但最终也是一言不发的离开,其余人则是毫不在意,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碗

    既然把人家按在地上鄙夷,那就注定没有朋友,叶安反倒是有些释然了。

    欧阳修还算是良善之辈,在边上小声提醒道:“叶侯,甘凉之传闻以至东京,流言四起,恐不利清誉。”

    叶安微笑着点头,但并没有同他说话,欧阳修见状也无奈离去,他知道这是在避嫌,叶安是在避免他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右言正,知制诰被人攻讦。

    纯粹的正人君子是当不了一个好官的,所以吕夷简不是正人君子,夏竦不是,就连范仲淹也算不上,不过正人君子身上的东西却是让人仰望的,他们的那种单纯让人觉得可怜,可敬,又可畏。

    叶安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把自己变成宋人眼中正人君子的模样,但他的标准太过,他想要让天下没有阶级,想要让所有人都在这世道下活的舒坦,公平,于是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这天底下就没有公平这种东西,有些人活的舒坦了,那有些人就注定要受苦,有些人有智慧可以统治他人,那就必须有人成为被统治成为愚民。

    如此简单的道理只有他叶安不明白,朝堂上的聪明人谁人不知?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而是蠢货的想法,偏偏这个蠢货还是个文武双全的。碗

    所以从一开始,叶安便把正人君子的定义给弄错了,他注定只能收到升斗小民或是贩夫走卒以及军中的厮杀汉喜欢,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与统治阶级对立的存在,一个治于人,一个受治于人。

    虽没有差遣在身,可叶安依旧是高品重臣,内侍在前面殷勤的领路,但他的身后却是右谏议大夫贾昌朝,直到现在叶安的身份还是文资,最少是以他身上的天章阁直学士在朝中论品秩,而不是以冠军大将军在朝中论资排辈。

    这是留给他的最后体面,否则他就应该站在武将的横班之中,并且还是最靠前的存在,这对于叶安一个文资出身的人来说便算是羞辱。

    叶安依旧靠在最近的宫柱上,垂拱殿中有地龙,但热量大多往上走,脚下是一片冰凉,好在他穿了带有棉花内衬的官靴到也并未觉得,只是还忍不住把腿靠在温暖的宫柱上,这些都是中空的铜柱,已被火烤的暖和。

    瞧见叶安在殿中装死,赵祯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内侍省的人已将待漏院的事仔仔细细的说给了他听,王尧臣太过冲动,以至于被叶安在不知不觉中给脱下了水。

    倒是吕夷简的话让赵祯颇为欣慰,认为这位老臣的手段终究还是将叶安给制住。

    可事实上叶安却愈发瞧不起赵祯,手段不能说是太过拙劣,但却毫无情义,若他真的大开大合的上手段治罪自己,叶安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就是带着云中郡侯府仅剩的人离开便是。碗

    现在的赵祯还是优柔寡断,既想要自己交出手中的所有权利,又不想失去君臣之间祥和的局面,更不想失去甘凉的富庶,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真不像是帝王所为。

    叶安没有想过背叛汉家王朝,也没有彻底打算叛宋,他觉得这个王朝不需要自己去背叛就会分崩离析,土崩瓦解。

    只不过这一次他所经历的并不是外敌入侵,而是从内部的瓦解……

    王尧臣回朝的任务便是向赵祯以及朝臣们汇报战况的,大军是如何战败的,损失多少,击杀敌人多少,这些都需要向皇帝当面说明。

    当王尧臣说到韩琦一力主战的时候,叶安便瞥了他一眼,大宋的主战派可不只是韩琦一人,还有很多人当初叫嚣着要给西贼以颜色,让其感受天威的!现在却一个个装死,好似和自己无关一样。

    当王尧臣慷慨激昂的说着西北百姓是如何支援战场的时候,叶安便打了个哈气假寐起来,当王尧臣述说着李元昊是如何率领彪悍的党项人与宋军作战的时候,叶安抬了下眼皮便又装作没听见,当王尧臣说大宋边军甲胄精良却不堪一战的时候,叶安假寐的嘴角不屑的发出一声嗤笑,以至于观察叶安半天的赵祯都不理解,为何他会有这种表情。

    殿中御史已经忍了好久,他算是大宋朝堂上唯一一个敢于如此懈怠的存在,不过眼下暂时没人愿意找他的麻烦,因为之前他打了御史之后,只不过被官家罚铜半年而已。碗

    不过待王尧臣说完,田况便出班冲着叶安举起手中的朝笏道:“叶侯何以困倦如此?难道王公所言与事实不符?亦或是另有高见?”

    软刀子说话最为难受,叶安微微皱眉理了理朝服面相赵祯拱手道:“启奏官家,王翰林说的没错,却是避重就轻了,难道所有罪责都要推到韩琦的身上?亦或者说都推到领兵作战的任将军和边军身上?如此是否太过凉薄!”

    “既然如此,那叶卿便说说此役我军大败是何原因?”

    赵祯目光中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恼怒,他觉得叶安的话仿佛是在说大宋无将可用,只有他叶安才是唯一能打仗的将军,更像是在威胁自己。

    但叶安并不想继续窝囊下去,这段时间他已经足够安静了,在安静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必须爆发,或者说他已看得通透。

    挺直腰杆在大殿之中朗声道:“操之过急,用兵无主,不知天时地利人和!任将军引兵入好水川固然有过,却也是救援心切,更是服从帅司之令!据臣下所知,好水川一役我大宋边军力战而亡者不下万余,并无怯战之心,实乃被围好水川之无奈,各路援军不知战况,被人指挥着往一个地方赶,军中火器不及十分之三,甚至不及十分之一者甚多,臣想问一句,我大宋的火器去了何处?若有火器,突围破阵皆非不可,断不会使近十万大军一战而溃!臣以为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当负用人不当之责,安抚副使韩琦用兵不当,急功近利,范仲淹规劝不及亦当负责!”

    既然话以挑明,叶安便不打算再收敛,大宋在好水川的战败连他都无法接受,西北三人组在如此大的战事之下理应负最大的责任。碗

第二百六十四章致任请辞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没人想到一向低调的云中郡侯叶安会在这时候火力全开,事实上朝堂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已习惯了叶安默默无闻的存在。井

    赵祯也被叶安的言论所惊诧,他不光是在反驳王尧臣,更是在罪责夏竦,范仲淹以及韩琦三人。

    朝堂之上赵祯面色不豫,谁不知这三人乃是自己调遣去的西北,罪责这三人,就等同于罪责自己这个大宋官家,虽然并不会有人直接联系到自己的身上,可叶安的举动着实让他脸上挂不住。

    这世上多少人求着他,靠着他,巴结他就是为了获得财富,权利,地位和尊严,还有可以一展襟袍的机会!

    可叶安从来都不属于这些人中的任何一种,无论是能力还是才智,亦或是手段、筹谋皆在许多朝臣之上,就连坑害过他的王曾在临死前都说过,自他死后王家不可再与其为敌的话。

    这不是为了平息纷争,而是王曾知道自己的家族再无后辈能与之抗衡。

    至于吕夷简,赵祯稍稍看了一眼这老倌,全然一副老态龙钟不愿插手朝政模样,指望他对叶安发难几乎不可能。

    至于其他官员对叶安的各种指责和愤慨,完全可以无视掉,因为这些人加在一块也不及人家的。井

    叶安并没有像赵祯想象中那般舌战群儒的模样,反倒是任人指责,毫无反抗,实际上他已经不在乎大宋的朝堂会对他如何评价,这些人的评价远不及甘凉百姓和官员们对他的评价,也毫无意义,他已经做到了无愧于心,既然无愧于心又如何能在乎这些人嘴里喷出来的东西?

    赵祯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作为一个帝王,大宋的真龙天子,他已经展现出了龙的特性,多疑且贪婪,所有好的东西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应该为自己所用,这就是来自帝王的施舍,只可惜这样的施舍叶安完全不在乎,也不想要。

    既所有人都在指责自己,所有人都在反对自己,那就已经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从容且淡定的看了满朝文武一眼,叶安缓缓出班躬身道:“启奏陛下,臣最近疲乏的紧,似有大病缠身之像,诸多琐事不易插手,西北如今的局面已经稳定,也不需臣有什么谏言,臣想请辞致仕,回阳城老家。”

    如同吵闹的集市突然收摊,垂拱殿中安静的有些吓人,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他,目光中透露着诡异,仿佛叶安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致仕乃是年龄为七十岁,有疾患则提前下才可能出现的情况,否则请辞就是在挑衅皇权,皇帝给你官做,乃是需要你赏识你,这种需要和赏识是相互的,你不能轻易致仕,否则就等同于打了皇帝的脸面,并且一般这种致仕本来意义都不是致仕,而是为了请求皇帝重用和挽留,若真的要致仕,那就要乞骸骨,并且是到了老了不能动了才能提出这样的请求。

    就连吕夷简乞骸骨的奏疏赵祯都没有同意,还要留中不发,叶安这般的致仕请求根本就是在说笑话,天大的笑话。

    一些人觉得叶安是疯了,还有一些人觉得他是在为得到更多的权利而放手一搏,只有吕夷简知道这小子可能真的要离开了,或是要发动某些大事了。井

    赵祯坐在御座之上,冷冷的看着眼前手抱笏板一本正经的叶安道:“叶卿不过而立之年,这便打算请辞?难道是朕对你有所亏待?亦或是这大宋朝堂为你不屑?!”

    叶安并不在乎赵祯的发难,甚至不在乎朝臣们的议论和指责,此时此刻的他忽然感觉非常疲惫,这种疲惫如同潮水一般从心底里翻涌出现,站在大宋的朝堂之上,他只觉得这里腐朽的吓人,宫柱上不是盘龙而是骸骨,那些华丽的雕饰如同发了霉的蘑菇一般让人恶心欲吐。

    “臣力所不及,还望陛下准臣离开,免得占据了朝堂上的位置,也让旁人说臣尸位素餐。”

    叶安说的真诚,看向殿中他人的目光也是如此,就连吕夷简都觉得叶安是真的想要离开朝堂,回到阳城县老家去。

    这种感觉很怪异,叶安年纪轻轻,算是朝堂中难得的青壮臣子,并且官爵甚高,在这个时候请辞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所有人都不明白,也不相信。

    但看着他态度如此真诚,便又由不得人们不信,赵祯摆了摆手:“此事再议!”便率先离开了,今日朝堂上的种种加在一起也没有叶安最后请辞给他的冲击要来的大。

    这是突然的请辞,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赵祯想不明白,而其他人同样也想不明白,他们还是在用固有的思想来判断问题。井

    叶安在散朝之后便步伐轻松的跨出殿门,看着四周朝臣好奇的眼光,他只是报以微笑,并用离别的礼仪进行一个个告辞,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说到底他们与叶安之间的矛盾并不大,尤其是私人恩怨更是几乎没有。

    这时候就有许多品德尚且不错的前来劝诫叶安,说他是大宋的栋梁,没有必要因为被人弹劾,攻讦就要说出请辞的话来,这不符合儒家的教育,也不符合君子的品德。

    当然在叶安对一直不待见他的御史们施礼告别时,人家也是不买账的,说他是故作清高,装腔作势,以自己的低姿态来打击御史言官,逼迫官家表态。

    只不过无论是劝慰还是斥责的,叶安都是以最真诚的态度与他们告别,毕竟同僚一场,毕竟是大宋的朝臣,毕竟是他在史书中看到的一个个名字,对于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叶安给予了自己临别前最大的尊重。

    倒是王德用在受了叶安一礼后拉着他的手道:“西北糜烂如此,你不该一走了之!”

    吕夷简不知何时渡步过来,看了王德用一眼微微皱眉:“王枢密向官家留身奏事过了?也该知晓西北已成定局,你再劝他也没有任何用处,至于你……”

    看着恭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吕夷简摇头道:“现在出去避避也是好事,只不过这一走再想被启用便是难上加难啊!”井

    “我走了就不打算回来,我还会把普惠商号全部交出来,虽说不知会是谁接手,但已经与我无关,吕相公应该祝福我,也该尊重我,而不是在这里试探我的真诚,不是每个人都有急流勇退的魄力!”

    吕夷简认真的盯着叶安看了好一会,最终不得不叹气道:“大好的年纪却要致仕,别人在你这年纪才刚开始在朝堂上打拼,若你一心致仕老夫只能为国朝惋惜,而不是给你一句祝福,小子好自为之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大宋,矛盾的集合体

    像吕夷简这朝堂上少有的聪明人就不愿和叶安有过多的交集,因为他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譟

    至于其他官员大多因为政治上的原因而不打算和他有过多交集。

    甚至于排挤叶安已成为朝堂之上的共识,当所有人都不待见自己的时候,就是叶安离开的时候,其实这种情况早已出现,他之所以没有早早离开就是因为还没准备好。

    牛车在南门大街上缓缓前进,侯府的大青牛早已熟悉了这条路,即便铁牛不用手中的鞭子驱使,它也知道该如何回家。

    路过普惠商号的总号,这里依旧是人头攒动,好像所有的贸易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不过叶安知道,现在的它只剩下一个空壳。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来自西域的商队正在大规模的减少,反倒是大宋土著的商队越来越多,这并非是一个好现象,就像一个水池不断的放水却没有进水一样,就算这水池如同一个巨大的水库,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经济的价值不在货币上,甚至不在金银这些贵金属上,他们的本质还是交换的媒介,脱离了货物就什么也不是。

    东京城的经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看上去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实际上却是竭泽而渔,大宗交易中有很多都是权贵之家在进行的,但他们手中的制造业早已开始向西北转移,更多的是在用金钱作为锚定的大宗交易,通过大量的从西北商队的进货而获得贸易的货物,再通过买卖到全国的方式获取利益,这些人家手中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金钱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变成了叶安说的算的东西。譟

    相比西北轰轰烈烈的工业运动,这里的金钱就如同搅动一潭死水的所在,当有一天没有货物从西北而来,这些金钱的价值就会急剧萎缩,最终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钱说到底不过是媒介而已啊!

    原本叶安是打算推动大宋的工业化进程,为此他想尽一切办法改良工厂的技术,可最终发现,几乎所有的权贵之家都不在乎工业,他们在乎的只有钱,眼中只能看到金钱带来的好处,他们用上了最为原始的敛财方式,以金钱最为利器大杀四方,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便是钱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眼下普惠商号总号的门前人头攒动便是如此,所有的东京城商贾都在想着从这里获取更多来自甘凉的货物,而这些货物才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至于手中多的数不胜数的金钱……已经在飞快的贬值了。

    钱多货少,这是货币贬值的原因,至于根本就是大宋制造业的转移,看来老杜已经在控制甘凉货物发往东京城的速度,同样数量的货物只要拖延的时间足够长,东京城的商贾就会出现货源短缺的现象,就能被甘凉轻松拿捏,这便是供需关系的变化,供少于求的卖方市场。

    东京城权贵之家的商贾们几乎垄断了大宋的所有贸易,因为他们手中有着大量的财富存在,所以一般的小商贾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几乎不可能,他们各家之间达成默契,垄断经营着每个行业,而赵祯非但没有制止,甚至连他自己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大宋的官营买卖有很多,盐铁酒茶几乎都是如此,左藏库中堆积的金银和绢帛足够他挥霍好一段时间了。譟

    资本主义的萌芽正在大宋飞速的发展,甚至早已不是萌芽的状态,而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唯利是图。

    这是叶安最为绝望的地方,金钱的好处被无限的放大,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开始追逐最简单,纯粹的利益,而放弃了最基础也是最踏实的工厂生产。

    当资本主义被放大,当大宋失去越来越多的制造业和资源开采这些基础的时候,甘凉的制造业和资源开采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这是一个巨大的反差,也正是因为甘凉源源不断的产出货物,运来货物,使得东京城的豪商巨贾以及他们背后的权贵看到了简单有效的剥削方式。

    他们放弃了工厂,解散了工人,只是依靠金钱作为杠杆去获得更大的利益,而已经失去了土地的工人唯一能做的只有出卖劳动力,可现在他们连劳动的机会都没有,就像被遗弃的螺钉,只能躺在角落里慢慢的生锈,被腐蚀,最终消亡,于是现在的东京城中出现了大量的帮闲,雇工,他们再一次以另一种行事被豪门大户或是权贵之家进行压榨。

    在旁人看来眼下的东京城已经一跃成为这世上最繁荣的所在,成为了天朝上国的终极都城,每天有大量的货物,粮食,蔬菜,肉食从四面八方的运送过来,城中的买卖繁荣的无以复加,大人孩子都在欢声笑语,但在叶安眼中这个汉家王朝最为繁华的都城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眼前的景象越是繁荣,叶安便越是痛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与秦慕慕当初的决定造成了这一切,如果换成以小农经济为主的模式,就算大宋的百姓被压榨,就算土地兼并还在进行,就算这座都城还在苦苦支撑,也终究会比眼下崩溃的速度来的慢上许多,也能让这个王朝再继续多存在几年。

    但不破不立,或许就是在这情况下才会出现反抗,才会让这个王朝和栖息在这个王朝大树上的所有人明白,发展生产,尊重格物,改变根本格局和制度才是最终拯救自己的关键。譟

    也或许他们自始至终也不会明白这点,就像无数的王朝临到灭亡之前也无法改掉自己身上的弊病一样,最终只能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叶安与秦慕慕真的打算离开这座城池了,他们爱这里的朴素善良,也厌恶这里的腐朽,在宋人身上你会感受到独特的魅力,那是一种矛盾的感觉,豁达中不乏细腻,温柔中不乏强韧,固执保守中还有一丝变革的精神,如果单纯这样的话,这个王朝将会多么的美好……

    可惜从一开始它就是畸形的存在,没有乾坤一舆的疆土国防,没有文武并举的气魄,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盛唐的强大和潇洒早有被遗弃,但这个王朝又是那么的向往,真是个矛盾的集合体啊!

    叶安致仕的消息在东京城传得飞快,当然各种各样的流言也就出现了,在朝堂上他或许不受待见,可在民间云中郡侯以及侯府的名声可谓是相当不错。

    这要得益于秦慕慕的学以致用,在一点一滴中积攒名声,而非一蹴而就,以各种微小的事情联系到自家,完全没有做作的痕迹,却也在润物细无声中给自家积攒下了大量的口碑。

    有些是流言,有些是事实,不过这些无关紧要,最终的效果便是叶安致仕让许多文人居然站出来为他说话,这些文人可不是朝堂之上的文臣,他们大多是一些有理想,有抱负的读书人。

    至于老百姓对侯府已经叶安本人的评价可要比这些文人还要高,在他们朴素的认知中,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人就是好人,能打胜仗的人就是大宋的“战神”,能给皇太子看病的人就是天上派来辅佐老赵家的星君,所以在朝堂之下,东京城之中,舆论的风向一边倒向叶安这里。譟

第二百六十六章离开的时候

    在东京城,叶安就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连信陵坊的老街坊都已经离开了,愿意去往西北的去了西北,不愿意的也都是去往东京城的其他地方,信陵坊的繁华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只留下了那条令所有东京百姓所熟悉的步行街。陹

    虽然已经没了繁荣的商业,但这里依旧保持了原本的模样,街上漂亮的长凳上没了往来的游人,落叶三三两两的从枝头掉在了上面,有些则是掉在了水渠中被流水托着顺流而下。

    随着热闹消失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铺,这里可以说是叶安在东京城的发家之地,但他借着御史弹劾他与民争利的名头将所有店铺全部关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御史上疏弹劾他的经商行为了,至于偌大的一个普惠商号……却是不会有不开眼的人去弹劾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叶安是在为皇帝赚钱,或许一开始不是,但渐渐的皇权便把手伸到了普惠商号之中,曹家成为了棋子,而云中郡侯府则完全没有参与了资格。

    这与巧取豪夺无异的行为却被大宋朝堂上下一致的给无视了。

    其实从第一次规划普惠商号开始,叶安就知道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终究有一天会被皇权所侵占,世上就没有富可敌国的说法,任何一个富可敌国的人必定是要拱手让出的,除非这个人是皇帝。

    东京城有太多的百姓依靠普惠商号生活了,不只是东京城,眼下整个大宋有着大量的州府百姓依靠普惠商号生活,只不过这样的局面或许会发生改变,叶安将普惠商号交了出去,同时也把一个巨大的,上面满是华丽装饰而底下满是窟窿的破船交了出去。

    这条船太大了,上面的窟窿也太多了,就连叶安自己每每看到它的真面目后都觉得后背发凉,皇权在一开始干涉它的时候就已经偏航,现在这艘破船正向着礁石遍布的诡异水域驶去,等待它的只有沉没的危险,并且在这庞然大物沉没的同时,巨大的吸力还会吞噬四周的一切,包括那些极力想要挤进普惠商号的权贵之家。

    如果没有皇权的干涉,如果还是叶安在全权管理,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牵绊,他相信自己有办法对普惠商号进行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但现在不成了,皇权介入其中想方设法的以权力代替经济运行的规律。陹

    叶安记得第一次皇权的干涉就是在保证金上,普惠商号的货物在提取之前,就算是总号也需交纳保证金给城外的工厂,但皇权来了之后,不知怎的这笔保证金就突然消失了,一次小小的违约原本只需扣除保证金就可以顺利解决,而那一次却引起了连锁反应,实实在在的损失在皇权面前屁都不是,但皇权在信誉上的损失同样连屁都不是……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几次过后实在遮掩不下去了,宫中的人便出面把罪责推到了曹家身上,总之内侍省与入内内侍省是不可能错的,因为他们代表了皇帝,所以错的只能是曹家的人!

    叶安相信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现在的普惠商号早已面目全非,为了敛财,为了继续无休止的扩大规模,赵祯放开了普惠商号入股的名额,几乎是无限的。

    宗室,将门,外戚,权宦,甚至是宫中的大官都能搀和到其中,这些人才是这艘船上最大的蛀虫!

    叶安也明白为何范仲淹,王安石的变法会失败了,他们都在旁敲侧击的削弱皇权,就算已经谨小慎微了,可还是被簇拥在皇权之下的势力所击败。

    皇帝才是真正的特权阶级,也是士大夫阶级的核心所在,大宋的繁荣也使得所有人都在向钱看,捞钱成了所有人最大的驱使,连皇帝都在捞钱,围绕在他四周的人又怎么会清廉如水呢?!

    现在的云中郡侯府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能走的都已经被安排走,就算是叶灵,叶麟与叶眉这些儿女也被送走,接下来就真的到他们夫妻二人离开的时候。陹

    这几天侯府的大门一反常态的关得紧紧的,街坊四邻的院落也是如此,早已储备好的干粮被装进了随身携带的挎包上,埋在地下的板条箱被拖了出来,揭开上面包裹的苫布,一柄柄带着油光的枪械就出现在众人眼中,铁牛有条不紊的分发武器,并且给亲兵以及西北的老兵们配发弹药。

    边上的亲兵嘿嘿的笑道:“赵队,您瞧着火枪的模样可比瞧见嫂夫人要亲热多嘞!眼里都带着爪子,恨不能抱着它睡觉。”

    赵虎不屑撇嘴道:“废话,这东西是命,婆娘自然也重要,可有命重要吗?!再说了,谁没抱着它睡过觉谁就不算是咱甘凉的军人!”

    甲胄,兵刃这些常规兵器自然是不缺的,别说是叶安这个大将军,就算是寻常将门家中也不知有多少兵刃,只不过甲胄……可不敢私藏,一旦坐实便是大罪过。

    但对于叶安来说却无所谓,他亲兵人数足够多,并且这些人都是可以合法配备武器装备的,所以甲胄,公路,甚至是火器也都应有尽有,这才是寻常人不敢招惹云中郡侯府的原因。

    别以为那种冠军大将军的称号就是个虚衔,背后隐藏了多少的福利一般人可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人弹劾,较真的话大宋的律法根本无法解释太祖当年杯酒释兵权的法理依据。

    很快,六十个亲兵便武装到了牙齿,身上穿着来自凉州府制造的漆黑甲胄,火枪背在背上再罩以漆黑的披风,马槊挂在得胜勾上,边上是手摇弩和满满的箭袋,一柄横刀跨在腰间,这样的一支劲旅会让每一个见到的人为之胆寒。陹

    铁牛与赵虎各率领三十人,他们要在夜幕降临之时,在城门关闭之前冲出东京城,为的是吸引东京城中所有的守备力量,作为曾经大宋的兵卒,他们并不想同大宋的军队作战,可一旦发生冲突,便必须全力以赴。

    这座都城安稳的太久了,守备虽然看上去滴水不漏,可实际上却有着太多的可乘之机,攻城或许麻烦些,但冲出去却并非难事。

    叶安与秦慕慕在自己家门口站了好一会,瞧着黑色的铁流隆隆而去,瞧着长椅上的落叶飞花,瞧着溪水潺潺两人相视一眼便合上大门……

第二百六十七章文明的碰撞

    东京是座不夜城,也是座举全国之力奉养的都城,原本叶安可以寻一个悄然离开的机会,可他不愿这么做,悄无声息的离开就意味着妥协与失败,并且皇城司的人不可能不盯着自家。徕

    越是这样越会被打上耻辱的烙印,不如潇洒离去,给这个都城留下深刻的印象。

    黑夜笼罩在了东京城,给这座雄伟的都城披上了黑纱,两队三十人的骑兵从信陵坊飞奔离去,路上的行人欲破口大骂,但在瞧见他们的武装后纷纷闭嘴。

    天爷爷,谁家的骑兵居然敢在战马上罩马甲!这是人马具甲,是重骑兵才有的装备,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皇城司的铁骑。

    鏊盔上的面甲被放下,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在刚刚升起的灯笼下显得红彤彤的,就算街边最为嚣张放肆的衙内也不敢看那马背上的骑士一眼。

    骑士们一言不发,沉默的如同铁人,而战马的速度则越来越快,最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化作一道黑色的匹练。

    战马都是来自西域的良马,虽不是汗血,但好歹也是正宗的大宛驹,东京城但凡有些见识的人自然知道。

    很快直通南熏门的大街上便是无数的破碎声,所有阻挡战马的小摊在接触的一瞬间便化作齑粉,两道黑色的铁流冲向南熏门,以至于监视侯府的皇城司逻卒目瞪口呆,甚至忘记要发出警讯。徕

    一块碎木片砸在了虞侯的脑袋上,此时的他才惊醒继而发出撕裂般的惨叫:“信陵坊有警!速传皇城司!”

    片刻功夫,隐藏在信陵坊左右的皇城司逻卒便涌了出来,以至于将南门大街上的百姓都给逼退,百姓们也想看看今日是怎么了。

    侯府的大门已经大开,台阶已经消失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坡道,一看便是水泥浇筑的路面,得益于叶安的水泥厂,东京城眼下大大小小的街道几乎都是水泥的,就连大宋一部分的官道也是如此,当初为了行商方便而推进,没想到在这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好吧,不得不承认方便的交通乃是一个国家的重要基石,只不过有时候这基石也能成为别人的便利。

    但凡外朝的铁骑杀入大宋,就会赫然发现大宋的官道极为平坦,也极大的有利于他们的攻伐速度。

    皇城司的逻卒想要包围云中郡侯府,虽说叶安当初是他们的长官,可现在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又不敢动手伤人,他们接到的命令很简单,围住云中郡侯府不得放走一人,就算是叶安本人也不例外。

    逻卒们身穿厚重的步人甲,手中举着宽大的盾牌,如同一道道高墙,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侯府围住的同时,缓缓向前推进。徕

    只不过【嘟-嘟-嘟!】三声刺耳的鸣响后,一架黑色的铁甲怪物带着野兽般的咆哮冲了出来,速度之快以至于将那堵在门口身着步人甲的皇城司兵卒瞬间撞飞!

    皇城司自从叶安离开后便一直没有新任勾当官,倒是赵祯派了一个可信任的宫中黄门侍郎刘忠就任皇城使,不过这位上任之前就悄摸摸的去寻了陈彤,当差是一回事,丢掉性命又是另一回事……

    皇城司的兵卒都埋伏在云中郡侯府的周围,但因信陵坊之中全是西北老兵,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渗透,也不知侯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或是有什么东西,唯一一个知晓一切的老陈琳,还出不来。

    以至于突然出现的铁甲怪物将所有人吓蒙,身穿步人甲的壮硕皇城司兵卒在寻常人面前就如铁塔般的存在,可在这个怪物面前却是如同破布娃娃,一个照面就被撞飞。

    “速速离去!否则绝不留情!”

    叶安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在信陵坊上空回荡,甚至连大相国寺都能听到这般的声音,四周的甲士早已被吓呆,原本还如杀神一般的他们在听到这非人的声音后便屁滚尿流的离开,只敢同百姓一样远远的看着,他们知道叶侯绝不会伤害东京城的寻常百姓。

    “叶侯真的是神人吗?!”徕

    “废话,这声音怕是连皇宫禁中都能听见,天爷爷,看看这铁甲猛兽是人能随意驱使的?皇城司杀神一般的兵卒在它面前根本不够看!”

    皇城司的人一部分被侯府的亲兵吸引走了,另一部分来围堵侯府,现在却是不敢驱围堵眼前的怪物。

    开车对于他来说是本能反应,即便很长时间没摸方向盘可依旧操作娴熟,在夜幕中打开大灯,于是一片惊呼声便在四周传开。

    在没有电气的时代里,一盏远光灯足以让所见者惊为天人,眼睛在这大灯前根本睁不开,勉强睁开了也是一阵阵的刺痛。

    对于这个时代的宋人来说,能发光的东西只有三个,一个是萤火虫的屁股,一个是火焰,一个是天上的太阳,或许有极少人见过萤石,但这种煌煌如日一般的灯火出现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铁甲怪兽虽说看上去笨重的不行,可在叶安的手中却是灵活异常,速度之快以至于皇城司的逻卒根本追不上。

    寻常这般的甲士就算是面对冲锋起来的骑兵也有一战之力的,可现在却非一合之敌,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活物!徕

    叶安与秦慕慕两人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兴奋,开着车一路在南门大街上疾驰向南熏门,路上百姓,衙役,巡城虞侯一众人等无人敢阻,但许多人在得知这铁甲怪物居然是云中郡侯的坐骑后,非但不怕甚至还敢站在街道两侧观望不曾离开。

    看热闹这件事已经成为大宋百姓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何况眼下的热闹太过匪夷所思,几乎所有人包括东京城的守城禁军都在瞪大眼睛的看。

    已有人瞧见叶安坐在驾驶室了,这就更加不可思议,而那几个被撞飞的皇城司逻卒将看到的一切描述给了匆匆赶来的刘忠,他这时候若还是装作不知晓,那可就真的要掉脑袋!

    原本刘忠以为皇城司在信陵坊四周的布制足以困住任何人,官家下旨让自己困人,有没让自己杀人,至于没困住……刘忠已经知道该如何回答官家的责问了。

    就眼下的场景,谁能人困得住?这不是天上的神人相助又是什么?!

    稍有眼界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云中郡侯被铁甲怪兽给吞进肚子里,而是他在驱使这东西,并且这或许是类似木牛木马之类的神奇之物,除非诸葛武侯那般的神人,寻常谁能驾驭?!

    这样的神人当然不是皇城司的逻卒能够困住的,也不是巡城虞侯所能困住的,更不是东京城的守城禁军能够困住的。徕

    已经有不少百姓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所惊道,远远的在路边跪地祈福,也不知他们又把叶安当作是天上的哪一位神人,但这一切不过是文明的碰撞而已,一个后世千年的文明产物与这个时代的冷兵器相互碰撞所发出的惊人火花!

    看着已经绝尘离开的黑色铁甲怪物,此时南熏门上的禁军才回过神来,而城门口的军卒更是想起他们应该关上城门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无能狂怒的官家

    寻常情况下反对封建时代的统治者是绝没有好下场的,叶安虽说不是反对大宋的政权,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厌恶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榌

    他这种掀桌子的行为却是让绝大多数的宋人难以理解,以叶安这今天的这般地位就算是在朝中混日子也是不错,就算被御史弹劾一个尸餐素位之过,以他的脸皮程度应该也不会在意,为何偏偏选择最为激烈的方式离开?

    叶安在刘娥当政时选择过挂冠而去,但那时候的他没有任何底牌,也没有任何使统治者忌惮的力量。

    现在不行了,他在西北有着庞大的产业,无数的人靠着他生活,一旦他失败了,那之前他与秦慕慕两人所奋斗而来的东西也都跟着烟消云散,而那些跟着他们讨生活的人也会一贫如洗,甚至被清算。

    虽然存放了很多年,但谢灵均与秦慕慕一直对汽车保养的不错,虽说发动机的噪音有些大,但运行起来却并没有什么问题,轮胎也是如此,这要多亏没事时夫妻二人在上不断涂抹油脂,隔绝空气防止氧化。

    在水泥路上汽车开的非常舒服,就算遇到被马蹄踏碎的坑洼,也只不过是颠簸一下,减震的悬挂系统还能运行,就说明汽车还没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叶安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这个皮实的国产车,否则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离开了东京城,一切的担心和烦恼都结束了,就算赵祯派出骑兵来追击,也于事无补,黑夜之中骑兵是难以飞奔的,但赵虎与铁牛等人却是例外,因为有两盏明晃晃的大灯在给他们开路。

    今夜没有满月,在离开东京城后周围的一切变得漆黑,就算东京城的禁军明火执仗的追赶,也几乎不可能撵得上侯府的队伍。榌

    叶安与秦慕慕都没有去往城外庄子的打算,对于他们来说那里已经被抛弃了,所有和侯府有关的人,或是前往甘凉或是被就地遣散,那里只不过留下了一个空壳而已,就这样在离开之前庄子上的人还尽量把有价值的东西带走或销毁,常年在那里生活的人能做的比叶安更好。

    在这个时代,想要抓一个人非常简单,因为是个人就有他的关系网,朋友,亲戚,师长,同窗等等,但想要抓住一个没有脚跟的人却非常困难,叶安与秦慕慕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这对夫妻在大宋几乎没有朋友,更没有亲戚,至于师长,同窗等等皆是已经故去的人物。

    这也是叶安走的如此干脆的原因,他在朝中文臣武将皆不待见,赵祯就算是想要牵连也牵连不到人,唯一亲近的曹家还是皇后的亲族,如何能处置?

    赶路对于叶安和秦慕慕来说也非难事,铁牛与赵虎早已带着亲兵准备好了口粮,这一支六十多人的队伍战力之强,恐怕一路向西沿途的所有州府都无法拦截,并且他们也要先一步收到来自朝廷的消息才行,等地方州府收到消息,侯府的队伍以不知奔出多远去。

    东京城的百姓注定无法入眠,他们看到的东西太过匪夷所思,而东京城的官员则是炸开了锅,文官们没想到叶安以这种最为激烈的方式挂冠而去离开了东京城,他们理解不了这种行为。

    至于武将们则是集体沉默,他们不知道那铁甲怪物是什么,但他们却知道一旦那东西出现在战场上,恐怕任何一支军队都将面临士气上最大程度的打击。

    刘忠在侯府中找到了烂醉如泥的陈琳,此时的他就那里还有半点大官的模样,整个人如同苍老的烂泥,呼呼大睡怎么也呼唤不醒,就连一盆凉水浇下去,老家伙也是吹着喷泉也不愿意醒来。榌

    属下的虞侯建议道:“要不要上些手段?”

    无奈的叹息一声,刘忠挥手斥退手下道:“说的什么胡话!咱们从他嘴里就撬不出东西来,交给官家吧!或许官家能问出些什么也未可知,毕竟是跟随天家多年的老奴,对咱们能隐瞒,对官家却是不会的。”

    陈琳进入皇宫之后便醒酒了,这里太太过熟悉,能闭着眼从东华门走到景福宫,也能闻着味便寻到六尚局。

    可惜这一次他却不愿看这里的一切,尤其是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他说不出是愧疚还是胆怯,只能以一只垂垂老矣的老狗模样见赵祯。

    “告诉朕,他为何要走!也告诉朕,这东京城真的不如凉州府,就没有半点让他可留恋的地方……亦或是说他与朕半点情义也没了?”

    陈琳抬起眼皮,不知何时官家已经变成这幅模样,叶安从来就没有变,变的人只有眼前这位啊!

    “他不愿在这个注定腐朽的地方待下去,老奴是先帝朝的老人,一生所愿便是能入永定陵继续侍奉先帝,还请陛下应允。”榌

    “朕可以变法!可以改祖宗之制!可以匡扶大宋!”

    陈琳再次抬起那因为苍老而变成的三角眼道:“官家,您是最好的,最优秀的守成之君,却非开拓的雄主,变法对您来说太难了,太过棘手了,需要以雷霆手段清洗大半个朝堂和地方州治,县治,需把拿下权贵,将门,外戚,宗室一个个的敲打,敲断骨头,打的皮开肉绽,还需要小心他们的袭击,刺王杀驾……整个大宋朝堂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上上下下斗的不可开交,言官御史,相公学士分边站队……您能吗?”

    赵祯徒然间便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陈琳说的这些,只能再次倔强的开口道:“朕可以徐徐图之,可以慢慢变法,可以……”

    老陈琳摇了摇头:“官家说的是,但没有时间了,拖得时间越长,国朝疲敝越深,这是叶安用实证一次的演算出来的,土地流失的太厉害,工厂对百姓的压榨也越来越深,原先还在争抢工人,可现在工人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失去土地,连最后的劳力也在被不断压榨,国本动荡只是时间问题,这点谁也改变不了。”

    “那他叶安就这般一走了之?还不是他弄出的这些东西!否则……就算土地兼并的厉害些,也并非如此激烈!”

    “陛下说的是!他让灾难提前到来,最少应该能留给子孙去应对,但却留给了您……”

    “放肆!”榌

    “大胆!”

    “叶安叶长生!”

    赵祯就如同一只受伤的狮子,不断的发出咆哮……也不知他是在呵斥陈琳,还是呵斥早已远走的叶安……

    他知道陈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也知道眼下大宋的烂摊子他收拾不了,一片鲜花着锦的模样下却早已是烈火烹油!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叶安作为侍读学士多年,赵祯的对社会的理解要超过许多朝臣,他能看得出叶安通过陈琳之口说出的一切,但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承认。

    “恐怕甘凉再也不是朕的甘凉了!”

    陈琳哆嗦了一下,嘴唇挪了半天却没有说一句话,赵祯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踹了过去:“滚吧,去给真宗皇帝守灵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榌

    终究是陪伴皇帝长大的老内侍,赵祯眼下愤怒至极却并没有杀他,而是给了他最后的体面,陈琳冲着赵祯的背影叩首久久没有起身。

    而此时的赵祯却觉得忽然松了一口气,叶安的离去让他又惊又怒,同时又有些庆幸,不知为何在心底里他更希望这位曾经亦师亦友的云中郡侯平安离开……

第二百六十九章东京城的疑问

    叶安挂冠而去强闯皇城司的行径让东京百姓津津乐道,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对抗皇权的存在,任何一个对抗皇权的官员几乎都是名垂青史的好官,这是他们朴素的思想认知。掚

    而这种怪异的行为在文官看来无法去刻意抹黑,一个什么差遣都没有的人如何去抹黑?一个连官职,品秩都不要的人如何去抹黑?一个与国有功,两次敬献祥瑞的人如何去抹黑?

    叶安的名字注定已载入史册,从他献给大宋土豆和地瓜开始,他就已经被与活人无数这个词给牢牢的绑在一起。

    华夏的历朝历代就是一个填不饱的胃,现在这个空荡荡的胃被他叶安一人给填的半饱,就单单这一功绩便足以使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更别提还还有无数的战功,以及各种神奇到堪比鬼神的手段!所以文臣,史官,甚至是一项善于给人泼粪水的御史言官都无法去攻讦叶安,攻讦他就是在攻讦国朝,攻讦官家的文治武功……

    舆论开始不可避免的发酵,民心这东西可以左右,但却无法完全左右,每个人的思想都是独立的,就算在强权之下,老百姓家长里短的说着闲话总不能去管,而大宋一向文气开放,许多言论皆无禁忌,东京城这般天子脚下之民就更是如此。

    “晨报,东京晨报!云中郡侯驱使铁兽奔门而去!”

    无数的卖报小童扯着嗓子大喊,其实不用他多么卖力,几乎所有东京城的百姓都会来买一份报纸,昨夜发生的事早已在城中传开,没有人会过错过大宋有史以来最大的瓜。掚

    事实上相比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东京城的百姓更加关注云中郡侯府的动向,没办法,叶安一手创办的普惠商号给了东京百姓太多太多的惊喜和希望,低价的商品,不俗的质量,都让百姓觉得占了大便宜,而大量的工作岗位更是解决了东京城中的劳力问题。

    在这一点上叶安做的要比其他的模仿者都好,但渐渐的的,随着他管理普惠商号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个商号开始变质,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东京城中的百姓。

    资本是驱利的,只要能赚取更多的利润,它就一定会向那个方向发展,即便是知道不断向前的代价就是毁灭,但它依旧如此,因为资本没有感情,所有操控它的人也会变得更加趋利。

    这个庞大的资本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改变,就连叶安这种不断约束资本趋利的创始人都被赶出了普惠商号,由此可见其本性。

    至于寻常百姓就更加悲惨了,他们的福利开始下降,一旦落下伤残也不会有人抚恤,最要命的是就连他们的工钱开始下降,已经拿了这么多年不变的工钱眼下却突然被降低,这当然是不能接受的。

    谁都知道普惠商号有钱!

    那为何要突然这么做?自然是换了东家才导致的!这几乎是所有东京城中做工百姓都认定的事,凡事就怕有对比,叶安在的时候与现在他不在的时候,普惠商号出现任何的变化所有人都会归咎于这个原因上。掚

    所以任何关于叶安的消息都是东京城百姓所关心的,大半个东京城的人都与普惠商号有所联系,就算这个家并没有人在城外的工厂做工,也多少有些亲戚在那里,亦或是在普惠商号的店铺做工,这就使得人们对叶安离去的关心要远大于朝堂。

    就连一些权贵之家的女眷也非常关心,因为在叶安离开之后,兰桂坊也发生了重大变化,虽说店铺还在,货物还在,可她们都知道秦慕慕跟着叶安离开了,连诰命夫人这个女人们眼巴眼望甚至作为一生终极目标的头衔都给轻易舍去。

    这些诰命夫人更是想不明白,为何叶安会舍去一切的离开,为何秦慕慕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这些东西在东京人眼中几乎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而去守护的,他们怎么就能放得下?!

    皇帝不明白,官员不明白,诰命夫人不明白,就连东京城的百姓也不明白。

    东京城的生活多好啊!

    这里是如此繁华,以叶安在朝堂上的地位他能在这座无与伦比的都城中纵情享乐,整个叶家也会成为大宋的权贵世家,几代人都不用为琐事烦恼。

    现在,问题暴露出来了,普惠商号就是个大雷,东京城的工人们已经发现在叶安离开之前他们的工钱和福利待遇就有所下降,但那时候没人怀疑商号会出问题,所有人都觉得或许是些其他原因,可随着叶安的离开,普惠商号资本化的脚步越来越快了,谁会在乎这些工人的死活?就像东京城的权贵之家从来不会在乎城外庄子上的佃户一样,他们只在乎钱的多寡,当然在表面上还是要维持自己一贯的道德形象……掚

    虚假的东西能遮掩一时,却无法骗过所有人,工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工钱的多少,少掉的工钱绝不能用甜言蜜语来粉饰,也没人会一直相信。

    所以东京城的百姓就把这一行为归咎于叶安的离开所导致的,他们朴素的思想认为,是这些权贵勾结起来陷害了云中郡侯,使得他不得不离开东京城。

    而东京晨报上刚好有一些观点与他们的想法一致,于是这一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就因为东京城工人的工钱下降而变得理所当然。

    大宋王朝从未遭遇过如此严重的舆论风暴,一开始不过是有些人在酒楼茶肆说这些事,认为普惠商号已经变得不那么普惠了,不再是一个良心的商家,而是一群奸商聚集起来蒙骗皇帝的所在。

    在百姓心中,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赵祯是被骗的,因为他是天子,是君父,不会做出与民争利这种事来,所有的错误都在宗室,将门,外戚等权贵之家的身上。

    也是这群人逼走了云中郡侯,至于朝堂上当然是有奸臣当道的,否则大宋为何连战连败?朝廷为何不用叶侯镇守西北?

    东京城的报纸眼下就剩那么几家报社,这些报社已经在多年的潜移默化中树立了权威性,大众媒体就是这样,人们听的真话多了,也就习惯的相信他所有的话,如此一来就算说了一些带有指向性的话语,也会被人轻而易举的相信,甚至是理所当然的认同。掚

    眼下的东京城就是这样,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在发问,为何叶侯会离开,为何堂堂大宋朝堂容不下他?到底是谁人在排挤这么一位干城之士!

第二百七十章民与官

    普惠商号的问题非常严重,祸根就在于赵祯对股权的开放。鑆

    可惜,这个时代并没有完善的股权制度,当初叶安搞出来的东西现在的三司根本就玩不转。

    大量的股东进入使得普惠商号成为了一个臃肿的庞然大物,叶安在撤走的同时也将那些骨干全部抽调离开,只留下一些无关痛痒的人,这些人也因为管理层的离开而变得无所事事。

    他们只知道招新人来填充岗位,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培训,这就使得普惠商号的运行存在众多漏洞,就像一个能运行的软件,突然少了很多关键代码一样。

    叶安已经离开三天,东京城关于他的传说却从未停止,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需要英雄的,就算他这样样在朝堂上极为低调的人,也架不住成为百姓们的谈资,因为他走的太过高调。

    南门大街的总号门口聚集了大量的东京百姓,这些人中最多的是城外工厂的工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当然还有很多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临时充任掌柜的三司掌固孙中铭几乎快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死,他哪里面对过如此汹涌的“民意”?

    他是官,寻常百姓见了避之不及的官,可现在的他在面对这群往日里瞧不起的黔首之时却不敢有一丝傲慢。鑆

    街面上站满了愤怒的人群,如果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激起民愤,那被大卸八块都算是好的,很可能被人打死后,朝廷还会让他背下一切罪名来平息民愤!

    “诸位皆静一静,有话咱们掰开了,揉碎了,说个清楚可好?如此嘈杂之下,便是本官想听也是听不清啊!再说万一有个推搡,诸位想要讨的公道可就不是公道了!”

    这话说的很好,既有开解又有威胁,算得上是恩威并施的法子,只不过他却忘了一点,面对熊熊的民意时,不能上来便把话说的如此清楚!

    当所有人都知晓他是主事人后,便立刻放过那些在拼命维持秩序的巡城虞侯,如同老鹰捉鸡一般向他扑来。

    一个断腿的汉子将自己的一条木腿放在了他的面前叫道:“既然你是官,那便要主持公道,之前普惠商号凡有伤残者,必会重金抚恤,眼下我受了伤,断了腿,拖着这病躯来回折腾了不知多少次,一个大子的抚恤也不曾见!这是为何?”

    孙中铭看着眼前还带着汗味以及血腥气的假腿紧皱眉头,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道:“此事不应寻我,而是该寻普惠商号负责此事的人。”

    “官爷这话说的轻巧,倒是有人给老子去寻才是!若我能寻得,早已拿了钱去治病了,还需拖着它来寻您申冤?”鑆

    孙掌固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边上的下属道:“可知商号中何人负责此事?”

    属下的头要的如同拨浪鼓:“不晓得,或许是人事所?”

    “哦……”孙掌固转头看向那汉子道:“那你该去寻人事所去,不该在本官面前无礼!”

    “人事所?那是招工的!不是抚恤伤残的地方,你这鸟官甚也不知还想在这里糊弄某家?!”

    边上立刻有人道:“对嘞!人事所是招工所在与抚恤哪有半点关系!该不会是福利所吧?”

    “诶,不对,福利所是逢年过节发东西的,咱们这些年领的东西都是从厂子里发的,福利所先发到厂子,接着才会到咱们的手中,你这也不知?”

    “普惠商号大着呢!不比县衙的三班六房少,俺上哪知晓去!俺只知晓,以前都是各司其职,没有半点差错,叶侯还经常亲自过问,现在叶侯走了这商号便成了这般模样,什么人都敢来管事……”鑆

    公然的讽刺让孙掌固脸上挂不住,忍不住皱眉呵斥道:“放肆,叶安以挂冠而去,是不是叶安侯爵在否尚未可知,需朝廷定夺,你们这群刁民聚众而闹,为的不过是想趁着眼下之机多捞些银钱罢了!休想从本官这里开这口子!”

    没错,从一开始三司和朝廷中的人就认为这是百姓在趁机敲诈好处,可实际上却是他们自己做错在先,克扣工钱,无辜降薪,这本就是大忌,就算是降薪也该把由头说清楚,最少寻一个让人信服的借口,但谁也没有在意过。

    无论朝堂上的官员还是皇宫中的赵祯,都认为百姓还像以前一样可以随意驱使,可实际上叶安之前所主持的普惠商号已经给他们培养出了习惯。

    上工就是要给工钱的,且一个大子也不能少!该有的福利必须有,该抚恤的伤残必须抚恤,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需给钱!

    这种习惯叶安一直在培养,最明显的手段便是若有银钱短少的,自己不去寻便作罢,只能吃亏,若是按照商号中的规矩去寻,去上告,那必定会补偿,且只会多给!

    这就养成了工人们自己认识自己价值的习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劳动是值钱的,并且是等价的……

    现在工人们养成的习惯和价值观被孙掌固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否认,还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谁人能让?谁人敢让?!鑆

    眼下时克扣工钱和抚恤,以后会不会是一文钱都不给了?这还了得!

    不知是谁最先开口,一句“打死这狗官”从人群中发出,也不知是谁最先动的手,反正孙掌固还没来得及斥责,嘴巴就被一块坚硬的黄泥给填满,直到他死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至死孙掌固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民意沸腾又如何?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官营买卖中的盐铁榷场中他见的多了,但没有一个民敢于官斗的!

    可现在他的尸体却是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躺在总号的院子中,没有一个人在乎他身上的官服。

    大宋的官员还停留在“民心似铁,官法如炉”的认知中,但实际上却是民意如水,覆水难收!

    而造就这一切的人早已经离开了东京城,普惠商号如同一颗被点燃的火药弹,以南门大街的总号为爆炸中心,一直向东京城蔓延,就连皇宫禁中也不能例外……

    仿佛叶安离开后,整个东京城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报纸上在铺天盖地的报道悲观的消息,大宋在西北连战连败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有识之士关于大宋变法改革的言论甚嚣尘上,普惠商号被工人讨伐,甚至连三司派去的掌固都被人打死。鑆

    而朝廷唯一的处理办法只有将罪名扣在已逝之人的头上,最终付给那些闹事之人些许钱财这才稳住局面,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又错了。

    欧阳修极力上疏劝阻止三司花钱了事,在他看来这种用钱换来的安稳持续不了多久,这一次能付钱,那下一次同样也是如此,需把普惠商号真正的管理好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他的声音在朝中根本无人在意,就在这动荡之中东京城迎来了新的一年,庆历二年,而赵祯也在心中默默的下定决心,变法在即!

第二百七十一章佛门的本事

    当东京城的动荡甚嚣尘上时,叶安已经开着车带着老婆一路向西而去了,铁牛与赵虎各带三十人的骑兵赶到会和地点时,便被这庞然大物给吓了一跳。怰

    面包车算不上很大,但披上铁甲之后便显得狰狞吓人,铁牛和赵虎两人瞅了半天也不敢靠近,但赵虎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侯爷,咱有这般的好东西咋不早点离开东京城?”

    赵虎给了他一拳:“侯爷自有考量,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能比咱们的战马跑得还快?吃的是啥?喝的是啥?”

    叶安无奈的看向两人,在得知这不是活物后,他们已经围着汽车捣鼓了半天,并一致认为该在车前加装铁刺,这样一来便有破阵之能了。

    秦慕慕有些焦急,她已经几日没见到孩子,并且也完全没有萱儿的消息,也不知她带着孩子们到了何处,自从她到了大宋后便有了一个不好的习惯,只要对未知的事态发展就一定充满恐惧,这一点其实叶安也有……

    萱儿带着孩子走的水路再转陆路,叶安与秦慕慕之所以晚走就是为了她与孩子们的安全着想,留下足够的时间差。

    而现在抵达早已约定的地点,却不见他们的踪影,这让秦慕慕开始极度抓狂,以至于在车上反转腾挪的不安稳,几次想要让开车去找却被叶安给拦了下来。

    这里是长安东面的蓝田县,就在灞水边上,再往东去便是洛水,与东京城的漕运相连,不可能出现问题,这时离开约定地点出去瞎找,很可能会走失。怰

    “放心,咱们在西北的精锐早已乔装抵达长安城,不下五百人的西烈军精兵可以在外强中干的大宋平趟一个来回,眼下是中原腹地,可不是西北边境。”

    “丁小乙呢?!我怎么到现在也没瞧见他,还有你安排接应的人,为何迟迟没有出现!如果我儿子闺女少一根毫毛,叶安,你这辈子都难以赎罪!”

    狂躁中的女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就算她有着过人的智慧和高学历,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孩子,母性强大的护崽本能会让她彻底失去理智。

    就算叶安这般强健的胳膊也在她愤怒的牙齿下伤痕累累,但很快便有人影出现在营地外,先是一个,继而越来越多,皆是从霸山方向的树林中出现,为首的正是多年不见的丁小乙,在他的马背上一前一后坐着俩个孩童,不等走近便冲着秦慕慕大喊:“妈妈!丁叔叔教我们骑马,自己却被马踢了!”

    “是弟弟去拽马尾巴,丁叔叔护着他才被踢的……都吐血了!”

    这时候的秦慕慕哪里还会去管丁小乙的死活,飞奔过去便把俩个崽子抱在怀中,眼泪不自觉的便掉了下来。

    看着丁小乙胸甲上深深的马蹄印,叶安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上演一出摔孩子收买人心的戏码,不过看看秦慕慕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乖乖的叫着,他便瞬间浇灭了这个念头,这时候摔孩子不等丁小乙感动,自己就能被暴怒的女人给灭口了……怰

    “甘凉的计划已经开始开始执行,侯爷,咱们这就一路西去,路线上畅通无阻,就连匪寇,流贼都给我等浇灭了,咱这不算是违反军纪吧?”

    甘凉的兵卒从来就没有走空的道理,路上剿灭山贼赚点小钱这算不得什么,也是军中一贯的补给方式。

    汽车再次启动,因为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甘凉也为安全着想,所以叶安并不打算把它再次打包起来,这样运输虽然低调很多,但一定会拖慢队伍的速度。

    五百六十骑听上去不是很多,可一旦跑起来便是排山倒海的威势,何况这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士兵。

    这些骑兵足以在强干弱枝的大宋腹地如入无人之境,大宋地方上的武装非常的差劲,只有一些民壮、乡勇、弓手之类,与唐朝那些寻常在家耕种,战时为兵的府兵相去甚远。

    这也是为何宋朝的农民起义往往会风卷残云一般攻占一州乃至数州之地,最后在朝廷派出的禁军围剿下失败的根本原因。

    强干弱枝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朝廷的权威,消灭地方上的不臣之心,但却同样也使得朝廷对地方上的威慑大为衰减。怰

    丁小乙骑在马背上,对于眼前的铁甲车驾很是好奇,他已经仔仔细细的看过眼前的东西,知道它就是一辆车,只不过以猛火油的提炼物驱使。

    猛火油甘凉有很多,军中以蒸煮之法得到的清油也有很多,那东西一旦烧起来便是骇人听闻的景象,没想到眼前的车驾居然以这为力,实在打破了他的认知。

    猛火油便是原油,从原油中提炼汽油并不难,难的是大量生产的同时保证安全,为此甘凉的火器司没少吃苦头,也没少折损人手,可那些研发火器到了变态程度的匠人根本不怕死,他们想要弄出一种能给汉家长时间带来和平的武器,这种念头已经成为他们的最高信仰,身死都置之度外的那种信仰,所以在甘凉军中,所有人见了他们都要绕着走,有人称之为“武狂人”……

    丁小乙犹豫再三还是打马靠近汽车,从不大的窗口中看向叶安道:“侯爷,大和尚离开党项了,李元昊极力挽留可他还是坚持离开,说是要重走三藏法师之路,前往西方天竺求取真经,明悟大道……”

    叶安转头看了一眼丁小乙,随即却被秦慕慕拍了下肩膀让他专心看路开车,一家老小都在车上,可不敢有半点闪失。

    盯着眼前的路,叶安点头道:“知道了,看来胖和尚这次是在李元昊面前栽了跟头,在党项待不下去了了这才跑路,不过他在党项传教很成功,佛教已经成为西夏的国教,这一点就很好。”

    “属下听说李元昊在寺庙中设长生库,专向党项各部放贷,赚的是盆满钵满!”丁小乙嘴里叼着一根草茎,随手给了满眼期望的叶麟一根,一边吮吸里面微甜的汁水一边对叶安道。怰

    叶安的嘴角露出微笑:“这便是更好的消息了,看来空空大和尚在临走之前也给西夏留了个大礼,那些西夏的和尚即便在他走后也是他的拥趸,大和尚“佛法”高深啊!”

    对于空空和尚坑害李元昊的行为叶安非常满意,这货果然还是知道佛门手中的利器到底是什么,一个有组织,有信仰,最关键时有钱的宗教根本不是世俗能够轻易抵挡的,在这一点上李元昊甚至不如赵祯……

第二百七十二章打响第一枪

    想要截住叶安的队伍,那就必须要比叶安快才行,东京城的急脚递速度非常快,快马飞骑也无负重,更无家眷的拖累,所以赵祯如果想要传递消息快叶安一步并非难事,可问题就在于以何种名头去截停。曃

    朝廷中自然有人不想让叶安顺利返回甘凉,于是刚刚担任枢密使的杜衍便下令急脚传公文于前叶安前往西北所经过诸州府,若见人马具甲之骑,尽数截停以解东京……

    这就是昏了头的命令,杜衍作为文官刚刚走马上任枢密使,根本就不了解甘凉士兵战力的强大,他也从未想到过叶安已经完全掌控甘凉的一切,包括西烈军与怀远军。

    这道来自枢密院与宣徽院联合用印的宣头以最快速度传递到了沿途各州府,非但没有起到震慑作用,反倒是让沿途各州府如临大敌。

    赵祯默认了杜衍的行为,他不可能亲自下旨,否则便是代表天家与叶安彻底翻脸,但他又不甘心叶安如此打脸的离开方式,自始至终他都不想让叶安离开,也不想让甘凉一家独大。

    大宋这个国家机器开始运转了,只不过效果非常不理想,长安城的守军不愿出战,但凡是地方上的军队在看到叶安这支队伍后就没有一个愿意拦截的。

    五百个全副武装的西烈军骑兵,六十个精锐的亲兵,还是朝廷的冠军大将军坐镇军中,以及那看着便让人望而生畏的铁甲巨兽,谁敢靠近都算他胆大!

    长安城的定边军不愿担下这个差遣,于是京兆府兵马钤辖李康乾无奈出兵阻截,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出兵那结果必然会被杜衍这个老倌军法从事,横竖都是得罪人,不如得罪已经离京的叶安。曃

    相比东京城的人,地方州府的官员算是后知后觉,不过他们也能隐约猜到一些东西,谁不知云中郡侯在甘凉的势大,朝廷绝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府州,一个折家!

    知晓叶安的队伍强悍,李康乾派遣轻骑远远的观望,但在轻骑眼中,这五百多人的队伍却是如同怪兽一般在官道上驰骋,毫不避讳。

    马背上的骑士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躲在树林中的他双股战战,他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迈不开步子,那黑色的铁甲巨兽如同妖魔一般在大地上驰骋,他不敢靠近,生怕被这支队伍发现一口吞掉。

    天人争斗一番,斥候还是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兴平县,钤辖正率领整整一千五百人在那里堵截。

    人可以与人作战,可以与野兽作战,可以与蛮夷作战,但不能同怪物作战!

    种马狂奔的骑士回到了兴平县的驻地,根本不理会门口袍泽的调笑便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营帐,冲着李康乾道:“叔父……”

    “甚的叔父?!在军中要叫钤辖,将主!”曃

    李康乾对侄儿莽撞的行为非常不满,边上就是军中司马,被人家听见了着实不好,自己还打算严明治军,眼下被他一句话给破坏了,军中最忌讳的便是如此。

    司马田士贞微微一笑:“武端年少,心性尚需打磨碍不得事,瞧见云中郡侯的队伍了?”

    李武端猛然点头,看向田士贞稍显局促,边上的李康乾便更看不下去,一脚踢了过去道:“瞧见什么便说,把你吓的这幅模样还有点军伍的气势?”

    “瞧见了,叶侯队伍约有五百多人,皆是骑兵无有步卒,一骑双乘,速度极快,已至水头陂,只需半个时辰便能抵达兴平县外!”

    李康乾猛地一挑眉头,而边上的田士贞则高声道:“不可能!怎生能如此之快?!难道他叶安就敢如此放肆,纵马奔驰?!也不怕伤了人……”

    “没人敢在官道上停歇,也没人敢阻挡叶侯的队伍……那行军队伍中有一铁甲猛兽,声如雷鸣,速如奔马……”

    李康乾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皱眉道:“能从东京城一路冲到咱们京兆府,恐怕沿途州府皆不敢阻拦,也并未阻拦,毕竟叶侯名声在外,手中又有五百精骑……”他完全忽略了侄儿口中所描述的怪物,身在军伍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哪来什么怪兽,荒唐之言。曃

    田士贞起身在军帐中走动一番,这才将袖中的文书抽出交给李康乾道:“来自中枢的密令,务必击溃叶安所部,若能生擒最好,若不能必尽除之以绝国朝后患!但唯独要把那铁甲座驾给留下,东京城要那东西。”

    李康乾匆匆接过文书看了看,随后倒吸一口凉气道:“官家的词头还附在其中?这……杜枢密,晏参政,富参政皆用印,咱们这是不阻拦也不行了?!”

    田士贞微微点头:“此次目的就在阻截叶安西去,这是朝中重臣印信公文,做不得假,但切记与官家无关,若敢泄漏……”

    瞧见田士贞阴狠的目光,李康乾立刻哆嗦了一下道:“放心,万万不敢走漏风声!武端,今日之事你要忘得干净!”

    李武端立刻道:“标下从未出现在这里过!”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他哪里不知事态的严重,越是少搀和越好……

    一千五百人已经不少了,这还是京兆府定边军中的精锐,身为兵马钤辖的李康乾在非战时只能调动这么多的人手,再多他的脑袋就保不住。

    若非有田士贞在边上给他作保,打死他也不愿调动兵如此之多,就这田士贞依旧觉得不稳妥,打算让他再抽调两千人前来围堵。曃

    李康乾有些恼怒,太过瞧不起人了些,一千五百定边军,虽说是步卒,可只要结成军阵骑兵便难以破解,兵分三路在兴平县前堵截住叶安的队伍完全不在话下,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这些东西布制下去,再强悍的骑兵也冲不起来!

    只不过他能想到的叶安同样也能想到,这五百骑兵不光在马上娴熟,更是步战中的悍兵且配备了甘凉最新式火枪的士兵,完全依靠骑兵冲锋?那不可能,这种战法已被西烈军与怀远军彻底灵活运用起来。

    李康乾有侧翼骑兵,叶安这里同样也有,对于李康乾在兴平县堵截自己的部属他了若指掌,只不过秦慕慕的意思是绕过兴平县,不要与李康乾正面冲突。

    一路上几乎没有阻拦,而在京兆府却有人要拦住他们的去路,这无疑是朝中大佬的手笔,叶安微微摇头道:“恐怕这一战避不过去,就算能避过京兆府的堵截,你觉得咱们能避得过在秦凤路的堵截吗?越往西恐怕越不好走,必须在这一战打出威名来,让那些西北诸将不敢掠我等锋芒!”

    “咱们这还有孩子……”

    叶安回头看了看三个小家伙道:“怕不怕?”

    “不怕!”曃

    “你看,他们都不怕你怕什么?难道你不知咱们打的是一场不对称战争吗?热兵器的时代已经到来,既然不是大宋打响的,那就让我打响这第一枪!别忘了,我在战场上可是号称魔将的,说不定李康乾的骑兵看到我便望风而逃了……”

    “一点也不好笑!”

第二百七十三章不对称战争

    既然决定好好打一场,那叶安就绝不会留手,这时候若表现出懦弱怯战,那接下来的阻截便会越来越多,五百多人的队伍规模可不小,想要重重设卡拦截并非不可能。詠

    将汽车放在中军,五百骑兵分为前后两军,六十人的亲兵护卫车驾,一个稳固的军阵便出现了,五百骑兵,人马具甲的出现在兴平县外,对面定边军的大旗已经竖起,叶安扭头对身在前军的丁小乙道:“折旗杀威!”

    随着叶安的话音落下,丁小乙便带着三十人冲了出去,知晓对面有陷马坑,绊马索,他采用的是掠翼之法,三十个重甲骑兵从偏军出发,在一段冲刺之后将速度提升至最高,接着迂回移动如一柄弯刀般的避过正面的军阵而从侧面插入。

    西烈军骑兵的马上功夫或许不如党项人,契丹人,但相比宋军却是高强很多,尤其是集体素质,那就不是大宋的军队能够比拟的。

    丁小乙如同刀尖般带着骑兵插入定边军的军阵,借着马匹的速甚至不用出力,只需将马槊挑起,便能轻松刺穿敌军的身体,就算有盔甲也毫无用处,面对这么快的马速以及专为破甲而生的马槊,定边军的着甲步卒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马槊轻松穿过第一个人,槊杆弯曲的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身,在达到最大弧度时迅速弹出将槊头上的尸体甩了出去,在甩出去的一刹那枪杆绷直的同时又能带走第二条性命。

    其实不用杀到军旗下,只需靠近后丁小乙便率领部下扔出了火药弹,这是一种依靠打火石摩擦就能点燃引信的火药弹,使用起来更加方便快捷,而威力更大。

    数十枚火药弹在军阵中炸开,粗壮的旗杆瞬间被炸的粉碎,招展的大旗也在空中缓缓倒下,定边军不是没有火药弹,也不是不知晓火器,只不过那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只是听说过而从未使用过。詠

    有火器和制式装备火器完全是两码事,甘凉的军队不光装备火器,并且还常年使用,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很多人都是被子弹喂出来的神枪手,这一点就算是大宋最精锐的军队也无法比拟。

    丁小乙在被炸蒙的军阵中轻易杀出,四散而逃的士兵太多了,甚至一千多人的军阵已经被这寥寥三十骑冲杀的开始动摇。

    折旗杀威非常有效,都是大宋的袍泽,西烈军的将士也不想太过杀戮,如果对方溃散无疑是最好的事。

    但李康乾与田士贞并不打算放弃,原本准备围杀这三十骑,谁知却被人家折断了帅旗,这让他们心中的怒意达到了顶峰,李康乾是不愿承认自己领兵比叶安差的这么多,而田士贞则是愤怒于叶安的胆大包天。

    这是京兆府的定边军,乃是国朝的禁军,身为大宋的臣子被阻截难道不应该纳头来拜吗?居然敢前来挑衅?!

    但他们两人却忽略掉一点,对战双方完全是两种状态,叶安这边是西烈军的精锐,别说是宋军,就算对阵的是党项人,契丹人他们也毫无畏惧,何况京兆府的驻守禁军?在他们眼中对面不过土鸡瓦狗尔~

    而在定边军眼中,对面乃是素有“魔将”之称的云中郡侯,以及他手下那些强大到难以对抗的甘凉精锐!詠

    在军中谁不知“甘州怀远镇玉门,凉州西烈克党项”?!

    刚刚三十骑如弯刀一般的插入,折旗杀威的利索便可见一般,定边军将士被李康乾以及田士贞二人呵斥着再次稳固军阵,所有长枪兵都被放在了最前面以抵御对面精骑的再次冲锋,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犯了大错。

    叶安一身铠甲坐在战马上眺望,用观军法随便看了看便发现对面的人数已经有了不小的减少,显然有些人不打算把自己命葬送在这里,尤其是侧翼已出现悉数的军阵……

    “慑威!”

    随着叶安的下令,西烈军将士同时大喝:“缴械者不杀,溃逃者不追,顽抗者死!”

    为了携带更多的武器装备,丁小乙这次来并没有带上军鼓,所以震慑敌军只能靠吼了,不过占据上风的西烈军声音洪亮,足以让对面已经吃了一击的定边军胆寒。

    果然,对面的军阵再次出现动摇,只不过这一次李康乾坐不住了,一身墨色山文甲的他居然敢站在军前冲着叶安大吼道:“叶安!竖子安敢如此!吾乃奉国朝之令擒你,还不束手就擒!”詠

    伸手从背后的马兜里抄起火枪[砰]的一声枪响,李康乾头顶的鏊盔便被叶安给打掉,红缨在空中碎裂,西烈军爆发一阵喝彩:“将军威武!”

    叶安皱眉看了看手中的火枪对浑身血污的丁小乙道:“准头还是差了点,我瞄的是他的头却打在了盔缨上……”

    丁小乙嘴角抽搐,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准头了,若是指哪打哪,还了得?他并不知道火枪再发展下去,准头将会越来越高。

    对面的李康乾已经被吓坏了,他当然知晓火器的厉害,却没想到叶安手中的火器竟恐怖如斯,慌忙打马反身的他回到军中便瞧见麾下士兵如丧考妣的表情,心中便是一阵绝望。

    此时的丁小乙已经指挥前军下马,手中接是拿着从马背上取下的火枪,三排成行装填,瞄准,射击,一阵炒豆般的爆裂声响起,并未出现浓厚的白烟,但定边军的军阵前士兵却如同割麦子一般的倒下。

    此时的定边军还不知自己已经进入西烈军的射程,三百步或许是弩箭抛射的极限,并且还需在城墙上以高打低的抛射,但对于火枪来说却早已进入有效射程……

    三排轮射的火枪非常恐怖,这场面就像是在巨人在单方面掉打婴儿,对面的宋军一排排的倒下,很快场面便混乱起来。詠

    不混乱是不可能的,西烈军的火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厚重的步人甲都无法阻拦,最精锐的一排甲士如同被人家割麦子一般的放倒下去,其他士兵还有作战的勇气吗?

    在看到自己最得意的步人甲士被屠戮后,李康乾就知道这仗是没法打了,就连边上的田士贞也是一脸惊惧,生怕被呼啸而过的子弹伤到,整个人都躲在亲兵身后瑟瑟发抖,再也没有刚刚那指点江山的气度,更像是一只瘟鸡……

    “放叶侯过去吧!这一战根本就没法打,行文中枢就说略有交锋叶侯便疾驰离开,且只字不提火器之事!”

    田士贞大惊:“岂能放任其离开?最少也该时血战一场,且火器之威不得不说!”

    李康乾冷笑道:“血战一场?你是不要命了吗?如此士气如何再战?便我是兵马钤辖帐外的兵卒也不会听我的!那不是作战是送死,至于火器,你愿意提便提,只是莫要牵扯上某家,别忘了是什么人在操弄咱们大宋的火药从中捞取好处的!”

    田士贞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即道:“知晓,知晓,李将军高义!咱们这就收兵,放叶侯过去!”

    李康乾微微点头,可心中对田士贞的不屑以达顶点,这种人也配作文官,就该让他在军阵前厮杀才是!詠

第二百七十四章大宋的格调

    对于定边军撤退的行为叶安非常的理解,与其让士兵白白送死,不如“谎报军情”,仅仅是一轮齐射,定边军的士卒便折损近五十人,这样的消耗下去,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冲杀的胆气,不可能指望他们冲杀破阵,白刃战确实是有效对付火枪的办法,但需要大规模的骑兵冲锋为先导。鼰

    西烈军,怀远军在甘凉时便发现,若全员装备火枪可以极大的提升战力,但却容易遭到骑兵的冲阵,尤其是在大规模的兵团作战时,阵列漫长,一旦被骑兵撕破口子,那原先的安稳和从容就会被瞬间击溃。

    为此丁小乙以及关万山两人研究了各种对付骑兵的战法,最终发现还是长枪对付骑兵更为好用,而与此同时,火枪上配备刺刀的方案也被火器司的大匠所设计出来,这东西从出现开始就是为了对付骑兵而生。

    火枪的长度本来就堪比长枪,再配上尖锐的刺刀,杀伤力惊人,和破甲锥一样,刺刀也采用了三棱血槽的模样,不光坚韧锋利,并且放血速度惊人!

    “侯爷,您说他们怎么就如此轻松的退走了呢?将士们难得有机会这般的用弹药……”

    叶安白了丁小乙一眼,这货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明知不可敌而驱前,那不是勇猛而是寻死,无意义的寻死最是没有价值,如果有一天你敢带着西烈军去打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带着他们去送死,那我一定会打断你的狗腿!”

    “什么样的战争是有意义的?”

    这个问题很好,叶安看向他笑了笑道:“现在若有人发兵甘凉,你会如何?”鼰

    “自然是击鼓点将,杀他个痛快!”

    “那若是你在凉州府而西烈军,怀远军未归,手中兵马不足呢?”

    “为了甘凉,末将愿身死保全!”

    “嗯,这就是有意义的牺牲,为了保护某些心中的执念而发起的战争就是有意义的战争,同样为了达到政治上所得不到的目的而发起的战争同样是有意义的战争!”

    丁小乙想了一会道:“末将知晓了,若范子渊不肯让百姓迁徙我甘凉,若他不把河湟交出来,那便是政治上得不到的东西,咱们就应该起兵讨伐,这便是有意义的!”

    “正解!”

    叶安对与丁小乙的理解非常满意,只要是在甘凉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就没有彻彻底底的不可教化的,他们的脑袋很快就会变得同甘凉人一样,开始自主思考其问题来。鼰

    这是民智开启的表现,而开启民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普及教育,这不光是从孩童开始的蒙学教育,更有面向成年人的扫盲以及培训教育。

    就连军人也需要进行教育,甘凉的军队从队正开始逐级向上,无论是虞侯,校尉还是都指挥使,前锋将军,偏将,主将都需要经过思想教育以及军事教育才能担当起本职工作。

    至于思想上的教育叶安一直没有松懈,即便是远在东京城,他也时常给出论点让军中的将士们一起讨论,孰是孰非的问题只有从自己心中得到的答案才是正确的,叶安绝不会刻舟求剑,或是揠苗助长的告诉他们什么是正确答案,但最终的方向一定是自己所引导的,希望的结果,如此才能让那里的所有人坚定自己的信仰。

    秦慕慕的脸上一直不好看,最终还是憋不住的说道:“都是自己人,为什么就要自己人打自己人!我们只是想要离开而已!”

    “因为我们离开时带走了人家的东西,朝中的相公们都知道咱们家在甘凉经营了多长时间,咱们回去了,可比折家在府州还要强大,这一点朝堂上的那些人不会允许,他们怕我怕到了骨子里,这也是为何我在朝堂上没人愿意亲近的原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么说还是你太厉害了?那为何给咱们家招来这些祸事?”

    “是祸事吗?我看未必!”鼰

    秦慕慕撇了撇嘴,看向叶安目光不善道:“别以为我同丁小乙一样,你可以改造甘凉的思想,改造新疆府的思想,可不能改造我的!在我眼里同族搏杀就是不对……”

    “若是你被同族谋夺产业呢?我怎么记得你把兰桂坊交出去时脸上难看的吓人?”叶安一边开车一边看向秦慕慕,这个女人又开始想当然了。

    果然随着他的话,秦慕慕脸色难看道:“谁愿意平白被人侵占自己打拼多年的东西!”

    “所以人类反抗不公是深入骨子里的,我在带领你和甘凉一起在反抗不公,所以我是正义的,我也太厉害了些……”

    “哈哈……你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叶安认真的看向秦慕慕最终叹了口气道:“当然有,我的私心就是以甘凉为基础,将更为先进的,更为智慧的理念带给这个文明,让她更快的,更加强大的站在历史的最前端,走向一个真正辉煌的未来!”

    有那么一瞬间秦慕慕觉得叶安很傻但又很帅,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决心,崇高的理想在现实面前啥也不是,以叶家在大宋的地位,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不逆着皇帝做事,几代人靠着叶安的功劳低调做官,与国同休也并非难事。鼰

    而叶安作为家主,也是皇帝曾经最信任的人却能果断的舍弃这些东西,前往西北另起炉灶新开张,这便不是大宋那些蝇营狗苟的官员能比拟的气魄。

    秦慕慕不是不知道叶安心中的想法是怎样的,她只是觉得要想实现那些理想中的东西太过遥远也太过困难,需要付出许多代价,而眼下他们夫妻二人便不得已离开了生活多年的繁华所在,儿女们也是分散有重聚,虽然眼下的是幸福的,可秦慕慕更愿意长久的平安喜乐,而不是有一个时刻都可能毁灭自己这个小家的强大敌人。

    在秦慕慕眼中大宋依旧是个庞然大物,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拍死甘凉这只蚂蚁的巨兽,但在叶安眼中却是完全不同。

    这个看上去强大的猛兽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边缘,大宋的强大只存在于太祖太宗时期,只存在于一众开国名将的簇拥之下,而现在,它曾经的凶猛彪悍早已随着太祖太宗以及一众没落的将门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其实从一开始,大宋就缺少一场足以立国的战争,如果大宋在刚刚建国时便能趁着那一口锐气北伐成功,将燕云纳入囊中,将辽朝打的俯首帖耳,那大宋的局面绝不会是今天这样的。

    自从太祖暴毙,这个王朝就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猛兽身上的霸道之气,看看历代皇帝,就算是连太宗这位亲兄弟,都无法做到赵匡胤那般的锐意进取,他缺少兄长的谋略,缺少兄长的胆识,唯一继承他兄长的只有对武将的恐惧。

    一个数代都是以文治为主的王朝能有什么大出息?但这或许就是大宋的格调……鼰

第二百七十五章西北的局势

    云中郡侯府的队伍在离开东京城后基本上就没有人能拦截下,一路上虽说不能算是畅通无阻,可几乎所有的拦截都是一种走过场的形势出现的。瞪

    一开始秦慕慕还不明白,但在叶安提醒一句“东京城的生意几乎都要依靠甘凉”后,她便恍然大悟,同时愈发的鄙夷叶安的行为,当然也更加鄙夷东京城的那群权贵。

    朝堂上的政治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这个国家,秦慕慕明白某些人并不愿意看到叶安被朝廷截住,或者说他们不愿看到甘凉群龙无首,从而影响到他们的买卖。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想着商场上那些事,为了利益甚至愿意违背皇帝的旨意,秦慕慕真为赵祯有这些臣子而感到悲哀……

    无形之中叶安已经成为大宋朝堂上的合作者,这些人虽然不待见他,却也离不开他,无论他在不在朝中都是一样。

    资本是会改变人心的,或许在资本出现的一开始并没有人怀疑自己对官家的忠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已经牢牢的被资本所掌握,贪婪二字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它悄无声息,它无处不在,会一点一点的改变人心,直到把人变成欲望的傀儡。

    现在东京城的高官重臣可以说是相当的清廉,他们绝不会贪污朝堂上的那些钱财,因为从商贾之道上捞取的好处完全足够他们放弃许多东西,就算赵祯现在就停了他们的俸禄,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侯府的队伍一路向西,毫无阻拦,即便是朝廷的文书如纸片般的落在曹仪的案头,他也视而不见,他是个聪明人,同样也要考虑自己和曹家的利益。瞪

    镇戎军乃是去往甘凉的必经之路,这一点叶安清楚曹仪也清楚,想要拦截住叶安曹仪自认为不可能,这不是他而是镇戎军距离甘凉太近了!

    对于甘凉的西烈军与怀远军,湟州可以说是毫不设防,因为就算设防也无用……

    湟州的东面便是兰州,再往东过了会宁关便到了会州,而会州与镇戎军之间唯有通安寨,怀远寨两座军寨相隔,怀远寨更是怀远军的定军之所,曾经的驻兵之地,曹仪不认为自己所率的镇戎军能与怀远军一较高下。

    看着眼前的文书,看着边上站着的佥事微微叹息:“将这些文书给烧掉吧!”

    佥事脸色微变,他跟随曹仪在镇戎军中多年,但还是看了看四周小声提醒道:“将主,这就烧了?多少也该做做样子的,知晓叶侯与您……”

    “莫要胡吣!”

    曹仪皱眉看向他道:“本帅与叶安是有交情,但还未到因私废公!要是能拦得住早就出兵阻拦了,你莫非不知西烈军的厉害,还是不知怀远军的凶猛?!”瞪

    佥事尴尬的笑了笑:“将主,咱们是装模作样一番,又非要与甘凉死磕……”

    “装装样子?嘿嘿人家巴不得咱们动手!蠢货,也不看看叶安一路西行有多少人敢于拦截的?有多少人真正想要拦截的?李康乾统领京兆府马步军卒,居然连六十多人的队伍都无法拦截,你觉得其中的水有多深?叶安这个人你不知晓不怪你,可甘凉的威仪有多大你若不知晓便真该将脑袋上的幞头给摘了去!”

    佥事微微苦笑:“属下当然知晓甘凉的兵威,只是觉得东京城中有人对咱们用了阳谋,恐怕……”

    曹仪撇嘴冷笑道:“曹家有今天这般地位乃是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但总归有人见不得曹家势大,在背后使绊子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这时候对我曹家下手,恐怕更多的还是脑袋糊涂的人,以为这就能撼动我曹家在普惠商号的地位,岂不知女主内乃是一以贯之的规矩,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寒户,亦或是帝王之家都一样,曹家乃是帮着官家经营买卖的,就充当左藏库一样。”

    佥事还欲说什么,曹仪却道:“拦截叶安的机会早已错过,若真想拦住他,在河南府就应该拦下,而不是让他一路闯到镇戎军来!你信不信,现在咱们对叶安下手,怀远军,西烈军就敢攻伐我镇戎军,甚至是整个秦凤路!这里可是边军所在,抵挡的也是党项人,若咱们和甘凉冲突起来,李元昊那头郊狼一定会扑上来狠咬一口,那罪责恐怕就不是本帅一个人的脑袋能应付过去的……”

    曹仪话毕便看向身边的佥事,眼神中满是玩味:“你跟了我不少年,你是个聪明人,从我到镇戎军开始便一直不离左右,知晓该站在何处,无论之前收了多少好处,得了多少密令,本帅皆可既往不咎,但有一点你给我记住,只有我才能护你周全,否则人家第一个拿你祭旗!”

    佥事猛地哆嗦一下,看向曹仪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继而拜下:“以后周训思的命便是将主您的了!”瞪

    “聪明人!”

    曹仪早就发现周训思的问题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点破,这样的人有利用价值,可以把自己想要让人家知道的事情通过他的嘴告诉别人,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要比自己说的更加可信……

    待周训思离开节堂,曹仪便起身舒了个懒腰,神臂弩已经献给了朝廷,官家对自己褒赞有嘉,但他也知道自己在镇戎军的位置上带不了多久了。

    一开始他不情愿来镇戎军,可眼下他却不想离开,相比起明争暗斗的东京城,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在西北的交通要道上,有着太多太多的方便可以利用。

    曹家在西北的买卖,普惠商号在西北的买卖,往来的商贾旅人,各种明里暗里的好处,见不得光的买卖几乎都要经手,这对曹仪来说简直是个幸福的天堂。

    曹仪太了解叶安了,这个家伙就不是一个脑袋发热就会冲动行事的蠢货,必定是早早谋划好的,可谁能想到他是数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今天的?

    就算是自己也不相信叶安能有这般的眼光,但曹仪又不得不承认,叶安确实是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甘凉,图谋西州了。瞪

    就冲这份眼光,曹仪也不得不说赞叹一声“佩服”!

    本打算在府衙中走走,谁知孙瘸子匆匆而来道:“将主,西面来人了!”

    曹仪猛然一惊,他不相信叶安会在这个时候派人和他联系,自己避嫌还来不及,他怎么敢送人给自己杀?!

    “来的是谁?!”

    “西烈军铁骑统领狄青!”

    “嘶嘶……这个杀神怎么来……不对,他带来多少兵马?”

    “一人单骑!”瞪

    “放屁!”曹仪猛然大喝,随即又压低声音道:“他狄青就算再蠢也不会一人单骑出现在我平凉城!”

    孙瘸子猛然一个哆嗦:“将主的意思是西烈军派兵来接应叶侯了?”

    “废话,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你要是敢动狄青一个试试?信不信那些西烈军能把咱们平凉城撕碎给吞了!人家就缺这个契机呢!你以为甘凉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地方?你以为裴承文还是那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凉州府知府事?叶安现在就是西北的土皇帝,就算是府州,折家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以后咱们,大宋,党项,说不得连辽朝都要看他的脸色!”

    曹仪觉得今天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蠢货,也觉得自己今天说的太多了,但还是收拾心情道:“去把狄青给本帅恭恭敬敬的请进来,他是代表叶安来的。”

    “这狄青算是文武双全的猛将,可为何叶安对他如此信任呢?”

    曹仪耸了耸肩膀:“谁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叶安对他的信任不在丁小乙和关万山之下,这两人可是他在甘凉军伍中的左膀右臂,而狄青隐隐有首脑之相,这才是可成大将军的人,可惜被他叶安捷足先登,若在我镇戎军中,本帅一定向朝廷力荐之!”

第二百七十六章注定失败的变法

    任何一个站在狄青对面的人都无法把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和西北猛将联系在一起,尤其没人相信他就是西烈军中最精锐的铁骑统领。竂

    就算是曹仪早已见过他的图影还是被当面所见惊到,上下打量狄青许久后才缓缓道:“都说狄汉臣丰神俊逸,有宋玉之姿,今日所见某家叹服!”

    狄青很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在甘凉绝不会有人这样夸赞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他这幅相貌说事,连在战场上也会常常被敌人所蔑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侮辱自己。

    “曹将军,上一个这般夸赞某的人已经被打算了鼻梁,狄某不喜旁人这般夸赞,故而临阵之时多以青獠面具覆之。”

    虽然很放肆,但曹仪并不在意,人家有放肆的本钱……他娘的,跟着叶安的人都算得上是异类!

    虚手一引,曹仪便转身带着狄青在花园中漫步,这处花园就在节堂的后面,也是他的得意之作,不过今日却来了个比花还好看的年轻人,本有簪花之美,却是个大煞风景的脾气。

    瞧着狄青粗暴的从花园穿过踏入凉亭,曹仪就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小心的让自己臃肿的身体穿过花卉这才道:“叶安让你来作甚?”

    “叶侯来让某同你说一声,不要想着把手伸进甘凉,也不要想着从甘凉获取自己得不到的好处,这话不光是对曹家说的,还有那些权贵也一样。”竂

    “包括官家吗?”

    曹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清冷,在狄青回答之前又加了一句:“你知晓甘凉现在还是国朝的州府,若不打算叛宋就不要说的如此果决!”

    学着曹仪的模样耸了耸肩,狄青奇怪的看向他道:“曹将军觉得……现在的甘凉背叛大宋和不背叛大宋有区别吗?”

    “为何不没有区别?你可知这天下都是官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停!没有人生而高贵,也没有人生来低贱,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没有什么救世主,在甘凉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所以曹将军便不要说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蠢话了。”

    英气逼人的狄青就在那站着,可曹仪却觉得非常不真实,这话一看就不是他的东西,而是应该出自叶安之口,但他的身上却有着叶安的那股子气质,只有他才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叶长生!尔安敢叛宋!”竂

    这话不是对狄青所说,只不过现在的叶安并不在曹仪的面前,狄青摇了摇头道:“侯爷并未背叛国朝,也不会背叛国朝,他信仰的东西和你们不一样,他是在拯救汉家,拯救华夏!”

    “凭什么说他叶安能行?凭什么说别人不行?官家不行?!”

    “因为我看到的东西比你们都多,看的比你们都长远!”花园的月亮门处,一道曹仪熟悉的身影转了过来,继而是那熟悉又可恶的笑容。

    穿过花园,叶安走进亭中笑眯眯道:“多年不见,曹家哥哥风采依旧!”

    “贼直娘,某家要把军中的斥候给砍了!昨日还说你在永兴军,谎报军情……”

    “不不不,你的斥候说的没错,我昨日确实还在永兴军路,只是连夜赶路而来,以便给哥哥惊喜啊!”

    看了看四周,曹仪尴尬的咽了下口水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咱们不好私相见面……更不可私相授受……”竂

    “谁让你私相授受的?咱们只是老友见个面而已,不要这般紧张,我又不会害你!若是害你……你都没有机会带领曹家继续在西北捞钱,不过你就不担心东窗事发?毕竟曹家在和普惠商号抢生意……哦,普惠商号也快完蛋了,你算是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人。”

    曹仪脸上的尴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叶老弟还是那般的聪明,但我等身为臣子,就不能指摘官家的不是……”

    叶安举起茶盏微微一笑,细细的啜饮道:“恐怕是你曹家不愿在普惠商号这艘大船沉没时跟着陪葬吧?别把自己说的多么忠诚和高尚,这里只有咱们。”

    曹仪微微摇头:“小子,这就是你我的不同,哥哥我就算再有小心思,可从始至终都是忠于官家的,你可以说我曹家贪财,但却不能说我曹家不忠!你不同,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让你献上忠诚,就算是大宋的天子也不能例外,你那股子傲气喲……吕相公能看得出,我家那位也能看得出,自从知晓你嚣张的离开东京城后,我二叔便来信让我同你划清界限,从今以后你与曹家情义以尽!”

    “在我预料之中,不过你曹家还是离不开我,离不开甘凉,这是经济之道上的规律……”

    “那无所谓!”曹仪臃肿的肩膀抖了抖道:“不只是我曹家同甘凉有往来,东京城的世家大族皆是如此,法不责众,我等需要官家而官家也需我等。”

    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变法注定是要失败的,范仲淹不能成事,所以你们才不会担心。”竂

    曹仪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显然他是知晓叶安属于支持变法的那群人。

    “你离开朝堂是对的,听说你在东京城中将御史给打了?若是不走,以后怕是有打不完的人,我现在倒是不打算回去了,听我二叔说朝中变法以成大势,一场必输的博弈却需要龙争虎斗一番才能让有些人心安理得。”

    叶安惊讶的看向曹仪,没想到这个一项粗线条大神经的胖子居然还有如此细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眼光还真的不错,对朝中许多事情都能做到洞若观火。

    忍不住翘起大拇指,感叹道:“哥哥还真是眼光如炬啊!所有人都想满足官家那点一展宏图的心思,就算变法注定失败,可还是要搞的轰轰烈烈,让他得以满足,最终再让官家自己觉得不能变法而废止,真有你们的……”

    曹仪非常享受叶安的恭维,坐在家里与西北合作的甘凉摇椅上舒坦的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所有人都要哄着官家,就算咱们这些将门,外戚,宗室,权贵也一样,一切来自官家,若他范仲淹要变法,那就变法好了,咱们极力反对一下,再让官家支持他一下,只要政令出了中枢,一切还是咱们说的算,到时候所有人的利益都受损,就连那些想要变法的人家也跟着倒霉,到时官家自然罢休。”

    “嘿嘿,说的好,可你觉得变法之下谁是收益之人?”叶安的脸颊忍不住的抽出,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还能有谁?自然是范仲淹极力想要提拔的寒门黔首!人还没回东京,变法诸事便以在东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他想要造势,想要让别人看到他的心意,岂不知他这是在自掘坟墓。”竂

    叶安微微摇头:“澄清吏治需要: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这无疑是动了你们的糕饼,富国强兵又要厚农桑、减徭役、修武备这也是你们手中的禁脔,徭役中的好处,武备中的好处自不用多说……”

    随着叶安的话曹仪愈发得意道:“你觉得他的变法能功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真是个笑话,一边说着自己忠心为主,一边看着赵宋王朝走向毁灭,有人逆行变法却被比作跳梁小丑,岂不知自己躺在这里的狂妄模样才是真正的令人作呕!”

    一身劲装的秦慕慕踏入花园,于是整个院落便应她而眼前一亮,来了一小会,听到了叶安与曹仪之间的对话,原本心中的怨气在不知不觉中竟被怒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恨意。

    没错,就是恨意,东京城对她来说有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叶安描述过东京城被外族攻克的模样,但她不觉得那座城池是不能拯救的,直到现在,曹仪的话摧毁了她最后的幻想,也摧毁了她当初对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的期待……

    曹仪大惊失色,羞愧的以袖遮面,却被秦慕慕扯开,盯着他的胖脸看了好一会后才抬头对叶安道:“终于知晓历史的罪人是什么模样了,他真的很像啊!我回去便让人把他的模样画下来,以后载入史书,让后人唾骂他!”

    叶安笑了笑,盯着曹仪一张涨红了的脸道:“不光是他,东京城还有很多人都应该画像留册的……”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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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当宋介绍:
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