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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九章真相

    辽朝使团的遇袭注定让大宋这个新年过的不好,谁能想到在大宋的国都中还能遭受袭击?

    连辽朝那般强大的存在都有人敢去招惹,更别提其他的使团了,一时间东京城的倌驿是戒备森严,如若再出现其他使团被袭击之事,大宋这个东道主必会颜面尽失。

    叶安作为皇城司管勾自然也被召入宫中对奏,别说是倌驿,就连皇宫的戒备都加强了,这在叶安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就算党项人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东京城的皇宫动手脚,否则大宋必然倾举国之力攻伐西北,就算不弄死李元昊也要让他如鲠在喉。

    在叶安的改革下皇城司的办差速度已不可同日而语,从收集线索到分析,再到研判,很快便得出结论,袭击都亭驿的硫磺火药弹中的硫磺并非出自大宋。

    之所以用硫磺作为突破口原因很简单,中国各处的硫磺质地各不相同,现在又没有标准化的处理过程,所以很容易对其进行区分。

    结果不言而喻,这些硫磺都是出自祁连山的,东京城并不是没得卖而是成本高买的太少,并且这些硫磺皆是出自党项人的商队。

    如此一来目标指向性便太过明显,皇城司的亲事官在叶安入宫后便在衙门口等待,远远的便瞧见从东华门进宫的牛车。

    亲事官魏德用将结果文书递交给叶安道:“侯爷,这是我等推算出的结果,或许能给侯爷入宫对奏时用。”

    叶安笑了笑:“不错,想得周全,已经有了结果吗?”

    “必是党项人无疑!”

    魏德用十分惊奇道:“侯爷,这党项人也太蠢了些,祁连山的硫磺,定州的硝石,兴庆府的薄皮罐子,罐子残骸上连铺面的名字都有,这……这是来给咱们送功劳的?会不会是栽赃嫁祸啊!”

    叶安微微皱眉道:“说了情报分析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他们的认知就那么多,怎能想到咱们皇城司的勘察手段?务必将证据落实,党项使团的杨守素乃是汉人,他对咱们的了解和党项人不同。”

    “侯爷放心,机速司的人已经在外盯着,绝不会让他们再生事端!”

    说这话时魏德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都亭西驿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于国朝上下来说是个烂摊子,但对于皇城司来说正是他们崭露头角的机会。

    叶安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皇城司上下都憋着一股劲,都在想方设法的立功,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魏德用火急火燎的返回皇城司衙门,叶安则是手拿文书继续向宫中进发,陈彤派来的内侍已经催了三遍一遍比一遍焦急,而暂代同平章事的李迪与薛奎也已经匆匆赶来,他们知道皇城司的消息一定比巡城御史或是巡城虞侯来的快,至于捧日军只能充作护卫,探查的事情就别想了。

    说来可笑作为大宋的皇帝居然是最后一个了解事情详情的,俩个老家伙一左一右的在叶安身旁,像是“绑架”了叶安一般。

    李迪将文书快速翻阅一遍后递给了薛奎这才惊诧的对叶安道:“已经查清楚了?是党项人对辽朝使团下的手?”

    叶安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党项人无疑,仿制我大宋的火药弹,这东西只有党项人能做得出来,而所用原料也多来自党项,这种需要技巧的东西不可能到了东京城之后才做的。”

    薛奎合上文书紧紧皱起眉头道:“党项人已经能做出火药弹来了?”

    知晓他担心什么,叶安摆了摆手道:“虽说也叫火药弹,可与我西北火器司所产火药弹相去甚远,只是比药发傀儡威力大些的玩意,多以硫磺所产的毒烟为主,听个响的东西在实战中的威力并不行。”

    “那也要提防!”薛奎脸色难看,相比其他朝臣,他对大宋的兵事更为看重。

    当初叶安要在西北设立火器司时,赵祯问策与他也是薛奎力荐才会如此顺利,对于这位保密意识极强的老臣,叶安是极为佩服,立刻回答道:“薛参政放心,西北火器司之守备比之将作监还要牢靠,万万不会被人窃取所需。”

    薛奎微微点头,而李迪却道:“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党项人却无多少反应,看来还不知咱们已经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党项人处心积虑挑起国朝与辽朝之斗,为的是什么?”

    这话一下点醒叶安,是啊!党项人这样做是调拨宋辽之间的关系,看似是想从中渔利,可最近从西北传来的消息,李元昊并没有准备什么大动作,发现不了的阴谋才是他最担心的。

    他有一种预感李元昊的手段还没结束,他还有后招,但这些话他是不敢对李迪与薛奎说的,这两位如果知晓,定会打草惊蛇。

    大过年的遇到辽朝使团被袭击这种事,赵祯心情非常的不好,今年的一切都很顺利,无论是正旦大朝会还是礼朝,都让他体会到了作为天下之主的感觉,可惜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便又让他再次经历手足无措。

    瞧见李迪与薛奎夹着叶安入殿,赵祯忽然莞尔,只要叶安在,许多事情他都能顺利解决,连中书省的相公都需要他,看来自己的用人之道并没有错。

    叶安是文资,所以在李迪与薛奎面前老实的如同学生,有问必答,而这二位也不计较他身上皇城司的差遣,完全没有隔阂。

    瞧见这一幕赵祯的心情好了许多,盯着叶安道:“都亭西驿被袭叶卿可有章程?”

    叶安立刻将文书上呈给陈彤道:“回禀陛下,皇城司以查明,袭击辽朝使团的硫磺火药弹来自党项,至于歹人还在全力缉捕中,相信很快便有结果!”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会去问其中细节,他只需要知晓事情发生到什么程度,这件事会对宋辽关系产生怎样的影响、

    “辽使耶律翰可有什么冤情要述?”

    早已见过耶律翰的李迪道:“回禀官家,耶律翰有言:身处东京,强卫环绕,使团遇袭,契丹勇士战死,我大宋有失察之过。但其也说,歹人谋划许久,意在挑拨宋辽之好,还请我大宋全力搜查,给其一个交代!在此之前使团不会计较此事。”

    赵祯微微点头:“看来耶律翰也是个明事理,知利害的,使团遇袭确是不妥,着礼部官员全程陪同,来访之人酌情赐给以安其心。”

    薛奎躬身道:“官家圣明!”

    赵祯本还想留叶安在宫中说话的,但看了看李迪与薛奎的着急模样,便也只能道:“叶卿身负皇城司管勾一职当谨慎行事,务必缉拿真凶。”

    叶安躬身领旨道:“臣遵旨!”说完便同李迪与薛奎一同告退,大过年的谁愿在宫中束手束脚的守规矩?家里还有三个大美人等着呢!

第一百六十章能者活该多劳

    对于辽人使团遇袭之事,叶安非常的愤怒,不是在于党项人的袭击落了大宋的颜面,让皇城司脸上无光,而是打扰了他过年的休沐。

    从正月初一到初七本是大宋官员的年假,但叶安却被皇城司的公事所烦,或是去往衙门听取探事司和机速司的汇报,亦或是安排人手拱卫东京,赵祯甚至下旨城中兵马司暂由皇城司统筹调派,为的就是增加防御,避免乱象再次发生。

    但对于叶安来说城中兵马司的事他根本不想管,只要皇城司的人监视好党项使团,应该就不会有袭击之事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从初七这天开始,东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发生,或是因为谁家的灯笼着火了,大半夜的连着烧了两条街,或是出了命案,凶犯在逃……

    叶安处理完后刚回府,便瞧见方林月在绸缎包裹下快要炸裂的身体,忍不住打算温存一下,谁知又被皇城司的警讯打断。

    身不由己的穿上官服乘车赶到现场,皇城司的人查验过,只是谁家的孩童晚上在巷子中举着花灯奔跑,无意之中点燃了邻人家堆积在墙边柴垛所致,好在发现的早只是烧了一座小楼而已。

    熊孩子被他爹追着打了个半死,他娘一直在那里赔不是,并且答应赔偿失火人家的所有损失,都是街坊邻里又没伤着人,此事也就作罢。

    此时的叶安才发现,东京城的治安真的是个大问题,随着巡城虞侯的数量增加,各种各样的荒唐、骇人、离奇的罪案不断被发现,就单单是已经腐烂的尸首便找到足足八十具之多!

    连叶安都被这个数字给惊骇到了,要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单单一日便从城中翻出了八十具尸体,若是再深入下去还有多少?

    每一具尸首便是一件命案,对于杀人这件事无论古今都是不可容忍的,一时间东京城中流言四起,而弹劾叶安的奏疏则如雪花一样落下来。

    秦慕慕一边翻看皇城司的文书一边纳闷的挠了挠头上的珠翠芭蕉髻道:“这些都应该交给开封府处置吧?为何会送到你皇城司?再说了,出现这么多的陈年旧案又不是你的错,为何要弹劾你?”

    叶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人家可不管这些,这些案件都是皇城司发现的,你觉得谁最没面子?开封府的权知府事可是杜衍,他老人家没发现的问题都被我发现了,你觉得那些文臣能不弹劾我?再说了,大过年的我负责东京城的城防,出了事自然我背锅,且不说这些人死了多久,就算是死了好几年,只要这几天发现就是最近的案子,自然也要算在我的头上!”

    秦慕慕灵动眼睛瞪得大大,捂着嘴巴道:“我去,这么说来你发现的案子越多,自己便越倒霉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合着在这欺负人呢?!自己没本事,就弹劾有本事的人,非得让人家变得和他们一样才算稳妥?!真是岂有此理!”

    对于这种事情秦慕慕自然是忍不了的,但叶安却拉着她道:“算了,这时候不便同他们一般计较,杜衍也是刚刚走马上任,老家伙人不错,学问也好,学生也多,素来以刚正不阿闻名朝堂,我相信这事不会是他挑唆,只是有心人利用他的名头暗中对我下手罢了!”

    将一块奶酪蜂蜜流心果子塞进嘴里,秦慕慕含糊不清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案子给我看看,好久没有推理了!”

    叶安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便挥了挥手道:“女孩子家家的看什么凶案!没事也少给你家闺女讲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点,哪有为人娘的给孩子讲尸斑出现时间和大小的关系,你也不觉得渗人!”

    “那有什么,这些东西都是知识,知识还有好坏之分吗?再说你好,你还教你家闺女打架呢!可怜铁家小子给她练手,捂着裤裆来寻我告状,你也是会教!”

    不等叶安反驳,秦慕慕倒是自己笑了起来,接着叶安便也狂笑不止,两人都没当过父母,上辈子也没当过,所以在育儿这件事上还是差强人意的。

    不过两人可以肯定一点,叶家的孩子从不会被约束天性,他们的教育方式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能激发孩子潜力的。

    叶安将秦慕慕手中的卷宗收拾起来,作为曾经的犯罪心理学研究人员,就算是做了交警她也没有放弃过对专业技能的执着,只不过叶安并不希望她再看这些内容。

    可惜他的计划并没有得逞,秦慕慕轻松的抢过卷宗道:“放心,我只当作娱乐来看,不会搀和到你们皇城司的行动中,当然就算有线索也会告诉你!”

    谁家婆娘没事把杀人凶案的卷宗当作娱乐消遣?

    不过叶安也知道自己不能剥夺媳妇的爱好,算了就由她去把,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也好,这段时间秦慕慕可是幸苦的很,应付东京城的诰命夫人就废了她好大的精力……

    皇城司的运行效率很高,这个年没有过好叶安也不打算让其他人消停,开封府、大理寺都要协助皇城司将这些旧案处理掉,至于他们能不能跟得上皇城司的速度,那就不是叶安所考虑的问题了。

    俩个衙门叫苦不迭,谁也没想到堂堂皇城司居然会过问东京城中的凶杀案,不是在查袭击都亭西驿的歹人吗?为何把东京城的陈年旧案给翻出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叶安已经有了目标,皇城司的逻卒早已开始了对党项人的监视,不光党项使团,就连党项人的商队,在东京城中的铺面都被纳入监视范围。

    只不过这段时间党项人极为克制保守,和之前在朝堂上大放厥词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叶安坐在鸿胪寺驿馆对面的脚店临窗雅座,这里是安置党项、回鹘、吐蕃、女真等族贡奉使节的地方,皇城司的逻卒以加强戒备提防歹人袭击为由在门口不断增加守卫,让这几个使团提心吊胆。

    假期过的很快,尤其是对叶安这种想要休假又没有机会休假的人来说,这假期简直如同手中的沙子,不断从指缝中流逝,一眨眼便到正月十五了。

    翻看着手中经过秦慕慕整理的卷宗,自己这个媳妇还真是能干啊!每件凶案都被有条不紊的整理好线索,有些甚至连嫌疑人都锁定了。

    其中绝大多数都推理出了犯罪动机,在宋朝这个时代背景下,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案件,她却在后面标注“案件存疑,若有更多线索或许另有真凶”的字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叶安的“表演”

    蒙面的西域胡姬在叶安的面前做坐下,边上的小斯殷勤的过来奉茶:“两位客人这是今日从兰桂坊新进的奶茶,味甘香醇,请慢用。”

    叶安点了点头,打发小斯离开,却见对面的罗珊娜笑道:“怎么,叶侯连我这位得力的仆从都不认识了吗?”

    打眼仔细观瞧,从小斯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熟悉的影子,叶安惊讶道:“你,你是……巴依?!”

    “叶侯好眼力!正是在下!萨吾提-巴依祝福侯爷上元安康!”

    叶安苦笑一声:“就这还是好眼力?你这模样完全看不出是西域人,这是瘦了多少斤啊!”眼前的小斯正是那位胖胖的“巴依老爷”,只不过他已经变成了身材匀称甚至有些瘦弱的年轻人。

    脸上多余的胡子已经被挂掉,保留和汉人一样的胡子,再穿上宋人的衣裳,若非叶安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他就是那个曾经在乞讨市遇到的巴依大叔。

    巴依在退走时看了一眼站在叶安身后的铁牛,可无论他如何使眼色,铁牛都当没瞧见,自己是侯爷的护卫,怎能轮到他指挥?

    蒙面的罗珊娜笑了笑:“看来侯爷还是信不过我喽?”

    叶安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我还真是信不过你,你没有住在回鹘使者的倌驿中,担心党项人的袭击吗?”

    罗珊娜惊讶的看向他:“你已知晓是党项人所为?!”

    “很难猜吗?就算没有那些线索,就凭谁能从这次袭击中受益就能推断出是党项人在背后搞的鬼。”

    “线索?什么线索?”罗珊娜好奇的看向叶安,她不理解党项密谍司的人手段高明,她在西州便已领教过,叶安又是如何发现线索的。

    “此乃皇城司机密,我怎能告诉你?”叶安说的理所当然,罗珊娜气的小脸涨红,这不是在故意气她,而是让她接受这种不公平,以后这样的不公平还会有许多,此时开始调教,那等她接受自己的力量后便会逐渐失去敬畏。

    铁牛站在雅座的门口,边上的巴依非常不满叶安的态度,他觉得这是在亵渎女王,但罗珊娜却并没与发作,自己也不好进入其中,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在铁牛身上,只可惜他眼睛都快瞪出血来,铁牛也是不理不睬的模样,就让他感到很是挫败。

    见没有旁人,叶安便递给罗珊娜一张字条:“知道你需要什么,现在我给你,但你也必须向我献上忠诚,你用什么来表示你的忠诚?”

    罗珊娜欣喜的接过纸条,但上面满是她看不懂的长短横线,像极了八卦上的图案。

    指了指纸条上的横线,罗珊娜的大眼睛闪烁着问到:“这是何意?”

    叶安笑了笑:“你看不懂便是最好的,不要想着琢磨上面的意思,这是一种加密的通信手段,为的就是让旁人看不懂,在你没有表达自己的忠诚前,我不会把接下来该如何告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能保全我西州?!”

    罗珊娜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叶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笑眯眯的看向她精致的下巴道:“凭什么?你看看现在的甘凉就知道了,不光西州会变成甘凉的模样,青塘同样也会如此!”

    瞳孔剧烈的震动,罗珊娜看着对面春风满面的叶安不知他是哪来的这般口气,见她起伏的澎湃,叶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你现在以无退路,只能选择相信我,我将自己的秘密对你合盘托出,可见我的诚意,有一点你应该明白,你作为我的傀儡女王,你治下的西州一定比李元昊威压下的西州要好很多,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希望你不要错失良机。”

    “呵呵……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云中郡侯了?”

    罗珊娜一脸的冷笑:“你现在不过是身在东京城的大宋开国侯,就算管着皇城司又如何?对于西北你是鞭长莫及,对于李元昊你根本没有对抗的手段!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我西州回鹘有个谚语:强大的狮子从不隐藏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巧了,我汉家也有一句话,只不过恰恰相反:道高益安,势高益危!隐藏起来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你看,这就是我汉家的智慧,更加深沉,内敛,而你们只关注与表面的力量,不能说是肤浅,只能说是没有站上过那个高度!”

    “你……”

    罗珊娜刚刚平静下来的胸口再次变得起伏,不知为何她在叶安面前永远也占不到便宜,就算是口舌之争也总落得下风。

    而叶安也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美丽妖娆的西域妹子,他总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欺负,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她的温柔和娇媚反倒是让自己无比警惕……

    叶安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自己是不是该做一个心理疏导了?怎么感觉有点施虐狂的症状?

    只不过罗珊娜的反击更加彻底,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打湿了遮面的薄纱:“你这人端是坏的!人家连身子都愿奉你,还要人家如何表忠心?将我当作勾栏瓦舍的妓子还是半掩门的娼?!那般不值钱?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一边拒绝,一边又不断怀疑,倒是要我如何?!”

    这下轮到叶安尴尬了,他倒从没有怀疑过罗珊娜的纯洁,只是单纯的想要压制她而已,现在看来将她欺负的够呛,能将要这话说出来可不是爆发了?

    门口的巴依已经忍不住要冲击来了,却被罗珊娜一声呵斥:“没事,不许进来!”所阻。

    美人泪最是难以消受,瞧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叶安尴尬的咳了一声道:“给你的字条交给西烈军都指挥使丁小乙,他见到纸条便知道该如何帮助你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瞧见罗珊娜瞬间收起的眼泪和露出笑意如同弯月般的眼睛,叶安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给耍了,这个女人实在“可恶”!

    罗珊娜端起茶杯道:“多谢叶侯相助,我罗珊娜以后必然对你如天上的月亮般忠诚!”看着她扬起的细长脖颈,叶安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已经开始信仰***教了吗?”

    罗珊娜微微一愣,随即道:“只有真主才能带领我回鹘人摆脱黑暗,佛教不行……”

    对面的罗珊娜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眼神中的那股热切让叶安心中一个劲的突突,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演过头?

第一百六十二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教,一个古老且极具影响力的宗教。

    叶安对***教的了解还停留在上辈子,他曾经去过一位非常虔诚的***家中做客,从中他才了解到冰山一角,绝大多数的***信仰纯粹,干净,平和,只有一些狂热者具有侵略性,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任何一个宗教都会出现狂热派,宗教的特性所导致,曾经的西域已经被***教侵蚀的相当严重,这是一种不可逆的发展形势。

    在叶安眼中佛教属于欺软怕硬的那种。

    道家的手段不得不说高明,别人提到道家,道教都会肃然起敬,而对于佛教……很多人都是抱着极强目的性去的……

    西域已经开始逐渐信仰***教,这对叶安来说也不是不可接受,这是历史的脚步,你在恐惧它的同时也要尊重它。

    了解***教的叶安并不会将其视作洪水猛兽,甚至在平等的基础上愿意和它交朋友,汉家的文明本就是博大包容的,甚至是贪婪的,任何先进的文化都有被吸收的可能,而阿拉伯人在天文学和数学,物理学上的强大也让叶安垂涎欲滴。

    在叶安背诵出《古兰经》的开篇“法谛海哈”之后,罗珊娜便彻底相信了他,甚至认为他就是带领回鹘人解脱的“天使”阿兹拉伊来,是掌管世俗的强大君王。

    只有这样的心理暗示才能让她自己臣服于叶安,不断的催眠和麻醉自己听从于叶安的差遣,因为她没有办法面对现实,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变化,甚至连罗珊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沉沦于对叶安的信任之中。

    离开脚店的罗珊娜心跳的特别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边上的巴依则是不理解,为何主人会突然变得如此信任他叶安?

    “主人还是小心些,这小子不止一次坑过我们……”

    “但最终我们还是赚到了,棉花,货物,无论他叶安如何坑我们,最终西州的货物还是通过甘凉运到了西州贩卖,而李元昊忍不住了,他要彻底吞掉西州,让我们成为他世代的奴仆,不断的给他输送财富!”

    罗珊娜坚定的看向叶安离开的方向,正是因为普惠商号和甘凉的帮助才让她下定决心,否则她也不敢轻易的信任叶安。

    将手中的字条轻轻展开,上面长短不一的横线虽然看上去简单,但罗珊娜知道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难以破解其中的秘密。

    “既然他说能帮助我,那我们就看看这纸条是如何帮助我西州度过眼前难关的,我需要力量来征服高昌城,明天我们便回去集结所有力量!”

    巴依惊诧的看向罗珊娜:“女王陛下,一旦我们集结力量攻打高昌便是彻底与党项人决裂,您与高昌的父亲、兄长便会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罗珊娜苦笑着说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若不能攻取高昌,我这个阿斯兰汉就毫无威信可言,更无法获得叶安的信任,这是叶安对我的试探,也是我对叶安的试探,只是我赌上了全部而已。如果甘凉真的能给我提供帮助,我便成功了,如果没有……我这阿斯兰汉还有意义吗?”

    巴依一时沉默无语,西州的回鹘诸城之所以支持女王不是因为她的血脉传承,而是因为她当初的承诺,她承诺那些城主国王能够寻求大宋的帮助,能够驱使强大的力量对抗党项,如果做不到,阿斯兰汉之名将毫无意义。

    主仆二人离开了,而叶安这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杨守素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的坐在叶安的对面:“旧闻叶侯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大宋的青年才俊啊!”

    “哦?如此说来使者是专程来奉承我的?”叶安面带淡淡微笑,无所谓的态度让杨守素微微一滞。

    “我只是好奇,为何叶侯会抓着我党项使团不放?皇城司的人在我使团倌驿外日夜蹲守,是不是有些过了?”

    叶安惊讶于他的直接,但看着杨守素成竹在胸的模样恐怕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这或许是试探,又或许是反客为主的主动出击。

    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扔在桌上,叶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既然使者如此直奔主题,那便请过目。”

    杨守素好奇的打开布袋,却发现里面竟然是火药弹的残渣,硫磺,硝石,铁片,不等他仔细观察叶安便道:“祁连山的硫磺,定州的硝石,兴庆府的薄皮铁罐子,嘿嘿……我就不明白了,将要线索留的如此仔细,你这是在羞辱我吗?更可笑的是这薄皮铁罐子上连兴庆府造作司的名号都在其上,真是沐猴而冠!”

    杨守素没想到皇城司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发现真相,更没想到那些党项匠人信誓旦旦的玩意居然如此不可靠,只能强装镇定道:“这也不能说是我党项人所为!你所说的硫磺、硝石、薄皮铁罐我党项都在往外卖,谁知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

    此时的他算是彻底不要了脸面,就算证据确凿也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便落了下乘,更可怕的是叶安很可能利用这次机会联合辽使耶律翰对党项发难。

    “你们连火药配方也卖吗?”叶安似笑非笑的发问,眼睛中闪烁着愚弄的光芒。

    杨守素一时语塞,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党项火药配方确遭偷窃,至于是谁人所为便不得而知,只是贼人偷取配方时落下毛发,微黄卷曲……大抵是西州的回鹘人!又或是你宋人冒充,亦或是辽人之苦肉计也说不定。”

    谁能想到他叶安居然这么快便查出了火药弹的来历,杨守素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些证据给吞进肚子里,不过他也灵机一动,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党项人的野心

    好家伙,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叶安倒是给气笑了。

    “还给我这装呢?这种不伦不类的玩意除了你们党项谁还会用!我大宋的火药弹可比这药发傀儡似得东西强大不知几倍,至于辽人,就地取材不好吗?专程用你党项出产的材料制作火药弹袭击自己?至于回鹘人……你说这话自己信吗?回鹘人会袭击辽人?杨使莫要装疯卖傻,想挑拨我朝与辽朝之间的关系实不是明智之选,这么做只会让宋辽更加谨慎,这些东西一定会出现在辽使耶律翰的面前!”

    “叶侯这是刻意栽赃!”杨守素说的理直气壮。

    “就算如此又如何?!你的脑子还行,对汉家的手段知晓透彻,可惜对力量一无所知!回去告诉李元昊,阴谋之所以被称之为阴谋那是因为其不能显形于阳光下!”

    杨守素面色微变,冷静的看向叶安起身道:“叶侯果真才智过人!只不过您这样的人在大宋恐怕难以前行!”

    “和你有关吗?你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得不到?连科举都不曾中还有脸回来?作为使者而来不就是想让朝堂上下有后悔之感吗?错了,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去党项是对我朝最大的帮助!哈哈……”

    杨守素勃然大怒,屡试不第是他身上最大的伤疤,现在被叶安血淋淋的揭开顿时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但看着铁牛将手搭在横刀之上他便立刻冷静下来,叶安是故意的!他在故意激怒自己动手,如此就算当场扑杀也是自己有错在先。

    随即冷笑道:“叶侯好手段,激将法用的甚妙啊!”

    见他恢复了冷静,叶安点头起身道:“不错,能保持自己的冷静已算不易,可惜还是不够看的。”

    说完不等杨守素说话便自顾自的离开,该给的压力已经给到了杨守素这边,接下来等待结果便是,相信他很快便会给出反应。

    登上自家的牛车离开鸿胪寺,叶安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抓捕杨守素或是党项使团,就算是证据确凿也没用,何况眼下的杨守素是打算咬死不认。

    大宋还没准备好西征,党项人在西北的壮大是肉眼可见的,朝堂上下都希望平稳的处理对党项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与辽朝一样,保持稳定。

    可他们忘了,党项和辽朝不同,辽朝可以通过燕云十六州补充匮乏,亦能通过榨取女真和高丽获得满足一部分需求,可党项不同。

    党项的四周要么是同样擅长游牧的辽朝,要么是擅长奇袭的青塘,他需要不断的劫掠获得原始资本的积累。

    侵略大宋使原本匮乏的物资得到满足,归根结底是党项人缺乏缺少生产生活资料,这是本质的问题,无法通过内部改变所得到,唯有通过外部来满足。

    南下侵略大宋是党项人的首选也是唯一的选择,青塘并不比党项好多少,侵略青塘的代价大受益小,李元昊已经不准备攻伐青塘了。

    越是如此,叶安便越小心谨慎,眼下的党项只会有一个目标,大宋,在东京城挑起宋辽之间的矛盾也是如此目的。

    返回家中之后叶安连看花灯的功夫都没有便一头扎进书房给赵祯写劄子,上疏提醒他党项人很可能会在今年对大宋的边州发动进攻,并且这种进攻会以劫掠为主。

    正月十五上元节对于宋人来说乃是最为甚大的节日,其隆重程度甚至超过新年元旦,除了东京城外,大宋的各大州府城门弛禁,通宵开放。

    在最初正月十四至十六放灯三天的基础上,太祖乾德五年更是决定“燃灯五夜”,即加上十七、十八两天,此后一直延续,给大宋的喜庆再次延长。

    宋人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会享受的,商业繁荣的背后一定是百姓收入的增加,也是农业商业双向发展的结果。

    去年的大宋虽说过的不算顺风顺水,可就算江淮的灾情也并没有让朝廷花费太多的钱粮进行救助,至于甘凉和西北的稳定更是让贸易得到了蓬勃的发展。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宋在去年挣得盆满钵满,商贾挣钱了,百姓挣钱了,朝廷更是挣钱了。

    所以无论是元旦还是上元,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庆祝,花灯,花船,花车在街面上琳琅满目,大内前搭建了巨大的山棚正对宣德楼,其上悉数结以彩带。

    山沓上画群仙故事,左右以五色彩结文殊、普贤,跨狮子、白象,最神奇的是各手指内流出五道水流着实让人惊叹。

    还以草缚龙,用青幕遮草上,密置灯烛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之状。赵祯御宣德装观灯,有牌曰“景佑与民同乐”,万姓观瞻,皆称万岁。

    陈彤端着一本奏疏飞快走来,瞧见赵祯兴高采烈的同李迪说话,便不做痕迹的将奏疏放在了御案上,顺便还拉过茶点挡住旁人视线。

    赵祯瞥了他一眼便瞧见奏疏上的特殊印记,饮茶时不着痕迹的接过顺势藏入袖中。

    宣德楼上赵祯邀请重臣观灯,宣德楼下百姓欢庆过节,各种民间自发或是商铺的舞队都在走街串巷的表演,一时灯光迷人眼,彩带撩人心。

    此时朝廷也派官员巡视,遇到舞队加倍犒赏,遇到做小买卖的也支给赏钱,这便是体现了朝廷与民同乐之意。

    叶安也被秦慕慕和方林月拉到了侯府门前,信陵坊紧邻南门大街,这里观灯最是热闹,可比高高在上的宣德楼更有烟火气。

    萱儿一手一个的拉着孩子,叶眉倒是好说,叶灵这个疯丫头就喜欢到处乱窜,侯府家将们的眼睛就不敢离开她片刻。

    信陵坊的街坊们也都走了出来,此时叶安才发现,这信陵坊已经多半是当初跟随自己的退役老兵,和曹家的那些老供奉一样,这些人中也有些缺胳膊少腿,可不知为何,有这些人在叶安觉得自己睡觉踏实无比。

    王帮将自家的孩子放下让他去寻铁家的孩子耍,自己则是同铁牛说话,不时发出笑声,叶安凑了过去,三人便在葛善书的摊子前喝起了酒。

    虽然叶安如今以是朝中显贵,但铁牛和王帮并没有多少改变,这两人一个老实本分的做着叶安的贴身护卫,一个则是继续勤勤耿耿的管家,至于隔阂,压根没有。

第一百六十四章推崇格物的欧阳修

    轻松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忙忙碌碌中出了正月,叶安继续皇城司的管勾之职,顺便给皇帝出言献策,馆阁官衔也从天章阁侍制变成了天章阁直学士,跨越了俩个等级一跃成为从三品的高官,紫袍,佩金鱼袋算是全齐了。

    二十七岁便有了这般的身份,几乎是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荣耀,但在这荣耀之下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赵祯给了叶安如此高官显贵为的是堵他的嘴,因为这位官家运用帝王术,将吕夷简和王曾又调了回来,并且是官复原职。

    不用说,下一步便是要将之前准备诤谏的范仲淹等人给重新调回东京城,打算重用,而废后风波如同没发生一般,结结实实的给叶安上了一课。

    叶安除了感叹这是来自皇帝之外的背刺毫无办法,吕夷简回来的时候很是风光,颇有一种“胡汉三”又回来的感觉,借着过寿的名义在家中大摆宴席。

    原本其麾下那些作鸟兽散的党羽又再次前往重归于他的门下,甚至有些趋之若鹜。

    对于叶安来说并非好事,之所以吕夷简如此大张旗鼓还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威望,这是他的政治实力,要让更多的人相信他并不会倒台。

    不过叶安到也不在意,看着吕府管事面带微笑递过来的帖子礼貌的接过:“回去转告吕相,叶某一定到场。”

    没曾想他是这种平淡的态度,吕府管事似笑非笑的点头道:“小人知晓了,这便回去复命。”

    吕府管事上了马车缓缓离开,陈琳如同鬼魅似得凑到叶安身边道:“吕夷简这是在敲打你啊!宴无好宴,恐为鸿门!”

    叶安微微一笑:“我倒不这么看,旁人认为这是在示威,可惜谁又知晓他心中的恐惧和担忧呢?官家能如此轻易的罢相,也能如此随意的起复他的相位,这说明什么?”

    陈琳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说明官家乃是天下之主……”

    “没错!”不等他说完叶安便打断了他:“官家乃天下之主,别说是雷霆雨露,便是生杀予夺都在官家手中,所以吕夷简真正恐惧的是官家手中的权利,他如此高调的姿态就是在做给官家看,别忘了他是如何被罢相的,官家罢相是警告他,再次拜相是便是恩威并施,吕夷简勾结闫文应这件事已经坐实,出外便是应有的惩罚,此次宴请我想与我缓和关系,这也是官家想要看到的。”

    陈琳惊讶的看向叶安,上下打量了半天才道:“你小子是如何知晓这些的?朝堂之事你不是不愿参与吗?怎生对那些权术手段如此了解?”

    “有些人生而知之罢了。”

    叶安打了个哈哈便一笔带过,陈琳绝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师曾经利用三节大课的时间专门讲过古代的政治人物的博弈手段,将古人的政治智慧和帝王权术剖析的体无完肤。

    还是那句话,叶安的高度和他们不同,他曾经站在过更高维度俯视过这一切。

    让秦慕慕随便挑了一件礼物叶安便出发了,这种请帖应该是提前送达的,但叶安的这个帖子显然是吕夷简临时起意才送来。

    到了吕府门口便瞧见寿星公吕夷简满身红衣的站在台阶上亲自迎客,态度和蔼毫无当朝相公的架子。

    叶安下车后便上前叉手躬身行礼道:“吕相老当益壮,福寿安康!”

    吕夷简热情的拉着叶安的胳膊道:“长生能来老夫甚感欣慰,今日你我二人当多饮几杯才是!年轻才俊之中老夫最为看好的便是你啊!晦叔快来,这位便是有“叶郎”之称的叶安叶长生!”

    “叶郎”这个称呼不知何时已经从对叶安的嘲讽变成了对他的称赞,那句“西北有夜郎,敌寇尽仓皇”之语已成叶安身上的标识。

    待脸型方正的年轻人走来,吕夷简便热情的介绍道:“此乃犬子公着,对长生你甚是仰慕啊!”

    吕公着?!叶安看着满眼好奇盯着自己的年轻人一时竟有些恍惚,这位在政治上的成就虽然不错,可他在学问一道上的成就可实在是太高了。

    当然他更为出名的还是反对王安石的《青苗法》,当着宋神宗的面将老王的《青苗法》批的一无是处,气的老王差点被当场送走,是真的物理上的送走……

    “吕相公言过了,叶安何德何能受如此青年才俊的仰慕?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若令郎有我这般机会,或许早已出人头地,在朝堂上展露锋芒了嘞!”

    吕公着心中骄傲,叉手一礼道:“叶侯谬赞,晦叔愧不敢当!听闻叶侯对格物甚有研析,不知可否给晚生讲讲?”

    但凡是个做学问的,都会对格物产生兴趣,这到也不是格物有多大的吸引力,只是儒学中对格物的理解实在太少。

    叶安微微一笑便对吕夷简道:“吕相公叶安便先走一步了,不敢打扰。”

    吕夷简笑眯眯的抬手:“长生请,晦叔好生作陪!”

    吕公着对格物是真的感兴趣,在前往宴厅的路上不断发问,还对叶安道:“我在颍州时认识了一位好友名曰欧阳修,他对格物之学甚是推崇,如今回了东京授宣德郎,任馆阁校勘。”

    叶安的嘴角抽抽,尼玛这就是高干子弟啊!如此年纪便已经同欧阳修成为好友,自己到现在连欧阳修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还真是有些嫉妒。

    不过欧阳修居然对格物之学推崇叶安还真是没想到,想想也是这位老兄向来最重使用的东西,讨厌繁琐糟粕。

    “欧阳永叔才华横溢,我在馆阁之中多闻其名,其不满于骈文之卑靡拘谨,而是凭借丰富的学识以效法先秦两汉的古人,力图打破陈腐文风,推行“古文”,实乃文坛新锐啊!如此重视格物不难看出其是个做实事的人。”

    吕公着呆呆的看向叶安,随即眼睛中发出星星似的闪光,一把拉住他道:“叶侯真乃知己也!馆阁之官多在议论,格物之学可否脱离儒学独树一帜,尤其是杜夫子那篇在东京晨报上登出的《格物论》:夫格物者,穷极天地之理也!非心生,乃实在,万事万物皆可从中取,心细如发躬身俯察则奥妙无穷!此言大妙!”

    叶安没想到格物学已有这般的发展,好似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关心普惠庄的格物学院了,尤其是在西北开设了格物院之后,对东京城外的格物学院便有些不上心,没想到杜夫子等人居然在理论上有了这般长足的进步,更是吸引了年轻官员的目光。

    能想着把格物学独立于儒学,这般大胆的想法还真是让叶安“措手不及”!

第一百六十五章化干戈为玉帛

    本以为是给吕夷简贺寿,没想到却是给吕公著科普格物,一杯清茶,三两茶点,叶安与吕公著从中午讲到了下午。

    这不是叶安单方面给吕公著科普格物学,而是双方之间的讨论,谁能想到未来的学术大家居然对格物如此上心,甚至专门研究其对当下大宋生产生活中的运用和前景。

    此时的叶安才发现吕公著原来还是个实践派,他敏锐的发现所有的理论都是基础,需要研究,但实践更为重要,只有通过实践所证明的理论,才是真正的格物之道,否则无法证明的东西都是伪格物。

    叶安听了这番言论差点惊掉下巴,好家伙这货连伪科学都已经有了定义!

    “永叔说过,就算是已有实证的格物之道,若不能运用于日常,运用到百姓的生活中,那都便是束之高阁的东西,唯有待后人运用才算是真正的格物,而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格物之本不仅是研析,发现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运用!此乃格物之道的本质,就如同器械能给作坊省时省力,变化之理能让匠人们有新东西可用,普惠百姓之家一样!”

    吕公著端着茶杯在花厅中侃侃而谈,叶安不时补充道:“此乃正理!研析格物之道,其本质不光是为了探索天地运行的秘密,更是为了普惠天下百姓,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天下人认识到格物之妙,以此生生不息!”

    “叶侯高见!可惜欧阳永叔不在,否则咱们三人当把酒言欢!若叶侯有了闲暇,务必邀我等秉烛夜谈才是!”

    …………

    吕府的管事已来过三趟了,但都不敢进入花厅,吕夷简让他详细的描述两人在干嘛后便严令他不得打扰,只是不时来瞧瞧。

    直到最后宴席差不多要散了,吕夷简趁着更衣的功夫悄然走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居然与叶安聊得兴趣盎然,两人说言的格物之道更是让他也有了好奇心。

    最后自言自语的笑道:“果然是年轻人啊!心中的务实比那些老家伙要强得多!甚好,甚好!”但看着欲言又止的管事道:“老田,你没有打扰他们吧?若敢叨扰,仔细你的皮肉!”

    管事老田欲哭无泪:“相爷,咱倒是敢啊!您亲自吩咐只要三郎同叶侯还在说话,我便不得进入,您看看这日头,到现在两人都只在吃茶,也不知个饱饥嘞!”

    吕夷简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这是好事!我这儿子可比老子当年强的多,若能与叶安走近并非坏事,老爷我不可能永远是相爷,叶安乃后起之秀,得天家照拂,若与他走近,吾儿受益终身!”

    老田跟了吕夷简多年,也是看着吕公著长大的,不由得皱眉道:“相爷,以前少爷可是对叶侯不服不忿的,今日才见了一面,您瞧瞧对他可是言听计从,叶安当真有这般本事?”

    吕夷简捏了捏酸涩的鼻梁道:“他叶安的本事可不止这些,所以我与他撕破脸皮却还要重归旧好,化干戈为玉帛啊!”

    老田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家老爷贵为当朝相公,居然会说出如此息事宁人的话来,更不愿得罪叶安。

    “我让你去请王孝先,你可请来?”

    老田立刻点头道:“回相爷的话,王家管事收了帖子,又请了王枢密的话回道:“今夜必定来访!”

    吕夷简点了点头:“老夫被起复再度为相,他王曾却只是个枢密副使,位居王曙之下,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虽说与老夫不对付,可今日请他私宴他却会来,这便是不想再同老夫争斗。胜负已分,胜负已分啊!”

    花厅中的讨论逐渐消失,吕夷简漫步进入:“你们两倒是聊得投机,年轻人便该多多走动,勿要在意其他事,朝堂之上皆为国事,一心为国怎么做都是本分,私下却是不该再计较。长生你可知晓我的意思?”

    叶安叉手道:“长生知晓,还望吕相多多谅解,这个孤臣不好做啊!”

    听到孤臣“二字”吕夷简不由得嘴角抽抽,叶安最大的依仗便是这两个字,这煌煌史书中有多少人能做到善始善终的“孤臣”,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孤臣都做不到。

    但就算吕夷简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叶安这个孤臣确实做的挺好,无论是王曾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获得叶安的信任,也都无法将他归入麾下。

    这也是他不得文臣武将待见的重要原因,官家想用他都难以下手,谁都知晓,叶安这种人可以临危受命,但绝不能成为调和朝堂的存在。

    许多人觉得叶安未来有登临相位的可能,但无论是吕夷简还是王曾,亦或是朝中的老臣们都知道,作为一个孤臣叶安绝没有可能成为大宋的相公。

    但吕夷简忘了,叶安虽然作为孤臣,但却交好很多人,也是朝中人缘最好的存在,就算他与吕夷简撕破脸,可最后如何了呢?

    叶安离开吕府,虽说今日未在吕夷简的寿宴上露面,可意义同样重要,至少让的那些归附之人明白自己与吕夷简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

    能同吕夷简这位大宋相公撕破脸,事后还能被吕夷简请来贺寿,这已经是超乎常人意料的之事。

    就算是吕公著都有些不解父亲能如此轻易放过叶安,还打算与他重修旧好,看着送走客人细细品茶的吕夷简道:“父亲大人,您再度起复为相,底气十足,为何不对叶安出手?”

    “出手?如何出手?你可知对叶安出手的代价是什么?此子之所以敢如此轻松的前来,底气十足啊!”

    吕夷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向儿子不由得感叹道:“你以为他叶长生只有官家的照拂?若真使起手段来,必定两败俱伤,别忘了皇城司还在他的手中,此时各寻台阶下才最是稳妥,为父可不打算与他为敌。聪明人在朝中当长袖善舞,愚蠢的人才会四面树敌,你可知为父的意思?”

    吕公著点头应下:“孩儿知晓了,只是叶安的格物之学实是神奇,可为天下大用,乃国之鼎也!”

    吕夷简笑道:“你愿学在格物之道上下功夫?为父倒是觉得这并非坏事。你在学问上的本事可比他叶安强得多!”

    这话说到了吕公著的心中,他也发现自己在其他地方根本不是叶安的对手,或许在学问一途上能胜过他……

第一百六十六章两只“老狐狸”

    吕夷简的邀请叶安赴约了,但他却没等到王曾的邀请,相比吕夷简,他与王家的关系应该更进一些才是,但显然人家并不这么认为。

    吕夷简是个聪明人他选择与叶安改善关系,而王家却认为是叶安对吕夷简的攻击波及到了王曾,他应该亲自登门赔罪。

    这是从普惠商号那里获得的消息,叶安一笑了之,明明是王曾自己有错在先,他被波及完全是自己都没想到的事,现在却要他去登门赔罪?凭什么?凭你王枢密副使的面子大吗?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吕夷简与王曾之间有着自己的联系,夜色的吕家花厅中两人面对而坐,王曾并不意外吕夷简的邀请,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吕夷简要与叶安冰释前嫌。

    “吕相公果然大度,颇有当初赵普之风啊!只是不知您的这份大度可否让人领情?”

    “王枢密此言差矣,非是老夫大度,而是不想同晚辈计较,这朝堂上的事谁又说的准,说不得那天咱们便都退下,由人家主持两府中枢了,您说是也不是?”

    王曾笑了笑道:“不会有人让他上位的,就算其以达天章阁直学士之衔,可他还挂着皇城司管勾一职,官家要用他又不能让他太过强势,朝中诸公皆知晓他叶长生是个什么性子,岂能让他入主中书?就事论事,你吕相公能提携他入中书省?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谁知吕夷简却哈哈大笑道:“哦?我倒是觉得此子进入中书到也并非坏事。”这是在故意揶揄王曾。

    “官家不会让他去往中书的,如今的官家以非少年,多了几分沉稳,御下之道更是炉火纯青,你我二人被贬出外便是一次敲打,难道吕相还不知其中深意吗?”

    王曾并不在意吕夷简的揶揄,相反他更了解朝堂上的规则这话倒是让吕夷简对王曾刮目相看:“果真还是你王孝先啊!不过老夫倒是听闻被贬出外的范仲淹等人有意改革朝政,多次上疏请奏官家改制,此人心中抱负却比叶长生更大些。”

    “那又如何?朝廷之法,祖宗之制,岂能轻易更改?”

    “但范仲淹之名朝野皆知,官家亦对贬黜之事颇为内愧,以下旨调任其为苏州知州事,听闻其在苏州兴建郡学,以得多人称赞,恐有出头之日啊!”

    王曾笑了笑道:“此人才干优等,如锥在彀,唯有不断打压方能安稳局面,今日吕相邀我前来,还不是为了范仲淹,叶安二人?”

    吕夷简老神在在的笑道:“孝先知吾意!你我二人之争无外乎国体,如今王曙为枢密使,自然也到了该退的年纪,你意下如何?”

    两人之间乃是纯粹的利益交换,无论是吕夷简还是王曾都打算打压范仲淹与叶安,自然要满足互相的利益。

    王曾点了点头起身道:“善!”

    谁也不知王吕二人的这次简单会面已经安排好了朝中的诸多事,两人虽然无法彻底除掉叶安与范仲淹,但打压他们二人却是轻而易举。

    王曾需要的是坐上枢密使之位,而吕夷简可以帮他,这就是利益交换。

    ……

    景祐乃是赵祯期盼的好年景,可惜却并未得偿所愿,二月开春闱,天下学子前来东京城大比,一时间大宋的文治再次被推上巅峰,东京城中的读书人愈发多了,连云中郡侯府门前都有人投卷。

    这也是屡见不鲜之事,有些读书人为了走捷径,便将自己的诗文或文章投递到高官之家,为的是得人赏识,就算科举不第,也能谋一个好前程,或是被推荐入国子监中。

    只不过能被看上的寥寥无几,别以为朝中高官会对读书人网开一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真正礼贤下士之人几乎没有,除非文章写的极好,但这种人往往会得唱名,也就无需投递了。

    叶安并不在意这些,反正他得到的旨意不是作为主考,而是监考。

    赵祯这次在春闱的安保工作上特意指派皇城司参加,无他,因为皇城司的监察制度完善,对监察,监视尤为在行,比之开封府的衙役要强的太多。

    另外也给是给叶安这个天章阁直学士一次参与科举的机会,春闱就是礼部试,也叫省试,大宋的科举以州试、省试和殿试的三级考试制度,太祖下令,考试及第后,不准对考官称师门,或自称门生。这样,所有及第的人都成了天子门生,殿试后分三甲放榜且不须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

    这算是极大简流程,使得人才能被充分的任用,当然弊端也有很多,比如越来越多的进士使得朝廷官职并不够用,只能安排待选。

    皇城司既然接了活叶安便不敢怠慢,以直学士的身份监贡举,而翰林学士浦城,章得象权知贡举。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概念却完全不同,叶安等于监考组,而章得象等人为阅卷组,双方之间虽在一起公干,可互不统属。

    不过章得象等人倒是清楚叶安的作风,入贡院时便一齐见了叶安道:“防备舞弊之事皆由叶侯做主,我等监考之官亦听叶侯差遣如何?”

    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配合,叶安连连拱手道:“诸位学士客气,长生第一次监考科举,不敢擅专,监考之官皆出礼部,自不敢差遣,依旧制便可,只是增加贡院巡查,多加院外人手便是,至于考生入院还需我皇城司一体清查。”

    章得象等人没想到叶安居然如此好说话,立刻叉手道:“直学士所言极是!”

    皇城司的逻卒只负责门口设岗,检查考生资格以及放人进入贡院,也负责贡院外围的警戒和院内的巡查,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由礼部官员负责,如此责任明确章得象几人求之不得啊!

    只不过接下来却是让他们见识到了皇城司的厉害,随着良辰吉时的鼓声敲响,叶安同他们一起拜了孔圣人画像后,皇城司的逻卒便手持长刀身着盔甲而来。

    不光如此还有些逻卒的身上系着披风,章得象隐约从披风下瞧见了寒芒闪烁的弩箭箭矢,一时大惊,拉着叶安道:“如何还要用上弓弩利器!”

    叶安笑着指了指贡院边上的几座楼道:“前几日便发现有人在这几座小楼上设铜镜,为防万一便让属下佩戴弩箭,若有人以光为号,那便弩箭告知!”

    章得象的手哆嗦了一下道:“还是莫要伤人性命的好!”

    “自不会伤人性命……”不等叶安的话说完,门口的小门房中便传来哭喊声:“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叶安与章得象同时转头,便瞧见一个考生被扔出了贡院大门,并且是穿着里衣就被扔了出来,皇城司的逻卒敲响铜锣大声吆喝:“潭州举子李成耀夹带文卷于袍服之内,脊杖十,逐贡院!”

第一百六十七章贡举监考

    章得象作为主考官自然要了解事情的始末,看着好不容易中了举人的读书人被扔出贡院心中还是有些往昔的,更何况门口的皇城司逻卒敲锣打鼓的将此人名号报出,一时间只觉得有辱斯文。

    见章得象要证据,叶安冲着皇城司的逻卒招了招手,这边的逻卒便将发现作弊用的笔杆,带有夹层的砚台等物递了过来,同时还有抄录在小纸条上的夹带。

    证据面前章得象也不好多说什么,叶安却拉着他道:“章学士莫要觉得太过严苛,若此时不严,便是对那些十年寒窗铁砚磨穿的其他读书人最大的不公!”

    章得象微微点头:“不知皇城司之人如何查验学子?”

    叶安笑道:“这便简单,还请章学士随我来!”说完便带着章得象进入贡院的门房,此时正有举子进入。

    章得象便惊讶的发现原来贡院的门房以被改造成不小的房舍,在后面搭上了棚子,里面满是哗哗的水声,待进入其中才发现,一个个斯文学子进入门房后先是比对籍贯文书,地方州府的文戳,再是验明正身,之后更是被脱去衣裳进入一个个木桶之中洗澡。

    “为何还要给他们洗澡?!”

    叶安惊诧道:“这省试三天,若是不洗个澡,人岂不是臭了?!咱们也是为这些举子好不是?你瞧……”

    顺着叶安的手指,章得象发现一个斯斯文文的举子被逻卒用力搓洗的哇哇大叫,但他身上流下的却是漆黑的墨汁。

    只不过这次逻卒并没有将他扔出贡院,而是冷声道:“身上的污秽俺以给你洗干净,重新做人去吧!”

    这便是给了他一次机会,那举子唯唯诺诺的拱手称谢,却被一同进入的读书人嘲笑,红着脸,低着头急急的走入贡院。

    章得象心中宽慰,看向叶安盛赞道:“叶侯高明,既给了这些莘莘学子留下一线,又有警告之意,章某佩服!”

    叶安连连摆手道:“章学士言过了,职责所在而已。”

    章得象是出了名的正直庄重,尤其是在做学问上更是严谨认真,否则赵祯也不会让做这个知贡举。

    能参与到科举之中的官员都是皇帝最为看重的人,并且也是一件荣耀之事,若此次科举顺利,所有参与者都将受到朝廷的褒奖。

    叶安每日带人在外警戒,而内部则有皇城司的人日夜巡查,这些考生想要在见多识广的逻卒眼皮下耍花样无异于火中取栗。

    三天的时间除了四周的小楼上皇城司的逻卒射了几箭并没有意外发生,叶安还在贡院的四周设置了噤声区,往来的小贩,车马皆不可喧哗打扰考生。

    对待这次科举,叶安是按照后世的高考标准来的,甚至比高考更加严格,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大宋未来官员的选拔,可要比后世考大学的学子更加重要。

    三日之后,贡院大门打开,学子鱼贯而出,而这时候才是章得象等人最为忙活的时候,只不过叶安却带人进入了阅卷公廨之中。

    章得象不解道:“叶侯,监考已然结束,您这是?”

    叶安笑了笑,指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子道:“贡举是结束了,可我的监督之责并未结束啊!你们还要弥封、誊录、阅卷、填榜,这些流程也必须保正安全,我可听闻有人早已约定,卷中出现特殊字眼及数量以暗通款曲啊!这弥封之事皆由我皇城司负责,而誊录之事则由开封府官曹进行,至于阅卷还是归诸位管辖,如此可好?”

    章得象微微一愣,他可从未听过这种事,那次科举不是主考带着礼部官员一起弥封、誊录、阅卷、填榜,怎生他叶安要将要最重要的三步给分开。

    但听了他的解释也颇有几分道理,便点道:“叶侯所言有理,但此事不合规矩,还需向官家请旨,只不过眼下贡院已然闭门落锁,如贡举一般非填榜不得开启……”

    叶安笑着从袖管中掏出圣旨道:“此乃官家旨意,诸位可以设案接旨了。”

    赵祯对科举之事尤为上心,特意召吕夷简问对此事,吕夷简则是觉得外防舞弊,内防营私最为关键,便向赵祯举荐叶安为监考,也算是买了一个人情。

    而这份旨意便是密诏,事先谁也不知,只有在最后贡举结束之时叶安才能亮出,同时派人前往开封府宣旨临时抽调官曹前来协助。

    弥封、誊录、阅卷最重要的三步被三个衙门所分担,大大减少了营私舞弊的可能。

    章得象也明白其中利害,在接旨后微微感叹道:“今年科举恐为我大宋最公正之!但为后世典范……”

    叶安看向众人笑道:“诸位都是我大宋的翰林学士,也都知十年寒窗的不易,更明白朝廷招贤纳士的迫切,此事之重关乎国鼎,若有不周冒犯,还望诸位海涵,躬忠国事才是我等本分啊!诸位幸苦!”

    叶安说完便叉手一礼,而章得象等人连连拱手道:“我等本份!”

    章得象看着微笑离开的叶安心中感叹,他的所作所为显然是不相信礼部官曹,可最后拿出的圣旨以及他说的“肺腑之言”却是站住了大义,让众人无可辩驳的同时,也甘愿受到这种分权。

    “此子年纪虽小,可手段扎实,言谈得体,颇有相公之才啊!”

    身边的翰林学士程士方苦笑道:“是啊!可就算如此人家用的也是阳谋,咱们还有何说法?天章阁直学士乃妥妥的文官清贵,咱们这些翰林学士说来也是清要,可比之却不足的……”

    章得象微微皱眉:“说的这般不堪作甚?官职大小又如何,都是为朝廷某事,不可不慎,亦不可心生怨念!”

    程士方立刻摇头道:“不敢有这般想法,只是觉得此子管的太宽了些。”

    “天章阁直学士,其位仅在龙图阁直学士下,掌侍从备顾问,有所献纳则请对或奏对,分内之事如何能说是管的太宽?此话若也只是在我面前说说,若传出去,别人定然说你心胸不足,这位叶郎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章得象乃翰林学士之首,又年长资深,程士方立刻叉手道:“多谢章公提醒!不敢妄言。”

    只不过但他们看到皇城司的官曹在做事时皆是无语了,所有的卷宗都被画上了编号,所有名字全部被墨水涂黑,根本就不给翻看名字的机会,并且在覆盖墨汁的地方还有官员用印标记,三个印章代表了三位皇城司官曹,缺一不可。

    这代表所有姓名和编号都是过手三人以保万无一失,不会出现错处,就这份细致都让章得象与程士方感叹良久。

    而所有的编号名册也在抄录完毕后送到了叶安手中,并且也名册在上签押,这代表他为这份名册负责,一旦出了差错他也要跟着受牵连。

第一百六十八章天子门生

    二月十八便是贡举放榜日,这是鱼跃龙门的日子,读书人能通过春闱已经算是大宋读书人中的佼佼者,殿试之后便是可得赐官职。

    叶安了解到的是,现在大宋的殿试依旧会有罢黜的进士,但数量并不多,只是将文章写得极差之人罢黜,或是字迹不工,亦或是有悖于皇帝喜好的。

    别看赵祯的能力不算历代帝王中最出众的,可他在学问以及国事上的眼光却是颇有独到之处。

    但殿试就不归叶安管了,在煌煌大殿之中,当着赵祯这位官家的面,谁敢作弊?既然都以通过省试才学自然不用说,也没有必要作弊。

    只不过叶安在放榜时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柳永以及他的兄弟柳三接。

    对于这位命运多舛的词人无论是叶安还是秦慕慕都十分钦佩,不仅仅是他词填的好,更是因为他的潇洒豪放。

    不是只有苏轼才算豪放派的词人,这位柳三变亦有“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的孤高和自豪。

    赵祯亲自殿试,这对于亲政之后的第一次开设科举的他来说十分重要,所有学子皆被他视作自己的门生。

    大宋没有坐师这个说法,如果硬要说有也只有开蒙的老师能算得上坐师,一旦中了进士便皆为天子门生。

    和叶安的认知不同,柳家三兄弟人人做官,这已是极为不错的家庭,说是官宦之家也不为过,否则柳永如何能被熏陶出如此才情?

    可惜,这货的一首《鹤冲天》让他在赵祯那里留下的不好的印象,又加之他常为歌女填词,使朝中清流多腹诽,结局可想而知。

    朝会之后便是殿试,赵祯就坐在御座上,朝臣散班各忙各的,下面的考生答卷且只一天时间,日暮交卷,由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

    第二日才会阅卷,分交读卷官八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一”、“”五种记号,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今日朝会,叶安在上朝的路上便听富弼与章得象说:“先帝时斥其文风“属辞浮糜”,一首《鹤冲天》让官家心生罢黜之意,你还让他上榜,殿试恐也要出落的。”

    章得象却道:“此人才华着实不错,词句亦是出类拔萃,这些年来年轻浮躁之气以除,如何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叶安觉得章得象说的非常有道理,可富弼却道:“你别忘了,官家亦是年轻气盛,他不会觉得现在的柳永以收敛锋芒,而是觉得他就是那个狷狂书生。”

    章得象一时无语,没错,官家年轻气盛,还没到先帝那般的城府,恐在此次殿试中再次罢黜柳永,只能无奈叹息:“谁让他的才情太甚,一首词也能让世人记住他的名?白衣卿相,白衣卿相,若是真有此意又何必科举?诶……”

    只不过柳永数次大考且才华出众,赵祯在阅卷时看到他的策、论上满是“”记,一时也有了惜才之意,最终还是赐了柳永三甲进士。

    这在科举中已经算是不错的存在,接着便在朝会上由陈琳亲自报名,再由鸿胪寺的官员张榜于东华门外。

    “状元张唐卿字希元,青州人。景祐元年进士第一人,授将作监丞、陕州通判。榜眼:杨察,字隐甫,庐州合肥县人。景祐元年中进士第二名,授将作监丞、宿州通判。探花:徐绶。无为军人。景祐元年中进士第三名,授将作监丞、州通判。”

    随着陈彤的嗓音,宫中内侍一遍遍将“三鼎甲”的姓名,字号,籍贯传达到东华门外,早已等候在此的礼部官员张贴“金榜”同时四周的官差卖力的将三甲者的名字冲着人山人海的百姓高声唱出,这便是东华门外唱名。

    一时间东京城百姓欢声雷动,这是大宋的文治昌盛,更是榜下捉婿的好机会……

    散朝时叶安与曹仪路过金榜,眼中满是羡慕,他是锁厅试,没有这般东华门外唱名的机会,而曹仪乃是将门,从小便得授官身,更是没有机会。

    “怎么,老弟颇有遗憾之感啊!”

    知晓他是在揶揄自己,叶安笑了笑:“出身不同啊!也只有艳羡的份喽!”

    曹仪撇了撇嘴道:“你有何可羡慕的?别忘了你锁厅试过了后便得赐侍读学士,更是给官家讲学,开国到如今就没人有你这般的福气!章献太后在时对你的看重又有几人能比?!”

    路过张榜之处,叶安探头将开封府的衙役叫住:“三甲之中可有柳永之名?”

    衙役也不用去看榜,领了赏钱唱了个肥喏便道:“柳七之名就在榜上,三甲二十七!叶侯无需怀疑,这位可是东京城中的填词大家,谁不知晓他的名讳嘞!再说东京城的清倌人早便前来为他看榜,您瞧那边!”

    顺着衙役的目光,果然见到一群莺莺燕燕在金榜下雀跃,比自家相好金榜题名还要高兴。

    “嘿嘿,活成这般模样,倒是比咱们还逍遥自在啊!”

    曹仪在边上感慨,而叶安却是长叹一声道:“诶!这个柳七!还嫌不够扎眼,就算得授官身,也不知收敛些,终究还是要自食苦果啊!”

    曹仪惊讶的看向叶安道:“怎生对他这般看重?”

    叶安苦笑道:“此人填词是好,可亦有才干,心中大有报国之心,本打算将他要到皇城司中,这货却是如此招摇。”

    “你……要这人去往皇城司?!”

    曹仪惊讶的看向叶安,说出这话来便是有向官家举荐之意,而官家显然不喜此人,实是文采极佳,策论为上,才不得已让其金榜题名的。

    看看一甲前三名都是什么差遣?皆为将作监丞,却都外放州府通判,他柳永如何能留在东京城中为皇城司这般要紧衙门为官?!

    但叶安却将要曹仪撵下车道:“我去收破落户,你就不要跟来,铁牛去请柳永长庆楼一叙。”

    “你小子疯了!”

    曹仪无奈离开,他可一点也不看好这个被官家厌弃的填词官,更不明白叶安为何要举荐他,京朝官本就地位高于外放官,而皇城司更是在宫城之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新鲜出炉”的机速司推官

    此时的柳永已年岁不小,风尘流连的他更是显得要比实际年龄大些,刚过四十的他坐在叶安对面怎么看怎么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满脸褶子,双鬓微白,不过气色倒是不错,并非那种被酒色掏空的模样,精神状态极好,大抵是同他金榜题名有关。

    一看他的面相叶安便觉得此人和蔼可亲,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那弯弯的眉毛给人一分钟无时无刻都面带笑意的感觉。

    叶安打量柳永时,他也在打量叶安,眼前这位云中郡侯可没有东京城传闻那般的英武不凡,倒是像个年轻俊美的少年郎,身上儒雅的气质一点也看不出久经沙场的模样,但他却知道这位可是在西北亲自率兵杀敌的猛将。

    “柳先生请用茶,在叶安面前无需拘谨。”

    读书人以年长者为先生并无错处,就算叶安位高权重也能这般称呼,至少让柳永觉得亲切些,他虽温顺但也有几分读书人的倔强。

    微微躬身,柳永开口试探道:“多谢叶侯相邀,柳耆卿何德何能让您如此看重?”

    叶安微微一笑:“无他,唯知尔心中抱负罢了,从先帝朝开始先生科举数十年皆不中第,今年金榜题名却也是释褐为官,叶安打算邀请先生前来皇城司谋个差遣,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皇城司?!”柳永万万没想到叶安居然想招揽他去往皇城司那种地方,别的进士都是外放为官的,而留任东京的机率微乎其微,更让他诧异的是皇城司那种地方可不是文资清流该去的。

    于是柳永果断拒绝了叶安的好意:“耆卿才疏学浅,恐不胜任叶侯的差遣,再者说官员任命乃朝廷之用,岂能私相授受?”

    叶安哈哈大笑道:“先生谬误,我叶安可不是不按规矩办事的人,身为天章阁直学士,有进言之权,或许官家会考虑将你调任我皇城司也说不定哦!再者说,你就不想一展胸中抱负?为国出力,为这繁华宋世所用?就算你授官也是推官一职,出外州府也不得大用啊!”

    柳永这般年岁的人应该早已看透世事,可柳永恰恰相反,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他若是能放下胸中抱负也就不会在这般年岁还来参加科举了。

    被叶安这话一蛊惑,顿时犹豫起来,片刻后道:“柳永不才,若能为国谋事,不敢推辞,但绝不为昏聩度日之官。”

    叶安哈哈大笑道:“放心,绝不会让先生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皇城司之重事关国鼎,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是人才招揽,叶安当然要把话说清楚,他要让柳永担任机速司推官,用他的才学和能力为大宋进行情报收集和分析工作。

    读书人最擅长什么?自然是归纳总结,否则《论语》从何而来?

    柳永不光有才情,更有多年游历的眼光和见识,他写的策论叶安利用特殊渠道已经看过,见解独到,且最符合大宋的国情。

    叶安一直认为合适的才是最好的,赵祯没点柳永为“三鼎甲”之一实是大宋的损失,不过倒是给了自己招揽的机会,也非坏事嘛!

    虽然进士的人事任用都是外放,但也并非没有例外,如果文章些的特别好,也会被皇帝直接任命到馆阁之中做勘校留任东京。

    向赵祯要人并不难,尤其是柳永这种不受待见的,又不是授予他馆阁清要的官职,更是不在话下。

    叶安的劄子很快便得到赵祯的批复,酌情给予柳永机速司推官一职,但只授予其正九品登仕郎之衔,可见依旧不是很看好他。

    要不是叶安从中斡旋,柳永根本连正九品的品秩都不会有,真宗批判过的柳永,赵祯作为儿子不可能对他加以重用,否则便等同于抽自己老爹的脸面。

    不过这对叶安来说并非坏事,皇城司的推官本就不需多大的官衔,只要能办实事便好。

    连柳永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快的被分配到皇城司,看着手中的文书和官服,再看看对面笑眯眯的云中郡侯,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叶郎”在官家面前的信任如此之高。

    对于叶安如此推崇自己,柳永很是高兴的,毕竟大半生襟袍未开,眼下还有多少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现在能进皇城司好似比什么都强。

    就算兄长写信来劝,柳永也并没有回心转意,尤其是在叶安带着他参观了机速司之后,敏锐的发觉到这里对大宋的意义重大。

    “机速司上下以收集整理情报为主,北至辽朝,南下大理,西至党项,东到倭国,凡四方之国消息皆入其内,也需培植间人,在敌国组织情报,如同蛛网四通八达!”

    这番话让柳永目瞪口呆,但这还没有结束,瞧见他惊讶的表情叶安继续道:“其情报之内容包罗万象,上至朝堂政府,下至贩夫走卒,越细越好,从商铺贩卖之物价格几何,百姓所需几何,便可知我大宋贩卖何物为上,这是对经济上的帮助,从大宗粮食运输至何处,可知兵卒去往,从铁器之多寡可知其装备所需多少,这些随是细枝末节,可到了我们手中便有大用!你在这里虽为推官,但需学之物甚多啊!”

    叶安带着提醒的意味告诫这位“新人”,而柳永是万万想不到一个机速司居然会负责如此多的消息收集,还要培植间人,一时间竟有些担忧。

    稍显紧张的对叶安道:“耆卿才疏学浅,恐难胜任此职啊!”

    叶安笑了笑:“本侯倒是看好你的才学,没人生而知之,只要肯用心学就一定能学会,学好,最重要的是善于观察,沉下心来,莫要在那莺莺燕燕之中太过流连啊!”

    柳永老脸一红,心虚的看向叶安道:“惭愧,惭愧,只是填词半生,又结下诸多孽缘……终究不舍。”

    谁知叶安却摇头道:“这也并非坏事,最少这层身份倒是能给你有效掩护,至于官职差遣,我自会给你遮掩,只说是皇城司采办之官,寻常你也多随货车进出以掩身份。”

    柳永微微一愣,随即感叹道:“叶侯当真是精明强干,耆卿并未想到这些。”但在心中他却是长舒一口气,若是叶安让他莫要与旧相识来往,那还真是做了负心汉。

    但同样,从叶安的话语中他也明白,机速司的责任重大,以至于需要掩护身份,转头看向对面笑眯眯的叶安,柳永总觉得自己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章间谍与反间谍

    原本以为柳永被留任东京城会在朝中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可事后结果却平静的令人怀疑。

    叶安有些不解为何没有御史弹劾他,更没有朝臣对此表示不满,曹仪当初可是提醒过自己的,但现在看来好似不是自己吃亏,也不是旁人吃亏,而是柳永吃亏了。

    后来稍稍打听才从皇城司的官员口中得知,原来在文臣清流看来,进了皇城司就等同于前途受阻一样,在这里的官员要么是天家心腹,要么便是在朝中受到排挤的。

    柳永作为景祐元年的三甲进士,没有得授外放之官却在皇城司中担任推广,实是明升暗降的待遇,没有鸣不平就罢了,谁还会嫉妒?

    更让叶安无语的是,不少官员甚至觉得柳永同自己有什么过节,否则为何要调任他去往皇城司断送前途。

    这下叶安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是看重了柳永的才能,明明是皇城司能发挥他的作用,到头来却说自己是在打压人才,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不过让叶安欣慰的是柳永的态度,自从他在机速司当值后,便对这里的事物越来越上心,处理公务的速度很快,学习的速度更快,在诗词上有如此精湛技术的人,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很快叶安便发现柳永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业务”了。

    他是管理者,对各项事务的安排井井有条,已经能堪比寻常官吏的水平了,这样的速度令叶安都为之惊叹。

    时光飞逝,几个月的时间里机速司已经得到了迅猛发展,而柳永也见识到这个特殊情报机构的厉害,无论是党项还是辽朝,各种各样的消息纷至沓来,其实眼下的机速司情报建设还只是初级阶段,并没有在各国发展出情报网络,但这却足以让柳永带着下属忙活好一阵。

    大宋上下都因为景祐这个新年号而觉得万象更新,只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在东京城的读书人还沉浸在金榜题名的兴奋中,在百姓们还在春季到来时的感叹中,意外发生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宋的贺辽正旦使章频卒于辽境!

    一时间宋辽两国的关系瞬间紧张起来,而与此同时久留东京城的耶律翰也立刻寻到了皇城司,作为辽朝使者,他本应随使团返回,但他因榷场通商之事留了下来。

    章频之死刚传到东京城他便立刻来寻叶安,为的就是希望通过他传递给大宋官家克制的信息。

    贺正旦使不是寻常使者,并且章频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返回东京城的路上死于辽朝境内,叶安稍稍一想便知晓这绝不是辽人所为。

    而耶律翰也急急的赶到皇城司衙门,按理说他应该最先去往鸿胪寺才是,如此仓皇前来定然是要将事情解释清楚,避免两国发生摩擦。

    但看着急急火火的耶律翰,叶安故意沉思道:“此事可大可小,尚不知章频因何而亡,若病亡路上,到也是体现了他的精忠报国,若被人刺于回朝路上,那此事便会引起我大宋朝野之公愤啊!”

    耶律翰大惊道:“我辽朝与宋乃兄弟之国也!如何能做出这等不耻之事?再者说两国大宗通商在即,在这个关键时刻亦不可了能犯下如此愚蠢之错啊!”

    叶安缓缓看向西北淡淡道:“先是你辽朝使团在我大宋遇袭,再是我大宋使者猝于辽朝境内,若非双方所为,那便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

    耶律翰惊讶的看向叶安,见他看向西北低声道:“莫不是党项人所为?”

    “这我便不知晓了,只是党项与我大宋多有龃龉,接下来的日子恐不太平,也不知你辽朝会瑞和处理此事,平息风波。”

    耶律翰从叶安的话中听出深意,立刻胸有成竹道:“叶侯放心,我大辽万不会让贵朝寒心,中京道以有诏书赐下,遣内侍就馆奠祭,命副使吴克荷护其丧,以锦车驾橐驼载至中京,敛以银饰棺,具鼓吹羽葆,吏士持甲兵卫送至白沟。”

    这般高规格的厚葬护灵便是叶安听了都觉惊讶,但随即也明白耶律翰的意思,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既能抚慰章频之亲眷,又能顾及我大宋之颜面,朝臣上下不会再多龃龉,但该查清的事我相信辽朝的宿直司也会查明。”

    耶律翰目光微微一凝,宿直司乃是大辽宿直皇宫之所在,也是类似于大宋皇城司一般的机构,内置刺事局,以刺探周边军情,民情为要,叶安能准确说出来也不难知晓,大宋的间人早已渗透到辽朝。

    瞧见叶安似笑非笑的眼神,耶律翰也果断点头道:“叶侯放心,真相自然会查的水落石出,给贵国一个交代!”

    两人这番对话已是心照不宣,双方都在派遣间人以刺探消息,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不过要看的便是谁家更为高明些。

    谁知叶安并没有打算结束这场对话,而是笑眯眯的开口道:“我最近倒是在东京城听了一则趣闻,说的是一无足美妇的轶事,不知耶律使者有没有兴趣听?”

    耶律翰眉头一挑笑着道:“美妇而无足,可惜了些,愿闻其详!”

    叶安大笑道:“其父载之于独车,自邺南游东京,乞丐于市,日聚千人,至于深坊曲巷,华屋朱门,无所不至……你觉得奇怪否?”

    耶律翰摇了摇头:“这有何奇怪的,以这般怪异蹊跷之事引人注目罢了,去往贵处自然也是为了满足权贵之家的好奇,算不得高明。”

    叶安拍手附和道:“说的好啊!但我皇城司的人却发现这对父女极不简单,多牵扯我皇城司诸多案件,恐其为奸人之领袖,应早做防范,更有甚者打算戮之于市,但被我所阻。”

    “哦?叶侯为何心肠一软?这种人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啊!”耶律翰的表情极为放松,满是无所谓的说道。

    叶安却从中发现端疑,面露微笑道:“当然是……为表诚意啊!再者说以被识破的间人还算得上什么间人?我皇城司有得力干将带人围绕左右,也不怕有所损失。”

    耶律翰叉手感叹道:“叶侯果然年少英才,又有怜悯之心,佩服,佩服!”他以知晓叶安是在自己面前故意示威,更是在强调诚意。

    叶安回礼一揖急着端起茶杯道:“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探事之道你来我往,莫要赶尽杀绝!耶律先生慢走不送。”

    这是在端茶送客啊!耶律翰即便一百个不愿意却只能接受,眼下辽朝的间人被人识破,甚至还被卖了人情,自己就算再恼怒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笑着起身回应道:“叶侯留步!”

    在不经意间双方已然交锋数个回合,耶律翰知晓这是在卖自己的人情,也是留下后手,若有一天宋人的间人领袖在辽朝落网,也应留其性命。

    只不过眼下却是皇城司技高一筹,刺事局在东京城的详稳已经暴露,说不得其他间人也被人家挖出了七七八八!

    耶律翰回头看了一眼皇城司漆黑的牌匾,一时间竟不知当下皇城司的深浅,更不明白叶安是如何将皇城司变的如此精锐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边关急讯

    很快关于章频之死的详细消息便传到了东京城,辽朝皇帝耶律宗真厚葬于他,并且命人一直护送到了中京,亲自去往灵堂慰问其亲属,并召见大宋派遣去的臣子多加嘱咐。

    他做的一切出乎了大宋朝堂上下的意料,也让赵祯立刻给出回应,在资政殿中召见耶律翰曰:“两国睦邻友好,不因此事擅起刀兵,致使边州百姓生灵涂炭。”

    耶律翰临表涕零,大声称赞道:“宋国皇帝陛下高瞻远瞩,心怀天下,实乃两国之福也!”

    待耶律翰退走,叶安便从閤门处走出,赵祯瞧见他不屑的模样便笑道:“该有的场面话虽不得当真,但也知晓其意,你这般作怪可是不妥,有失身份!”

    叶安躬身道:“回禀官家,此事确同辽人无关!”

    赵祯微微皱眉:“那是否与党项有关?”

    “亦无关碍!”叶安苦笑道:“章频乃积劳成疾,又遇水土不服,机速司来报其病亡前以腹泻多日,又染风寒之症,行至泽州便一病不起,大病之下又思归国这才……”

    赵祯一时不忍,摆了摆手道:“之前因其上疏不可废后,朕还将其贬斥饶州,今日想来倒是觉得亏欠良多。”

    话都说到这里,叶安自然要安慰于是便道:“后来官家不是起复他为度支判官了吗?以复入三司其解心结必定早已解开,眼下还是该抚慰其家人,让朝臣宽慰,让百姓信服!”

    赵祯点了点头,这本也是他想的,随即对陈彤道:“拟词头,遣其子章访北上辽朝,乘传扈其柩以归,回则赐官三班奉职,以示皇恩。”

    陈彤赶紧记下便派人将词头送往中书省翰林院承旨所在,自己则是站在殿外环顾左右。

    指了指陈彤,赵祯笑道:“瞧见没有,这杀才已知晓朕要同你说话,自己便去往殿外了,倒是对你颇为信任啊!”

    叶安苦笑道:“臣下是个性格随意之人,还是多多规矩的好,免得御前失仪,习以为常,届时官家不满臣下又要遭罪了。”

    “哈哈哈!好你个叶安,在这等着朕呢?自是不会让你在这事上受苦,同朕去偏殿,今日得了开春新茶,朕一人独享颇为无趣,倒是同你共饮最是舒坦!”

    对于叶安,赵祯从未见外过,不知为何,当初大娘娘也是如此,总把他与秦慕慕当作自家子侄,不,甚至比刘家那些外戚更为亲近些。

    偏殿之中便少了正殿的威仪,赵祯随意的坐在上首,可能是多年习惯,就算是随意坐着也让叶安觉得是端坐,那种帝王气质没有半点减少,他也只能小心的陪坐在下首准备茶水,恭敬的给赵祯奉茶。

    这已算是君臣之间最好的状态,否则叶安应该肃立下首,躬身请茶,那可就更累些,与帝王共饮可不是好事,万一有个错处,那都是御前失仪之罪,可大可小,全看皇帝心情。

    所以叶安自始至终认为,来自皇帝的关心完全是一种遭罪……

    “章频之死耶律宗真尽显帝王风范,朕自不能以此刁难辽朝,不过西北最近却是不太平,李元昊蠢蠢欲动,虽表面对我大宋与辽朝俯首称臣,甚至纳贡不止,可私下里却是车马、服饰、仪卫都是按照帝王之制,已然逾越了。”

    这是赵祯最近所担心的外事,消息正是来源于甘凉,叶安当然知晓微微皱眉道:“官家圣鉴!机速司也有消息,杨守素上谏元昊曰:神武立功,德威御众,要必建元表岁,以示维新,国家累世经营,规模宏远,犹遵中国旧号,岂足彪炳皇献,昭示区宇?”其以有建元之心,不可不防!”

    赵祯摸索着下巴上刚刚长出的胡子微微叹息:“朝廷眼下并无多余之力牵制党项,西北就靠甘凉维系,实在是分身乏力。皇城司最近还是要多多关注西北才是。”

    叶安赶紧道:“臣下明白……”

    如果说赵祯是个守成之君并没有错,就算是心中有对党项和辽朝的攻伐之心,但也只是想法,但从没有为战争提前做出准备。

    就算是叶安将景祐火枪献上,他也只是命令三司拨款西北火器司钱财继续研发而已,从未考虑过从当下开始积极备战,准备所需。

    但你不准备战争,别人却已带着战争隆隆而来!

    东京城的御道上迎来了一名骑兵,飞马奔驰的速度让众人闪避,已经很多年没瞧见有人敢在御道上策马了,不少人等着看热闹。

    可惜他们看到的不是热闹,而是边关急讯!

    当巡城御史和虞侯瞧见他背上的檄羽后便立刻驱散御道百姓,从南熏门开始一路清理围观者,马背上的骑士一言不发,神情疲惫,这绝非是好消息。

    宣德门上的禁军瞧见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以及檄羽后便立刻打开了宣德门,并且派人将消息送至两府。

    另一边骑士以至嘉肃门,宫门内侍瞧见后脸色大变,立刻唤来当值入内内侍省内侍殿头耿守山。

    耿守山在瞧见牛皮包裹的信桶以及上面的蜡封后整个人大惊失色,急急的开口道:“边州出了何事?”

    此时的骑兵已经喝了内侍递来的暖饮子,恢复了些体力达到:“府州有警!”

    不等他说完耿守山抱起牛皮信桶撒腿便往禁中跑,一群内侍跟在他的后面拱卫,不敢有片刻耽误。

    就当叶安与赵祯畅聊时,耿守山闯入资政殿,殿外的内侍刚要阻拦他便是俩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子。

    打着哈气的陈彤瞧见他怀中的信桶不等被打内侍哭诉便立刻道:“何地出了事?”

    “府州!府州有警!”不等耿守山说完,陈彤“呀!”的大叫一声便接过直直的冲进偏殿,而殿中的叶安与赵祯惊讶的看向他。

    “有些事就是这般不禁念叨,你看看吧!”赵祯看过书信后并没有惊讶,而是长舒一口气。

    叶安接过才发现,这是一份边关军情,而不是险情。

    李元昊派人在府州边境地区地势险要的三百余处地方修筑堡寨,并召集一些老弱残兵为先锋,其主力部队尾随于后,向府州发动进攻,但宋朝边将折惟忠眼光独到,在李元昊的兵马抵达前便以将堡寨中的老弱残兵给驱逐,并焚毁堡寨百余处,留下了一些对大宋有利的驻守士兵,以至于李元昊无功而返。

    这份警讯就是折惟忠发出,并且认为李元昊在打府州的主意,很可能在近期内大规模入侵府州。

第一百七十二章帝王心思

    对于西北的突发事件,赵祯并不怎么重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府州边军又一次挫败了李元昊的侵袭计划而已。

    党项人这些年来就没停下过侵袭的手段,但袭击府州实在是个错误的选择。

    不是赵祯托大,实乃府州情况特殊,远山而近旷,府州城更是形似靴状,墙高三丈,夯土石砌,城垛以砖砌成,实打实的一处平地险要。

    唯有东南有山相依,但也成为府州的屏障所在,想要攻下折惟忠镇守的府州城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大宋在进攻上多为短板,可在防御上却是固若金汤,已经很多年没有丢失一寸土地了。

    突然传来的消息只能说明折惟忠的警惕,却无法让赵祯为此调兵遣将时刻防御党项人的继续侵袭,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党项人还会继续在府州搞小动作。

    只不过叶安并不这么认为,躬身向赵祯建议道:“官家,李元昊为人心思缜密,府州易守难攻其断然不会轻易有所动作,对于党项人而言老弱残兵亦是战力,绝不会平白牺牲,更何况修建堡寨数百处为的不是侵略如火,而是徐徐推进,大有蚕食之相!”

    赵祯苦笑道:“朕也想调兵遣将护佑府州,可只要一动,边州各有疏漏,若李元昊调虎离山又该如何?况府州乃是边州,朝廷若调兵,所需万巨之多,三司可是没多少钱财了。”

    想想也是,今年的夏秋两税还没收,眼下正是对汉家最为重要的春季,春种已经开始,别说是朝廷,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没有多余钱财。

    防守永远是以逸待劳的最好策略,就算李元昊侵袭府州,折惟忠也能依托府州城固守作战,党项人的损失要比大宋多得多。

    打仗有时也是在打经济,府州一地被耽误的农时完全能通过其他州府补上,而当党项人却是在春天耽误自己的农事。

    无论是对汉家还是对游牧来说,春天都是最重要的季节之一,春天耽误下来的事会在整整一年之中有所反应。

    只不过面对赵祯的平淡,叶安却觉得李元昊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刚要说话却瞧见赵祯表情上的不耐烦随即一惊,或许他考虑的问题和赵祯的想法完全不同。

    赵祯不想支援府州最大的问题不是李元昊,而是府州的折家!

    太祖当年命人编篡《五代史》,成书后多有御览,那时便称折氏“代家云中”,乃地之大世族!折家数代皆为将门,折氏家族崛起于黄河以西,以府州为基,历来抗击党项,可同样被朝廷忌惮。

    双方之间互为需要,折家算是大宋官方承认并且在编制的边州武装力量。

    并且折家与杨家联姻,杨家虽也是将门可那是在东京城的将门,天波府就在西水门附近,杨家手中有兵权赵祯一点也不担心,可折家不一样,折家远在府州,朝廷鞭长莫及,对于边州武将上下皆是如鲠在喉。

    折家能有如今地位,不光是靠数代经营,更是用赫赫战功给换来的,朝廷之所以如妥协也并非是看在折家的功劳上,更重要的是不想激怒折家,使得折家背叛大宋。

    看似不可思议,可实则这就是现实,所以这次折惟忠上疏不光是为了得到支援,更多的是在向朝廷,向赵祯表忠心,而赵祯同样也知道这点,但回应却是如此平淡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叶安不愿搀和到这件事中,赶紧抽身事外,起身告退,而赵祯也没有挽留,只是笑着说道:“看来你也知晓其中深意,莫要与折家来往太密便是。”

    能让身为帝王的赵祯如此提醒,也算是对臣子的最大信任,叶安立刻道:“臣下遵旨。”说完便躬身退走。

    而陈彤见叶安走出殿门便也躬身道:“叶侯慢走。”一个转身便进入殿中伺候赵祯茶水去了。

    同叶安聊了许久,既表明了对府州的态度又顺便敲打了一下叶安,赵祯心情大好便对陈彤道:“走,今日去往曹氏那里用膳。”

    陈彤眼睛一亮,这段时间官家嫌弃曹氏长相一般,极少去往曹氏所在的平乐宫,今日看来心情极好,赶紧道:“官家,奴婢听闻曹氏擅制小食,各种糕饼果子奴婢听都没听过,您要不试一试?”

    赵祯微微一笑,这点小心思哪能瞒得住他,随即道:“那是自然,传自阳城县君的手艺能差得了哪去礼部已经定下,九月十八大册皇后位,朕既已选她为后,便要多多亲近,免得人说帝后有隙,天下不安。”

    说完又无奈的砸了砸嘴道:“只不过相比宫中的莺莺燕燕,曹氏实属一般……”

    陈彤眼睛一转连忙道:“官家,奴婢也觉得曹氏寻常,但寻常百姓家都说女子之贵在其德行而非其表,您看看咱们朝中的文臣武将,哪一个家中正妻有出彩的?哪个诰命夫人不是姿色寻常?美艳动人者皆是妾侍,妩媚妖娆者皆为外室啊!”

    “哈哈哈……你这杀才,倒是将这些了然于胸,亏你是个宦官!不过这话倒也在理……不对,叶安家的那位可不是!阳城县君乃是正妻,为何有倾国倾城之姿?”

    陈彤挠了挠头,瞧见赵祯揶揄的笑容便苦笑道:“官家,天底下有几位女子能同阳城县君比的?就是一尖尖也比不上啊!此乃敢敲登闻鼓的奇女子,举世无双嘞!”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会夸人,若曹氏能有她一半的眼光和才干,朕这后宫便太平了。”

    这下陈彤不敢搭话,也只有官家会用一位县君同未来的皇后相比,自己可不敢妄加评论,否则话传到曹氏那里,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当赵祯抵达平乐宫时,却瞧见这里随在初春可景色极好,绿意盎然的花卉修建精致,摆放的也是极为恰当,而宫中一看就是被重新装修过的,游廊,小亭,露台,宫殿简洁大气,更有诸多贴心的家具放置。

    陈彤早已命人传来话,曹氏准备了许久,此时正在更衣,听说她刚刚亲自下厨去了。

    身着宫服的曹婉从殿中走出赵祯便觉眼前一亮,这简直是换了一个人,红色的襦衣、淡绿色的褙子再配上略带靛蓝的对襟将她的肌肤衬得雪白,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是要说出话来。

    殷红小嘴、柳叶弯眉,细长鹅颈,都让赵祯目眩神迷,这还是那个长相平凡的将门曹氏吗?这番打扮就算是宫中的美人也无法相比吧?!

    巨大的改变瞬间让赵祯有了惊喜感,也让他之前的失望化为满足,他哪里知晓曹婉为了取悦他,在秦慕慕的兰桂坊学了整整三个月,从画眼线到描眉,再到健身塑形,她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为帝图皇

    对于折家,叶安还是颇为了解的,且不说在后世已将折家军描述成可媲美岳家军的存在,单单是他在甘凉时便对折家多有耳闻。

    西北除了甘凉有对党项的一战之力外,便要数府州的折家了,此时在东京城或许还听不到折家军的名号,但在西北已成百姓皆知之事。

    折家军无论训练还是装备都要比朝廷的其他边军强上许多,至于管理就更不用说了,边军将帅多有暗中克扣钱粮,但折家军却极少这么做,几乎所有钱俸按时发放,他们知道官兵就靠这些钱粮养家糊口,若再从中克扣岂能有杀敌忘死之心?

    但越是如此,折家军便越是另类,没办法,在大宋若你不同旁人一样,就算做的再正确也是错的,就是朝中另类。

    你折家上下没有一人在东京城中当差,没有亲眷在东京城中生活,还在府州经营多年,手下兵多将广,所有兵饷按时发放且向朝廷索要全额钱粮,你这是要干什么?

    府州边军到底是朝廷的边军还是你折家的私军?要知道你养兵的钱财可是朝廷出的!

    这或许才是折家军不受赵祯和朝廷上下待见的原因,要知道此时的折家军在府州以经营数代,若按军功算多少也能封侯了,可到现在折家一个封爵都没有。

    说到折家,就连曹仪那种将门纨绔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西北将门第一家!满门血性男儿!”

    为何这么说?因为到折惟忠这里,他的同辈之人已经死的干干净净,折惟正,折惟信,折惟昌,尽数战死,若折惟忠重蹈覆辙,折家这代人就一个不剩了,说的好听是舍身许国,说的不好听便是断代。

    唯一只能依靠家中的旁支长辈照拂年幼的孩童,待其长大后再度振兴折家,那又是多少年后之事,对于眼下的折家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所以折惟忠这一次向朝廷的求援很大程度上实在试探赵祯与朝廷的态度,叶安想明白这些后只能为折家感到无奈。

    这也不能全怪赵祯或是宋廷,实在是你折家不会做人啊!

    一边想要自立,一边又拿着朝廷的钱粮,且不说大宋,就算是别的朝代这种做法也难以长久,说的不好听一点,府州的情况同党项有何区别?

    为此,就算是放弃府州,赵祯也不会给折惟忠提供多少帮助,除非党项人冲击府州成功南下,到那时党项的军队已被府州的折家军拖延许久,南下侵略也不过是劫掠一番而已,不可能长久作战。

    届时支援兵马只需围堵,很快便能逼得党项人退走,而府州和折家军却必然元气大伤,赵祯定会想尽办法的让折家军挪窝,以照拂折家的借口下旨其迁到东京城,于是西北将门第一家将立刻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叶安不禁感叹赵祯是真的学会了帝王术,这几乎是一种光明正大的阳谋,甚至不惜借用党项这柄刀。

    可惜在叶安看来赵祯的手段实是让人寒心,且不说多少人能看出其中不妥,单是内部矛盾借用外力来处理,随时随地都可能引发更为惨烈的后果。

    这几日叶安的心情很不好,睡觉也是睡的不踏实,总觉得西北会发生什么,但无论是丁小乙还是平安商行都没有党项异动的消息传来。

    柳永看着焦躁的叶安小声道:“叶侯,咱们机速司的人已经派去了党项,暂时还没有消息,如果李元昊有异动,咱们定能知晓。”

    叶安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可西北太大了,在没有完善谍报网的情况下,想要监视整个党项还是力不从心,机速司在这一块要抓紧,别的国家和地区都能放一放,唯有党项不敢怠慢,全力以赴才是!”

    柳永微微点头,但随即无奈道:“官家今年下旨,限制凉州榷场,只有几个为数不多的商号能同党项交易,若能全面放开,或许咱们渗透的速度会更快些。”

    叶安一边翻看桌上文书一边摇头道:“不可能,别说是官家不愿意,便是李元昊自己也不愿意,他可不是李德明那种只想着打仗,作战的统帅,他的脑袋里也装着国计民生。今年甚至敢改元广运,就差登基称帝了,而这也是国朝最不能容忍之事,以其性格我大宋与党项必有一战!”

    听到这里柳永的冷汗便以布满后背,他掌管机速司这段时间没少看关于党项的情报,越看越觉得心惊,党项人在战力上几乎碾压西北,只是因西州回鹘的牵制而无法动用全力。

    至于兵败青塘,也正是这个原因,若其完全占据河西之地,击溃西州回鹘让那里成为党项的大后方,那便能积蓄力量同大宋一战。

    这是柳永能想到的最可怕后果,而叶安的看法却不仅如此,党项是一个极有生命力的半游牧半农耕民族,他们品尝过艰苦的滋味,并且一直没有忘却,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难以在拉锯战中摧毁,何况他们还有向西撤退的庞大纵深。

    就算号称上帝之鞭的蒙古人,也在南宋覆灭后的一年才彻底摧毁党项人所建立起来的王朝。

    在叶安眼中,大宋并不应该恐惧北方的辽朝,此时的辽人已经享受了太多传统汉家带来的红利,让他们的生活完全无法退回到曾经茹毛饮血的时代。

    党项则完全不同,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在李元昊的带领下党项人不得已开始了向曾经的清苦开始蜕变,李元昊采取了一系列新的文化措施。

    首先废除唐、宋“赐”给党项王族拓跋氏的李、赵姓氏,改姓“嵬名氏”,自己更名曩霄,号“兀卒”今年三月开始,李元昊又向境内党项部族下达了“秃发令”。

    他自己率先秃其发,穿耳戴重环饰,强令部族人民一律执行,限期三日,有不从者处死。

    这是何其果断和高效的手段,一时党项部民争相秃发,而在服饰上,李元昊“衣白窄衫,毡冠红里,冠顶后垂红结绶”,官员也需按等级职别规定服饰,庶民百姓,只准穿青绿色的衣服,以别贵贱。

    这一些的措施才是最让叶安和柳永恐惧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元昊已经彻底与中原割裂,完完全全的想要把党项从汉家独立出去,为的就是方便建国,否则中原已有的文化体制拿来就用,不比自己发展不成熟,不完善的体制要方便太多了吗?

    可“真香定律”在他那里完全没用,“事出有异必有妖”连柳永都发觉李元昊这是在为帝图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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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