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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六章劝农官

    当一个人在朝堂上混的久了,自然也就成了人精,这一点毋庸置疑。

    即便是范子渊也是如此,更不用说身为三司使的范雍了。

    他完全是在以退为进,逼着叶安在捞到一波钱后便把活字印刷的技术进行公开,但他并不知道叶安需要的也正是这一段时间。

    活字印刷看似简单,只需要把原本的雕版变成活字就好,可事实上技术的更新升级才是叶安赚钱的大头,活字印刷很简单,但大批量高质量的印刷才是物美价廉,薄利多销的好策略。

    范子渊不懂这些,更不懂叶安与范雍之间刚刚经历了一场博弈,他只知道叶安的家学实在太过神奇,居然连活字都能运用的如此之好。

    只要是读书人就没有不懂印书之重要的,印的好不好,书中可有模糊错误的地方,这些都关乎到这一套书的质量。

    而眼前叶安印制出来的《两种农书》不光外观精美,里面的字迹也是整洁清爽,并且用的还是方方正正的唐楷,只要是识字的人就都能看得懂。

    “土豆应分为数块,大小以方寸之间最为合适,取其一下于田地之中,洒水些许…………”范雍一边念叨一边微微点头,果然书中的内容浅显易懂,尤为方便农官讲给百姓们听。

    轻轻合上书册,范雍笑道:“这本老夫便取走了,回家也能在后院之中种下土豆和地瓜!记得派人送一份去往宫中。”

    瞧见范雍要离开,叶安赶紧叉手道:“范公放心,叶安已经为官家和圣人准备了两本,明日给官家讲学时便送入宫中,不敢忘的。”

    看了一眼叶安,范雍微微点头便准备离开,在路过叶安身边的时候小声道:“我这侄儿乃是老范家的顶梁柱啊!虽不及你叶安,但才学也是极好,若是你那格物之学可传教外人,不妨…………”

    “不甚荣幸!”

    叶安一句话便让老范喜笑颜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范子渊道:“好好学!万万不敢辜负人家的家学!”

    边上的范子渊原本还是莫名其妙,但随即惊喜的连连点头,在他看来格物之学毕竟是叶安的家学,自己不好随意求学的,没想到伯父一开口叶安居然答应的这般痛快。

    待范雍走后,范子渊便熟络的挤了挤叶安:“本以为你要敝扫自珍的,怎生这次松口要把格物之学教给别人?”

    叶安哈哈大笑:“谁说我要敝扫自珍的?官家可是学了格物之学的,本就打算在京中推广格物之学,但不得门路,不光教你,连我庄子上的匠人们我也是要教的,你若是想学便每五日去往东京城外的叶庄,我在那里授课,还有别忘了待束修。”

    范子渊不满的撇了撇嘴:“咱们兄弟之间还需要束修,你这小子当真是个吞金兽,想钱想的都癔症了!”

    叶安嘿嘿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怎么,我合乎法礼的赚钱难道都不行?哦,对了你打赌输了,五顿食为天的宴席,一顿也少不得!”

    “果是无商不奸啊!”

    “你说这话可要小心了,东京城中的权贵之家哪家没有铺面的?便是你范家不也有文房生意?怎么连自己家都不放过?”

    范子渊无奈的摸了摸额头:“我发现同你说话有时候能被气死,你这张嘴从来便不饶人的!”

    “范兄过奖,过奖!”

    两人斗了一会嘴后气氛便轻松许多,从今日开始司农寺的良种推广便要从理论走上实践。

    周光祖召集了所有从属司农寺的农官,其中不乏一些胡须略有染白的老人,当然更多的是身强体壮的中年人,从他们沧桑的脸上就能看出,这些人是真的每日风吹日晒,常年与土地打交道。

    “这些人都是我司农寺最后的家底了,从太祖开始我司农寺职权凋敝,唯有这些劝农官无人碰触,甚至是每年朝廷的赏赐也不曾克扣过。”

    叶安毫不惊讶,毕竟农官在大宋是个另类的存在,早就听王渊说过,他们都是耕读传家的子弟,对农事熟络无比,又是读过书的,适合这个位置,可一旦做了劝农官虽说也是官身,但不知为何在朝中却升迁无望,唯有旱涝保收才是他们唯一的保障。

    这个官位其实就是用来笼络那些低价官员之后的,至于为何低价官员需要笼络……为国而死的人终究还有利用价值的。

    虽说是面子工程,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劝农官对农事的精通确实是田间地头的好把式,在《良种农书》发放到他们手中的时候,这些劝农官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得到这样的书册和这般的待遇。

    “尔等皆是我司农寺的劝农官,亦是我司农寺中之肱骨!国以民为重,民以食为天,良种亩产之巨诸位在司农寺的官田中已经见识过了,这般的良种若是推行天下,于国于民皆是福瑞之举!尔等肩负之重无须本官多言!”

    范子渊的话虽然简单,但却让在场劝农官激动万分,无他以,这些人一直是司农寺中的上不去也下不来的“老人”自然知晓职责所在,以往也就是在东京城附近劝农,传授耕种技巧,观察农时和土地里的墒情,但现在不同了,良种的出现是大宋的祥瑞,没人比他们清楚其中的意义,而他们这些人必将受到朝廷的嘉奖,或许会有出头之日也说不定。

    叶安的任务就是趁热打铁,看着这些劝农官的情绪起来了,便站在台阶上开口道:“诸位在我司农寺也是有些年头的老人,虽不是高官厚禄,但圣人官家却从未看轻过你们,便是先帝大行举国皆哀,削减用度之时,尔等的薪俸也未曾有过克扣!如今推行良种于国有功,圣人官家必有厚赏!诸位当共勉之!”

    这就是更加直接的表明了利益,虽然让范子渊有些不舒服,但在场的劝农官们却兴奋异常。

    有时候就要用最直接的语言阐述厉害,这样才能促使别人相信你,用那么多的“微言大义”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有何用?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好处是什么。

    以利诱之才是对这些劝农官最好的手段,这些人早已过了“愤青”的年纪,用那些为国为民的理想与抱负来感动他们,远没有用利益的诱惑来的实在。

第六百五十七章司农寺的“首秀”

    原本叶安以为推广良种这件事会在朝堂上嫌弃轩然大波,但他错了,这几日最受关注的并非是土豆与地瓜的推广,反而是附带的活字印刷。

    朝堂上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叶安的活字印刷很快便在范雍“无意”的宣传下满朝皆知,尤其是在中书门下拿到备份的书册后,更是惊叹于活字的印刷质量以及成本的低廉。

    这不是范雍说的,而是王曾和吕夷简在拿到书本后第一时间得出的推论,活字的好处很明显,摆在台面上的事情又有多少的秘密可言?

    司农寺的劝农官已经开始在东京城周边奔波了,好在从一开始司农寺的推广行为就是从东京城开始,由内及外,由近及远所进行,为的就是增加传播的速度,毕竟东京城乃是大宋最为繁华的所在,也是天下漕运的汇聚之地。

    来自大宋各州府,甚至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有,一旦土豆和地瓜在东京城推广开了,这两种全新的根茎淀粉类食物会立刻风靡大宋,甚至是大半个世界……

    而正确的种植方式和科学的培育才是掌握这道财富密码的关键所在。

    即便是朝堂上出现反对的声音,即便是有人担心土豆和地瓜会泄露出去,叶安也是极力上谏并暗中对刘娥阐述其中的道理,于是自然也得到了刘娥的支持,而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给十字大街附近的司农寺驻兵了。

    整整一个指挥,五百人的金枪班就驻扎在了司农寺边上的旧宅邸中,据司农寺的老门房说,这处宅院是前相公王旦家的旧宅,里面虽说已经荒废,但规模不小刚好适合驻军。

    距离司农寺也仅有一墙之隔,连带着司农寺门口也被金枪班的禁军站满,他们得到的军令也只有一条,非司农寺从属之人不得入内!

    叶安作为司农寺的少卿自然是通行无阻的,因他在军中广为传播的“武曲”名头,金枪班的班直在瞧见他后皆是不自觉的叉手行礼,惹得范子渊腹诽了好多次。

    念叨一句:“人比人的事货比货得扔!”便随着叶安一同进了司农寺,至于其他官吏在瞧见这阵仗后一度认为司农寺是不是要被抄了…………

    “长生你瞧这阵仗,嘿嘿,咱们司农寺现在也是朝中的要害所在了,这可是好事,说不得这次之后司农寺就能把之前旁落的权柄给收回来。”

    叶安苦笑着摇头道:“这只能说明圣人重视良种,但派这么多的兵丁过来也无济于事,种子最终是要放出去的,是要给百姓种植的,这样的守卫根本就防不住有心人,唯一能防住的只有咱们驯化土豆和地瓜的方法。”

    范子渊不满的看向叶安:“即便如此也是好事,咱们司农寺在朝中的地位不同了,虽说比不上大理寺,可依旧是朝廷之重啊!”

    叶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人都派出去了吗?咱们从今日开始便要逐个巡查,说好的,先给百姓的私田中推广,之后才是大户,最后才是权贵的庄子,只有百姓都种上了,才能达到咱们的目的!尤其是不能让那些劝农官以权谋私,破坏咱们的进度!”

    “这你放心,不用你说下面的人也知晓此次的事大,没人敢随意安排,全都要按照《农书》上的规矩来,现在的司农寺可不是原先那样一盘散沙,都卯足了劲要做一番大事的!你小子之前的激将法还真是管用嘞!”

    范子渊有些得意,更是有些佩服叶安,能把司农寺这样的衙门调教的如此规矩,还真是有本事的,自己之前可是做了很多事,但那些还能调用的官吏早已习惯了司农寺的衰落,都是有一日混一日的,从未想过真心实意的做事,而现在他们几乎都把真本事给拿出来了。

    看着官署衙门中脚下生风的官吏,叶安微微一笑:“人都是要有些盼头的不是吗?一群浑浑噩噩的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自然会百倍努力抓住这唯一的浮木,咱们司农寺想要再度受天家重用,亦是要办好事。”

    整理好手中的书册,叶安便带上早已准备好的背包离开了司农寺,和他一样的还有范子渊,两人早已换下了公服穿上了粗衣,背包里放着的也是有用之物,一个个小陶罐,木头的镊子以及方便携带的笔墨砚台。

    无论是叶安还是范子渊都不是单纯的去监督劝农官的所作所为,更多的还是要收集各地的土质,考察地里的墒情,并且要做好记录。

    作为司农寺的少卿,这些事情本不需他们亲自去做,但这是良种推广的开始,必须要做到小心谨慎,等一切进入正轨,便让劝农官自己去做就好。

    叶安更愿意把这次出巡当作一次科学考察,金枪班的都尉何同山本是打算亲自带人护送的,但被叶安一顿臭骂给怼了回去。

    他们这次是要深入百姓间的,要在田间地头上,被一群御前班直护卫着像什么话?!岂不是把农人给吓到了?!

    范子渊腆着脸的上了叶安的牛车,在他看来叶安这辆看似朴素的牛车内部却是相当的豪华,更重要的是比自己家的马车还要舒服!

    在路面上即便颠簸了些,可总有一种奇怪的晃动,让自己感觉到颠簸却又不是那么颠簸的感觉,他可不知道叶安的车厢下是一叠厚厚的减震铁条。

    铁牛对范子渊这种蹭车的行为很是不满,毕竟这是侯府的牛车,几乎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上来,夫人可是极爱干净的…………

    牛车过了南熏门一直从官道行驶到了土路,百姓的田地已经近在眼前,和往日春耕的不同,现在的田间地头已经站满了人。

    一个皮肤黝黑的劝农官站在人群之中大声道:“这是我司农寺的良种,高产的良种,虽不在五谷杂粮之列,但根茎甘甜,绝胜萝卜之类,可当饭食的!”

    “亩产多少?”人群中自然有德高望重的老人站出来发问,面对劝农官这样的官员,一般的百姓多少还是有些敬畏的,毕竟他们身上穿着公服。

    “千斤!”

    发问的老人立刻变得脸色,不是惊讶而是压根不信:“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怎生能胡沁嘞!亩产千斤的良种,老朽活这么大还没见过!更没听说过!若是有这样的良种,这天下岂不是再也饿不死人嘞!”

    “苏翁,去岁便听说朝廷有了祥瑞良种,莫不就是这两样东西?”

    “嘿……给你美的,若是真有这样的祥瑞良种,还能轮到咱们先种?早已被那些大家大户的拿去种了!”

    显然,阶级的思想已经在老人的心中固化,所有的好东西都是权贵之家先拿到,之后才能轮到百姓。

第六百五十八章“好官”的标准

    “老人家,为何就是不信我呢?!我乃是司农寺的劝农官,您也是认识我的啊!怎生话说到这份上反倒是质疑起朝廷来了?这良种可是被圣人亲自敕为祥瑞的,云中郡侯您可曾知晓?这祥瑞良种乃是他亲自向官家,圣人所献,若非这泼天的功劳,圣人又如何能封其为云中郡侯?!”

    劝农官的话还是挺有效果的,最少田垄上的农人们已经开始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叶安的事情已经在民间广为传播,有说他是“文曲星”降世的,又有关于他“武曲星”降世的传说。

    对于叶安不少百姓最直观的认为是他能文能武,还能赚钱!

    普惠商号以及信陵坊对于东京城的百姓来说简直是如雷贯耳一般的存在,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无论是你在文道一途上高歌猛进,还是在兵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你的名头足够大,轶事足够多,那就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

    边上的范子渊不断的怼着自己的肩膀,叶安无奈的苦笑道:“若是能让百姓们都种上良种,我也算是有广而告之的作用了。”

    “广而告之?这倒是个新名头,不错,不错,就是应该广而告之啊!”

    见百姓们略微有些动摇,叶安便趁热打铁的上前道:“诸位,小侯便是叶安,也是司农寺的少卿,今日前来便是来巡查司农寺劝农官之政的,看来诸位还是不太相信啊!”

    “侯爷来了,侯爷,这良种果真能亩产千斤?!”

    见到叶安这个身穿粗布衣的翩翩少年,不少人立刻围拢过来求证,在他们看来,叶安的话要比这司农寺的劝农官要靠谱的多。

    范子渊瞪大了眼睛,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叶安在农人间会有这么高的人气,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似得。

    其他是并不知道,相比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叶安更加容易深入到百姓之中,他已经不知多少次出城去往叶庄了,而每次几乎都会在路过农人们的土地时下地看看。

    毕竟叶庄的土地不能代表东京城外所有的土地,他甚至几次下地帮农人们做活,为的就是寻机会同人家说说话。

    这一身的粗布衣可是有相当大的功劳,当然几乎他每次去人家都会被一眼识破不是农家子。

    但淳朴善良的农人们永远都会热情的招待这个会下地帮忙的贵家公子,随着时间长了,叶安的身份自然也让人家发现。

    所以在东京城外,叶安依旧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几乎提到叶安与叶庄,农人们的反应便是竖起大拇指,一桩桩一件件的夸赞叶安的平易近人。

    农家人在田间地头吹牛,说自己与开封府的老爷说过话没人相信,但要说自己与云中郡侯说过话,一起下地干活过,必定是有人相信的。

    眼看着叶安长出来说话,农人们终于逐渐相信,这些良种乃是圣人有意推广的,为的就是给百姓一条康庄大道。

    亩产千斤的粮食,想想都不敢相信,但这还是劝农官们的保守估计,为的只是不吓到这些淳朴又胆小的百姓,只要种下这些粮食,待秋天收获的时候就会用实际的产量惊呆他们。

    到时候这件事一旦传开,整个开封府,京畿路都会知晓此事,而土地和地瓜一旦出现市面上,人们愿意花钱去买,那就不愁在整个大宋进行推广。

    渐渐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愿意试着去种司农寺的土豆和地瓜了,即便是有叶安的轻质保证,即便是范子渊一再说明,但最终的结果依旧是部份农人选择试一试。

    并且这样的试一试还不是在自家的土地上全部种植,而是先种一部分土地试一试,其中观望的态度还很明显。

    范子渊就不明白了,身为司农寺少卿的自己和身为云中郡侯的叶安一同保证,司农寺的劝农官会定期来访,帮着这些农人一起侍弄土地,为何人家最终还是将信将疑?!

    叶安拉着不服不忿的范子渊离开,这时候越是如此越让人家怀疑,强权不能命令百姓们耕种你所需的种子,农事依旧是农人们的命根子。

    “咱们推广的是朝廷的良种,在农人们看来,即便是失败了也只不过是损失了夏秋两税而已,但对于他们来说,一旦失败所损失的就是一整个春夏的劳动,甚至是一年的劳动,一年忙碌颗粒无收,你觉得这对农人来说有几个能承担得起?!”

    在稍显颠簸的牛车中,叶安道出了实情,也让范子渊猛然惊醒,在这残酷的结果面前,一切指天画地的保证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该如何?总不能任由农人们不种吧?咱们可是定下推广之策的,先从这些农人开始,逐渐延伸到庄子,若是夏收的时候数量太少,出现在市面上的土豆和地瓜不足,根本就无法让人相信这两样东西的高产啊!”

    范子渊的担心不无道理,同样也是叶安的担心,只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进一步诱导,毕竟农人们把自己的土地看作天,把土地当作了一切。

    大宋的百姓包括很多,但农人却专指拥有土地的自耕农,他们与佃户不同,是大宋缴税的基础所在,现在的环境还算好些,政局稳定,自耕农的数量依旧占据了大宋的绝大多数,土地兼并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不断上升的苗头,但并没有到达逼死人的程度。

    只不过叶安自己清楚,再过个一二十年,等小皇帝赵祯壮年的时候,大宋四处的农民起义便会揭竿而起。

    这个看似繁花似锦,繁荣空前的王朝,也是历朝历代中农民起义最多的王朝。

    以一国养一城终究不是妥善之法…………

    小半个月的时间里,叶安与范子渊亲自巡查东京城的四周,跑遍了最靠近东京城的一圈自耕农们的土地,采集土样,勘察墒情,与农人交谈,甚至留宿农人之家,与农人彻夜详谈。

    一时间司农寺的良种推广初具成效,但更多的还是叶安与范子渊的大名在农人间互相传颂,俩个能同农人在村头树下侃大山的司农寺少卿很是少见,俩个能留宿农家与农人把酒言欢的司农寺少卿更是少见。

    很快,两人的事迹就成了东京城百姓口中传唱的异类,士人觉得这两货简直是丢脸至极,礼不下庶人的规矩也忘了!但百姓们却觉得这两位是毫无架子的好官。

    一句“好官”虽然朴素简单,但却是百姓给予官员的最高评价,叶安与范子渊很是受用。

第六百五十九章叶庄的生产力

    “东京有叶郎,司农少卿郎,推行良种益,农人皆耕忙!”

    东京城不知何时又开始流传关于叶安的童谣,尤其是东京城外,叶安的牛车总是最扎眼的存在,行驶到田间地头,总有弯腰耕种的农人叉手远远的行礼。

    短短一个月时间,农人们对叶安以及范子渊推行的良种以不再抵触,原因很简单,甚至让范子渊哭笑不得。

    原因在于叶安发放了大量的土豆和地瓜给农人们品尝,单单是考出来的土豆和地瓜便是味美甘甜的,一时间还在犹豫的农人便在农官的劝说下开始尝试着耕种。

    范子渊相信只要到了夏收的时候,地下一串串的果实一定会让农人们惊喜,以后东京城的土豆和地瓜就会成为紧俏的粮食。

    “长生啊!咱们这也算是功成近半了,以后耕种的人越来越多,土豆和地瓜的好处也会越来越明显嘞!”

    瞧见范子渊兴奋的模样,叶安只是笑了笑:“放心,很快这些土豆和地瓜就会成为食为天的招牌菜,蜜薯团糕,炸土豆,必定让吃惯了珍馐美馔的高门大户垂涎三尺…………”

    “好小子,我说你怎生一点也不担心,原是在这里等着呢!是啊!有了你的食为天,百姓们对土豆地瓜这样的良种必定会趋之若鹜!”

    范子渊颇为感慨,但叶安早就习以为常,利用商业对农业进行推广,这本就是一件相辅相成的事,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是很明白农业与商业之间的关系,依旧把二者看作是对立的存在,可事实上商业对农业的促进,农业对商业的稳固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叶安想要改变商业的模式,就必须要有一个稳固的农业基础,这个世界上一小部分人的钱永远是不够赚的,只有面向所有人群,才是赚钱的最好方法,同样这些人也会从商业中分得一杯羹。

    今日是带着范子渊见识一下叶庄的活字印刷,顺便请陈琳帮忙从中斡旋,搞些铅块过来,这东西一般只有将作监所需甚多。

    虽说是范子渊来看的,但事实上他也代表了背后的范雍等一群高官。

    朝堂上对活字印刷的重视远超良种的普及,若说良种是大宋的祥瑞,那活字印刷便是文道一途的祥瑞,甚至是一场盛事。

    朝堂上的大佬们看似不在意此事,甚至没有多少人提起,但叶安知道,盯着叶庄的人不在少数,连王曾和吕夷简都在朝会结束时对自己旁敲侧击,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自己并不在意像推广土豆和地瓜一样推广活字印刷,叶安从来就没想过搞垄断,或是秘而不宣。

    当初被范雍一语道破后他便知道活字印刷的秘密持续不了多久,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传播到大宋士大夫阶级的耳朵中了。

    范雍的手段还是相当高明的,说是给自己半年时间,可这才过去一个月便已经满朝皆知,但自己还不能说出范雍的不是来,毕竟人家也只是说叶安有了一种快速印刷的方法而已,至于活字印刷……朝堂上可从来都不缺聪明人!

    陈琳坐在大树杈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叶安道:“你要的东西给你弄来了,都是上好的铅锭,本是将作监与司天监要的东西,从中挎了几块,放心,同圣人官家说过了,你只需给个本钱就好。”

    叶安笑着点头道:“拿着票据去普惠商号取,自会有人交割的。”

    陈琳微微点头便翻身下来,看了一眼范子渊后对叶安道:“满朝文官都盯着你的活字印刷,你就这般大张旗鼓的用?怕是不出几日便会被人撬走…………”

    叶安嘿嘿一笑,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反而是看向陈琳道:“大官觉得叶安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不会!”陈琳想都不想的开口,随即瞪着叶安道:“你这是又打算用这活字印刷坑谁?!”

    叶安笑而不语,只是看向了身边的范子渊,这货现在已经“麻了”,恐怕他是绝不会相当自己与陈琳就在他的身边“大声密谋”的。

    叶安之所以转变心意最简答的原因来自于秦慕慕,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需要半年的时间,但秦慕慕回家折腾了几日便得出一个结论,铅活字其实不只是铅,而应该是铅合金。

    铅相比其他金属质地太软,虽然容易塑形,但长时间的印刷一定会出现变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也只有铅合金了。

    于是叶安便充满信心,现在叶庄的印书坊还只是采用木活字而已,连胶泥活字都没有使用,铅活字的技术难关在自己面前好像也没有多大,他是见过铅活字的,那还是在小时候学校的印刷室。

    银白色的铅活字中必定有用的都是同色金属,这样一来范围也就不大了,很容易就能猜测出其他的材料,比如锡,和锑,这两样东西在大宋算不得贵金属,有些地方的利国监中就存有。

    锑矿这东西在西方中世纪才发现,在在中国古代却早已出现,只不过它的名字不叫锑,而是叫连锡。

    因其外观与锡相似,但又不是同一种东西,古人便把其称之为“连锡”。

    而剩下的就是把三种金属按照比例融合,至于比例是多少,还需要进行试验,但叶庄有现成的土法高炉,制造出铅合金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在掌握了这些信息后,叶安根本就不担心木活字这样的简单印刷科技泄露出去,一旦自己采用铅活字,使用机械进行印刷,那么无论是成本还是人工都会大为缩减,而效率却会大大的提升。

    还是那位老人家说的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叶安自信的模样让范子渊不禁打了个颤,他可是知晓朝中有不少人都在打木活字的主意,文人墨客家中开设印书坊,这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甚至是风光的事,毕竟也有传播文道的名头,即便是书卖的死贵,还是有不少人会去卖的。

    范子渊一度怀疑叶安带自己来看他的活字印刷,为的就是给别人下套,但他还是忍不住被眼前繁忙的印书坊给惊呆了。

    匠人们来回奔走,一张张白纸在一柄柄大刷子下很快便出现字迹,放在竹篾上晾干后便有人取走整理起来。

    范子渊忍不住拿起一张来看,见到下面居然还有一、二、三、四的字号,顿时明白这是方便匠人们把这些书也整理成册!

    十来个人全力运转之下,书本书同时印刷,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第一次接触到流水作业的范子渊大惊失色。

    连见过无数次的陈琳也是沉默不语,书在这个时代就是财富的象征,但在叶安这里却如同最廉洁的货物般,手捏泥造量产无计!

第六百六十章亮出底牌

    单单是印书坊的效率已经让范子渊目瞪口呆,但当叶安带着他看了其他的工厂后,这货便已经腿肚子发软,初具工业化的生产模式让这货震惊的无以复加。

    看着密密麻麻的织机在“哗啦哗啦”的声响中不断运转,一时间见惯了作坊的范子渊只觉得眼花缭乱。

    他不明白那些丝线是如何变成如此丝滑规整的绸缎,他更不明白为何只需要上下翻动几次,一件衣服很快就会出现。

    即便是叶安这个一手缔造了工厂的人自己,每每看到这针线齐飞的场面依旧震撼不已。

    这一切皆是出自秦慕慕与他两人的手笔,两人没有织造的经验,但一个精通机械,一个善于钻研,木器织机对于他们来说虽然难,但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些织机现在还很粗糙,最少在叶安眼中是如此,完全没有后世织机上的那种整齐划一,也没有目不暇接的速度,但在这个时代,依旧是强大的存在。

    强大的工厂是叶安与秦慕慕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底牌,这些实业几乎是大宋的最高生产力,完全能碾压这个时代的所有手工作业。

    只有见识过工厂的人才会惊叹于它的强大,而这几乎是难以复制的,看上去就是一群人在劳作,但叶安却有本事让所有人有条不紊的劳作,各司其职,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最后一道工序才能成为商品,在此之前它们只是一个个单独的器物。

    陈琳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在他看来叶庄的作坊就像是一个军队,从后勤开始,每一项都需要协调分工,调度指挥,最后才能制造出货物来。

    其中差了哪一个环节都无法做出想要的器物,这才是叶安与秦慕慕厉害的地方。

    至于范子渊,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数十人的分工,仅仅一个时辰就能做出近二十件衣服,这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而这一切都真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由不得范子渊不信,若单单是数十人也就罢了,可这叶庄有很多这样的作坊,里面的人数也差不多。

    陈琳这段时间就待在叶庄之中,所以才有那种无法复制的感叹。

    叮当,叮当的铜铃声响起,作坊中的工人们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一个个有说有笑的离开,范子渊有些不明所以但陈琳却拉着叶安道:“今日便要去你这食堂吃饭,嘿,昨日的猪肉炖白菜着实让老夫垂涎三尺!”

    叶安也是连连点头,今日吃的是“大锅菜”也叫熬菜,只需要用上一些普通食材却能做出地道的口味,若放入山珍海味进取,反倒失了味道。

    “百菜白菜美,诸肉猪肉香”这两样都是大锅菜的精髓所在,再配上一些叶庄之前种下的土豆,豆皮,蘑菇之类的,辅以炸丸子、葱段提味,整个大锅里都是鲜香诱人的美味所在!

    叶安的出现自然让叶庄的工人们连连行礼,对于他们来说叶安简直就是大善人,给他们吃喝,给他们盖房子,给他们工钱,甚至还要给他们请先生教孩子读书识字,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可以说这些工人才是对叶安最忠心的人,因为他们的利益已经和叶庄与工厂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

    “侯爷来吃饭了!”

    这一嗓子顿时让积极吃饭的工人们围拢过来,叶安笑着同人家说话,范子渊惊讶的发现他居然每个人都认识!

    “李二双,听说你家婆娘也在织布坊中找到了活计?这可是好事,好好干,双职工在咱们叶庄可是有优待的!杨三,你家的大闺女选不上也别灰心,在庄子中必定能找到活计的,怕个啥?!只要找到活计,你家小儿子的束修就免了,让你家婆娘好生物色一下,再说了若是能在叶庄寻个好小伙,嘿,本侯亲自去你家喝酒去!”

    “哎!俺听侯爷的!”

    叶安不断的同人家打招呼,工人也在不断的回应,场面很热闹,也很亲切,所有人看向叶安的表情都是如同看到自家亲戚的模样似得,又如同看待族长。

    此时的范子渊才回过神来,没错,叶安的模样就像是一族的族长,为自己家族中的人操心大事小情,考虑的也是面面俱到,如此这些人岂能不给他叶安卖命?!

    “都散了吧!早些吃饭,多休息一会也是好的,省的下午犯困,把活做差了让管事的说教。”

    哄……人群立刻散开,恢复了之前杂乱中仅存的秩序,排队的人挺多,都在一个石头墙前面等待,叶安与范子渊以及陈琳在后面排队。

    叶安在这里虽然是最尊贵的,但绝不会插队,更不会开小灶,厨子们都知晓,侯爷没事的时候就会来,可不敢在饭食上对付。

    到了石墙前面,范子渊才发现原来这石墙上有一个大大的窗口,后面是手拿大勺的厨子,身上为了一个素色的围裙,显得十分干净。

    瞧见叶安来了便笑道:“侯爷,精米饭还有些您看……”

    叶安摆了摆手:“就要糙米饭,精米饭给那些有身孕的妇人吃,我可不能坏了规矩,若是让夫人知晓了,必定要念叨的。”

    “好嘞,大锅菜还是直接盖在饭上?”

    瞧见叶安点头,胖厨子也不含糊,接过叶安手中的粗碗,一大碗泛黄的糙米饭,再盖上两大勺的大锅菜,待回到叶安手中的时候,粗海碗就堆得如同小山一般。

    陈琳和范子渊也是有样学样的拿起大粗碗,学着叶安的模样蹲在门廊下吃饭,至于其他的工人,大多也是喜欢蹲着吃,明明有桌椅板凳,但一半没有坐上人,这不是因为叶安来了才蹲在地上吃的,而是一种习惯…………

    范子渊第一次知晓,原来在叶庄吃饭是不要钱的,他也不知为何,往日里不屑一顾的粗鄙之食,今日却变得分外好吃。

    叶庄的中午还有午休时间,这种科学的作息方式都是叶安与秦慕慕在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也是提高效率的最好方式。

    他们俩虽然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资本家,但却极力的控制着资本家的欲望,不愿压榨这些工人,相反他们从一开始想着的便是带着这些工人共同富裕…………

    叶安看着回家午休的人们,只觉得午后的阳光也变得非常的美好。

第六百六十一章朝堂起波澜

    范子渊代表的不光是他自己,还有大半个文官阶级,不是每个人都如叶安一样是朝中的孤臣,范雍也是属于文官利益集团的一部分,而范子渊自然也是。

    这是叶安第一次开放自己的工厂给人看,刘娥早就了解叶庄强大的生产能力,陈琳就是她安插在叶安身边的一枚棋子,虽然不是在监督叶安,但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盯着他不做出格的事来。

    既然如此,文臣也希望看到叶安的实力,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在朝中是无法得到别人信任的。

    叶安看似在朝中是孤臣,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以十分强大,普惠商号在东京城中的扩展已经让文臣感到恐惧,这种类似于无限膨胀发展让他们第一次看清资本力量的强大。

    在恐惧之下,必然会产生敌意与排斥,但文官阶级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了解…………

    越了解,恐惧感越小,何况自大宋开国以来对官员勋贵们参与商业这件事并不十分关注,甚至是放纵的。

    官宦之家在东京城中有大量铺面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云中郡侯府的普惠商号在朝臣们看来只是一个强大的商号而已,何况他的背后还站着曹家和李家。

    在他们看来这是三家的总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何况皇权才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力量,无论普惠商号发展的如何,只要天家一声令下,瞬间便能把这个强大的商号碾为齑粉。

    范子渊把在叶庄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同范雍说了,范雍知晓消息后也就等同于相公们知晓了消息。

    一时间朝堂上的大佬们各怀心思,有人并不在意叶安的强大,比如王曾,他只是觉得这一切皆是来自叶安的家学,格物之学,工厂的模式不是不能复制。

    而吕夷简却觉得叶安的强大已经能够左右到东京城商品的价格,但现在看来城中物价稳定,甚至有向下降低的趋势,之前赵宗礼,赵宗说两兄弟的石蜜铺子垄断糖价,后来却被叶安的糖果铺子冲的一塌糊涂,亏得血本无归。

    此举虽打击了赵家兄弟,但对于东京城中的糖价却有很好的控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安即赚了钱又稳定了降低了糖价,让百姓们都能吃上糖,连孩子都能举着个糖人在街面上奔跑,这不是好事吗?

    只有王钦若在收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坐在家中的花厅里对左右道:“东京商事叶安可三十年执其牛耳!”

    这还是他的保守估计,但他更多的还是一股力不从心,原本在朝堂上他的手段相当了得,善于看清局势,但现在…………

    自从这个阳城夜郎到了到了东京城,他便发现自己无法看清朝堂了,甚至无法揣度天家的意图,无论是刘娥还是赵祯,都如同有一股迷障在前。

    赵祯最经常去的地方便是资善堂,在那里叶安会给他讲学,据说讲述的帝王之道连大儒孙奭都颇为感慨自叹不如,这样的家学也太过恐怖了些。

    至于刘娥,每每想到这个太后王钦若心中都会升起一股子寒意,以前的刘娥他是知晓的,甚至是了解的,毕竟先帝朝时他便是宗真的亲信,但现在…………他愈发看不透这个太后了。

    一想到刘娥对叶安的重视,以她的脾气居然能够允许叶安在她面前挂冠而去,之后再此重用他,这已经不是肚量的问题,而是叶安的才学真的对天家极为重要,说到底刘娥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钦若不认为三司新建的官署衙门“钱绢司”是刘娥的想法,跟不觉得这事与叶安没有关系,尤其是夏竦这段时间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前往云中郡侯府的次数也愈发频繁。

    这个钱绢司就是个巨大的“长生库”,做的也是之前大相国寺长生钱,福寿钱之流的放贷之事,只不过利钱较低,还是以天家的内库作为储备。

    钱绢司的出现使得王钦若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利弊,好处自然是能够使得百姓以低息借道钱财暂度难关,只要放贷的量足够大,内库就能获得相当可观的利钱,谁敢不还天家的钱财呢?但坏处也很明显,这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出不进,回本更是需要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但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王钦若从从中看到了叶安的影子,虽然是夏竦主持此事,但无论是放贷的规矩,还是分期还钱的规矩都与叶安当初压垮大相国寺的手段如出一辙。

    若说背后没有叶安的影子打死王钦若也不相信,现在的叶安在东京城中已经是尾大不掉的存在,以后想要动他便是要与整个普惠商号为敌。

    这其中不光牵扯到了曹家和李家,更是有无数为普惠商号供货的商人,一旦普惠商号有所问题,这些大量出货的商人都要跟着倒霉,而这些商人的背后有几个不是权贵豪门?!

    叶安在用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把所有人笼罩在其中,越是往下想王钦若便越是觉得脖后梗发凉,他一辈子精于算计和谋划,但却也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若是真如自己猜测这般,那他叶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也不知为何,叶安对自己一项是充满敌意的,这一点王钦若想破脑袋也明白,毕竟自己与他的交集不多啊!即便是当初在大朝会上与他发生过龃龉,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

    王家的产业被普惠商号围剿的所剩无几,还剩下的几个铺面都是面前维系,原本赚钱的买卖几乎是摧枯拉朽关张了。

    而更让王钦若不安的是叶安太过年轻了,虽然官职和封爵都不高,甚至是被刘娥刻意压制的,但他与官家的关系……满朝皆知!

    这是一般朝臣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即便是深的官家信任的翰林侍读学士晏殊在叶安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晏殊是在陪官家读书,而叶安是在为官家讲学,二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区别,王钦若自己拉拢过晏殊,但却没有成功,更加可气的是晏殊虽然反对叶安给官家授以帝王之道,但却对叶安的格物之学颇感兴趣。

    现在的王钦若就想着如何打击叶安,他在朝中的实力虽然渺小,但日后一定会成为自己动不得的存在,依叶安的作风若是自己不先下手为强,那必定会后下手遭殃。

    在王钦若看来,叶安现在已经开始对他充满敌意了,虽然他自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六百六十二章来自御史的怀疑

    天圣五年七月,流火的季节里,春天种下的果实已经开始茁壮成长,地里的嫩芽下已经结出了一串的根茎,农人们是充满喜悦的,即便是田地里的农家少年也知晓这些根茎的产量有多么的惊人。

    夏收一般都是南方才有的事情,但东京城今年却迎来了一场举世瞩目的夏收,在司农寺的一纸奏疏下,赵祯与刘娥亲自乘车来到了东京城的郊外,一同而来的还有文武百官。

    知道良种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收获又是另一回事。

    东京城外的农人们被这场面惊呆了,不少人便是过年的时候也难见天颜,但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的能够见到,还不是在高高的城楼上,就站在自己家的田间地头。

    当然,随同车驾而来的不光有文武百官,还有大量东京城内的百姓,内城外城的百姓在帝王车驾经过后便跟随其后蜂拥而至。

    一般都是城外的人涌向城内,但今日却是恰恰相反,南熏门外的兵丁站的笔直,眼瞧着皇驾经过高喊“万岁”。

    刘娥现在愈发的享受这样的礼遇,她现在已经不光是实权的太后,更是名义上的大宋之主,赵祯的年幼使得她还有许多年的时间能够掌控大宋。

    并且刘娥还发现,只要做对百姓有利的事情,自己的名声在大宋就会越来越好,原来她身处深宫之中,并不会接触到大宋最底层的人民,但现在不同,几次在东京城中亮相,使得她真切的感受到“民意”。

    因为环州之乱的平定,因为良种的推广,现在的刘娥在百姓中间的名声相当好,再加上佛门受到的一系列打击,不少人甚至愿意在家中为她立长生牌位。

    这让朝臣们越来越担心赵祯的地位,也担心刘娥越过那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老农颤颤巍巍的捧起一串土豆献给身着红色常服的赵祯,嘴上说着恭维之词,边上的农妇也把手中的土豆献给了刘娥。

    这样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以至于四周的百姓连连欢呼,不少人甚至是嚎啕大哭,这几串土豆已经代表了一切,没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撒谎,更没人敢再次以虚假的祥瑞蒙骗世人。

    “官家,下旨吧!”

    即便是刘娥有了今天的地位,明面上的事情还是要让赵祯来做,毕竟有赵祯在的场合她还是要维护一下赵祯的颜面,否则群臣必不答应。

    “传旨,东京城郊启夏收!”随着赵祯稚嫩的嗓音,距离东京城最近的土地上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夏收。

    地里不光有农人,更有大量的官员,三司派出了专门负责粮食统计的官员,这些人之前可是负责京官禄米发放的,而司农寺同样也有负责轻点每亩土地产出的官员,以确保数据准确,不会出错。

    和以往夏收的不同,这场史无前例的夏收是按一亩一亩进行的,每亩地都有官员负责,甚至是农人在收获的时候还能得到帮助和指导。

    司农寺的官员亲自下地参与夏收,这在往日里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东京城的百姓前来看热闹,他们也很想知道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良种是否真实存在,但很快惊呼声便在田地中响起,越来越多的土豆被挖出来。

    叶安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硕大的土豆久久不语,他分明记得自己带来的土豆都是黄土豆,这种土豆的体积都不是很大,颜色很黄,但眼下这些黄土豆一个个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长得如同白土豆一般大,而颜色依旧是那种橙黄橙黄的。

    用刀切开一个,内里的黄色更加明显,一时间让叶安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除此之外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些土豆在到了大宋这片土地上之后,因为地里钾肥较多的原因长得又大又黄。

    黄土豆的口感极好,烤出来之后软糯醇香,但之前宫中与阳城县收获的土豆却没有这般的个头,不过长得大也不是坏事。

    至少四周的百姓欢呼雀跃,在他们看来这种能吃的庄稼自然是长得越大越好。

    站在远处围观的百姓在看到一亩地收获的土豆足以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便纷纷发出惊叹,吸气的声音便是站在地里也能听见。

    高产的粮食一直是汉家百姓所盼望的,也从未停止过追求,真宗事情的占城稻便使大宋的粮食产量迅猛增长,但稻米的产量增长依旧无法满足大宋越来越多的人口。

    现在土豆的出现几乎可以弥补这块短板,并且土豆不光能作为口粮,还能成为桌上的菜肴,口味多变,吃法众多,再加上地瓜,几乎可以满足这个时代大宋人均口粮的所需。

    只要粮食够吃了,百姓没有了后顾之忧,便会把精力放在物质生活上,各种各样的商品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即便是叶安经商也希望大宋的农业繁荣扎实,在这个时代,农业永远是基础,而商业反而变成了“上层建筑”。

    叶安没有所谓高屋建瓴的眼光,他有的只是能够看清事物发展客观规律的眼睛。

    小山一般的土豆堆积在一起,震撼人心的同时也打破了所有人心中的怀疑,事实永远是站得住脚的东西。

    朝堂上对叶安以及良种的怀疑和猜测瞬间飞灰湮灭,那些之前还弹劾过叶安的御史在看到成果后立刻向叶安致歉,他们不在乎自己之前对叶安的怀疑,更不在乎当众认错,他们在乎的只有这些良种能给大宋的百姓带来什么。

    叶安在心中感叹,这些御史其实就是一群挺纯粹的人,当然在合理的职权范围内紧咬不放也是人家的权利和职责所在。

    在大宋政治制度培养下的御史很难不是那种稍显愤青又在意自己前程的年轻人,他们有着自己的抱负,并且希望通过监督朝臣打击贪腐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并且成功上位。

    御史品级不高,但对百官却有监察之权,大宋的御史沿袭唐制,种类颇多,有对侍御史、治书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他们共同组成了御史台。

    而其中最厉害的便要属正与叶安“亲切”交谈的御史中丞刘筠了。

    “你叶安是什么人老夫再清楚不过,想要以一己之力搅动朝堂?老夫劝你谨慎而行……”刘筠拿着手中的土豆反复端详,但嘴中却说着完全无关的话。

    面对这个老人叶安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了,原本还打算找个借口溜掉,谁知人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第六百六十三章叶安的目的所在

    “不知刘中丞此言何意?叶安不甚明了,还请刘公示下……”

    刘筠斜眼看了看叶安,忽然笑着用手指了指他道:“都说你叶安狡猾似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哪有这样上来就给人扣帽子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叶安顿时脸色不豫道:“刘公若有公事叶安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因私而诋,叶安亦不可任由污蔑清白!”

    谁知刘筠根本不吃这一套,嘿嘿一笑道:“你的心思老夫清楚,说你是狐狸可没有贬低之意,你想做孤臣,却总是孤的不清静,老夫只是提醒你,小心玩火自焚,以良种作为登高之梯已经足够,没有必要把司农寺的权柄都收回去,就如同我御史台,台长不是御史大夫,而是御史中丞一样,天家是不允许有一个朝臣独揽一部,一寺,一省之权的,再说司农寺是什么地方,天下人都知道就是劝农官的所在,你和范子渊只要推广好良种便有功劳,何必去拼那些已经被分走的东西?”

    叶安目光猛然一凝,没想到这老倌居然这么快便看清自己与范子渊的政治意图。

    说实话,若是放在以往也就罢了,可叶安与范子渊几个月前才定下的事情,现在就已经被人家看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司农寺之前的上疏一直都是相对克制的,只是循序渐进的在奏疏中发发小牢骚,为的也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刘筠所看穿。

    “御史台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廷辩,小事奏弹。我司农寺可有不法?亦或我叶安有何不法?!”

    刘筠并没有被叶安的义正言辞所恐吓到,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有不法便不是御史台寻你,而是大理寺来寻你了!老夫只是好心提醒你,司农寺的权柄旁落,非你叶长生一人能够收回的,即是加上他范子渊亦是不可!”

    叶安很奇怪,一个小小的司农寺为何连收回自己职权的权利也没有?

    但很快刘筠便给了他的解答:“我朝官制在于分权撤走,叠床架屋乃是祖宗之法,各司之权旁落看似有阻职司畅行,但亦无人可专权也!御史台以御史大夫为尊,然你看我御史台的台长可是御史大夫?乃是老夫这个御史中丞!”

    叶安惊讶的看向刘筠,目光中满是对智障老人的“关切”虽然刘筠不明所以,但还是看向叶安不满的说道:“怎么老夫说错了?祖宗之法,朝廷之制,莫敢违逆!”

    “那请问刘公,若以前朝的律法来判本朝的罪案,不知可否?”

    刘筠顿时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自是不允的!前朝之法以不同今日,如何能判本朝的案?!”

    叶安无奈的耸了耸肩道:“一样的道理啊!开国时太祖定下的官制,也不符合眼下之近况,我朝繁荣昌盛以较太祖时不知几何,若还依照太祖时定下的祖宗之法,那岂不是覆辙而行,永无寸进?!所谓法无常法,便是如此啊!再说太祖何时说了祖宗之法不可变?不知典出何处?”

    辩论这东西最重要的便是抓住论点,以论点展开辩论,同时举事实讲道理,在叶安一连串的组合拳下,刘筠也只能气哼哼的说出:“诡辩也!”

    这样的辩论当然只是暂时的,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叶安也没工夫与刘筠在大太阳底下扯淡,老人家的身体算是硬朗的,七月流火的季节里拉着自己在地头上扯了半天,嘴角都出沫了也不肯罢休。

    叶安生怕老人在日头下气出什么毛病,叉手练练作揖道:“刘公之心长生以知,长辈厚爱不敢不敬,但若年轻人没有一股子锐气,若没有摒弃苟且的勇气,也妄为少年人不是?!刘公见谅长生不敢苟同您的高论,但眼下夏收正忙,当以夏收为重,长生失礼了!”

    瞧见边上的小吏搀扶自己离开,刘筠心思复杂的看向了叶安的背影,这个少年人当真是不一样的,居然有挑战大宋祖宗之法的勇气,虽然不自量力,但说的却是极好,同辈之人怕是远远不如啊!

    手里攥着硕大的土豆,刘筠一言不发的在小吏的搀扶下回到临时搭建的棚子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土豆,不禁微微苦笑,手中这东西将会改变整个大宋,也正如叶安所说现在的大宋已经和太祖朝不同了,不光是不同而是大不同。

    现在的朝堂上最常听见一句话便是“变通”二字,每每听闻刘筠都觉得脑袋疼,法乃国之器,当如铁石之坚,如何变通?!

    “子仪这是怎生了?同他叶安一番长谈收获如何?!你可别这般的看某家……”

    王曾笑眯眯的同刘筠打招呼,谁知刘筠满脸的官司,看向自己眼神充满苦涩,带着好奇道:“怎生了?这小子还是想要收回司农寺的职权,怕是想多了些,国朝之制便在那里,司农寺之权早已被分走了。”

    刘筠苦笑道:“你这王孝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小子哪里是在夺权,根本就是在打破朝堂上的规矩,打破国朝的祖宗之法啊!”

    啪嗒……王曾把玩土豆的手微微一场,土豆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赶紧捡起来道:“这如何使得?嗯?他叶安如何做出你说的这些来?”

    “司农寺若是收回职权,你觉得礼部,吏部,工部……诸部岂不是都要收回职权?这中书门下的权利怕是要流失大半了吧?你想想他叶安与圣人之间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

    王曾顿时大惊,皱眉思索许久后道:“或有误会也说不定,叶安此子虽常常举动惊人,但却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事,便是当初谏言出兵环州,也是有理有据的,平白岂能与整个朝堂为敌?”

    王曾的分析让刘筠微微点头,随即看向边上不远处棚子下的吕夷简以及王钦若道:“难道此子是要对相权下手,如此一来吕公或许不紧要,反倒是王钦若…………”

    随着刘筠的话,王曾笑着点了点头:“你还不知晓吧?此子最擅长一石二鸟之法,王钦若上疏弹劾他,甚至弹劾普惠商号聚天下之财为己用,却一直被圣人留中不发,你觉得他叶安能够息事宁人?别忘了司农寺的肥差中有不少与宗室相关,宗室与谁走的近?”

    “王钦若!”刘筠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却有立刻骇然变色,一个小小的司农寺少卿居然打算同朝中相公较量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第六百六十四章不可调和的矛盾

    “宋代朝堂上的暗中较量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即便是你不想招惹,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一旦你触及到了别人的利益,那双方之间的矛盾就已经不可调和,尤其是在古代的政治斗争中,绝不要奢望对手有一丝仁慈!”

    铁牛莫名其妙的看着叶安,他是完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并且侯爷这段时间也是经常这般的自言自语,目光中时而坚定,时而犹豫。

    叶安稍稍抬头,看着棚子下的那群人,忽然觉得这些人既站在了大宋的权利巅峰,同样也有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王钦若作为一代奸臣,大宋的瘿相,几乎是在朝堂上坏事做尽,但在一开始和自己并没与冲突,叶安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得罪他。

    可惜他做的一件事改变了叶安的想法,王钦若是第一个对普惠商号动手的,也是第一个对自己明火执仗上疏弹劾的。

    这才导致了叶安放弃了原本天真的想法原因,他知道王钦若会被罢相,一开始并不着急,但现在人家已经打到自己的家门口了,再不反击那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现在的东京城中,没人比叶安的消息更为准确快捷,从秦慕慕的兰桂坊开始,云中郡侯府的情报收集就已经开始在整个东京城中蔓延开,至于宫中的消息……

    皇城司的情报头子就在自己家中,只要是能让叶安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在少数,不能知道的事情陈琳当然也不会告诉他。

    很现实,也很讽刺,皇城司的都监居然会告诉叶安宫中发生了什么,这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王钦若看似只是上疏弹劾叶安,虽然被刘娥留中不发进行保护,但他的手段可不仅仅是如此,但最终目的却不在这里。

    叶安虽然不是朝堂上的老油条,但却也不是后知后觉之辈,后世的政治斗争他见过了太多,无论国内外还是从古到今,他都见识了不少,可最重要的还是有一门古代政治学的课。

    那是一位至今让叶安终身难忘的……老狐狸,他能把古代的政治智慧抽丝剥茧,把那些看似平淡的事情扒开了揉碎了的给你看,让你怀疑自己的智商,同时也怀疑古人在出其不意中孕育出的神奇。

    所以王钦若的手段在叶安看来就不是那么的隐晦了,相反而是很明显的“借刀杀人”,只不过这把刀不是别人递过来的,而是自己递过去的。

    王钦若之所以如此急躁的要打击普惠商号,最终的目的就是把自己与普惠商号联系在一起,只要普惠商号出了问题,那自己必定脱不开干系。

    眼下的普惠商号规模已经相当大,叶安甚至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普惠商号就会成为东京城中无人敢招惹的存在。

    但现在依旧有着非常多的问题和弱点,许多东西都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宋,单单是伦理问题就是大麻烦。

    汉家王朝从来都不缺手工业者,但手工业者却是排在农人之后的,让大量的农人变成手工业者,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个伦理问题。

    这仅仅是普惠商号的一个麻烦,还有便是这种工厂制度是否有悖于这个时代的习惯,以及普惠商号自身的问题。

    此时的叶安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从“屠龙勇士变成了恶龙”,普惠商号在东京城中的买卖已经冲击到了许多人。

    如果王钦若是一个人在战斗,叶安一定毫不犹豫的对他下手,但他不可能是一个人,在他的背后还站着许多人。

    普惠商号的强大已经触及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而王钦若必然会与这些人联合起来对自己进行攻伐,原因也很简单……自己的功劳着实不小了,但始终有一个疑问困扰着叶安。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王钦若了?!本就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为何要几次上疏弹劾自己?这完全说不通啊!

    王钦若不是个愚蠢的人,他能在朝堂上混这么久,手段相当了得,完全没有必要与自己交恶啊!得不偿失的事情以王钦若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去做?!

    郁闷的叶安现在就想抓着王钦若的前襟把他提溜到自己的面前,让他把针对自己的原因说个清楚。

    只不过他没有这个机会,王钦若在朝中依旧是同平章事,权柄甚大,地位甚高。

    与他平起平坐的都是吕夷简,王曾等先帝托孤的重臣,叶安自己不过是个五品官,即便是有个云中郡候的封爵,在王钦若这个相公面前也不够看的。

    但此次王钦若的弹劾叶安也算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双方之间的矛盾已不可调和,一味的忍让反而会让自己与秦慕慕受到伤害。

    短暂的夏收终于在忙碌中结束了,所有从地里收获的土豆全部被堆积在一个又一个箩筐之中,箩筐又组成一座有一座的小山,在炽烈的阳光下散发着金黄的色泽。

    官员们连连惊叹于土豆的产量,即便是早以知晓的刘娥与赵祯在看向这一座座小山时都不免震惊。

    汉家王朝因其特有的集中性质,人口膨胀的太过厉害,太过需要一个高产的农作物了,而水稻,小麦这些农作物的产量难以打破需求的瓶颈。

    土豆的出现弥补了其中的不足,长达两三个月的休眠期也足以让其运输和食用,而只要存储的法甚至可以吃到秋天。

    这一点无论是对于农人还是商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庆贺祥瑞的奏疏一道道的呈献给皇驾所在,面对这样的祥瑞便是文官们也不惜溢美之词,围观的百姓早已被这场面震撼到,不多时东京城外的这片土地上便发出“万岁”的山呼之声。

    田埂上站着的农人们是喜悦的,即便是在烈日炎炎之下,汗水大滴大滴的砸在黄土上也难掩他们丰收的喜悦。

    司农寺的劝农官一再强调土豆不可以生吃,同时也强调过发芽的土豆不可食用,否则会中毒,但激动的农人还是有不少吃了生土豆的。

    这是新事物出现的必然结果,叶安已经能够预料到,在土豆刚刚推广的时候,必定有人会因为吃了发芽土豆而中毒的情况,但相比土豆巨大的作用,这些都只是小问题。

    而更让农人激动的事情却出现了,刘娥在吃了一个烤土豆后宣布,今日收获的所有土豆全部由宫中采买,且以每石二百八十文的价格收购!

    这样的价格让百姓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言语,要知道现在的东京城每石米的价格也不过才三百文文而已!

    销售的米价和成本价本就相差很多,而土豆居然能卖出二百八十文一石的价格,这实在令人惊诧又激动。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有如此大的收获,关键是土豆还不需要太耗精神的去侍弄,简直是天上掉大饼的好事啊!

    一时间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被震撼到了。

    但只有朝中的大佬知晓,刘娥的这番操作是极为高明的手段,看不光是对推广土豆的种植,更多的还是为了赚钱和维系地方上的稳定。

第六百六十五章夏收的土豆

    刘娥从来都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妇人,相反她在宫中的时间长了,政治嗅觉上的敏锐非一般人能够相比。

    在她的眼中,这些黄澄澄的土豆已经不再是土豆,不再是可供人吃的粮食,而是维系自己声望的好手段。

    亩产三千多斤,东京城外的这些种植土豆的农户有多少亩土地?千亩!

    她在得到司农寺与三司联合统计的数据后便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尤其是在看到范雍颤抖着双手一遍遍的和对过数字后,更是明白土豆对大宋的意义。

    整整三百二十八万又七百一十五斤,三万五千多石的土豆,也难怪以范雍这般老成持重的三司使也会有激动到颤抖的时候,这个数字太过吓人。

    这还只是夏收的产量,若是加上秋收又有多少,若是东京城外的土地都种植这些土豆产量又是多少,她已不敢想象。

    之所以豪气的高价收购这些土豆,那是因为别的地方急需粮食啊!

    每年川陕四路的粮食都是紧缺的,赋税又重,以至于不少农人逃进山里做起了山民,人口流失的厉害,朝廷若是减免蜀中的赋税,便会担心蜀中太过强大,增加赋税同样也是逼得人家作乱。

    所以朝廷每年都把川陕四路压的半死不活,既不会逼得百姓造反,又把他们压榨的没有多少财富。

    蜀中为何多商人?还不被逼得,刘娥深知这是从太宗便开始的疲民之策。

    但现在她的机会来了,笼络人心的机会来了,蜀中每年的粮价都是极高的所在,每石粮食甚至超过了五百文的高价。

    今年成都府传来消息,从春日里开始蜀中便连降大雨,山洪多发,粮食必定减产甚多,提前奏请朝廷赈济,并减免赋税。

    这对常以天府之国相称的蜀中几乎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刘娥知晓蜀中的粮食多被大户垄断,这些大户的背后有很大程度上与朝廷有关。

    刘娥深知这是国朝之策,蜀中地势奇险,易守难攻,一旦粮食富足,出川的商人赚取大量财富,若有一天蜀中大乱,朝廷怕是要花费更多的代价才能重新夺回蜀中。

    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对蜀中施恩的机会,说到底蜀中的百姓还是大宋的子民,此时施以援手供给粮食自然是好事。

    蜀中缺少粮食,但只要朝廷运去足够的粮食,便能遏制因缺粮而造反的可能,如此一来每年运粮蜀中不光能给朝廷挣到钱,还能遏制蜀中岂不一举两得?!

    二百五十文一石的价格收购土豆,再以四百石的价格售卖给蜀中,这样的价格相对于蜀中五百问一石的粮价来说已经是非常便宜的了。

    三万石的土豆需要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运抵蜀中,为保蜀中度过这场饥荒,刘娥下旨免去了成都府以及附近受灾州府的夏税,让他们暂度饥荒,待朝廷的粮食运到,自然可解燃眉之急。

    虽然三万石的土豆不多,可以大幅减少其他粮食的所需啊!

    这才仅仅是千亩地种出的土豆,若是有更多的土地种下土豆,秋收的时候是一副怎样壮观的景象,想到这些刘娥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刘娥带着赵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回宫的一路上皆是百姓夹到的欢呼声,“万岁,万岁”的叫喊传播至整个东京城,城外土地里种出祥瑞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至整个东京城。

    东京城外的庄子也终于得到了司农寺的土豆良种,刘娥下旨东京城外的土地不再受限制,可自行种植土豆。

    在所有人的眼中土豆便是高产的作物,也是发家致富的本钱,唯有叶安回府之后便让普惠商号准备收购除土豆之外的其他粮食。

    土豆固然高产,也是传统粮食的替代品之一,但谁能天天吃土豆?!小麦和稻米依旧是主食啊!

    中国人的传统食物还是米面,脱离这些东西单单依靠土豆补充碳水化合物根本不切实际。

    叶安从来就没有想过把土豆作为主要口粮,相反而是作为补充粮食,并且土豆也无法替代米面在口粮之外的作用。

    土豆产量的增加必然导致稻米和小麦的减少,而许多东西都离不开这这些基础的粮食。

    最常见的便是酿酒,传统的酒几乎都是稻米和高粱所酿造的粮食酒,而土豆虽然在后世也能酿酒,但并不普及,更别提这个时代了。

    土豆这种高产粮食的出现必定会使得农人大为种植,更别提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官宦人家了,这些人家会夏收过后的土地中种下土豆和地瓜等待秋天的大量收货。

    反而是已经种过土豆和地瓜的普通农人在劝农官的指导下,转而开始在地里种植小麦,水稻了,原因很简单,接茬种植会让土豆和地瓜的产量降低,这比什么大道理都要管用。

    阳城县的土豆同样也收获了,只是叶安并没有让土豆运到东京城中来,即便是能卖出高价,叶安也不希望赚这笔钱,反而是把这些土豆放入地窖中储存起来。

    眼下的东京城迎来了欢庆的节日,所有人都知道土豆的产量有多少,亩产数千斤的粮食单单这个名头已经吓煞人了。

    党项和辽朝驻东京城驿馆的官员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往东京城外围观过,在瞧见那小山一般高的土豆后大惊失色。

    大宋的人口本就多,再加上这般高产的良种,未来的人口会有多少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而此消彼长之下,以后的党项和辽朝哪里是大宋的对手?别的不说军队总需要人把?军队同样也需要粮食吧?那是用兵的大头开销,可这些土豆只需烤烤便能食用,加上点盐巴胃口就不是一般的好,大幅解决了宋人军粮的问题。

    能在东京城中常驻的党项和辽朝官员都不是愚蠢之人,在看到土豆的瞬间他们就已经展开了无尽的“想象”。

    但越想越是后怕,大宋每年花费在赈灾粮食上的钱财不在少数,若有了这些高产的粮食,那将会省下大笔的开销,这些钱会用在什么地方?!

    必然是兵事啊!宋人对辽朝一直是都是恐惧的,这种恐惧来自于太宗的三次北伐失败,也导致了宋人“兵事不足恐惧症”的诞生,朝廷稍稍有些富裕,便会把钱用在兵事上,大宋禁军数量的逐年提升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同样也会导致党项人和辽人的恐惧…………

第六百六十六章天变不足惧

    叶安发现自从叶安从东京城外夏收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常常一个人坐在侯府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信陵坊往来的百姓发呆。

    以秦慕慕对叶安的了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相反乐观的心态才是支撑他们到现在的动力所在。

    端着冰镇的西瓜坐在叶安的身边,从中间挖了一大块递给了叶安,但他依旧无动于衷,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我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和后世人也差不多,急功近利,利字当先,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想着如何利用土豆和地瓜的优势详细的制定方案繁荣整个国家,而是只想着如何用良种赚钱。”

    秦慕慕耸了耸肩,一口咬下鲜红的一块西瓜道:“废话,你也不能指望他们瞬间达到你想要的水平,毕竟是突然出现的东西,你知道该如何使用?再说即便是后世在计算机出现后也曾经迷茫过一段时间不是?所以咱们才应该去引到啊!西域来的西瓜挺甜的,这是宫中赏赐的哦!”

    叶安看着西瓜笑了笑:“寒瓜在唐时便有了,现在的大宋与西域之间还没有断绝往来,环州之战让党项人稍稍收敛了些,但西域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能想尽办法把西瓜运到大宋,可见讨好天家之心有多么的迫切。”

    “呜呜,本以为古代的西瓜应该更甜些,怎么完全比不上后世的西瓜啊!”

    叶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废话,后世的农业根本就是科技改良下的产物,一棵稻穗,一个西瓜中有多少代人的智慧结晶?有多少的科技投入,甚至是转基因或常年嫁接得到的产物,自然是这个时代自然馈赠所无法比拟的存在,不接受反驳!”

    秦慕慕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好歹叶安终于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这比什么都强,这段时间普惠商号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变数也就越来越多,使得叶安与自己的压力骤然增加,自己还能求助叶安,可他又能求助谁呢?

    一切的一切最终都需要他来扛,刘娥对自己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希望叶安放弃对司农寺之权的收回,而叶安……依旧打算一意孤行。

    其中涉及了多少利益,涉及了多少人,秦慕慕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朝堂,甚至是大宋的祖宗之法。

    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墙头上的陈琳,秦慕慕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奈,而陈琳翻身下来,坐在叶安的身旁道:“你小子是铁了心的要收回司农寺的之权?要知道王钦若正为这件事在朝堂上攻讦你,你可要小心了,附和之人不在少数。”

    “那又如何?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天变之灾异有朝廷,有万万之百姓,自可使灾民共渡难关,祖宗之法不变,则王世如前,何来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人言……你怎知晓掌握在那些人的手中?!”

    陈琳微微一愣,如同看待傻子一样看向叶安:“你是某家见过最自不量力的少年人,眼看着你也要到十八了,若是在百姓家也该是成丁行礼的年纪,莫要这般的激愤,有些事情要慢慢来,有些人还不是你能较量的。”

    “这是娘娘让你给我带的话?”不等陈琳回答,叶安自顾自的点头道:“应该是的,娘娘向来是如长辈一般照拂长生的,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现在不做等将来再做就晚了,既然王钦若是我的绊脚石,那我就把他扳倒便是!”

    陈琳听惯了叶安的豪言壮志,并不在意,只是笑道:“扳倒王钦若?!你可知晓他是三次拜相的“高人”嘞!若非手段高明,如何会有今日的地位?圣人用他也是事出有因。虽然貌丑,但能力可是不俗的,最少现在的朝堂上,王曾与吕夷简已经不敢明目张胆的要还政官家了。”

    “是王钦若向圣人谏言亲临夏收的?”

    陈琳喝了一口秦慕慕递过来的酸汤饮子,笑着看向叶安道:“你倒是聪明,猜到了其中的所在,所以才说他手段高明呢!”

    叶安同样也笑了笑:“不并不担心王钦若,想要扳倒他并非难事,我只是担心现在的朝堂走错了方向,一个王钦若不足为据,但若是不断的有“王钦若”站出来,反那才是麻烦事,你在我这里也不是因为想要在监督我的同时,帮我平衡权利吗?圣人的权柄过大可不是好事,重用王钦若同样也不是好事。”

    陈琳呆呆的看着叶安,他的脑袋被叶安一连串跳跃性观点说的昏昏沉沉,但最终还是抓住了要点点头道:“你想要钳制圣人的权柄?”

    瞧见陈琳听懂了,叶安欣慰的点头道:“没错,我从来都没有支持过圣人独揽朝政的想法,圣人只是权利的过度,若此时权柄过大,怕是想要脱离也是难上加难的事了。”

    陈琳缓缓点头:“所以你想要扳倒王钦若只是为了给圣人提个醒?”

    “嘿嘿嘿……”叶安冷笑的看向陈琳:“天下人视之为奸邪险伪,难道不应该被罢黜吗?我只是那个动手的人而已,而朝堂之上关于他王定国的非议就没有停下过,我这是大势所趋……为民除害!”

    “好一句为民除害!”陈琳看向叶安的眼神充满揶揄:“能把自己的行径说的如此仁义道德,除了你叶安叶长生怕是别无分号了!”

    叶安缓缓起身,冲着陈琳道:“大势所趋,你就说我这么做妥当不妥当吧!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他鸟!”

    瞧见叶安自信满满的模样,陈琳忽然开始疑惑,这小子不会是一开始就在装模作样的给自己看吧?!

    叶安当然是故意的,虽然一开始坐在门口时稍显迷茫,但现在的他已经理清思路,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最残酷的,无论是历朝历代皆是如此,王钦若既然对自己下手,无论打着什么旗号,自己也要向世人证明,自己这个云中郡侯可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吴植的野望

    就在东京城因为土豆这样的良种而群情激动的时候,有人却愁眉苦脸,吴植身为待选官已经在东京城中等待许久了,因为自己勘磨得了下等,很可能保不住新繁县尉的差事。

    虽然自己才学不佳,但总算是靠上了当初还是西川安抚使的王钦若,原本以为他再无出头之日,没想到又再度拜相了。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县尉也该挪挪窝了不是?

    此次前来带了黄金百两,都是自己在新繁县时搜刮到的钱财,其中有一般都是朝廷中的钱财,前任知县事太过迂腐,总是同自己作对,自然应该从五尺道上跌落悬崖,想要趁着回京述职的时候偷偷检举自己,岂不知在县衙中遍布自己的眼线?!

    既然周臺自寻死路,那就不怪自己送他一程,只要自己挪窝了,那就之前天大的干系也与自己无关了不是?

    随着房门被推开,吴植焦急的起身道:“余兄可有消息?!”

    来人轻轻摇头道:“今日东京城出了天大的事情,诸位相公连同朝臣皆去了东京城外夏收,你那圣人和官家都亲自去了,你觉得我这小小的殿中丞能靠近说话吗?”

    吴植长叹一声:“明日勘磨文书就要送到中书省去了,愚弟去年在新繁县的勘磨是下等,周臺又好死不死的坠下五尺道,朝廷知晓此事别说是一个县尉,便是个法曹都当不得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勘磨下等因何而来?还不是与周臺相交不善?被人家嫌弃了不是?!他的死在朝中已经有人上疏怀疑了…………”余谔微微一愣,狐疑的看向吴植道:“此时与你无干吧?”

    吴植立刻大惊失色的看向余谔,胖脸上满是委屈道:“怎生能与我相干?!便是给吴某再大的胆子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啊!”

    看着吴植脸色苍白,两股战战的怂样,余谔不屑的撇了撇嘴,自己只是随便一问,就把他吓成这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也不知他与王相公是如何相识的。

    虽然不待见吴植,但余谔却不会同钱过不去,自己只是从中牵线搭桥的,顺便传个话而已,王相公那便还是要靠真金白银了去说项,即便是他吴植与王相公有旧,这百两黄金也少不了,自己还能从中抽成,端是不错的。

    “如此你便放心,有王相公给你托着,只需换个地方又是一个都尉的差遣,算是不错的了…………”

    “怎生还是都尉?能否谋个知县事当当?”

    “知县事?!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生,武职能转做文资的县官?哪有这样的好事?放心也不会亏待你,好歹也托个上县的县尉给你做做,做的好了说不得还能到赤县做个主簿,到时间也算是不错的门路了。”

    吴植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上县与中县以及赤县之间的区别,只要能离开新繁县那个鬼地方,这百两黄金便话的不亏,去了上县他能很快便赚回来。

    瞧见连连点头的吴植,余谔不禁在心中冷笑,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便是当上主簿又有何用,还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外官?

    这样的人最好利用,官小,钱多,愿意为了在本就不足道也的路上更进一步,只是便宜了自己与王相公啊!

    吴植选择的脚店非常合适,就在距离王钦若家宅不远的保康门大街上,虽然是外城,但只要过了保康门便是内城的马道街南口,王家就在那里。

    虽然吴植没有大才,但这样的小聪明还是有的,为人有心思缜密,做事小心,这才是王钦若最看好他的地方。

    余谔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向吴植,直把他看的发毛才道:“你这次上京待选难道就没带什么土产乡仪?若是没有些东西送人,如何进得了王相公的家门?”

    吴植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的点头,看向站在房中一言不发的侍者便连连施以眼色,侍者从房中的床榻之下掏出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吴植轻轻揭开外面的布包,挑起盒盖,顿时金光闪烁,动人眼球。

    百两黄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两黄金便是十贯钱,一百两黄金便是一千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千贯足有百万钱!

    余谔虽然被这么多的黄金所震撼到,但脸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轻轻抬手将盒子盖上,小声道:“此时你便在这等消息,莫要着急,本官这就亲自带着你的金子前往王相公家宅中说项。”

    吴植大喜,冲着越连连作揖道:“有些余兄,也多谢王相公提携!”

    瞧见余谔大摇大摆的提着装有金子的锦盒走了,仆从在边上小声抱怨道:“这也太过招摇了,拿了钱便走,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办成老爷的嘱托。”

    吴植回头笑道:“要不怎说你这小子永远也做不得官呢?余谔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定然是对此事早已轻车熟路,不止我一人托他与王相公走门路,还有很多人寻他说项嘞!”

    “哦!原是如此,难怪他一点也不慌张,见了这么多的金子也不变色。”

    “金子算个屁!只要有权,多少金子还不是有人亲自送上门?!咱们这些金子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嘞!”

    侍者看向吴植连连点头,还真是这样,王相公什么事都还没做,老爷不就是捧着黄金送了过去?这可是整整百两黄金啊!

    另一边的余谔手提金子出了脚店的大门便上了自家的马车,百两黄金可不轻,累的他一头是汗,轻轻打开锦盒,让人迷恋的色泽闪烁在他的眼前,轻轻用手摸了摸,只觉得舒服的想要呻吟。

    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钱,寻常谁用金子?最多是用银子,或是换成铜钱使用的,回家之后也能向家人炫耀一番。

    余谔虽然是殿中丞,也是官身,但家中的夫人却一项强势,自从纳了一房小妾之后,余夫人刘氏便没给他好脸色,原因无他,刘氏来自大族,乃是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刘煜的亲侄女。

    现在的刘煜乃是河南府知府事,位高权重,刘氏在余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回家之后的余谔没有想着连夜拜访王钦若,而是拎着装满金子的锦盒向刘氏炫耀去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天下大势浩浩汤汤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昔时唐人强盛,自以为千年不衰,但自安史之乱之乱后,唐人再难重现往日辉煌,那时的天下大势何在?在改革朝政积弊,在削弱地方军阀,五代之时天下大乱,小国林立,分裂尤甚,此时大势何在,在天下一统也!太祖顺应大势,举兵易旗一统中原,才有今日我大宋之盛况!官家您是要执掌天下的,那就应理清什么是大势所趋!唯有如此才能带领国朝昌盛百年!”

    叶安在资善堂中用最平淡的话讲述着最慷慨激昂又振奋人心的事,小皇帝早已坐不住,起身在御案钱来回走动,不时停下脚步看向叶安又欲言又止。

    叶安并不着急,自己给出一个时代前进的最好规则,赵祯看似摸到了门槛,但还是差上了那临门一脚,但他相信一墙之隔的刘娥应该已经清楚自己的意思了。

    赵祯最终无力的坐在了自己的御座上,叹了口气便神情幽怨的看向叶安道:“先生之言太过深奥,看似什么都说明白了,但朕还是不知这天下大势所在何处?”

    要能明白就有鬼了!

    叶安在心中腹诽,这只是一个大方向,更多的还需要总结和归纳,以赵祯现在的政治水平和能力,想要弄懂这些怕是还不到火候。

    但即便是赵祯不明白叶安还是要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即是在讲给赵祯听,也是在讲给小隔间中的刘娥听。

    面对赵祯的疑惑,作为老师的叶安自然要给出详细的解答,微笑着从座位上起身道:“所谓大势就是一种大趋势,就是咱们通过现有的条件和诸多因素对未来局势走向的判断,举个简单的例子,前几日官家亲临东京城外的夏收,土豆的产量惊人,不知官家觉得将来会如何?”

    “那必然是在大宋广为种植的!且我大宋百姓人人都能吃上饭!再也不用为饥荒发愁!”

    每当提起土豆,赵祯的眼神中便神采奕奕,作为老赵家的子孙,他太清楚高产的粮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姓能吃饱饭啊!

    但这样的回答却根本无法满足叶安的问题,反而叹了口气道:“官家只看到这些,仅仅是推广种植,百姓得以果腹?!”

    瞧见叶安有些失望的表情,赵祯呐呐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哦,还有……还有能使国朝稳定……”

    不等赵祯说完叶安便摆了摆手道:“官家,大势所趋的可不只是这些而已,土豆虽然只是一株小小的良种,但它改变的却不是咱们大宋一国,还有许多地方,比如辽朝,比如党项,甚至是西域和女真,时间长了还有高丽和倭国。这些国家和地方有了土豆会如何您有没有想过?这是外部局势,而国朝之内呢?土豆的出现会不会影响五谷的种植,酒水又会出现如何的变化,稻米,小麦这两种农物会不会减产?农事会不会发生转变,对商贾之事的影响又有多少,朝廷的赋税会不会产生变化?边军呢?对兵事来说是好是坏?!”

    叶安一连串的问题已经让赵祯头晕目眩,他没想到小小的土豆居然会产生如此庞大的影响,对政治,外交,军士产生一连串的干预。

    “这便是天下大势吗?”沉默许久,赵祯呐呐的开口询问,但得到的却是叶安的嗤之以鼻:“一颗土豆的影响也能算作天下大势?!远远不算!所谓大势乃当下之势,官家当以眼下国朝之况为要!现在的国朝是一副什么光景?与太祖朝,太宗朝,真宗朝相比如何?您先不要急着回答,这是一个庞大的课题,需要全面的探索和分析…………”

    叶安喝了口茶水,宫中的龙团茶可要比赏赐的小龙团味道更好些:“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官家身为大宋的天子,就应该了解大宋的局势,甚至是了解这个时代,若官家能用三年之功详细了解这一切,待您亲政之后便可从容应对,亦可顺势而为,使我大宋繁荣昌盛!故,臣今日要与您讲学的主旨便是国情分析与势态发展!”

    叶安用白色的石膏笔在那块小黑板上写下了“国情,势态”四个字,最后在末尾处画了个箭头写下了“变通”二字。

    本来叶安想要写的是变法,但想想现在的局势,若是说变法怕是会把小皇帝与刘娥吓到,反而是变通二字较为温和,不显激进。

    “变通?如何变通?为何要变通?”

    叶安笑了笑道:“官家还记得臣之前与您说过的话吗?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便是山上顽石亦会在风吹日晒中化为齑粉,只是时间长短罢了,既然如此人也会改变,所处的时代亦会改变,官家还记得渊汆先生之间见过的《周礼》吗?周人是如何举行祭礼的,为何现在又不同了呢?因为用度不同,器物发生了改变,周人还在用青铜器,而现在已经开始普遍使用铁器,先秦使用战车作战,为何现在却被弃之不用?无他,战车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战场!同理,远的不说,单单是唐时的律法便已经不适合朝廷用来治理当下的国家,所以太祖下旨编纂《宋刑统》,但官家觉得它还能胜任当下的国朝吗?!”

    赵祯看了看四周小心的提醒叶安道:“叶先生莫要再说了,九经先生曾经说过,《宋刑统》便是从《唐律疏议》演变而来,多有照搬之嫌,除去避讳的字眼外,修改之处皆是细枝末节…………”

    叶安笑眯眯的看向赵祯道:“这可是官家说的,不是微臣说的哦!那官家觉得这样的律法能否为当下国朝之用?是否不够全面呢?”

    边上的陈彤瞪大了眼睛,整个大宋敢给官家“挖坑”的人也就只有他云中郡侯叶安了吧?!

    果然赵祯也知道自己中计,呐呐不言,许久之后才抬头道:“律法自然是要顺应时势,只是要重新编篡律法,需费几年之功,若太过详细难免有苛政之嫌,若太过粗陋,又不起作用……”

    叶安笑道:“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官家需要了解国情,了解国朝内外的势态变化,自己加以分析,如此方能做到变通啊!”

    赵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从心底里认为叶安说的都是对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做到叶安所说的这些。

    叶安指了指黑板语重心长道:“官家不急,今日臣下只是向官家讲述什么是重要的,官家心中有了计较,自然也就有了方向,有了目标,就如同文人心中有了为国为民的抱负一样,接下来您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实现这个目标,不是吗?”

    说到这里赵祯也明白了叶安的用意,笑着说道:“别的先生讲学都是恨不得把学问掰开了揉碎了,一字一句讲给朕听,叶先生讲学却是反问朕,不过朕知晓先生的用意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刘娥的心态

    一堂课讲了两个时辰,叶安不光给赵祯极大的震撼,也在他的心中树立了未来的目标,重要的是还给了他探寻目标的手段和方法。

    但这些远没有比给一墙之隔的刘娥所带来的震撼要大。

    她从真宗皇帝开始便已经接触朝政,当又执掌大宋权柄多年,太了解叶安今日讲学的意义了。

    当叶安一开始说出那句“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时候,她便忍不住拍案叫绝。

    没人比她更清楚叶安这句话的含义,先帝不豫之时自己代起理政,先帝便曾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与叶安不同的是,先帝所说的是“天下为何物?人心也,可顺而不可逆,如黄河入海,如泰山之倾,慎之又慎也!汝为太后,辅佐幼主,安之安也,顺之顺也!”

    这是真宗皇帝驾崩前对自己最后的嘱托,也是对自己的一次警告,多少年过去了,刘娥在听到叶安的话后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忘却和模糊自己男人在临死前对自己的交代?

    在那么一瞬间,刘娥甚至觉得眼前的少年人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那个人重生了一般,托他之口提醒自己,警告自己。

    在拍案叫绝的一瞬间过去后,刘娥便也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这叶安不会是真宗皇帝托梦转世什么的吧?

    随即又想到叶安常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其实在刘娥心中一直抱有犹豫的心态,她甚至连自己最终该怎么走都不知道,虽然已经站在了大宋的权利巅峰,但是否应该更进一步呢?

    还是应该安安稳稳的辅佐赵祯亲政,作为女人她虽然心思细腻缜密,但却缺少了男人的果敢,她畏惧这个时代的枷锁,不敢擅自动那天条底线。

    一旦被标榜成为“吕武”一般的人物,千秋万载背负骂名,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担心无法向老家的列祖列宗和自己的男人交代。

    而更加现实的问题同样也摆在她的面前,接下来该如何去走?而今日叶安给出了他的答案,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几乎是压倒刘娥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她的眼中什么是天下大势?大宋的未来是天下大势,但这却不仅仅是她的大势,还是整个大宋的大势。

    朝堂上下对赵祯亲政的呼声越来越高,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朝堂需要自己,让百姓称赞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圣贤的太后,如此方能统治大宋更加长久的时间。

    如此一来,这“俩个”大势看似不同,却最终殊途同归了!

    这才是叶安今日给刘娥的最大惊喜,他对赵祯的讲学只是给他在心中树立变法的种子,但对刘娥,他已经绞尽脑汁的让她明白,繁荣大宋就是在帮助她自己!

    只不过这些在刘娥看来完全是叶安的无心之举,也或许是大道相通而已,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叶安刻意为之。

    土豆的成功推广已经让刘娥看到了希望,她相信地瓜也会更快,更容易的在大宋推广开来,如何粮食问题就能得到极大的解决。

    华夏数千年,百姓皆是为了一张嘴,一个肚皮而拼命,她做过平民百姓,知道底层人民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过是一顿饱饭,一件冬衣,一个希望罢了。

    如此的百姓极好满足的,宗真皇帝看清了这些,也做到了这些,以至于咸平之治时百姓无不对其歌功颂德,以至于让他愈发担心澶渊之战成为了一生的败笔。

    所以王钦若一句“城下之盟”让他全然不顾其他,开始疯狂的伪造天书,崇拜祥瑞…………

    终其一生,在他弥留之际才缓过神来,发现其他皆是虚无,唯有圣明可留存万世之久,这才是最刺激刘娥的地方。

    面对权利刘娥踌躇过,但现在的她不想踌躇,不想犹豫,她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了,如同叶安所说,顺应天下大事!

    赵祯离开了资善堂,今日他从叶安身上得到的收获的知识已经足够多了,但刘娥却在资善堂的小夹室中做了许久。

    瞧见她这般的状态,边上的蓝继宗不敢出声,他不明白叶安这小子不过是给官家讲学而已,为何便能让圣人陷入沉思?何况他讲的东西并不生涩难懂啊!

    这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刘娥在坐了许久后才起身,此时的她已经愈发的通明,阳光照射在资善堂的匾额上,不自觉的发出微笑。

    人一旦下定决心之后,那种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自信和从容非常的瞩目,即便是跟随刘娥多年的蓝继宗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娘娘的身上还真的有那股子不敢言喻的“贵气”。

    “去勤政殿,哦,派人寻官家一同去往,今日本宫要同官家一起理政,多见识见识政事的繁杂,对官家有好处,总不能让本宫一直护着他啊!”

    蓝继宗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娘娘这般大度了?她可是极少愿意让官家在勤政殿中带着的,便是有些要送给官家看的奏疏也都是拿到资善堂或是官家的寝宫。

    这意味着什么?蓝继宗转头看向了东面叶安离开的方向,不会是那小子刚刚说了什么话触动了娘娘了吧?

    瞧见蓝继宗没有动,刘娥皱眉道:“魂不守舍的模样作甚?昨夜你可没在宫中当值!”

    “奴婢该死,这便去派人通禀官家!”

    蓝继宗说完便对边上的小黄门招了招手,详细交代过后跟上刘娥的宫中步撵,只不过了解蓝继宗的人都知道,此时脚下步伐错乱的他心中定然是慌乱的。

    刘娥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个心思,一个想法都会影响整个皇宫乃是朝堂,甚至是大宋上下。

    蓝继宗拉过一个贴身的内侍,隐晦的把纸条塞在他的手中,又小声在他的耳边嘱咐了几句话:“立刻把东西送给王曾王相公,其他人一改不得知晓!”

    能做贴身内侍的人自然是不简单的,小内侍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手腕一转那纸条便消失在他的袖口之中,冲着蓝继宗一礼后,不着痕迹的离开步撵仪仗,他自然是要去往中书的。

    瞥了一眼小内侍消失的背影,蓝继宗长舒了一口气,怕是只有王曾才能揣摩出娘娘的态度,至于吕夷简,他虽然更加老道精明,可自己并不信任他。

    王钦若……呸,奸佞也!

第六百七十章刘氏的“投资”

    余谔在家中的地位还真是不高,双亲年岁以高故去之后便多与丈人家亲近了些,但刘家乃是大族,家中没有了长辈之后刘氏便愈发的肆无忌惮。

    但她也没想到余谔居然能带回如此多的金子,一时惊讶过后便从仆从的口中打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反而并不惊讶了。

    从小便是父母掌上明珠的她,伯父又是龙图阁大学士刘煜,乃是朝堂上的重臣,出自这样的家族,刘氏当然知道这些黄金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在意,反而认为这是特权。

    “你倒是真的能赚利钱了,看来投了王相公门下也并非没有好处啊!”

    余谔得意的看向自己的夫人笑道:“你伯父不总说王相公乃是奸佞吗?你也让我离他远些,莫要多纠缠,怎么现在改口了?”

    “你这小小的殿中丞搅合到朝堂之中当然不好,但既然能赚钱了又不涉及朝堂争端,左右不过是给人牵线搭桥而已,倒是不错,最少比你那点官俸要多的多!这一百两黄金我可要好生筹划一下才是,听说兰桂坊又出了新的胭脂水粉,我打算多买些,然后再高价卖给洛阳的夫人们,如此咱们家便能赚上一大笔钱嘞!”

    余谔嗤笑道:“那能赚几个钱?左右不过是几十贯的利润罢了,还不够来回费事的,再说这种左手倒右手的买卖你能想到别人就想不到?比咱们家有钱的东京城可多了去!”

    刘氏同样不满道:“你懂什么,几十贯?你可知晓兰桂坊的胭脂水粉,哦,还有一种新出的香水在东京城值多少钱?在外面值多少钱?连辽人都不惜重金买回去,到了上京城价格便是高达百倍之多,便是到了洛阳也有几十倍的利润!几十贯?数百贯都是便宜的!多的话甚至能赚上千贯!”

    “能赚那么多?!”

    余谔大惊,而刘氏更加得意道:“你也不想想这样的机会有多少?只需要这百两黄金打底,咱们家以后便能靠着赚到的钱不断循环往复,钱生钱!”

    “可这钱是吴植交付我打点王相公的,岂能私吞?”瞧见刘氏不满的眼神,余谔赶紧解释道:“倒是不担心这个小小的新繁县县尉,而是担心王相公知晓此事……”

    “你是不是当官当傻了?!这钱只是周转之用,赚了钱再给王相公便是,再说待选官这件事可快可慢,一个小小的新繁县不过是个中县而已,轮到他吴植的选官出任还不知多少天,你也不是没见过待选官轮个半月,甚至是几个月的?拖一拖便是!”

    刘氏的话让余谔不禁点头,好像也真是这般的道理,想想自家娘子规划的未来,他不禁怦然心动,最后一咬牙道:“如此便依夫人的!这百两黄金权且做周转之人,那吴植我便晾他一晾!”

    “这才是,夫君终于知晓变通了!”

    余谔微微一笑:“为夫本就知晓,否则也不会投向王钦若!”

    刘氏翻个白眼:“朝中谁不知晓王钦若乃是看重了你的才气,你当初严词拒绝他,还弹劾过他,他倒是起了惜才之心,你才有今天,但我还是劝你少搀和到朝堂争斗之中,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余谔不禁微微苦笑:“现在想要摘个干净怕是难了。”

    刘氏虽然知晓朝中之事,但并不深入,哼了一声提着襦裙便走,顺便还让侍者把装有黄金的锦盒抬到马车上,她要早些去抢购兰桂坊的新货。

    香水这东西已经问世便在东京城中热销,连秦慕慕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火爆,刚刚投放到市面上的几品立刻脱销了出去。

    秦慕慕有些纳闷的问萱儿:“这市面上也有香包,香囊之物,为何远不及香水这般热销呢?香水果真这么好?”

    萱儿反而更加惊讶的看向她道:“夫人,这香包香囊岂能同香水相比?!您不觉得香水的味道更加悠远吗?浓郁而不厚重,清淡而不轻浮,连奴婢都想要一瓶嘞!”

    秦慕慕一时失神,香水刚出来的时候她也亲自闻过,那种略带粗糙的廉价香水味着实熏人,远不及香包香囊那种本草香物来的好啊!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以前闻惯了香水味,现在通过蒸馏萃取出来的花香伴随酒精的挥发,并不能达到那种效果,但相比本草香物其挥发性和味道已经好上太多。

    “这次的五十瓶香水一次性投放总号中,若是有人一口气全要了,那就价高者得!”

    萱儿有些不明白的问到:“娘子,咱们之前不说是为了均分,每人限购两瓶的吗?”

    秦慕慕俏皮一笑:“这叫饥饿营销,一次性全部被出价高的人买了去,更能说明咱们家的香水炙手可热,以后都要抢着来买了不是,到时间咱们把香水的价格定得再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放心不用担心咱们没有照顾寻常百姓,能买得起香水的人从来都没有平民百姓不是吗?从他们身上赚的钱,还可以用来弥补促销上的价格偏差,拉平账面,岂不是一举两得?如此才是真正的让平民百姓受益不是吗?”

    萱儿跟着秦慕慕学了很长时间的财务,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恍然大悟道:“原是这个道理啊!娘子高明嘞!”

    秦慕慕得意一笑,刚要说话,便瞧见兰桂坊的女掌柜云霞过来急急的开口道:“娘子,殿中丞余谔家的刘氏来了,带着足足百余两黄金,说要一次买下咱们家的所有香水,其他妇人们正说她不讲理嘞!”

    秦慕慕与萱儿对视一眼,随即笑道:“本就说是价高者得的,其他夫人若是没有那么多的钱,那就只能让她拿了去!”

    云霞的表情与刚刚的萱儿如出一辙,随即道:“真就全卖给她?!”

    不等秦慕慕说话,萱儿便道:“卖啊!不光要卖,还应该送她一些胭脂水粉,哦,还有花露,就说是赠品!”

    “不错哦,已经会举一反三了,如此便算是捧她了,给足了刘氏面子,她家毕竟是大族………等等,她哪来的那么多钱?!还全是金子?!”

    云霞回过神来苦笑道:“我也不知晓,整整一锦盒的黄金嘞!在柜台上闪闪发光,震的人说不出话来…………”

    秦慕慕嘴角微微上扬:“有意思,一个小小的殿中丞夫人,就算是刘家的人也是嫁出去的女子,哪来这么多的金子?也不可能把钱送去衙门换了金子再送过来,这逆火耗得不偿失啊!把人请到花厅,我亲自去接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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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当宋介绍:
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