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冤家路窄
作为女人,在细腻上秦慕慕有着天然的优势,再加上她的专业知识,很轻松就能打破刘氏的心理防线,融入到她的氛围之中去,甚至让刘氏认为秦慕慕与她就天生的姐妹。
“姐姐,既然你如此看得上我兰桂坊,妹妹我自然也会真心相待,五十瓶香水你定然是用不完的,再加上这些赠送的胭脂水粉和花露,你是打算从中赚钱吧?以咱们姐妹的关系,若说姐姐有需,尽管开口,妹妹我自然可以相助,但你这手中一次便能拿出百两黄金……又不是很缺钱的模样啊?!”
见秦慕慕话都说到这里,再加上之前热情的招待和数量不菲的赠品,刘氏顿时有些激动,乱了心绪之下便道:“好妹妹,实不相瞒,这钱不是我家的,只是暂时存放在我夫君这里,姐姐也是家中拮据,你也知晓我家良人不过是个区区殿中丞,俸禄也就那么多,家中开销又是千头万绪的,诶……难啊!还请妹妹帮忙…………”
果然如此!兰桂坊对东京城各家的了解都是通过这些女人,并且对各家的财务状况也多有分析,秦慕慕早已对各家的情况了若指掌,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刘氏能拿出这么多的钱来,现在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
微微一笑,秦慕慕看向刘氏道:“姐姐这个想法倒是好,可惜了,这些香水一次可不是五十瓶而已,而是二百瓶,除了你手中的五十瓶在东京城售卖外,其他一百五十瓶以发往西京洛阳,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去了,若是姐姐想要用这些香水赚钱,恐怕…………”
“什么?!”随着秦慕慕的话刘氏大惊失色,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东京城如此紧俏的香水,兰桂坊居然已经向外发货了。
依照这个速度,便是自己买下兰桂坊的香水也来不及发往西京洛阳赚取差价了啊!
刘氏的表情明显慌乱起来,而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秦慕慕却笑道:“但若是派出快马,或许还能追上,尤其是西京洛阳的货,因距离东京城最近,所以走的最晚……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又聊得投机,若姐姐道出详情,妹妹自然答应的。”
秦慕慕的话让刘氏抓住了救命稻草,但随即又狐疑起来:“妹妹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详情?!”
秦慕慕苦笑道:“慕慕也是为了姐姐好,您的家境我自然清楚,突然间拿出这么多的黄金,若说是余中丞的友人相托,怕是说不过去吧?这钱若是来路不正,妹妹可不敢以身犯险,姐姐是不知侯府的家规,妹妹若是被您连累,我家那位怕是能亲手打死我的……呜呜……”
秦慕慕说的凄苦,就差声泪俱下,而边上的萱儿同样也是一脸畏惧的表情,但她心中已经笑开了花,只有侯府家的人知晓,娘子在家是经常追着侯爷打闹的…………
“好妹妹,姐姐怎生能害你?!这钱虽不是姐姐家的,但也相当稳妥,乃是新繁县县尉吴植托人送与……朝中重臣的,他是个待选官,还需一段时日才能有消息,你也知晓我家良人乃是殿中丞,稍稍能说上些话不是?姐姐便觉得这金子放在家中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周转一下,毕竟赚了钱也能帮人多托付托付不是?”
刘氏的话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做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而余谔便等同于掮客一般,从中牟利拿自己的好处才是。
秦慕慕脸上表情一变,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当是什么钱,原是地方上的“乡仪”,如此妹妹便放心了,也好无所顾忌的帮姐姐这个忙!姐姐不是我说你,你早就该出来做买卖的,你是知不道,咱们东京城中数得上号的诰命夫人那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存在,哪个手中不是大把的铺面?但这次小妹帮了姐姐,下次若是妹妹我有麻烦,你可要帮我嘞!”
见秦慕慕这般说,刘氏顿时大喜,脸上的表情柔和到了令萱儿恶心的程度,但自家娘子却还能和她喜笑颜开的,萱儿不得不佩服秦慕慕的手段拿捏的恰到好处。
每句话总能说道刘氏的痒痒处,让她越发信任秦慕慕,并且还不引起她任何的怀疑,因为从始至终秦慕慕都在给她灌输一个概念,帮助她其实就是在帮助兰桂坊自己,是一场共赢的买卖,而这个手段同样也有人用的很溜,那就是叶安。
虽然不知道这百两黄金是送给谁的,但在知晓是出自谁的手中后,接下来便好查了!
云中郡侯府从来便不缺少情报,最主要是善于整理所有得来的消息,一开始秦慕慕只是想要知晓刘氏手中的黄金从何而来,这百两黄金可不是散钱,即便是同等价值的散钱也换不来,余谔一个小小的殿中丞根本就不可能让老婆挥霍这么多的钱。
况且百两黄金刘氏也不可能瞒着余谔拿出来,便说明这次“投资”行为是得到余谔首肯的,这看似是不重要的消息,但也从侧面说明他们夫妻二人对这件事很有信心。
至于吴植为何要把钱存在余谔那里已经很清楚了,为了待选官时余谔从中牵线搭桥,剩下的只需知晓余谔在朝中是谁的“麾下”,便知晓他要找的谁,这些黄金的归属就有了答案…………
从女人口中得到消息要远比从男人口中得到消息要轻松的多,这就是兰桂坊收集消息的办法。
于是在刘氏毫无察觉中,吴植与余谔的事情就被兰桂坊扒了出来,秦慕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叶安一说,叶安便立刻警觉起来。
余谔这个殿中丞他太熟了,不是因为关系要好,相反而是因为这货不止一次在朝会中弹劾自己睡觉!
宋承唐制,殿中丞乃是殿中省佐贰官,从五品上,协助殿中监、少监处理本省日常事务,兼勾检稽失,省署抄目。
说的简单点便是与殿中御史类似,可以弹劾朝臣在殿中的失礼,余谔弹劾叶安的名目也很简单,殿前失仪,假寐靠柱…………
但这还不是全部,范子渊早就说过,殿中丞余谔一开始还算清明,后来便投到了王钦若的那一方,算是一个典型的“投机分子”,他认为王钦若得到刘娥的重用,必定在一段时间内是个强有力的靠山…………
第六百七十二章朝中无好人?
叶安在得到消息后几乎是愣在原地,他没想到王钦若的把柄这么快的便落到自己手中,无论是余谔还是吴植对他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但所有的事都可以牵扯到王钦若的身上,这就有意思了。
当然重要的还是刘娥的态度,这件事可大可小,只要王钦若咬死不承认,自己也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保证,证据链的完整,这样一来便是王钦若想要摘干净也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有这些,即便是王钦若并不知情,甚至黄金没有送到他的手中,他也会跟着“吃挂落”。
叶安笑着看向秦慕慕道:“有人还不相信我能搬到王钦若,但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既然刘氏想挣钱,那咱们便让她挣钱便是,但要签下合约,这是咱们做生意的规矩哦!”
秦慕慕无奈的苦笑:“本以为宋人行贿之事不多,谁想到就发生在咱们面前,这算不算是卖官鬻爵?”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如此,只要不通过正当手段获得的官爵,都是卖官鬻爵!这是一块大蛋糕,同样也是禁忌,本来官爵只是天子的权利,只不过一些低品官价被下放到了朝臣的手中,地方上的县尉相当于警备长官,并非是文资,吏部课考院也并不看重,如此一来只需王钦若打个招呼的事情,必定有人把事情办得稳妥!你觉得若是天家知晓此事,会不会动雷霆之怒?”
秦慕慕翻了个白眼:“废话,这种公权私授的感觉不是简单的气愤,而是一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愤怒,往往要比直接伤害要严重的多,无论是刘娥与赵祯怕都是忍不了的。”
叶安端起茶杯递给秦慕慕道:“你也消消火,又不是你家的事情那么生气干嘛?见不惯这种事情?实话告诉你,这种事每天都会在吏部上演,只不过吏部的长官并没有多少实权,大宋叠床架屋的结构已经导致六部的官署衙门可以独当一面,架空主官权利……呵呵……”
秦慕慕躺在竹制的躺椅上,在海棠树的树荫下乘凉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大宋没做官员武将作乱,内部是稳定的。”
“内部稳定吗?我就呵呵了……”叶安不满的冷笑道:“官员是不作乱了,但底下的百姓可受不了,这个号称商业繁荣,钱有唐时数倍之多的王朝也是历史上造反次数最多的王朝,农民起义的次数比咱们家香水瓶中的空气还多!”
秦慕慕有些疑惑的看向叶安:“不应该啊!如此繁荣的王朝为何会逼得老百姓活不下去?咸平之治在东京城可是人人称颂的。”
“因为苛捐杂税太多呗!为何宋人像要做官?因为一旦获得官身便能免去大量的苛捐杂税,想想看现在有人到你咱们家收取丁口税是什么感觉?哦,也就是人头税!”
瞧见秦慕慕惊诧的目光,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搬过一张躺椅在她边上堂下道:“五代时的苛捐杂税一样没少,还有增加的趋势,你说百姓的日子能好过吗?信不信即便是土豆和地瓜在大宋普及开来,该饿死人的地方还是会饿死人,这是封建制度的缺陷,而导致这些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个王朝的官员制度,叠床架屋,效率低下,九经先生为了废除贴射法在朝中大声疾呼,可结果呢?各个官署衙门都有官员响应,可只要有一人反对,或是拖延,这贴射法想要去除便难入登天!你说是不是陈大官?”
“这事某家是知晓的,但又能如何?”树杈上的陈琳假寐着开口,叶安与秦慕慕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齐齐的翻了个闭眼,昼伏夜出的堪比蝙蝠,不对,是猫头鹰,总是盯着想要做事的人,而完全不管那些不做事的人。
秦慕慕有些好奇的问到:“什么是贴射法?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咱们家不做茶叶生意!”叶安冷笑着抬头看向陈琳又道:“这贴射法便是茶商向官府贴纳官买官卖应得的净利后,官府发给贴纳凭证,茶商其持凭证直面园户购茶贩茶之法。贴射法保障了官府应得的茶利,又减少了官府买卖茶叶所支出的费用。这本是良法,善法,但…………”
不等叶安说话,陈琳便解释道:“此法对朝廷有利,茶与边籴脱钩后,虚估之弊不复存在,原落入东南大茶商腰包的茶利又回流国库;朝廷不付本而坐收息钱,又可省去大笔运输之费。对商人也有利,相比原来三说法,朝廷强行摊派的多为陈恶粗茶,现向园户购买可得好茶,且饶润超过了耗茶数量;园户取消预付本钱,饶润比耗茶几乎翻番,实际上负担了原由官、商承担的运费和汇总费,但如此却可避去私茶的骚扰。原本这贴射法可谓一石三鸟财政增收节支,边储可有保障,茶无积滞,但孙奭等人却极力反对!”
叶安不满的翻了个白眼道:“东南十三茶场堆积了大量未出售的茶叶,陈大官你猜猜有多少?”
不等陈琳作答叶安便高声道:“高达六百一十三万余斤!九经先生等主张废除贴射法的人认为在于实行贴射法后,商人专挑优质茶叶买,而劣质茶叶则全部堆积在官府的十三茶场中,商人不愿买这些茶叶。与此同时,种茶户由于每年不能向朝廷交纳固定的课利,而这些茶户往往又都是贫穷之人,因而不可能向国家纳税;一些奸商也以贴射为名,强买茶叶贩卖,侵夺了朝廷的利税收入,此乃贴射法之害!”
“嘭!”陈琳从树上猛然一跃而下,直直的盯着叶安道:“你倒是你九经先生的好学生啊!某家原以为你同那些人不一样,虽然家中也有生意,但却是个知晓仁义之人,未曾想你同他们一样,满嘴的仁义道德,行的却是鱼肉百姓之事!”
叶安大怒:“放屁!老子什么时候鱼肉百姓过?!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个屁!你可知晓孙奭家中最大的产业是什么?!茶叶!东南茶商中的大户便是他孙家!他为何要极力反对贴射法?!因为好茶被官府定了高价,茶商不得再以低价压迫百姓把好茶当作劣茶,粗茶收买!为何东南茶场有那么多的劣茶,还不是茶商便向的压迫所致!这就是孙奭以及那些大茶商想要看到的结果,为的也是以此为借口施压朝廷废除贴射法!”
陈琳激动之时说的口沫横飞,而叶安却目瞪口呆,这和他了解到的消息完全不同,最终却放声大笑,笑的陈琳和秦慕慕毛骨悚后冷冷道:“果然,朝堂上都他娘不是好鸟!都是老狐狸啊!谁也不能信!老子居然也成了那片雪花!”
“雪花?”陈琳有些不明所以,但秦慕慕却知道,长叹一声…………
第六百七十三章没有雪花是无辜的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在那之前,它们从未考虑过雪崩这件事,只是愉快地叠加着。”
秦慕慕看向叶安,缓缓的把这句话说完后便靠在躺椅上不再说话。
陈琳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他甚至连雪崩都没见过,但却觉得这话中蕴含着大智慧,就像是得道高僧说出的充满禅意的话一般。
叶安则是直勾勾的看着陈琳道:“你有证据吗?唉,也不需要证据了,事实已经很清楚,孙奭也有自己的利益,钱这东西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却又是万万不能的,没想到堂堂九经先生也会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的。”
滋滋滋……陈琳端起边上的葡萄酿轻轻抿上一口嘿嘿道:“你现在便能看清着实不晚了!有人一辈子也看不清楚嘞!小子某家早就说过你不适合在朝堂上混迹的,有错吗?”
“对也不对,谁不是从无知到成长的,吃过一次亏便不会有下一次,吸取教训是好事,我不怕朝堂上的魑魅魍魉,也不怕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怕什么?你叶安还有怕的事?!”
陈琳笑着撇了撇嘴,他还真的不相信也在朝堂上怕谁,一个在自己面前声称要扳倒王钦若的人,恐怕是连王曾和吕夷简都不会怕的。
叶安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我就怕这样的事情以后更多,以官职之便影响朝政,以国之法为商贾服务,为自己服务!不是怕,而是很怕!”
瞧见陈琳满不在乎的模样,叶安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便道:“你觉得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的国策,从始至终便没有出过什么乱子,并且还能压制朝臣,使得文武皆不得作乱,乃是长久之计?”
见叶安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陈琳挑了下眉头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朝堂之上,政令迟缓,非紧急军情拖沓严重,这是国朝之政啊!关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怎生能有半点怠慢?身为官员,以官身干涉商贾之事,这本就是最大的不公,但却行之有效,知道为何吗?因为能赚到相当庞大的钱财和利润!对很多人有好处!虽然利益不同,但咱们那位九经先生的手段实在高明,其中的利益涉及多方,我便不细说了,只道是,贴射法之事一出,便是王曾知晓孙奭所为,你觉得他会反对吗?亦或是吕夷简那个老狐狸?”
陈琳呆呆的看着叶安,呐呐的开口道:“某家只是说了孙奭因家中买卖最为反对贴射法,没想到你这小子便能说出这么多的大道之言来,你这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陈琳说完就要用手指敲着叶安的脑袋,在他大手下叶安根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无奈的翻着白眼:“我说这些都是生而知之你信吗?!”
“不信!”
“那不就得了,这些都是来自格物中的一目而已,名曰政治,嘿嘿嘿,官家即将要开这一目了,到时间若是我把朝堂中的阴暗揭露出来,你可莫要着急!”
“果然如此!你小子从来就没有让老夫省心过!但此举甚好啊!让官家早些看清朝堂…………也算不得一件坏事……吧?娘娘也有过这想法,只是担心官家心智尚未全开…………”
叶安不满的看向陈琳:“你的意思是有让我做坏人?你知道我的意思,一旦我做了这坏人,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收不住了!”
陈琳微微一惊,叶安玩笑般的话语中藏着真实的想法,也是刘娥最抵触的想法,她更希望在自己统治下的大宋稳定如鼎,最好不要发生任何的动荡。
“你真的要走哪一步?”
“只是时间问题!”
“变法之事当稳妥而行,徐徐图之,便是我也知晓朝中的弊病所在,但你小子做事太过激进,一旦变法,怕是要变天啊!”
陈琳与叶安之间的接触已经不算少,说是刘娥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不如说是老赵家忠仆对赵家最后的忠诚。
许多事情便是连刘娥他也没说,因为很可能涉及到日后赵祯亲政有关,所以在心中叶安依旧把老陈琳看作是合作对象。
这可真是讽刺,同朝为官的同僚都不能相信,但对这个老宦官叶安却几乎是无条件相信他嘴里说出的话。
原因无他,陈琳在自己面前几乎从不说假话,甚至不屑于撒谎。
叶安笑了笑,轻轻的拨开葡萄皮一边道:“这天早晚是要变得,但我可以让它变的平缓一点,慢一点,徐徐而变你信吗?”
看着叶安的动作,边上的秦慕慕翻了个白眼:“叶大官你也太恶心了……”
陈琳微微苦笑:“你们夫妻二人也真是什么话都说,当着某家的面开这般的玩笑,但你叶长生若真能缓缓变法,到也是不错,只可惜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说的算的,一旦变法必定会有党争,到时的朝堂又是天翻地覆,官家如何收拾?”
“所以我一直在改变官家啊!格物之学可不是白学的,你别忘了我还年轻,官家同样年轻,等到了而立之年,官家一展宏图之时…………”
叶安说着说着便不再言语,只是盯着陈琳看,此时的陈琳才知道眼前的少年人打的什么算盘,顿时苦笑摇头:“你这小子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现在就像要十来年后的事情,也不知是你眼光独到,还是太过天真,你知晓十来年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大宋朝局,乃至天下的局势会有如何变化?”
噗哧……秦慕慕忍不住笑出声,叶安与她对视一眼,笑眯眯的盯着陈琳道:“我说我后知五百年你信吗?”
陈琳努力控制自己掐死叶安的冲动,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后知五百年?疯成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般的话来,别说五百年,便是五年都没人信!
他还是早些离这夫妇俩远点,有时候他们总是会这般的发癔症…………
瞧见陈琳打算离开,叶安急急的后叫道:“王钦若的事情怎么说?”
陈琳微微一顿,头也不回道:“圣人的意思是她不插手,若王钦若真有不法,可罢相!”
叶安笑了笑,不插手?不法?显然刘娥已经开始不满王钦若了,只是想要借助自己的手除掉他罢了,但自己可不会站出来,想要扳倒王钦若,朝中大有人在!
第六百七十四章王家与王曾
朝堂上的纷争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没人能置身事外。
即便是叶安这个所谓的孤臣也不能例外,眼下的情况即便是他不想成为出头鸟,但王曾依旧认为他站在了自己一边。
当叶安出现在王家的时候,王曾给予了后辈之中最高礼节的招待,直接把叶安从门口带进了后院,这是只有通家之好,或是亲近的后辈才能有的待遇。
说实话,叶安到过不少高官显贵的府邸,宅子中的装饰有曹家那般看上去便知晓是武将之家的大开大合,也有富贵之家比如李家那种低调奢华的。
即便是孙奭那种低调到极致又充满文卷气的小院,叶安也是见识过的,更别提皇宫的华丽和威严。
但到了王家,一切的认知都被颠覆了,叶安在这个府宅之中看到的尽是儒家的底蕴,那种凌驾于书卷气之上的儒道威严,让人看着都觉得不自在,最主要的地方便在于礼法。
叶安从未想过王家的门房居然如同读书人一般的给自己见礼,那标准的儒家作揖着实是让他有些惊诧。
而说话办事更是滴水不漏,彬彬有礼,这样的门房给人一种亲近感,但同时也让人不敢逾越。
王曾亲自站在中庭迎接,更是让叶安手足无措,这几乎是主人家待客的最高礼仪,在见礼过后却被他拉着胳膊带进了后宅…………
聪明人是不会被表象所蒙蔽的,叶安不觉得王曾对自己这般的礼遇单纯是出于惜才,相反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见不得人的交谈。
王家后院的书房中,叶安看到了一副大大的稳字,这在寻常人家很难见到,一般题字极少有一个字的,并且多为劝诫之言中的“忍”“让”之言。
虽然叶安不是很懂书法,但还是能瞧见笔画中的稳重如山,一个大大的“稳”字,越看越觉得其如同泰山一般近在眼前,看的入神甚至觉得这“山”倾面而来,只让人汗流浃背,叶安努力的想要挪开视线,却又挪不开半分。
一只手搭在肩膀上的时候,叶安才如梦进行。
“这是家师张震的手书,劝诫老夫老成持重,稳步而行,莫要在官场上贪功冒进。你这般年岁能看出字中之势也算是难得了,随便坐吧!”
叶安摸了摸鼻子,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干咳一声坐下道:“令师的书法以入臻境,便是粗通文墨之人也能看出其中的寓意……”
“哈哈!你这小子,果然是嘴上不饶人的,这般影射老夫?!”
瞧见王旦模样叶安就知道他没有生气,笑眯眯道:“小子这是夸赞,无有他意,不知王公为何这般优待小子啊!”
王曾笑着摇了摇头:“心知肚明,何必试探?陈琳传来话说你要对王钦若下手,还大言不惭的要扳倒他?你可知诬陷国朝相公是何罪名?便是圣人对你恩宠有加,怕是也要重办你的!”
叶安摇了摇头:“不会的,圣人不会重办我,王钦若是个大威胁,一旦其在朝中立足,以王相公您的资历,便是再加吕相公怕是都难出其右的,更别提他最近与曹枢密走的近,圣人忧心久矣!”
“嘿嘿,都说你是朝中的小狐狸,今日一见倒是让老夫开了眼界啊!”
“不是狐狸,小子更希望朝中诸公把我比作兔子,人畜无害,只知打洞积累。”叶安嘿嘿的笑道,脸上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但王曾却愈发觉得这小子是个贼骨头!
作势抬手恐吓一下叶安却见他依旧笑脸相迎,无奈的坐在指了指茶盏,见叶安行云流水的沏茶,便道:“知晓你什么都不怕,此次领着你到书房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陈琳说的可是真的?”
叶安拎起茶壶高高的给王曾沏了一杯茶,恭敬的递了过去道:“是真的,只不过要寻一个可靠之人去抓他的痛脚。”
“痛脚?在何处?王钦若做事向来谨慎稳妥,想要抓住他的痛脚,恐怕难上加难!”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王曾的眼神中还是闪烁着一丝兴奋,他与吕夷简之间有间隙,但在王钦若存在的时候,这种间隙已经非常小了。
叶安把吴植行贿与余谔从中牟利的行为说出来,王曾大为诧异,他不相信这种隐秘之事居然能被叶安发现,但当叶安说出刘氏与普惠商号的细节时,他便顿时恍然大悟。
“哈哈!好,这便是他私相授受的铁证!”
叶安摇了摇头:“算不上铁证,王钦若还不知此事,如此刘氏才会用这黄金出来周转,否则早已把金子送去。”
“这已经是铁证,只要有余谔以及吴植的口供,在加上那百两黄金,由不得他王钦若不认罪!”
叶安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稍显激动的王曾,悄悄的看了一眼书房中的“稳”字,这还叫求稳呢?明明是太过激进,不过王曾接下来的话却是解答了这个问题。
“朝堂之事往往只需一个名头,若他王钦若自己廉洁,那吴植之流岂能找上他?余谔为何又要在其中牵线搭桥?”
叶安轻轻摇头:“王相公此言差矣,若在王钦若收受黄金之前便定罪于他,作为一朝相公其必然否认,且为了保全家人,余谔以及吴植定不会攀扯王相公,必须等到他拿了钱财之后!此事方能可为之!”
王曾看了看叶安,忽然开口道:“长生可喜垂钓?”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颔首道:“钓鱼之趣在心,在灵,叶安不才虽技艺不佳,但却甚是喜爱……”
“如此甚好,随老夫来!”
王曾一挥衣袖便离开书房,叶安虽然不明所以却只能跟上,不会是老倌又要用钓鱼来说事吧?古人就喜欢以钓鱼来隐喻朝堂上的操弄,钓鱼就是钓鱼,何必影射那么多的事,实属无趣!
不过当他与王曾在池塘边坐定,边上的仆从递来渔具的时候,叶安的眼睛便猛然一突,眼前的鱼竿他太熟悉不过了,居然是抛竿!
虽然和后世的鱼竿不同,但带有木质转轮并且上面缠绕着细线的模样和后世的抛竿几乎如出一辙。
边上的仆从见叶安惊讶,笑着说道:“侯爷大抵是不知晓的,这鱼者六物乃是我家老爷的看家宝嘞!”
王曾在边上稍显得意,老人家倒是对自己的这个发明极为自得,笑着道:“你家有格物之学,老夫也有自己的格物之道,这六物名曰:竿、纶、浮、沉、钩、饵!得此六物可得鱼也!”
叶安深度怀疑王曾邀请自己钓鱼,就是为了炫耀他的格物小发明…………
第六百七十五章渔者对问
王曾这是在向叶安展现自己的格物之道,同样也是在拉拢叶安,意思很明显了,你看我都能自己发明鱼竿,你的格物之道自然是可以融入到儒学之中的!
叶安对他一项敬佩,毕竟王家虽然经商,但王曾却几乎不以官位干涉商贾之事,王皞对买卖多有上心,也就止步于翰林学士的职位上,至于那个尚书的身份……多为寄禄只用,毫无实权。
如此一来王曾与王皞一个从政,一个从商,这对王家来说几乎是最好的选择,当然若说王曾完全不干预商贾之事,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是人就会有私心,是人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何况深受儒学影响下的古人?
叶安明白王曾对自己的拉拢,也明白王皞在普惠商号中依旧有一点股份,这才是王曾与自己关系走的近的原因所在。
在王曾眼中,自己与他王家也是利益相关的,当初在阳城县与王皞有旧,那自然就应该算是后辈,所以用子侄之礼来招待也不算有问题。
手法娴熟的将抛竿甩其,木轮如飞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拇指轻按,于是一道完美的弧线便出现在池塘之上,看的王曾与那仆从惊诧不已。
“江山一蓑,钓为乐,杆用紫竹,轮不欲大,杆不宜长,但丝长则可钓耳。豫章有从竹,其节长又直,为杆最佳。杆长七尺八,敲针做钩,正所谓“一钩擎动沧浪月,钓出千秋万古心”,此乃乐志也。意不在鱼,在乎红蓼滩头,或在青林水岸,或值西风扑面,或教飞雪打头,于是披蓑顶笠,执杆烟水,俨在《寒江独钓图》中,比之严陵渭水,不亦高哉!”
叶安惬意的靠身后的树干上,但在王曾的耳朵里,却是一副极为雅致的画面,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赞道:“长生端是好才情!”
回首一笑,叶安摇头道:“此乃家中长辈所作,寓意高远非叶安能比,只不过附庸风雅罢了,抛竿之妙皆在飞轮转动之间。”
话说到这种程度,王曾只能苦笑:“未曾想老夫这得意之作却是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格物之学端是奇妙啊!”
叶安笑了笑,看着浮漂在水中轻轻晃动只觉得恍如隔世,不禁道:“格物之学的奇妙便在相同之处,王相公与我家长辈不过是想到一块去罢了,您看一根鱼竿只需稍稍修改一番便能有如此妙趣,可见格物只是为了让器物更好,让国朝更好罢了,不是吗?”
“话是没错,可总有和尚会把经文念歪了,如此格物便不是格物,而是化身成为与儒学拼杀的刀子!”
虽是笑着说的,但王曾话语中却满是杀气腾腾,至于原因叶安用脚后跟想也明白,左右不过是儒学与格物之间的矛盾。
随即笑道:“格物出自儒学,必以儒学为尊!王相公认为是人品重要,还是才能重要?”
“自然是人的品行!”
随着王曾的回答叶安立刻点头道:“王相公说的是,在叶安看来也是如此,家中长辈说过,“便是有再好的格物之学,品行不佳者也难有成就!”儒学乃根基所在,非格物之学能够取代的,叶安不才在阳城县开设阳城书院,以培养格物之才为国朝用,且儒学与格物之学并重,甚至更重儒学!为的是让那些孩子打好根基,这树根若是歪了,树干长得再笔直又有何用?”
呼!
王曾长舒一口气,他一直担心的就是格物之学会动摇儒学的地位,要知道现在朝堂上的所有朝臣几乎都是儒学出身,若叶安的格物之学与儒学有一点冲突,那必定会遭到群起而攻之,也会成为格物之学的灭顶之灾!
王曾看向叶安,缓缓开口道:“你的格物之学老夫是极为看好的,可为国朝带来大用!器物之高产,兵刃之量造……便是那迷彩之服也有妙用。你还不知晓吧?前些日子里曹利用接到奏报,说那定边军身着迷彩之服穿山越岭,愣是从环州过了州界抵达保安军所在,一路上无人知晓!直到农人瞧见大军出现,飞报保安军才知晓此事嘞!”
叶安嘿嘿一笑:“这便是格物之学的妙用,实用,只要把格物之学与儒学巧妙结合,俩学相辅相成,国朝强盛指日可待!”
王曾点了点头,事实证明格物之学是有大用的,并且王曾也通过叶安的种种努力,逐渐相信这个观点。
毕竟事实是最好的广告,叶安的创造发明给了王曾太多的震撼,远的不说,单单是木活字便能让整个大宋的教化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若是这样的格物之学再多些,王曾不敢想象日后是一副什么景象,最少儒学之道会比现在更加昌盛吧?
王曾此次与叶安之间的交流其实是一场极为难得的对话,双方之间不仅仅是为了扳倒王钦若而进行的讨论,更是对格物之学与儒学之间关系的“友好协商”。
格物这东西虽然出来的晚,但不得不说它的效果太显著了,这几乎是整个地球上智慧的千年所得,在物质文明上的集大成者,唯一的短板就在于精神文明的领域。
而儒学在汉家文明之间的传承已经深深的烙进了每一个百姓的心底,儒学的包容,儒学的智慧,儒学中的思想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那些批评封建礼教的人,过度的把那些念歪经的糟粕概括到整个儒学中,以至于后世人一提到儒学便认为它是中华文化中的糟粕,吃人的封建礼教就是代表儒学,这显然有失公允。
儒学需要格物来焕发新生,同样,叶安也需要儒学来给格物树立精神文明,太快的物质发展终究会使得人沉沦与迷茫,只有有一枚高举的,熊熊燃烧的“火炬”才会让这个王朝从容不迫的走下去。
否则一味的发展格物,就是在自掘坟墓,当物欲横流的社会达到巅峰,当人们心中的信仰和基石消失,这个王朝,这个时代也将走向终结。
从一开始叶安便提倡格物之学与儒学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王曾在朝多年,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也白做这么多年的朝中重臣和相公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朝堂上的“真狐狸”
叶安原以为王曾对于王钦若这件事并没有详细的计划,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王曾并非是没有计划,相反他的手段甚是高明,作为大宋的相公,栽赃另一位相公实在是太过难看,即便是王钦若自己本就有问题,但王曾依旧不愿亲自下场。
并且在垂钓之后寓意非凡的说道:“长生啊!朝堂上的事情有个由头便足够了,圣人若是真的要罢相,也只需要一个由头。”
叶安这才猛然发现,从头到尾几乎都是自己在说,而王曾最多是指点一番,并未涉及计划中的任何一处。
想要入伙又不想纳投名状,这才是真的老狐狸啊!
叶安笑了笑道:“王相公,若是此事敲定,那便请您推荐一个人选,也好让我把消息告诉他,最好是一位名声不错的御史。”
王曾瞥了叶安一眼,也是微笑着说道:“如此一来侍御史韩亿最为合适,此人奉公廉洁,嫉恶如仇,虽年过五十,但却壮心未泯,可堪重任!”
老狐狸啊!老狐狸!
谁不知侍御史韩亿乃是朝中出了名的铁面御史,虽然五十出头了,但只要被他抓住痛脚,那你就等着被咬下一块肉吧!
即便是叶安这种在私德上没有问题的都担心韩亿来寻自己的麻烦,何况是王钦若这种卖官鬻爵的行为?
最关键的还是韩亿的立场,在朝中他是为数不多的中立之人。
也是从此时此刻,叶安才觉得朝堂上的人都不能轻易得罪,尤其是这些大佬…………
王曾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只需推出一个人,便能借刀杀人,致王钦若于死地,不过叶安可不傻,既然老狐狸没有下场,那自己也没有必要亲自下场啊!
相比王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为本,叶安的手段就要拙劣许多。
拎着自己调到的小鲤鱼,叶安回头看了一眼王家的府宅微微摇头,这也太抠了,就把自己钓的鱼送人情,完全没有留饭的意思,什么人呐!
无论是谁到自己家中做客,云中郡侯府那次没有管饭?格局也太小了…………
铁牛倒是吃的肚大腰圆,叶安一度怀疑这是王曾故意不招待自己吃饭的,并且这条小鲤鱼也是有寓意的,但事实证明他是想多了。
文人之间不兴留饭,除非是之交好友,或是通家之好,否则在人家吃饭便会有失礼数。
叶安觉得相比后世人的热情,这时代的所谓的读书人,文化人才是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在东京城外的庄子里都会被庄户们热情的邀请去家里吃饭,即便是有食堂也不屑于在那里请客。
庄户们自己都有了钱,还有必要在食堂请客吃大锅饭吗?
没办法,叶庄工厂中的工资相当不错,作为大宋唯一的工厂,叶安没有压榨员工,而是把福利与工资准时准点的发放了,食宿免费这种事情对于后世人来说再习以为常不过,但对于这个时代刚刚从农人转变为工人的大宋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吃得好,住得好,关键都不要钱,那自然就能省下钱,于是乎购买力便出现了,钱是用来消费的,有了钱之后自然就愿意用来改善生活。
叶安从来不介意自己的员工走上好生活,这是他们的权利,也是他们应得的,整个普惠商号的财富有一大半是他们创造出来的。
坐在牛车中的叶安非常惬意,王钦若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只需要稍稍运作他必将万劫不复。
这件事若是自己一个人对付他,那会非常麻烦,但有了朝堂上的大佬相助,就要轻松的多了。
叶安不打算去寻韩亿,这个人算是一个比较守规矩的,若是自己提前知会他,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王曾都使唤不动的人,何况是自己这个云中郡侯?
牛车穿过南门大街的御道拐向了西水门,这里都是平民百姓讨生活的地方,但普惠商号在这里依旧有个不大不小的分号。
虽然是讨生活,但却不能小看群众的力量,这里有整个东京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包打听”,也有大量见不得光的掮客,当然三教九流都是存在的。
自从左第二厢的无忧洞被捣毁之后,云中郡侯的名声便传遍了东京城的三教九流,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叶安并不是开封府知府,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只不过随着国朝这段时间的歌舞升平,地下的无忧洞便开始收敛起来,毕竟开封府对东京城的巡视已经达到了常态化。
刘娥亲自下旨要求肃清城内不法,以维护她的统治形象,所以西水门这段时间相当的安定。
但没有不法不代表没有灰色产业,那些帮人打听消息,作局,下套的事情可有的是人干,叶安深知做这种事情就要找“精英”,西水门自然也是他最好的选择。
普惠商号之所以要在西水门开分号,最重要的作用便是为了收集情报,当然也是和这里的灰色地带打好关系。
永远不要小看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存在即合理,一个从先秦时代流传到现在的阶级,若说没有些过硬的手段是不可能的。
进入商号的叶安带着铁牛乔装打扮之后便从侧门溜出,易容术这东西确实存在,虽然没有换头那么夸张,但让人一眼认不住来还是完全能做到的。
当铁牛看着眼前面色蜡黄的年轻书生时,顿时惊诧道:“侯爷,您这易容之法也太厉害了,这胡子是怎么黏上去的?”
叶安不满的瞪着铁牛:“让你把头发竖起来,带个冠帽就那么难吗?还有你这皮肤是糙了点,但好歹收拾一下,否则如何像个富家翁?”
铁牛憨笑道:“一切都由侯爷做主,那里需要俺这粗人来,万一说错了话,岂不是坏了侯爷大事嘞!”
叶安撇了撇嘴,在这方面铁牛便不及王帮了,可惜王帮这小子已经被自己指派到了总号中帮忙,家中事务全都交给了张家娘子。
至于秦慕慕倒是比自己还要忙,即便如此她还想要女扮男装和自己一起冒险,但叶安可不放心,这丫头就喜欢深入到这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还美其名曰考察大宋的黑暗面。
可当这哪里是黑暗面,全是一群可怜人罢了,大多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为的也仅仅是能够抱团取暖活下去而已。
第六百七十七章人间正道是沧桑
“教员”曾经说过“人间正道是沧桑”原本叶安只是理解当年的艰难,但更多的还是感慨于“教员”的诗意,现在却不同了,随着叶安在大宋的时间越长,他便越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封建时代再好,也依旧是封建时代,“吃人”的一面不是不存在,只是显露的多少而已。
刚从普惠商号中出来,还没到西水门大街,一个孩子便从叶安的身上顺走了一块玉佩,叶安无奈的把他揪住,掏出荷包道:“这玉佩你不能拿,给你个小银判可好?”
孩子原本惊恐的眼神在看到银判后便凶猛起来,大叫一声:“救命!”便拼了命的挣扎,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叶安与铁牛手足无措…………
明明是抓贼,还打算好心接济他一下,顺便救一下他的性命,谁知道这孩子居然反咬自己一口,一瞬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叶安与铁牛。
当然那孩子的眼神也充满了小小的得意。
丁小乙在得意的同时还还有些愤恨,这玉佩看上去凝脂水白的,傻子都知道是个好物件,还有这银判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只要自己敢拿出去用,必定会被人报官抓了去,至于去官府换成铜钱……那是自投罗网!
看着赵祯最喜欢的玉佩被那孩子的小手上下把玩,叶安便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当然这也证明自己的易容还是很成功的,否则借这些人几个胆子也不敢威胁自己。
看了一眼更糙的铁牛,叶安无声的笑了笑:“仙人跳不错,我来寻水当家。”
“水当家也是你能直呼的名讳?那这玉佩?”
丁小乙得意的开口,四周的人也不断的靠近,叶安惊讶的盯着眼前的孩子,没想到他居然是这几个人的头头。
随即道:“若是你喜欢,尽管拿去,但最好先给水当家的看一眼,或许对你有好处也说不定哦!”
“用你说?!哼!带走!”
随着丁小乙的话,四周的壮汉便“簇拥”着把叶安与铁牛挤到了小巷中,接着便是套上了黑布袋。
黑布袋罩在头上的时候,叶安倒是觉得熟悉,下意识的开始计数,西水门的鸟瞰图他早已记在心中,根据小巷口的位置开始穿针引线…………
“摘了吧!”
随着丁小乙的吩咐,叶安与铁牛头上的黑布袋被拿走,他们俨然已经在一处庭院中,从四周的景观来看应该是一座废宅,东京城中的废宅可不多,至于西水门嘛!
“水当家又换地方了?下次让他换个热闹点的,藤园虽然僻静,但毕竟太过显眼了些,大隐于市的道理水当家不会不知啊!”
随着叶安的话,四周汉子的眼睛猛然一突,丁小乙结巴着问到:“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叶安耸了耸肩膀:“能难吗?哦,我方向感好!”
丁小乙瞪了叶安一眼,转头便进入中堂,叶安却不以为意,自在的寻了个廊下台阶坐下,瞧见铁牛时刻紧绷的肌肉嘿嘿一笑道:“他们最多图财,不会害命的!坐下等人请吧!”
铁牛微微点头,说来也是,西水门有西水门的规矩,在这里规矩大过天,甚至大过国法,谁也不敢轻易坏了规矩。
藤园是西水门一处不错的宅院,说来也巧,这里曾经是王旦外宅,当然这种事情鼎鼎大名的三槐王氏是不会承认的,只不过这些名相却是有着不少的风流韵事在东京城中流传。
但即便是园子废了,朝廷也没有收回,当然百姓们也不敢随便踏入,偶尔有一些高官显贵会来凭吊王旦的旧事,只不过这些年愈发的少了。
园子荒废了,也就自然成了见不得光的好去处,黑暗中的“老鼠”占据了这里也说得通,门衙在西水门都不一定好使,但这些帮派社团却是说一不二的。
大小事宜几乎都要经过他们,这些帮会不光收保护费,还真的出人出力的帮助百姓解决麻烦,这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很快叶安就被请到了废弃的中堂,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虽然外面残破不堪,但里面居然有着极为华丽的装潢,精美的家具,雕梁画栋的内里让人目不暇接。
这倒是其次,还有许多出自普惠商号的器物,甚至还有衣着不错的侍女,这完全出乎了叶安的意料,也让铁牛在边上连连惊叹。
传闻中的水当家叶安是没见过的,但关于他的事情倒是听说过不少,此人从不露面,但对东京城中的消息和手段却是相当的精通。
虽说不上是“暗夜之王”,但东京城的“包打听”头子却是能当得上的。
别小看“包打听”这个职业,放在后世便是正经八百的情报掮客,虽然见不得光,但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还是相当厉害的。
只不过这次叶安不是来买情报的,他是来托这些号称“鸡鸣狗盗”之人作局的。
士大夫清高,万万不会来寻这些人作局,而他们的主要用处便是同无良商家一起做个仙人跳,而且是专向富贵人家下手。
一个瓷摆件看上去是好好的,可若是你拿起来便会立刻四分五裂,于是乎这局便算是做成了……
这原本是不入流的伎俩,但因为一次葛三叔被作局,王帮亲自去捞人的时候,叶安恰巧听闻,便算是知晓这些人的厉害了。
若非是因为云中郡侯府的势大,这些人便是连开封府都不怵的,天子脚下没人敢杀人,但叶安不一样,他的手上可是有好几条人命的,况且又是从环州回来,东京城的泼皮无赖没人敢招惹。
得罪其他高官显贵最多是被打一顿,只要不死就有人养着,但得罪了叶安这种手上有人命又于国有功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也依托普惠商号讨生活,商号在东京城中开设十几家分店,都会给当地的帮派打招呼,按时给些“茶水”钱。
这茶水钱和保护费可不一样,茶水钱只是让这些人离商号远点,普惠商号这样大名头的根本就不需要城狐社鼠的保护,也没人敢闹事,谁不知道这是叶家,曹家,李家,王家的合股产业?!
只有寻死之人才会去一次得罪朝中最受恩荣的三家!
第六百七十八章义气帮的水当家
玉佩被恭恭敬敬的送了回来,看来这位水当家是个识货的人,当然能坐到他今天的这般位置,没有如同鹰隼一般都眼睛是不行。
刚刚到那个孩子笑嘻嘻的走到叶安面前朗声道:“痨病鬼,你是怎生知晓这里是何处的?又是怎知我们是水当家的人?”
叶安并没有回答,反而是面带笑容的看向他:“想知道吗?过来我告诉你!”
丁小乙饶有兴致的靠了过去,谁知叶安微声道:“秘密……”
“你这痨病鬼!”见自己被耍了,丁小乙一时气急败坏,但想到当家的话,一时又不好发作,便冷笑道:“难怪当家的说你是个从不吃亏的主,不就顺了你一块玉佩吗?到是记恨上了,贵重归贵重,又不是旷世奇宝……”
叶安猛地抓住丁小乙的手脖冷声道:“结社自有结社的规矩,帮派亦有帮派的规矩,你可以讹我,但若是犯偷可便是越界了!”
铁牛在边上听的目瞪口呆,侯爷这话啥意思?讹人于偷有区别吗?还不都是行贼赃之事!
但谁知丁小乙脸色一变,看向叶安的眼神不禁严肃,也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叉手一礼道:“未曾想你也是知晓三教九流规矩的,不知绿林中的字号是甚?”
“江里白龙!”
在铁牛的目瞪口呆中,丁小乙惊讶的开口道:“未曾想居然是漕帮的弟兄,失敬失敬!”
“这位郎君,我家水当家有请!”
不等叶安开口,从中堂走出的侍女便悄然而至,躬身一礼的有请,也暂时的化解了叶安的小尴尬,这般的匪号被认为是漕帮的人也是在情理之中。
就在叶安带着铁牛向里走的时候,侍女却伸出手道:“水当家只见这位郎君一人,不见他人。”
铁牛微微皱眉,但叶安却轻轻摇头,他这次来是请人帮忙的,准确的说是一种合作,在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没必要与之交恶。
“郎君且去,若有需要知会一声,俺必定出手!”
说完还示威一般的亮了亮怀中的竹筒,但效果一般,除了叶安惊讶外,旁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东西可不一般,看着铁牛怀里满满当当挂着的火药,叶安觉得这货是疯了,但不用想也知晓这是谁给他的东西,秦慕慕在东京城中从未放松过警惕。
西水门与其说是普惠商号在东京城的一个分号,不如说是自己家在东京城中留下的一条后路…………
微微摇头叶安便跟上了侍女进入其中,他倒不是真的担心什么,只是觉得太过小题大做,尤其是铁牛的模样,这里毕竟是东京城,若是发生一场爆炸,还是连环爆炸,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自从范雍把葫芦口一战的战况上奏刘娥后,叶安本以为刘娥会下旨索要火药,但没想到却了无音信石,但上至朝堂下至安化军没有任何人提到那一战,甚至连奏疏以及朝堂的邸报中都没有提及那场战事,仿佛石沉大海,但叶安知道这就是刘娥给出的最大反应。
当叶安在侍女的引导下走进中堂,并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后,眼前顿时一亮,原本败落荒废的园子从小小的回廊开始便泾渭分明的不同。
这里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有些奇珍异木叶安甚至在皇宫中也见过,这些有些不同寻常了,但最关键的是侍女居然带着自己走向了一座小楼。
从这小楼的模样看便知晓,这是才盖不久的,连门廊上的彩绘都是那么的鲜艳动人,叶安不由得感叹这位水当家的高调和手段。
若是没有些能耐,根本就别想再这藤园中经营,若是没有过硬的关系,更不可能在这藤园中有如此的享受。
侍女差异的看向叶安,她没想到叶安到现在居然还能如此淡定,虽然是没有几个人见过水当家,但只要是看到这绣楼便会大惊失色的,怎生这位不光不惊讶,反倒是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来?!
她哪里知晓,叶安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绣楼,更不知道这是女子闺房的所在…………
但进入房舍之中叶安便觉得奇怪,即便是他再神经大条,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小楼中的布制实在太过女性化了,彩条帷幔,香粉脂气,还有那空气中的淡淡香水味……
叶安不乏恶趣的臆测,这房子里住的水当家不会是一位“东方不败”吧?
侍女把叶安引进小楼之后也不给叶安奉茶便退了出去,使得叶安在心中腹诽这位水当家的失礼,好歹也是东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结社“当家人”,怎生就这点礼数?
但很快一股茶香便飘然而至,这是最近普惠商号最近在东京城中推出的新茶“桃源寻踪”,在清淡的茶水中混入桃花的香气,若是多花个几文钱,便能获得一些晒干的桃肉,虽然没有多少的甜味,但依旧存有桃子的香气。
叶安对这种小把戏是嗤之以鼻的,他与秦慕慕两人被后世食品工业调教出的舌头完全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美味,但对于宋人来说这种全新的茶饮却有着无可抵挡的诱惑。
越来越多的宋人开始趋向于复合味的茶饮,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现象,但同样也使得叶安有些遗憾,东京城的茶叶质量必定会在这种复合味的茶饮冲击下直线下降。
毕竟只要有更深层次,更多的口味,茶的本位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如同后世的月饼一样,人们更多在乎的是那些新奇的馅料,而酥皮,浆皮的不同口感,五仁的香醇早已被人们忘却。
“未曾想堂堂的云中郡侯来寻奴家,居然也要乔装打扮,这幅扮相着实算不上俊俏的呢!”
一阵清脆的女声开口,虽说不上是声若黄莺,也算是清脆婉转,叶安并没有惊讶,而是在看向屏风后的剪影道:“西水门的水当家都能是个女子,本侯乔装一番又有何不可?”
水英薇有些惊讶的从屏风后看向叶安:“叶侯就不好奇奴家是如何识破你易容之术的?”
轻轻摇头,叶安笑道:“若是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也算是所托非人,毕竟外面的人可以蠢,但你不能,否则你的义气帮也算是走到头了,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哦?不知这算不算是叶侯的第一个问题,规矩您是知晓的,一个问题十贯钱!”
叶安翻了个白眼:“事关与你,但……既然这么贵那我就不问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智斗
“呵呵……”
水英薇捂嘴轻笑,随即眼波流转的看向叶安:“叶侯可是东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但听闻……是个惧内的性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哦!”
叶安无奈道:“那是尊重,你不懂的,再说我也怕花钱,为了自己的好奇而花钱,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些傻……当然我没说你哦!你买的消息是卖出去的,是个高明的……二道贩子!”
知晓叶安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水英薇却并没有动怒,相反娇嗔到:“侯爷真是气煞奴家呢嘞!”
虽然中间隔着一个屏风,但细如薄纱一般的厚度实在难掩其后女子的曼妙身姿,尤其是那纤手捂嘴的娇憨模样,更是媚态尽显,不由得让叶安怀疑这水当家乃是青楼中的风尘女子。
可越是如此,叶安便越发的小心,这样的迷惑性实在是太强了,若是先入为主,很可能当钢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还觉得对方人畜无害。
“你这些小道消息可不值钱哦!”
长袖一舞,水英薇的声音便严肃起来:“那不知叶侯想要什么样的消息,你也知晓我义气帮的消息向来是东京城中最可靠的!只要您出钱,我便……哦,瞧我这榆木脑袋,叶侯能亲自登门寒舍,怕索要的也不是一般的消息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双方之间也不需要玩弄什么计谋,毕竟最后被人揭穿实在是丢脸,还不如坦诚一些。
叶安轻轻摇头:“我不要消息,你觉得兰桂坊和普惠商号的消息会少吗?六月初八我就已经知晓你搬到藤园来了,你自以为能掩人耳目,但事实上却差得远嘞!”
水英薇的脸色非常难看,在她认为极其擅长的领域,第一次受到了别人的挑战,并且人家对自己的底细还一清二楚,这是她这种见不得光的人最恐惧的东西。
虽然叶安现在的模样十分掉价,但他所散发出的气场还是相当足的,最少在这里他就相当于主人家一样,即便是隔着一个屏风,水英薇也不敢有多少放肆。
她的情报也不差,自然知晓叶安家中住着让整个东京城地下世界为之恐惧的人物,陈琳的名头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就是个禁忌,不能随便提起的禁忌。
从叶安的话语中水英薇不难听出,他早已知晓自己的动向,并且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这样的人比她的消息还要广泛,实在是太过可怕。
水英薇在东京城中混迹多年,能把义气帮打造成今天的模样,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但在叶安面前她却发现自己居然要小心应对,什么时候自己这般的惧怕男人了?之前的他们不过是自己的玩物而已!
轻轻的绕过屏风,水英薇微微一礼的向叶安拜下,那襦裙中上的一抹雪白顿时晃得叶安眼晕,能把宋服穿出唐宫装的风采,这水当家还真是东京城中第一人。
“既然叶侯消息如此灵通,不知来我义气帮所为何事?奴家自知斤两,怕是帮不上叶侯什么忙的。”
水英薇非常会把握时机,简单的一句话便是在提醒叶安她的重要性,既然叶安没有动她,也没有威胁之言,她自然要“反客为主”,藤园是她的地盘啊!
嘿嘿的笑了笑,叶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抹雪白,然后迅速的把脑袋转向横梁道:“本侯来寻你,自然是有所商量的,你不会不敢接吧?义气帮的名头别说是在西水门,便是在东京城中都是响当当的名头嘞!”
水英薇有些惊讶的看向叶安,几乎是每个见过自己的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眼神中满是龌龊的贪婪,为何这还是少年郎的云中郡侯居然这般的把控自己?!
不由得起身向前靠了靠道:“哦?既然如此叶侯的买卖奴家还非接不可了?那便请叶侯详细道来!”
叶安摇了摇头:“我只需要你做一个局,但只要是出处在我这里,你怕是也能查到,所以便亲自登门,为的也就是你守口如瓶罢了。现在我能信任你吗?或者说如何让我信任你?”
在稍稍的惊诧后,水英薇忽然捂嘴轻笑,抖动的肩膀带动着那一抹雪白,实在让叶安无语:“哈哈……看来事关朝堂了,恐怕叶侯也只是个跑腿之人喽!”
“嘿嘿,你道是自信啊!不该问的事便莫要多嘴,你也不知忌讳?想想能让本侯跑腿的人,又是如何的存在?你这义气帮在他们面前不过小小一蚍蜉,弹指间便会灰飞烟灭!相信我,就算是你背后的靠山也会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与你毫无瓜葛!”
叶安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每一句话都让水英薇提心吊胆,因为从这少年人口中说出的威胁之言每一句都是她的命门。
警惕的看向叶安,水英薇收起之前的媚态正色道:“叶侯知晓奴家背后所托何人?”
“所托?!你相信那些事吗?他当得起你的托付吗?作为宗室你觉得他会和你们这些人搅合在一起?不过是人家的棋子而已,但不得不说你们当初在东华门外作局做的实在太好了,以至于蓝继宗和陈琳费那么大劲都没找出破绽,最后还是通过最笨的办法,一个个的筛查才发现了蛛丝马迹,并且让我知晓了你背后的主人是谁!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一个宗室有必要与你们纠缠在一起吗?你要告诉我答案,否则明日便是你义气帮覆灭之时!来自天家的雷霆之怒没人能承受得起!”
待叶安说完水英薇一个踉跄的坐在了锦榻之上,她没想到原本自己想要戏耍一下的“猎物”居然变成了“猎人”!
她首先觉得这不可能,但叶安说的每一句话都直逼自己的命门,几百年是再不愿相信,但此时也由不得她不承认,叶安已经明白了所有的阴谋。
瞧见了水英薇的慌张,叶安冷冷一笑:“莫要想着挣扎,那是无用的,你信不信你义气帮的所有人都出不了东京城,即便是躲到了地下,也会被连根拔起?只要朝廷对你们动手了,他一定会袖手旁观,对你的舍弃会比破旧衣裳还要快?你以为你能操控他?错了,你只能操控他的下半身而已!”
“你到底要什么?!”
“我他的名字!”
“不可能!”
“哦?这么说我刚刚的猜测都是对的喽!谢谢啊!”
水英薇猛然惊醒,接着便瞧见叶安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羞愤交加,她居然被眼前的少年人给诈出了最隐秘的秘密!!
第六百八十章浮出水面的幕后黑手
藤园之中静悄悄的,义气帮的帮众们早就被下令不得靠近后宅,水当家的名头在西水门附近可是响当当的名头,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却不多。
丁小乙算一个,在他眼中水当家便如同他的亲姐姐一般,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能欺负水当家,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姐姐便是地下世界的王者,多少人被义气帮打的是人仰马翻,多少结社帮派不敢在义气帮的地面上放肆。
但今天水英薇梨花带雨的模样个却打破了他的认知,而她的对面赫然是那个刚刚还看起来弱不经风的痨病鬼!
叶安有些无语的看着疯狂扑向自己却又被水英薇死死拉住的丁小乙,无奈的摊手道:“你不觉得用一个孩子来刺激我很过分吗?再说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哭可解决不了问题。”
以往叶安是挺怕女孩子哭的,但当一个美女蛇在你面前哭泣的时候,你就要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的小心。
没办法,这是叶安上辈子吃亏吃出来的经验,女人有着先天的若是,但她们却善于把这种弱势变为优势。
以丁小乙疯狂的模样,叶安相信那些被水英薇欺骗的男人们大多数会为了她死心塌地。
“是你害我在先!”
幽怨的水英薇终于停止哭泣,但脸上委屈悲愤的模样更让人我见犹怜,恨恨的朝着叶安进行一场指责后,便不再说话。
而叶安却无奈的苦笑道:“我害你?你派死士害我性命的时候怎生不说这话?你与那人勾结起来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有一点愧疚?你也就是占个身材好,至于长相也就一般和我家那位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就这本钱也在本侯面前卖弄?本侯看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想想上辈子看的小电影,嘿,眼前的水英薇还真不够比的,这些诱惑人的小手段也自然算不上什么。
“你就是云中郡侯叶安?!”丁小乙惊讶的看向叶安,人也不怎么挣扎了。
“你这小子变脸倒是挺快的,不够本侯名讳可不是你能叫的,也不能传出去哦,否则你这义气帮必有大难!”
丁小乙瞬间便有些脾气道:“本道你是个杀党项狗的好汉,没想到你还威胁小爷来了!”
叶安有些奇怪看了一眼水英薇指着丁小乙道:“他是军中的遗孤?小子可愿来我云中郡侯府,府中皆是安化军的老兵,都杀过党项人的。”
丁小乙眼神一亮,但看着紧拽自己衣袖的水英薇微微倔强道:“我可不去,我要在这护着水家姐姐!”
叶安微微摇头,完全不在乎边上的水英薇而是略带可惜的说道:“义气帮即将不存在了,至于她……也是未来迷茫,你又如何护佑?!”
“义气帮如何会不存在?!”
丁小乙顿时慌了神,而边上的水英薇也是一脸惊诧的看向叶安道:“云中郡侯是何意思?!”
叶安如同在自己家一样,端起水英薇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道:“为何?你觉得我这次来是请你帮忙的?义气帮的底细我在本个月之前就已经摸清,此次前来是故意把你们拖到朝堂纷争之中,你背后是谁我已经有了猜测,我只想要一个名字而已,你要么现在说,要么在被酷刑加身的时候说,当然你也可以不说,只不过到时候很可能会被充作营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随着叶安的话,丁小乙大怒的便要动手,却被叶安一手按住麻筋给擒住看也不看他的对面无人色的水英薇道:“我这次来是为了那个名字,同时也为了得到更多。”
“叶侯想要什么?!”
“我要的是你整个义气帮,包括你!”
听到这话,水英薇不知为何有些如释重负,她虽然不了解叶安,但她了解普惠商号,以这个庞大商号的力量,保护自己安全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叶侯您的口气可真不小,想要奴家倒是不难,只要阳城县君同意,奴家随时愿意为叶侯扫榻暖床,只不过这个义气帮……”
“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怎么?真当义气帮是筹码了!不好意思在强权面前你们连筹码都算不上,能换取的也只有你们的性命而已,其他的东西都不要妄想了,若是好生听我安排,或许还能有不少优待,若是负隅顽抗,对不起,小爷我也不奉陪!”
刚刚想要同叶安谈条件的水英薇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她是真的想要与叶安谈条件的,但奈何叶安根本就不打理她那茬。
不光不同她谈条件,甚至绝了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叶安在半个月前查清楚了义气帮与当初在在绣衣巷对自己的刺杀后便在谋划这个帮派了,陈琳用了最笨的办法查出了那四个死士的身份,他们六个虽然来自东京城的不同地方,但却都曾经出现在西水门的义气帮,可以说这里是他们唯一的交集。
而义气帮又与宗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答案便呼之欲出了,只不过这只是叶安的一种猜测而已,他最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谋划这一切。
一开始他认为是赵宗说,但自从元宵节对赵宗说的威胁后,那货便彻底对自己产生心理阴影了。
便是上朝的时候都是极力的避免与自己相遇,多次托病不朝,有一次偶尔在宫中遇到了,赵宗说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慌不择路,一度让蓝继宗怀疑叶安是不是真的给赵宗说下咒了。
这便让叶安更加困惑,自己在东京城中没有得罪什么宗室啊!至于赵宗礼,无论是朝堂上下还是民间,对他的风评相当之好。
并且叶安自认为与他没有利益冲突,也就忽略不计了,但水英薇的话却让他大惊失色。
挣扎许久的水英薇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小声道:“义气帮虽然是奴家多年打拼下来的,但背后确实多有贵人相助,韩国公赵宗礼便是义气帮背后的主人,奴家也要听命于他,但叶候觉得您能动得了他吗?”
“赵宗礼?!”叶安微微一愣,随即怅然若失,他本以为是个更加厉害的大人物,但没想到居然是赵宗礼…………
这个答案说明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从一开始自己就看错了人,也猜错了对手,以至于到现在才猛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所为。
相对于赵宗礼来说,义气帮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或许有很多利益在其中,但在要舍弃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稍稍贵重的工具而已,虽然有些心疼,但他一定会迅速抛弃!
第六百八十一章“兔子”的手段
叶安之所以挑上西水门的义气帮,最主要的目的就在于他已经掌握了这里的情报,现在与传说中的水当家见了面,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那接下来便是收编这个帮派。
见不得光的东西如何变成在太阳底下行走的存在?
自然是需要一个合法的名头。
皇城司对西水门的封锁惊动了半个东京城的人,百姓们自然是好奇的,朝堂上的官员更是一脑袋的雾水,只有几个人心知肚明。
作为背后的操控者,赵宗礼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便彻底与义气帮撇清了关系。
往来的信件,所有的账册,甚至是国公府中专司此事的管事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向来是与水英薇单独见面,整个义气帮就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而台前幕后全部都由水英薇一人负责日常事务。
只要水英薇不暴露他的身份,那他就绝对的安全,而此时最希望水英薇死的人也正是他。
很快,探听消息的人便回来了,整个义气帮被团团围住,并与皇城司的人发生了械斗,匪首水英薇被当场乱箭射死!
赵宗礼很是惊讶,在他看来水英薇不是个愚蠢的女人,更没有可能在皇城司包围之下负隅顽抗。
怀着疑惑的口气对探听消息的人问到:“你确定水英薇以死?”
国公府的仆从立刻点头道:“水当家的我见过,就算是看不见脸也能看出她的身段来啊!那一身……咳咳……小人自然不会看错的,还拖了皇城司的逻卒问了话,确实是水当家的无疑!据说她仅带了几个人便准备从密道逃窜,哪知刚出了地道所在的隐蔽小院,便遭到皇城司的箭手埋伏,各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功夫,七八个人瞬间便被射成了刺猬嘞!”
瞧见赵宗礼狐疑的看向自己,仆从又立刻道:“国公爷放心,小人所托的人常年卖消息的,绝不会有错,但打点的钱也是不少,您看……”
要钱就好,赵宗礼终于放心,只要花钱多就不怕,这种人多少本就不干净的,看向仆从笑着道:“去帐房报个数便是,少不了你的利钱!”
仆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而赵宗礼却长舒一口气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此时此刻他的心才算是落了地,自从他得知皇城司围了西水门后,这两天他都没有好生睡个觉,虽然知晓水英薇不敢道出自己的名讳,可那件事毕竟很大。
杀一个云中郡侯并不是天大的事,但对在东京城中豢养死士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即便是自己是宗室也没办法免去罪责,甚至比旁人还要危险。
现在水英薇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的事,虽然心疼自己对义气帮多年的投入,但一想到从此以后永无后患,赵宗礼心中便是一阵的畅快。
一个义气帮倒了,自己还能弄出第二个,第三个义气帮,虽然名字俗套,但东京城的三教九流还就吃这一套!
这边赵宗礼的心思落地,另一边的叶安却是在紧锣密鼓的安排。
此事他必须要皇城司的配合,并且让所有人都以为义气帮在西水门已经终结,当然让赵宗礼认为水英薇已经死于皇城司之手这是更为重要的。
藤原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虽然是王旦的故居,但依旧是属于朝廷的财产,本就荒废的园子烧了也就烧了,没有什么可惜的,唯一可惜的便是水英薇在后宅的布制,但相比整个藤原的荒芜,那一点布制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都知道,藤原的这场大火也意味着义气帮这个西水门最大的帮派消失了,皇城司的逻卒和番子可从来不是善茬,在东京城中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没有一个帮派,结社能够与之抗衡。
火势非常大,以至于熏黑了整个藤园的墙壁,冲天的火焰便是在皇宫中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刘娥站在宫墙上微微皱眉:“这般的火势不会在西水门蔓延开吧?”
边上的蓝继宗早有应对,微微笑道:“娘娘放心,藤园四周都没有百姓的房舍,当年王旦虽然嘴上说着与百姓杂居西水门乃市井之妙,但藤园在这西水门实是遗世独立的。叶侯又在四周挖了沟壑,火势不可能蔓延出藤园,只是这烟灰可能飘到稍远些的地方罢了。”
刘娥微微点头,随即又是冷笑:“好一个叶长生啊!此举实乃一举三得,既寻到了东京城中那个想要杀他的人,又让他得了义气帮这个西水门最大的帮派,还把王钦若也给捎上了!”
蓝继宗在边上听的有些发蒙,算来算去他也不觉得此事与王钦若有何干系,更不明白一个已经覆灭的义气帮得了去又有何价值?!
刘娥根本不会同蓝继宗解释,她已经从陈琳那里得到密报,这场大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叶安已经在把义气帮的人收拢到普惠商号的麾下。
义气帮在东京城中势力庞大,据说有千人之多,这已经算是东京城中最大的帮派了,若是一朝覆灭实在太过可惜,但皇城司却无法收拢这些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叶安以普惠商号的名义收拢整个义气帮。
至于如何收拢,刘娥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西水门的义气帮总舵被剿灭,其他的帮众必定作鸟兽散,即便是要分裂开来,也不会为他叶安所用的。
但不知为何,刘娥就是认定叶安有这能力,至于王钦若……叶安收拢义气帮之后,想要如何作局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刘娥不禁感叹这个聪明的小狐狸…………哦,不对是兔子!
叶安把自己比做兔子的说法已经在朝堂之中传开了,虽然朝臣们付之一笑,但刘娥却觉得这比喻倒是贴切的紧,狡兔三窟,他叶安便是那狡兔啊!
不过刘娥从未把叶安当做威胁,原因也是简单,他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甚至陈琳没有奏报的事情,叶安自己还会向她秘奏!
在不经意间,刘娥对叶安的举动已经产生了非常强大的信任,当一个人不断的把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你的时候,你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信任,这就是一种强大的心理暗示。
以至于现在的刘娥完全不会去怀疑叶安的动机和所作所为。
第六百八十二章假死的目的
大火焚烧过的藤园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将作监的匠人给拆除了,这里毕竟是朝廷赏赐的府宅,即便是没有人居住,也是朝廷的东西,自然应该收拾好。
将作监的人做工很是细致,所有能被再次利用的东西都被拉走了,但大量被烧成木炭的木质结构却被留了下来。
这些东西对于叶安来说非常有价值,于是在普惠商号的人便开始搬运这些被高温焚烧过的木炭,只需要仔细研磨,就等得到成色相当不错的木炭粉末。
叶安最擅长的便是变废为宝,当然不仅仅包括藤园中的木炭,还有这里的人,当藤园被清理干净,房舍被全部拆除,藤园里的人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义气帮总舵中的人都被带上黑色的头套,由皇城司的人亲自押送到了皇宫西北角外的皇城司衙门中。
“若非是有圣人的旨意,我皇城司也不会这般的帮忙,叶侯当真是好手段啊!”
程拱寿和徐用章面色不善的看向叶安,他们不明白堂堂的皇城司如何能被小小的云中郡侯这般驱使,圣人与都监为何还同意叶安此举。
左右不过是个小小的帮派罢了,义气帮虽然在东京城中的名头大,但也就是个帮派而已,本跟不值得皇城司亲自动手。
叶安嘿嘿一笑:“怎么?羡慕本候了?叫你们到我那里去做事,你们又不愿意,当初在环州咱们可是说的好好的,回了东京城就变卦了?都是军中的好汉,吐字如钉,落地砸坑才是啊!”
徐用章翻了个白眼:“叶侯不用这般激将,没用!我等兄弟乃是皇城司的人,岂能轻易为了富贵舍弃前程?!”
“对嘞!叶侯还是莫要说这般的话,免得让我兄弟不好做!”
瞧着一本正经的两人叶安不满的再次蛊惑:“你们这话说的,我叶安什么时候亏待过皇城司的兄弟?别的不说你们都监陈琳还在我府上住着嘞!吃我的,喝我的,我说什么了……”
“怎么?某家在你府上住着,你倒是不乐意了?!”
叶安猛然一惊,机械的回头便瞧见陈琳那张干巴的老脸,一时间欲哭无泪,再回头看着程拱寿与徐用章幸灾乐祸的表情,一时间恨不得给自己个嘴巴。
这老货实在是太诡异了,即便是以叶安的机警,他也能悄无声息的靠近,若非是瞧见他以脚尖走路,叶安甚至怀疑他是飘过来的。
“西水门的义气帮众足有三百多人,你如何能把这些人安排好?整个东京城更是不下千人,这些人往日里都靠着义气帮讨生活,你现在把义气帮连根拔起,如何收拢这些人?”
陈琳的话直指要害,但叶安却并不慌张,笑着说道:“若是义气帮彻底完了,我便也不会下力气的去整合了,水英薇并未死,只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我要她的义气帮,自然也要她这个掌握了义气帮的人不是吗?”
陈琳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冷笑道:“你当一个帮派的总舵覆灭,剩下的帮众还会死等?告诉你,东京城中的义气帮一定会作鸟兽散,不会再听从水英薇号令的!”
叶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说会的,你皇城司想收拢义气帮这不现实,还是交给我普惠商号来的好,我能把义气帮改造成一个真正的帮派,一个可用的帮派,让他们从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地方变成一个光明正大的存在,你信不信?”
陈琳再次冷笑道:“哦?叶侯有这般的能耐,那某家便拭目以待,只是以后出了事莫要再求助与某家才是!”
老家伙这是记恨上自己了,叶安苦笑道:“对于皇城司以及陈大官,叶安自然是发自肺腑的感激!放心,以后定然还需要与皇城司互通有无的!”
“互通有无?!你这小子还想要我皇城司的消息?!”陈琳身边的史信不由得惊叫一声,看向叶安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
叶安则是笑了笑:“放心,普惠商号的消息你们也会需要的。”
见叶安说的如此笃定,陈琳有些怀疑,他不是怀疑叶安说话的可行与否,而是怀疑叶安真的能做到他说的那些!
陈琳与叶安接触的时间可以说是相当长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见识到了叶安的能力,也清楚他的性格,所有的事情都是说到做到,虽然有时候他说的话看似是狂妄之言,但最终的结果却会更加的惊人。
这才是陈琳最摸不透叶安的地方。
其实相比于除掉整个义气帮来说,收拢义气帮,同化与吸纳义气帮反而要简单的多,叶安一直认为暴力解决问题固然是好方法,但有时候用上非暴力的手段效果却能更佳。
当天深夜,便有十几辆大车到了皇城司的监牢把白天送来的义气帮帮众全部提走,并且文书俱在。
丁小乙也在其中,当他瞧见满身插着箭矢的水英薇和其他几个弟兄被抬出小院后,便整个人都呆滞起来,浑浑噩噩的就被套上了黑布袋给押走了。
此时再看到叶安的笑脸,他只觉得五内俱焚,也不管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管是谁给他开的牢笼便冲向叶安,一头撞在了这杀千刀的肚子上。
叶安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幸亏今晚没吃晚饭,否则一定当场吐了。
铁牛一手拎起疯掉的丁小乙,一手摁住他乱撞的脑袋道:“怎生不识好人心呢?俺家侯爷救了你,你还要伤人?!”
“放屁,狗贼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谋我义气帮,害我姐姐性命,他就是个畜生!”
叶安坐在地上吸着凉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就传来一阵女声:“小乙,叶侯面前不得放肆!”
水英薇款款走到叶安面前,微微一礼道:“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叶侯海涵!”
“姐姐你没死?!”
丁小乙惊讶的看向水英薇,随即狐疑的看向叶安:“这么说你是用的假死之法蒙蔽世人?”
叶安倒是觉得这小子脑袋转得快,笑着说道:“不是蒙蔽世人,而是为了蒙蔽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假死是最好的方法,但你们以后便要隐姓埋名了哦!”
水英薇看了看四周的义气帮帮众,无奈的苦笑道:“奴家隐姓埋名,如何完成侯爷的托付?奴家知晓侯爷的用意,想要重建义气帮也并非难事,只是不知侯爷现在还想要什么?”
叶安笑了笑:“忠诚!我要你义气帮对普惠商号的绝对忠诚,你们不光不用躲藏,相反会在普惠商号的帮助下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世上!”
第六百八十三章归宿
水英薇有些惊讶于叶安给出的待遇,至于忠诚,眼下她已经是叶安的阶下囚,而义气帮也如同普惠商号的掌中之物,哪来还有背叛的可能?
“不知侯爷如何把您说的这些都变成真的呢?”
面对水英薇的怀疑,叶安笑了笑便道:“自然是让你们有一个合理存在的行当,本侯打算在东京城开设咱们大宋第一家平安商行!”
“平安商行?叶侯这便是强人所难了,奴家可不会雌黄之术…………”
好吧,这名字确实很像是医馆的名字,比如鼎鼎大名的“保安堂”,不光水英薇莫名其妙,边上的丁小乙也是摸不着头脑。
叶安嘿嘿一笑的开口道:“平安可不是以药石之力为客人保平安,但也需出力保护人家周全的。这是一个需要以性命相托的行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运货,货便是镖,运货也就是运镖,走镖,当然也会在别人花钱的情况下保护人家的安全。”
“那不是看家护院的活计吗?”
丁小乙稍稍有些惊讶,而边上的水英薇皱眉道:“恐怕叶侯不单单是要做这些吧?”
伸手指了指水英薇,叶安不由得夸赞道:“没错,看家护院也可以,只要客人看得上咱们的镖师就行,但前提却是要得到人家的信任,如何得到人家的信任呢?那就要赚取口碑,这可是比盈利更为重要的事情!
除了人之外,什么活物咱们都押送,除了《宋刑统》规定的违禁之物外,什么死物咱们也都运!一路上就算是要修路搭桥,降妖除魔也要把货物运到!”
“如此一来运货的价格就要随之变动了,若是跑远路,一趟下来也算是不错的进项啊!但开销可不小,应该由谁负担呢?”
水英薇掰着手指头在那里算账,还要把各种杂费,车马费,差旅费用全部加上,同时也要把吃住的费用也囊括在内,如此一来一趟下来的开销也不是个小头。
叶安嘿嘿一笑:“你倒是想的周全,但别忘了,咱们平安商行在东京城中也是有买卖的,护人周全,保人平安,这也是一个进项啊!”
水英薇的眼睛瞬间便开始发亮,她发现如果按照叶安的说法经营的好,这平安商行不光能赚钱,还能有极大的进项!
最关键的是通过这平安商行便能把之前义气帮的兄弟全部都洗干净,他们不再是躲藏在西水门的三教九流,而是堂堂正正普惠商号的人!
那些能打能杀,空有一把子傻力气的兄弟也能讨口饭吃了,不用在去靠凶狠的扮相去恐吓人家收取钱财了不是?
“侯爷大恩,我义气帮不敢忘却,只要不违反江湖道义,从今以后悉听侯爷调遣!”
水英薇拉着丁小乙便向叶安拜下,但叶安却退后一步:“不是为我卖命,而是为普惠商号卖命,为你们自己卖命!既然入了普惠商号,就要遵守商号的规矩,你能否把这平安商行经营好那是你的事,我要的只是你们的价值。”
水英薇明白他的意思,叶安和赵宗礼不同,并不想死死的拿捏住自己,恰恰相反,虽然话虽说的无情,但给了自己极大的自由,可以说现在的自己与他之间并没有多少瓜葛,双方之间的从属也非常模糊。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金钱换不来的,比如眼下叶安给予水英薇的信任,她也明白这正是叶安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强权面前任何帮派都如同蚍蜉一般值不值一提。”
叶安走的极为潇洒,完全不在意水英薇的感激,也不在意那些义气帮满脸懵逼的帮众们。
水英薇还在思索的时候,便被一阵嘈杂声给打乱,她没想到普惠商号的效率极高,叶安前脚刚走普惠商号的人后脚便来交接了。
来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掌柜,带着一副员外帽,看上去倒是和善的,但一开口便让人觉得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精明和干练。
“水当家,小老乃是普惠商号西水门的掌柜,您就叫我老张便好!侯爷已经交代从现在开始平安商行便由水当家负责,普惠商号会在开始的这段时间对平安商行持续注入钱财,不知您现在所要款项为多少?”
老张说完便掏出了一本带有特殊花纹的小本子,另一只手拿着狼嚎小笔准备计数。
水英薇有些发愣,随即惊讶道:“这就给钱了?我义气帮也是有些家资的,前期…………”
不等水英薇的话说完,老张便打断道:“义气帮的钱是义气帮的,并且从今开始便没有义气帮了,你们都是普惠商号的人,该出的钱商号一文都不会少,一文都不会拖欠!还请水当家的报个数!”
“五百贯!”
水英薇本以为自己说的挺多的了,但没想到老张直接在纸上写下“需钱一千贯”的票据,并且在拿出随身携带的印章,给了水英薇一个道:“这是水当家您的公印,为普惠商号中公事所用,见印如面,还请您在票据上盖章,小老也好发往商号,明日一早便有人送转款而来!”
水英薇第一次接触到普惠商号的制度,在繁琐中还感觉到了严谨,取过印章在上面盖下后,老张也一同盖下,随即撕下了票据:“明日一早自有人前来交割,还请水当家的以票据交换,以便入账!”
水英薇点头道:“小女听您老人家的,初入贵宝号,还请张老多多指点!”
老张微微抬头看向水英薇,嘿嘿一笑道:“水当家说话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啊!小老倒是希望你这平安商行能独树一帜,也能给咱们西水门的分号争下些颜面!每年年关的时候,各分号皆要大比,名次越是靠前,来年获得的补给便越多嘞!”
水英薇惊讶道:“原来如此,小女可要加把劲才是了!还请张老多多提携!”
老丈摇头道:“平安商行新建,今年自然是不参加比试的,但你想要经营好,却是难得毕竟平安商行不同寻常的铺面,卖的不是货物而是你们的人,尤其是新建之初更是要立下口碑,水当家的要多多费心才是!”
没想到叶安居然如此照顾自己,水英薇暗下决心随即道:“张老放心,小女定然不会辜负商号的投入,说不得今年我平安商行就能参与其中。”
张掌柜摇头笑了笑道:“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是侯爷的托付,务必要做好。”说完便把一封信交到了水英薇的手中转身离去。
水英薇在黑暗中捏着信封,从一开始她便觉得叶安打义气帮是带有极强目的的,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几天的时间已经让她逐渐摸清楚了叶安的脾性。
第六百八十四章矛与盾的转变
余谔的黄金在普惠商号中非常的安全,而那些刘氏重金买下的香水已经在运往西京洛阳的路上,所有的流程完全都在正常的进行。
既然要作局,那就要做得真真的,计划叶安已经在信中详细描述了,但剩下的细节就交给水英薇操作,叶安相信作为曾经义气帮的当家之人,水英薇自有手段。
但“时间点”却十分重要,必须要在刘氏的这笔生意要做成之前才能收网,如此一来余谔的钱还在普惠商号之中,而事情已经暴露。
从义气帮到平安商行,其实这就是一次改造,叶安发现自己改造这个时代的能力相当有限,许多事情即便是自己插手了,还是会沿着历史的规矩疯狂的向前碾压,以至于把自己的种种手段给碾压的一干二净,让自己如同光屁股的猴子一般可笑的暴露在人群面前。
于是乎叶安便转变了思路,他决定利用蝴蝶的翅膀小范围的对这个时代进行影响,从细微之处着手,努力的改变这个时代。
水英薇的义气帮便首当其冲,这不是叶安与秦慕慕两人故意挑选的,相反是叶安在需要一个不起眼但又有高明手段的组织用来对付王钦若的时候偶然间想起来的。
普惠商号为何要在西水门开设规模不小的分号?为的就是从这个鱼龙混杂之地收集消息,但普惠商号毕竟是商号,并不涉及灰色地带。
义气帮就不一样了,他们讹诈,强收保护费,作局陷害,虽为生计所迫,但不得不说他们就是在大宋律法边缘游走,有时甚至触犯法律。
叶安曾经在西水门的铺面中悄悄观察过这些地坡流氓一般的人物是如何作局讹诈人家的,东城高头街的富户到西水门进货,因没留人坐在马车上,一个少女便被人从后面的小窗塞进了马车中。
待主人家靠近之时,又把脑袋探出来大喊救命,于是四周的帮众以及百姓纷纷上前围观,把那主人家吓得脸色发白,光天化日之下自家的马车中突然多出一个小娘子,这是并且还声称是被自己拐来的,这便是在大宋都犯了王法!
何况这小娘子还干干净净,颇有斯文的模样,便是说她出自书香门第也不为过,这便更是麻烦的紧。
几个糙汉子穿的人模狗样,说是自己家的妹妹被人绑了,未曾想在居然在这般体面的马车中被发现。
义气帮作局精妙,时间也是掐的恰到好处,关于主人家的消息也是探听的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主人家便是有理也说不清。
最后要么便是去见官,要么便是掏钱了事,而几乎所有被作局的人都选择了后者。
原因倒是也简单,这种情况下去了开封府衙门,根本就不会受到知府的重视,人证物证俱在,四周围观百姓众多,根本就不用问案,直接就是一顿板子的事情,主簿分分钟就把案子给断了…………
叶安要的就是这些精妙操作的人,他们了解市井之中的规矩,知道如何作局才能保全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同样也能识破别人的“局”,以毒攻毒,以恶制恶,这些人做保镖自然是最好的。
现在的大宋还未出现镖局这个行当,保镖这个职业更是懵懵懂懂的发展,叶安所作的就是提前把这东西形成规模和制度。
让义气帮转行的同时,也在细微之处改变这个时代。
平安商行是保护人的“盾”,但他们也能随时变成害人的“刀”,只不过叶安要让他们害的是为非作歹之人!
而且这头一次便是与当朝相公有关!
贾二静悄悄的躲在墙角,在黑夜的笼罩下他便如同一截枯木似得难以被发现,这是余家的宅邸,里面已经不止一次的传来刘氏的笑声。
墙头之内便是余家的后宅,房舍距离墙头很近,想要进入其中也是简单,看似高高的院墙对于贾二来说只需要一根竹竿便能上去。
作为一个飞贼东京城中除了皇宫禁中和官府衙门不能接近外,还真没有什么地方是贾二不能去的。
他原本是打算在后门盯梢到天亮的,但今晚他决定冒险一搏,做一回梁上君子,如此便能把余谔与刘氏的话探听清楚。
灵猫一般的落在屋顶上,一下脚贾二便不由得感叹这家人的富贵,黒瓦厚重结实,切一个个都是用胶泥叠在一起的,踩在上面毫无声息。
若是遇到年久失修,或是简陋的宅邸,这瓦片一脚上去便如同踩在了铜锣上,哗哗的响个不停。
想要悄无声息的撬开这瓦片可不容易,但既然是吃这碗饭的,贾二自然有些功夫,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轻轻吹燃后不断的烘烤瓦片下的胶泥,不一会的功夫胶泥便开始发软,发粘,轻轻的转动瓦片便能抽下。
于是下面的烛光以及夫妻两人的对话便都落到了贾二的耳朵里。
贾二在房顶趴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这对夫妻吹灯睡觉,他便悄然离开,至于里面传来的靡靡之音,贾二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临走之前也不忘把瓦片粘好,完全不留痕迹,他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从余家出来不远的地方便是龟儿寺,因一只好大的石龟而得名,这便是贾二与丁小乙约定的碰头之地。
刚刚翻过大石龟,贾二瞧见黑暗中探出的脑袋道:“贾叔,消息可都打探周全了?”
瞧见丁小乙紧张的模样,贾二不由得拍了拍瘦弱的胸脯笑道:“贾叔的本事你还不知?那对夫妻到现在还等着发财嘞!打算把姓吴的钱财晚些送给贵人,自己从中三头赚好处!真是贼的很嘞!”
丁小乙微微松了口气,点头道:“知晓了,只要他们不急,就没有可担心的,水当家交代过,余家暂且不动,从吴植那里下手!普惠商号会稳住余家,咱们要做的便是让吴植急不可耐才行!让文先生去福生客栈作局便是。”
贾二嘿嘿一笑:“还别说,文先生模样周正,只要换上对襟长衫那扮相实在是个掉书袋的模样,准能把姓吴的唬住,只要他受惊了,必会生事!要不要让弟兄们装作大理寺的人去唬他?”
丁小乙微微摇头:“不行,水当家的说了,此事咱们只能攒局不能深入,免得节外生枝,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信不过弟兄们,只是难免走漏了消息。”
“好嘞!我这便去寻文先生去。”贾二一个转身便灵巧的消失在了大石龟的后面,丁小乙则是带上小帽摇身一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小斯汇入主街的人流之中…………
第六百八十五章心生间隙
灯影摇曳,路广人稀,东京城的深夜狂欢逐渐收于寂静,稀疏的月光之下一位喝醉酒的文人摇晃着衣带走进了福生客栈。
虽是脚店,但吃食和住宿并不必正店要差,店中的小斯各个都是精明的主,即便是趴在柜台上同掌柜一起打着哈气,但瞧见来人之后便立刻起身招呼。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废话!这么晚了到你这店里来还能打尖?自然是住店的!哦!对了,你这可有棺材卖?!”
前面还算是正常,但最后一句话便让人惊诧,小斯结结巴巴的说道:“贵……贵客……咱们这是脚店,不卖棺材……您……”
“小毛头,你和他说什么道理,喝高了看不出?!快快寻间干净的上房给他住下,待明日在说话,这一身的酒气也不知灌了多少酒水嘞!”
掌柜的被惊醒,皱着眉头打发小斯动作快些,酒气实在是大,自己有一半是被他熏醒的!
瞧见小斯扛着人,掌柜的稍稍叮嘱道:“瞧好了,这可是个穿对襟长衫的!爪子给我看好了,莫要趁着客人酒大便伸手,这般的人你招惹不起,若是丢了东西东家也保不住你我!”
小斯猛然一惊,随即谄笑道:“掌柜的说的是,俺可不敢乱伸手,便是他酒醉给的赏钱俺也不敢要啊!”
掌柜的点了点头:“知晓便好,快去后院免得吐在前堂!”
小斯看着醉酒的文人便消失在了店铺中门,而掌柜的继续趴在柜台上打盹,只是撇了撇嘴喃喃道:“这一身上好的苏南锦缎,定然不是个寻常人,怎生连个随从也没有?”
但随即也就不在意了,东京城的夜里和仆从走散的贵人多的是,定然是走散了之后就近寻了个脚店住下的。
这样的人算不上是肥羊,但多少能给脚店带来些进项,毕竟明日一早酒醒之后赏钱是少不了的不是?
福生客栈的后院多是一间间连在一起的客房,只有身份较高的人才有小院居住,但文人没有付店钱,那就只能选一件干净的客房了,至于小院可不行。
小斯把人安顿好后便离开了,这间客房距离小院很近,甚至只有一墙之隔,而边上就住着小院中的仆从。
入夜,鼾声四起,但有些人的鼾声也太大了些,睡在边上的向生被炸雷似得鼾声惊醒,随即皱眉的又躺下,但鼾声如雷怎么也睡不着。
困得不行的向生在鼾声中倍感煎熬,这种感觉就如同下一秒就要睡去却立刻又被鼾声唤醒,实在是让他难受。
气的他起身披衣的出门,对着隔壁的房门便是一顿猛踹,屋里的鼾声听了,但却传来叫骂:“贼直娘谁哪个杀才敢踢老爷的门?!呕…………”
一阵呕吐声传来,向生嘿嘿一笑,这定然是那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喝多了,否则也不会睡在这单间之中。
“明日老爷我便去州桥上自行了断,几百两的黄金送过去,该办的事情也没办成,什么高官厚禄,就是个骗子!瘿相!”
不知朝堂隐晦的向生嘿嘿一笑,蠢货,所托非人了吧?几百两黄金?我家老爷才花了百两黄金便有了出处,勘磨便能提升呢!
屋内的鼾声消失,倒是呕吐声不断,向生得意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明日早起还要伺候老爷,这几日老爷的觉也睡的可不怎么好。
天光大亮的时候向生才起来,惹得吴植一顿臭骂便连忙解释道:“昨夜小人边上的客房住进了一位,鼾声太大,搅扰的睡不着,这才起晚了。”
“莫要寻诸般借口,快些去打些冷面汤来,老爷我要洗漱,顺便去拜会一下余中丞。”
提到此事,向生不由得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还带着恭维的说道:“嘿嘿,老爷您看咱们托的余中丞,您又同王相公有旧,自然是不会错的,那人也不知托的谁,数百两的黄金也没用嘞!”
说着说着向生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对面吴植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最后甚至颤声说道:“你可知瘿相说的是谁?!”
“小人不知……”
“瘿相说的便是王钦若王相公!因其状貌短小,颈有疣,东京人这才称其为瘿相!!”
向生也终于反应过来,惊诧道:“那咱们的钱不也是送给王相公的吗?!小人这便去寻余中丞问问,般老爷打探一下消息?”
瞧见他着急的模样,吴植反倒冷静下来,微微抬手道:“莫急,若是咱们现在去问余谔,其必定说已经打点,让老爷我再等上一些时日,如此拖延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他不知老爷我毕竟与王相公有旧,待我修书一封你悄悄送去,顺便探听一下此事!免得被余谔从中耍诈!”
向生连连点头道:“老爷英明!”
待到了案前,吴植提起笔墨之时又突然顿住,看着眼前的宣纸微微摇头:“不能修书,你且拿了老爷我的信物去王相公宅邸拜访,询问便是。”
向生点头便接过吴植的私印,随即离开小院,只留下吴植一人站在院中渡步。
吴植这下算是明白了,余谔很有可能并未把黄金送给王相公,以至于自己这么长时间在东京城中未有消息。
今日让向生前往试探,若是黄金已交给了王钦若,那便是王钦若没有办事,自己怕是要亲自走一遭王家府宅,若是没给,嘿嘿……王钦若必然记恨上他!此事便够他余谔喝一壶的!
吴植虽然是武官,但却是不傻,在官场混迹多年,虽然只是个县尉,但却对衙门里的弯弯绕洞悉清楚。
此时的他就担心自己的黄金是否会被余谔给私吞掉,只要自己不去查证,很有可能就是余谔拿了钱并没有办事,到时间自己只能因勘磨下等被贬,但被贬事小,若被人查出周臺的死与自己有关,那可就是死罪难逃了。
作为县尉,吴植太清楚文官对武官的排斥,只要有一点错处被抓住,那便是狠狠地治罪,自己必须离开新繁县。
慌张的吴植已经走上了“歧途”,他越与他交割黄金的余谔直接去王钦若那里打探本来就是个错误。
之所以有中间人的存在,那必定是因为双方之间不能见面所造成的,这是最基本的逻辑却被吴植抛之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