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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文人气度

    对于一个突然出现俏生生的小娘子,“单生狗”的叶安自然是会多看几眼,而边上的玄诚子从上到下的透露出一股不耻。

    如此打量一个女子于礼不合,更何况王大官人还在边上…………

    但叶安并不在乎,这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在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仔细打量,尤其是他初入宋世第一个看到的女子。

    能在待客的花厅出现,还能如此俏皮的跳出来,显然英娘在这庄子里的地位不低,最少王皞这位大官人是极为疼爱他的闺女。

    古色古香并不适合用来形容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子,但眼前这个女子却从上到下的散发出一种古典的美感。

    细长的脖子,弹指可破的脸颊,一双杏目,青色的夹袄穿在身上如同一个“精灵”,下面是裙摆中露出一双桃红色的绣鞋………

    叶安有些忘我,他是在欣赏而没有亵渎,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他还是第一次见识,没想到完全不似书中描写的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是只知深闺秀花鸟的“楼上小姐”。

    相反英娘给人一种活泼,自由的感觉。

    即便是见到自己这个外人没有怯懦和害羞,而是好奇,当然这种好奇在她被叶安盯着上下打量的时候消失了。

    尤其是看到这个少年郎盯着她的脚在看时,惊如小兽一般的躲到了王皞的身后,但不时的探出脑袋又好奇的打量着叶安…………

    阿爷说过眼前这个少年很特别,最好不要和他有任何来往,但他又是观妙先生的弟子,而观妙先生是来给自己禳灾度厄的,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和自己见过的大多数…………不,不是大多数而是所有的少年人都不同,眼神虽然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但却没有那种纨绔子弟的轻浮。

    很奇怪,自己从这少年人的眼中看到的是一种“欣赏”,就像阿爷在看唐时的字画。

    “咳咳…………咳咳咳…………呜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王皞和边上的老道差点把肺管子都咳出来了,叶安尴尬的笑了笑,望向英娘耸了耸肩膀:“在下失礼了,免得师傅和你爹爹咳出肺痨病来。”

    虽然是嬉笑的调侃,但英娘却没觉得有一丝不尊重在其中。

    “世兄客气。”

    英娘微微一礼便转身匆匆便离开,走的时候步子不小也不大,给叶安留下的不错的印象,最少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没有开始裹足绑腿。

    “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王皞背着手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模样,叶安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里,上下尊卑就是一种制度,是礼法的所在,所以王皞作为长辈,文道前辈,自然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叶安刚刚的行为说是少年人的色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玄诚子挑了下眉毛望向叶安:“孽徒,便是看上王家的小娘子,也该由师傅上前和大官人说项,媒妁之言,三书六礼……”

    边上王皞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叶安连连摆手:“从未想过,我是只是在欣赏美,观英娘如观画中之人而已。”

    “怎么?堂堂王家贵女还配不上你不成!”

    叶安已经发现王皞的脸色更加难看,叹息一声道:“师傅何故陷我如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家小娘子天生丽质,如何不引人倾慕?叶安出身微寒不敢高攀。”

    “叶家小哥无需如此,尔之风采不逊大家子弟,何必自贬?”

    边上的王皞终于开口化解尴尬,最少在叶安说出对英娘没有想法之后开口“安慰”。

    “如此王大官人便是同意了?”

    叶安突然开口,让王皞僵在原地,也让揶揄的玄诚子变了脸色,随即大笑开口道:“玩笑,玩笑而已!”

    “世侄还是莫要开这种玩笑,免得遭人误会!观妙先生,还请早日施法,王皞这便让人准备斋醮科仪的所需之物,便不作陪了。”

    见王皞生气的离开,玄诚子挑眉道:“何必招惹他?”

    “我便是见不得高高在上的气势,王渊如此,王皞亦如是!当然我也想见见文道前辈发脾气是个怎生模样。”

    “见到了?”

    “气度非凡!”

    “何以见得?”

    “没撵我们走。”

    玄诚子哑然失笑,指了指叶安:“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厉害,别看小看了这些文人,他们一般不会和晚辈置气,可若是真的动怒…………”

    拍了拍叶安的肩膀,玄诚子脸色变得严肃道:“文人手段你当真承受不起!”

    玄诚子从未有过如此严肃,不光是严肃,甚至神情中还带有一丝恐惧。

    叶安认真点头,但却又把手搭在玄诚子的肩膀上:“相信我,若是我动了真怒,天王老子也承受不起!”

    “吓~~,你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玄诚子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叶安被吓得禁锢不前,心生恐惧,能说出这么猖狂的话来,至少眼前这小子勇气甚嘉。

    叶安再次换上那股玩世不恭的表情,耸了耸肩膀道:“我说实话的时候你从来都不相信,也罢那就说说当下,咱们今晚住在这庄子里?”

    “这是自然,王皞不会因为你的出言不逊而让人在王家的待客之道上说三道四。”

    玄诚子的话说完,望向叶安的神情就变了,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你万万不可再使“君子欺之以方”的伎俩,王皞是把你当作晚辈不和你计较,若是把用在王温身上的手段用在王皞身上,君子亦会执剑杀人!”

    叶安点了点头道:“这王皞不简单,王温无法与其相比,不愧是宰相的家弟。”

    “王旦与王曾颇有渊源,王曾祖上乃太原王氏一脉,而三槐王氏亦是出自太原王氏,不过双方之间并无来往,否则王曾也不可能成为先帝留给官家的辅弼之臣。”

    玄诚子的话提醒了叶安,挠了挠头道:“这么说来王曾应该不希望王旦之后被启用才是,最少现在不行。”

    玄诚子脸色一变,不屑的嗤笑道:“你有这般能耐为何不自己去往东京城?!为师与你说过多少次,朝堂之上的事不可明言,你这性子在不改改吃亏的时候可不要来寻为师求助!”

    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叶安摸了摸鼻子道:“弟子牢记!”

    忽然间叶安的脖后的汗毛竖起,一个冰冷的感觉把他仿佛又拉回到了茂密的丛林中,拉回到那危机四伏的边防线上。

    叶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阴鸷的打量四周却见一小婢款款而行,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异状。

    再次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难道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不应该啊!战场上的直觉几乎已经融入到骨子里,那种被猛兽窥伺的心悸不会有错的。

第四十七章克夫的英娘

    王家庄不小,叶安早上起床就没瞧见玄诚子的踪迹,倒是王皞的亲随王帮在指挥人不断的忙活。

    尤其是洒扫庭院干得格外卖力,叶安上前叉手道:“还未问过王小哥,这洗漱因在何处?”

    王帮连忙回礼:“洗漱在偏院,已经为小神仙准备好了粗盐,柳木和口檀,还请小神仙自便。”

    说完便打算离开,但叶安却再次把他唤住:“王小哥这么着急作甚?不过是准备斋醮科仪所需,何必如此紧张小心?”

    “小神仙,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眼下这是什么时辰了,干系小娘子的一生,大官人特意交代,不可懈怠,否则家法伺候,我等可不敢乱来。”

    叶安稍稍有些惊讶,忽然想起老道什么都没和自己说,正巧向王帮打听一下:“你们家这位小娘子是何问题?”

    王帮一边带着仆从收拾东西一边不解的问到:“老神仙没与你分说?”

    “下山匆忙,刚到阳城县便去了县尊府衙,家师未曾告知。”

    王帮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不愧是仙家子弟,刚刚到了阳城县便去了大老爷的府衙。”

    轻咳一声,王帮压低声音的对叶安解释:“小娘子命苦,未过门之前姑爷便没了,之后便一直守在家中,过几个月又则良人出嫁,谁知…………”

    “又死了呗!”

    王帮惊讶的望着叶安连连点头道:“可不是!说来也是老天不开眼,我们家这小娘子乃是菩萨心肠,善良的很!为何接连遇到这种事情?”

    叶安剥着干巴巴的莲蓬,里面的莲子早已不剩什么,只是味道还有一些,聊胜于无。

    “那是没遇到符合她命格的人!这次有我师傅作法,自然不会有问题喽!”

    “小神仙说的是,谁不知道老神仙乃是得道高人,当年可是为先帝祈求子嗣的,如今官家登基,可见老神仙的法力是何等的高强。”

    叶安笑了笑便不感兴趣,所谓的克夫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世界上哪有能克死别人的人?

    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嫁一个人死一个人,连续嫁了两三个都死了,这种小概率的事情不是不可能,也不是没有明白人。

    但说实话不是世人相信有克夫,而是世人对这概率心存恐惧,嫁了那么多都死了,若是换成自己也不敢娶这样女人,万一自己就是那倒霉的另一个怎么办?

    “不过小娘子命格太硬了些,克死了三位姑爷,不知老神仙可能改了这命格…………”

    “多少?三个?!”

    即便是有一点心理准备,叶安也被下了一跳,居然死了三个未婚夫,这便太过蹊跷些,听王帮说这些还都是未过门便死了,若说这其中没有问题鬼才相信。

    连克️三位丈夫叶安相信,世上不是没有这么倒霉的人,可若是连续克三个还都是在英娘出嫁之前便死掉的,叶安可就不信了。

    这样的概率太小,而小概率事件中人为因素往往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

    叶安丢掉手中的莲蓬无声的笑了笑,看来老道要为英娘解除凶险看来是不太可能,最少“跳大神”是解决不了问题。

    当然英娘的年岁在这里,在叶安看来实在是太小了一点,但在古代,十六岁的女子便算是成年,婚嫁也应该准备,否则便会被人在背后说道。

    拉着王帮详细的打听了一下英娘未婚夫的状况后,叶安便决定看好戏,那些死掉的人都是在下过聘礼递了吉利红贴之后才暴毙,时间一致,既然是暴毙,那死因也差不多。

    “王小哥你快点把东西准备好,师傅要用,可不敢马虎!”

    王帮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了笑,一直是叶安拉着自己闲扯,最后反倒是变成自己拖沓了,这上哪去说理?!

    “小神仙放心,还有三天时间才到老神仙说的吉日,耽误不得。”

    …………………………

    青青的草地之上有几只蚂蚱在跳跃,碧青色的蚂蚱在草地上真的不容易看出来,但灰黄色的就很明显的,叶安看着这些蚂蚱有些发呆,自己和这蚂蚱有何区别?

    四肢无力,即便是挣扎也挣扎不到哪去,但很快瞧着蚂蚱振翅而飞也就释然了,自己虽然不能跳多远,但最少能飞,拥有的智慧足够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逍遥自在的享受一辈子。

    眼下就是发财的最好机会,这小小的蚂蚱可是提醒了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

    圆头的蚂蚱可不多见,一小群蚂蚱被驱散之后,地上便出现一小片“斑秃”………………

    进入花厅之后便瞧见老道和王皞两人聊着作法的细节,叶安完全不感兴趣,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他对于这种事情权当是“新鲜”二字罢了。

    若是老道真的会做法,他第一件事便请老道作法让自己再“穿回去”!

    从院子中走进后院的花园,这里已经有些不同,王皞显然是开始了他的改造几乎,原本的柴扉小门已经被拆掉,圆形的月亮门有了框架,叶安惊讶于庄子的效率之高。

    池塘的挖掘工作也开始了,炎热的夏季是开挖水塘的最好时机,这池塘是从庄子外面的小河引来的水源,只需落闸便能使一池活水变成死水,经过热量的蒸发,水塘的水量下降的飞快。

    几个庄子里的劳力光着上身,穿着犊鼻裤在浅浅的水中开挖,而清凉的花厅之中老道和王皞喝茶聊天。

    叶安走进花厅,向作为主人家的王皞叉手势力后便对玄诚子开口道:“师傅,您聊完了吗?”

    玄诚子脸色有些难看,微微摇头的打量了叶安一眼:“你可要想好了,这东西卖了便再无讨要回来的可能,世间稀罕物岂能沾染铜臭?”

    边上的王皞笑道:“既然令徒想要用这宝贝换些钱财,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再精美的奇珍也不能变成遮风挡雨的房舍,或是果腹的粮食啊!”

    “我等又不缺钱……”

    老道的嘟囔王皞和叶安充耳不闻,一个愿意卖一个愿意卖,和他玄诚子有什么关系?

    “不知小友的奇宝是何模样?可否借我一观?”

    叶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在老道看来尽是商贾的奸猾:“王大官人请瞧好,这是上等的物件,我家长辈相赠,意义非凡。”

    王皞笑了笑并没有把叶安的话当真,若是真如这小子说的一般意义非凡,他岂能舍得拿出来卖?

    笑着笑着王皞的脸就僵硬了,眼前这只蝴蝶实在太过漂亮,金灿灿的蝴蝶触须和翅膀都在微微颤动,上面晶莹透的宝石和水晶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第四十八章作价几何

    从外形上来看,这应该是作为头面用的首饰,虽然不大但样式华美,尤其是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

    不说宝石的价值,便单单是做工便是天下无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细致入微的头面,在看到之后王皞便觉得这东西只能给天下最尊贵最美丽的女人带上!

    一瞬间王皞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拿下,有了这东西一定会给带来王家更大的机缘。

    心转如电,王皞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东西的价值不在死物的身上,而是在更多的衍生价值,对王家的价值。

    “不知小友作价几何?”

    王皞平淡的声音让叶安笑了,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胸中城府颇深,便是老道见到这东西的时候都变了脸色,王皞却极为平淡。

    可惜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摆摊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表面上平淡的人,其实内心越想买,为的是给讨价还价留下空间。

    “粮食,我要粮食,整个庄子上的粮食我都要!”

    老道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望向叶安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大傻子,自己收他为徒的时候瞧着他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笨成这样?

    “哈哈!小友你还是想想吧!这么金贵的东西你不拿出来换取钱财,反倒是换取粮食,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就要粮食,否则不卖!”

    王皞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叹了口气道:“小友莫要玩笑,你可知我这庄子中有多少的粮食?

    数万斤!若是把整个王家村的粮食拿出来,除去各家所需的,最少要有近十万斤甚至更多,你可想好了!搬运,装车,运走,这些都要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你…………”

    “当然是您帮我运走喽!要不然我这东西可不卖!”

    这也没有多少钱啊!

    王皞稍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隐芝兄,莫不是你这徒儿有点石成金的手段,能把这些糙米变成金米不成!哈哈…………”

    老道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徒儿有什么本事我可不知,只不过这败家的本事无人能及,若是让他家中的长辈知晓,定然是要上门问罪的,檀晔先生还请莫要和他一般计较,这价钱……”

    “就要粮食,您若是现在写下字据,我现在便把这东西给你!”

    叶安说完便把手中的发卡放在了檀木的桌案上,蝴蝶的翅膀在桌面上不断震颤,也让王皞的眼睛离不开不得。

    这眼神叶安见过,就像上辈子在自己边上摆摊的胖子,一看见美女走过那眼睛就长在人家身上,强烈的欲望从眼眶中溢出变成口水…………

    “一言为定!王帮取笔墨来!”

    玄诚子的大惊失色并没有影响到叶安与王皞的交易,说来简单,王帮送来了的笔墨纸砚只是为了立下字据而已,待粮食全部运到叶安那里才算是货款两清,到那时再写下合同才算是交易结束。

    叶安不怕王皞耍赖,他在阳城县的名声可比这小小的发卡要值钱,若是因为此事坏了名声,别说是阳城县,便是整个大宋都会知晓,王皞的身份可不一般,他可是当朝相公王曾的亲弟弟。

    若是头上顶着一个欺瞒盗骗后学晚辈的名声,他王皞不如投井自杀得了!

    叶安需要这些粮食,诚然这个“精美绝伦”的发卡是无价之宝,但在他的手中却无法发挥到最大的价值,相反到了王皞的手中,小小的蝴蝶发卡便能成为一个巨大的杠杆。

    最少王皞在占了便宜的同时还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这是公平交易,是叶安主动卖出去的,而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献出去,当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叶安知道自己倒了大宋最先需要的便是赚取第一桶金,这对他来说尤为重要,但说实话,他是没想到这小小的饰品居然能卖出如此高的价格。

    大抵是让王皞用粮食而不是钱财交易的结果,在这个时代,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不是把钱用作流通之用,而是藏匿起来。

    王皞情愿拿出粮食来作为交易物,也不愿用钱财。

    上好的澄心堂纸肤软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这纸上是南唐时的文房三宝之一,便是大文豪欧阳修都在诗文中夸赞这样的纸张。

    在瞧见纸张之后,叶安便忍不住感叹:“王大官人当真是阔绰的手笔,单单一份字据便用上千钱的澄心堂纸。”

    “哦?!小友对书画也颇有精通?这澄心堂纸便是南唐后主都为之夸赞的,还专门为它建堂藏之,乃书画之上品也,识得此物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少年郎…………家中必有精通书画的长辈!”

    叶安连连摆手道:“小子也是无意中瞧见家中长辈以澄心堂纸作画,以卧窑松烟墨辅以松石,石青、石绿作画,其色艳丽超绝,过过目而难忘!”

    “哦?!竟然有人用松石作画?还用上了孔雀石?若是有幸一观还请小友引荐!”王皞微微惊讶,望向叶安的眼神立刻便不同了。

    叶安立刻拱手道:“家中长辈长居深山,避世不出,还请先生莫怪。”

    王皞心中有些不舒服,但随即释然道:“看来小友家世渊源,凡避世不出者,皆为潇洒出尘之辈,我辈不及也!不知小友可否一展技艺,让老夫一观?”

    叶安有些发呆,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装的有些过了,但看着王皞期待的眼神,再加上边上老道紧盯的双眼,咬牙道:“也罢!晚辈虽没有出彩之处,但却也习得简陋之术,献丑先生了。”

    宋代的文人情节不可小视,王皞几乎是兴奋的眉毛都竖起,对边上的王帮道:“速速去书房取纸,用上好的端砚徽墨来!”

    边上的玄诚子大吃一惊,望向叶安道:“这可是王家的好东西,若是技艺不通还是莫要糟践了好!”

    叶安摇头道:“先生莫怪,不需这些,便请王小哥取一枚木炭,一条鲜鱼,再用寻常的宣纸一副,颜料若干,细盐一碗便好。”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干什么用的,但王帮还是在王皞的授意下去找东西的,很快便送了过来。

    这时候是展现文道的最佳时机,也是给王皞留下影响的时候,叶安不是傻子,有好机会就要把握住,唯有如此才能让王皞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家出使隐世之家,才能让自己的身份得到暂时的认可。

第四十九章艺术的魅力

    叶安之所以敢班门弄斧,实在是因为鱼拓出现在南宋时期,轻巧的把一条鲜鱼放平,用清水和细盐将鱼表面的粘液洗净,轻轻搓揉为的是不让鳞片脱落。

    用纸或布吸去鱼表面多余的水分,轻轻拉扯鱼头和鱼尾,用纸塞入鱼口中使鱼形挺括,并把鱼的鳍展开整理好后,鱼的形状便也就定了下来。

    看到这里王皞已经开始细细品味起来,而玄诚子却在边上瞪大了眼睛,只见叶安在鱼身上刷上墨汁,另外在鱼鳍鱼尾处轻轻点上颜料,以宣纸覆盖,均匀地按压,拍打,最后用干净的毛笔轻扫。

    很快一条栩栩如生的鲜鱼便出现在了宣纸上,而且每一片鱼鳞都清晰可见,淡黄色的鱼鳍和鱼尾显得这条鱼鲜活精致。

    叶安用毛笔沾上墨汁递给王皞道:“还请先生为这幅鱼拓点睛!”

    “当真是惊人之技!惊人之艺!老夫这便在小友面前献丑了!”

    王皞轻轻转动毛笔,以笔尖在鱼眼出勾了,下笔流畅一气呵成,鱼眼这条鱼便当真是活了一般,王帮小心的接过,轻轻抖动让墨迹晾干,这鱼儿也仿佛活了,在纸上不断扭动,看的王皞一时失神道:“当真是活灵活现技艺超凡,这技艺若是传出必定风靡东京城啊!”

    其实这不算什么,只是第一次见到新奇的技术而已,在后世也根本就是不入流的作品,鱼拓要的便是一个真字!

    木板被叶安握在手中顶在大腿上,一只手扶住上面的纸上,另一只手在不断的用削好得木炭在纸面上挥舞。

    玄诚子和王皞稍稍有些好奇,待看到他在上好的螺纹纸上鬼画符便有些不在意。

    刚刚的鱼拓给了他们相当震撼的一击,相比之下叶安的鬼画符便是浑不在意的事情,谁少年时还没有个贻笑大方的事?

    叶安并不在意,只是在努力回想刚刚的细节,左手按压在木板上的手指在不断的敲打跳动,这是他的习惯,每当给人做素描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用左手敲打画板。

    木炭没有铅笔好用,但还算是不错,最少比之前在野外用的木炭要好得多,不掉渣……

    回想之前和英娘见面时的细节,叶安不断的在纸上编织着“线条”同时还配合一下光影,

    对叶安来说模拟画像的素描作品就是要真实,这是从之前摆摊的那位大拿手中学到的,越是真实的素描越会让人深陷其中。

    叶安被他捉弄过不知多少次,明明是掉在地上的一部手机,可你死活便是抓不起来。

    用大拿的话来说,这就是视觉欺骗,就像当兵时穿过的吉利服一样,眼睛是会骗人的,但人们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玄诚子和王皞已经不打算看,他们在边上喝茶下棋,完全没有在意叶安作画的细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俩人反而有些惊讶。

    少年人好动,能在一个地方保持一个姿势坐上一个时辰便不简单,而叶安已经抱着木板保持这一动作整整俩个时辰,太阳也已经开始偏西,而他却依旧纹丝未动,只是拉着木炭的手在纸上不断的挥舞。

    在瞳孔处仔细打磨后,叶安便觉得这幅画已经相当不做,没想到许久未动笔,这门手艺倒是并不生疏。

    一个阴影逐渐的遮挡住画板,回首观瞧却见王帮呆立在自己的身后,手里捧着交不上名字的糕点一动不动。

    “王小哥?王小哥!”

    “啊!小神仙这画,这……这……是怎生画出来的,便是如同小娘子走进其中一般!这这……”

    下棋的王皞与玄诚子对视一眼,两人稍稍有些惊讶,刚刚他们瞧叶安作画完全就是用木炭在纸上“乱画”,怎么到了王帮的嘴中便栩栩如生来了?

    放下棋子,老道和王皞一起走近,待绕过画板瞧见上面的画时,忍不住大惊失色的“啊!”了一声。

    只见画中一妙龄女子,身体微曲,衣带飘飘,甚至连头上的凌虚髻都要飘出纸画一般,只不过不是在行礼,而是一手放在身后,右手放在了眼角比划了一个大大的“二”,更显俏皮可爱,此女不是英娘是谁?

    “小子见英娘面色不豫,本是妙女少女何必整日惆怅?不若这般来的活泼些的好。”

    王皞望着画像几欲伸手,但却不忍碰触最后长叹一声:“原本英娘也是这般的活泼俏皮,只是……唉!王帮把画送去夫人那里,也好开解一二。”

    说完王皞便向叶安拱手一礼道:“不知小友此画法有何名讳?”

    “素描,素描而已……”

    “素描?老夫孤陋寡闻,从未听过,然此等技法可谓之“神”矣!”

    老道在边上不满的瞪了王帮一眼,随即道:“此画乃孽徒所作,便这般送去尊夫人那里,岂不是有些…………”

    “你道如何?!画的是我王家待字闺中的小女,若是传出去了英娘如何嫁人?没寻你的不是已经是上好!王帮再取三贯钱赠与叶小友,权当是充作画资!”

    叶安目瞪口呆,自己画了一幅画给王皞,反倒是被他一顿数落,这叫什么事,简直是蛮不讲理?!

    边上的老道却笑嘻嘻道:“如此甚好,不知檀晔和夫人是否作画?我这徒儿…………”

    王皞挥袖一甩佯怒:“哼!无需惦记,你这徒儿若是随了你的贪财,那可便出息不得!少年人心浮气躁,莫要坏了他的道心!”

    玄诚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望向叶安稍稍不忿,这小子的道心那需得自己去坏?

    不,这小子根本就没有道心,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他会毫不犹豫的利用。

    三贯钱有多重?

    反正要放在褡裢中才能装下,三贯钱便是三千文,叶安试了一下足有三十斤重,而老道毫不犹豫的接过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在这个时代,除非是有了官身,否则别想用银子,即便是官身的人也大多数使用铜钱,因为金银在这个社会上是不流通的。

    而现在宋朝的物价稳定,一贯钱和后世的一千块购买力差不多,粮价是这个时代反应铜钱购买力的最好凭证。

    一贯钱足以在北宋国都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美餐而不是大餐,由此可见与后世相比也是差不多的。

    叶安还在计算自己拥有多少财富的时候,另一边王帮已经把他的素描你送到的后院之中,王夫人正在和英娘说话,待王帮展开画纸,母女俩接连惊呼。

    “吓!这便是仙人做的画吗?当真是传神的紧!”

    王帮连忙恭敬的叉手道:“大夫人,这是小仙人画的,您没瞧见,只用了一张罗纹纸和数块木炭,用时一个时辰便得此画!”

    王夫人吃惊道:“小仙人?哦!便是那叫叶安的少年郎了………………王帮你粗手笨脚的可莫要损了这幅画,快快用镇纸压了,请阳城县最好的装裱匠人来!”

    王帮匆匆而去,在家中一项是大夫人管家的。

    王夫人瞧了一眼英娘,只见她已然愣住面色泛红,随即小声道:“这叶小郎君可是极好的,听说是观妙先生的弟子,又有如此画技,听说之前还和县尊王温斗茶来着,一首回文诗已经传了出来。”

    “娘亲莫要说了,便是这般一等一的才学,女儿更是奢求不得,这是女儿命苦犯了鬼煞,如何再嫁?”

    王夫人狡黠一笑:“这可不同,他不是寻常男子啊!观妙先生的徒弟,老仙人的弟子岂不就是小仙人?”

    英娘再次愣住,微微皱眉道:“母亲说的也是……只不过……只不过……”

    瞧见英娘犹豫的模样,王夫人只觉得心肝滴血般的疼,抱住自己的小女儿的肩膀道:“有何可担心的,我王家女子难道还配不上他不成?

    只要他不是出自贫贱之家,便算是门当户对!你父亲去寻观妙先生说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能让他走脱了不成?!”

    王夫人的话“中气十足”,颇有些“榜下捉壻”的豪气在其中。

第五十章招仆从还是招强人?!

    站在庄子里的叶安米明奇妙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对急忙前来寻自己的王帮道:“王小哥何事寻我?”

    王帮露出腼腆的笑容道:“叶小哥,您的随从来寻你了。”

    叶安拍了拍脑袋,这段时间光顾着和王皞“谈生意”反倒是把铁二给忘了,铁二一进庄子就被安排在了护院帮工的房间中,吃的也是不错,还不用干活。

    对于铁二来说王家庄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饭吃的多少都没人限制他,他甚至都想留在王大官人的庄子上不走了。

    但有一个点不好,这里的东西他带不走,大王庄的人不让他随便进出,那他就无法把吃的给老娘送去。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铁二决定还是找叶安说说,自己便是给他做仆从也无所谓,但必须要给自己钱,自己能等,家中的老娘不能等!

    看到铁二的模样后,叶安便不自觉的向后退一步,这货身上的味道有些大,夏天里不洗澡哪成?何况头发上还能瞧见跳动的虱子,这就有些让人反胃了。

    王帮仿佛见惯了这样的人,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便知晓他是驿站的递役,只不过眼睛一直离不开铁二的肚皮。

    这憨货的饭量实在太大了,下人厨房的帮工说他能吃的下整整一盆糙米饭,即便是没有腌菜也能吃下去!

    想想都觉得让人难以置信,这就是一个大肚汉啊!这样的人若是成了叶小哥的随从,那每日的开销得多大?

    铁二没想到叶安见到他后让自己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叶安托王帮拿了一些东西,当铁二穿着亵裤跳到水桶里的时候,一大把的石灰撒了下去,很快水中的铁二便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让边上的王帮脸色扭曲。

    “叶小哥,这般不碍事吧?”

    叶安随手把挣扎着准备出来的铁二按下了水笑道:“无碍,石灰可以入药,自然是无碍的,注意啊!别睁眼睛,进了眼睛可就要瞎了!”

    铁二哪里敢睁开眼睛,从叶安洒下石灰一开始,他便把眼睛闭得死死的,他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整个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痛。

    待铁二从石灰水中出来,整个人被灼烧的如大虾一般通红,叶安这才放过他,无视掉愤怒的眼神淡然道:“要想跟着我,最少便要身上干净些,若是不然……嘿嘿…………”

    瞧见叶安伸手握拳,铁二哆嗦一下,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刚刚叶安一只手便把自己按入水中,能把麻筋的位置信手捏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叶安看似是个少年郎,但这身筋肉打熬的极好,只有真正接触过才知道,他的筋骨怕是不弱于军中猛士。

    叶安也脱了衣服跳入石灰水中,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和药材,一旦生病,也许只是一场重感冒都有可能是生死相隔的事情。

    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便是良好的生活习惯以及管理好“环境卫生”。

    但叶安知道,他自己和这个时代的人稍稍有些不同,他的身体里有着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各种疫苗,甚至连牛痘这种在后世地球基本消失的疫苗他身上也有接种。

    肩膀上的俩个疤痕还在,一个是卡介,一个是牛痘,这样的疫苗已经极为少见了,就是这俩个疤痕让叶安放心许多,肺结核与天花这个致命病毒他基本已经免疫。

    从木桶中出来的叶安同样皮肤火辣,用清水洗净之后便觉得清爽许多,所用的石灰不多,只会让皮肤产生轻微的灼烧感,但并不会烧伤。

    铁二从水桶中出来的时候他和叶安两人如同烧熟的大虾,王帮却是一脸嫌弃的让人倒掉桶里的水,他是王家的管事,不是他叶安的管事。

    自始至终除了作画的那三贯钱之外,王家都没给叶安一文钱,不是给不起,而是不打算开这个口子。

    叶安当然知道这一点,自然不会讨要,人活着就要有尊严,脸皮可以不要,但尊严不能丢弃,一旦你丢弃尊严,那什么都不会剩下。

    今天人家可以夺走你的尊严,明天就能夺走你的一切,所以在王渊面前,叶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尊严。

    待王帮走后,铁二便迅速靠了过来,穿着王帮找来的旧衣服道:“小神仙,你有这般能耐何必要拖延小的?不过是打声招呼的事,可把俺身上的军籍除掉,俺身上是洗干净了,可这金银却是洗不掉的……”

    叶安望向铁二笑道:“不急,此事稍后再议,你家中老母也无须担心,刚刚少爷我作画两幅给了王大官人,得了三贯钱,我已请王大官人差人去了你上河老家,还给你娘是送去了吃食,举手之劳而已。”

    铁二瞪大了眼睛高声叫道:“多少?!两幅画卖了三贯钱?!小神仙呦!莫要宽慰俺了…………”

    瞧见铁二不信,边上的王帮反倒不满起来:“你这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说我家大官人的眼光不济?!”

    王帮当然不满,这怀疑到了自家老爷身上可还行?

    这下铁二终于相信自己老娘有了着落,心中也终于踏实了下来,二话不说穿好衣服便站在了叶安的身侧深深一礼拜下:“铁二多谢小郎君照拂,若是能把铁二身上的军籍给去了,铁二便为你鞍前马后,死……死不足惜!”

    “是在所不惜!”

    叶安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要你身死效命,只要你护我周全便是,也不需你卖身为奴,只是雇你为随从而已。”

    “这个小郎君放心,只要是吃饱饭,别说是三五个人,便是八,九,十来个人都进不了您的身!”

    叶安诧异的望向铁二:“你真有这般的能耐?”

    武者自有尊严,被叶安这样的少年郎质疑,铁二当即挂不住面,看着边上的一颗小树,一个加速便冲过去飞起一脚,咔嚓一声,成人手臂粗细的小树被他踹裂。

    叶安微微有些惊讶,这般的力气可不小,树有韧性,没有相当了得的力气别想把树干踹断,从他刚刚的加速看来,铁二的体能相当不错,这是体能的力量,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安的表情很淡定,却让边上的铁二不服气,他身上的本事都是家传的,寻常人见了都要大声喝彩的,怎生到了叶安这却风轻云淡?

    “若是有一柄铁枪,铁二便让小郎君见识一下当真的本事!”

    叶安望着铁二发达的臂膀便能肯定他所说的话不虚,人类的每块肌肉都有相对的作用,若是长期使用长柄武器,肩膀以及腰部的肌肉会特别发达。

    而铁二的身型是典型的虎背,蜂腰,长臂,螳螂腿,倒三角非常明显,这也是叶安看好他的原因。

    “我信你,“太祖招军格,不全取长人,要琵琶腿,车轴身,取多力。”你这模样便是到各军中都是兵样子,家中当是有禁军长辈打熬,却如何落的如此地步?”

    叶安的话倒是把铁二说的愣住,没想到仅仅是看了自己的几下身手这少年郎便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他怎生如此熟络军中的规矩?

    而边上的王帮早已目瞪口呆,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小郎君不像是收仆役,反倒是在收强人?!

第五十一章铁二便是铁憨憨?屁嘞!

    “家父本右骁捷军军使铁瑥,就粮于阳城县,后因骑射出众,调入龙卫军出征,于澶渊战中,落马殒命……”

    叶安惊讶的望着铁二,没想到他还是军官之后,所谓的军使便是大宋百人队的队长,步卒为都头,马军为军使,能成为马军的军使,身上是当真的有硬功夫的。

    “即为军使如何落魄如此?军中当有抚恤而下。”

    “何来的抚恤?只是右骁捷军公文至阳城县,却招我入厢军,派我为阳城驿驿兵,未有分文!”

    瞧见铁二瞪着的大眼睛,叶安便知道这憨货对军中的规矩并不并不了解,显然他父亲用性命换来的抚恤怕是被上峰给私吞了。

    “此事莫急,可有你爹的告身文书?若有,可查军籍,战况,既然你知道你爹是战死,必有文书记录,待去军中一查便知。”

    “右骁捷军文吏给的文告,都在家中被老母守着!既然小郎君知晓,还请小郎君助我!铁二这条贱命便是小郎君的了!”

    叶安忽然挥手,看着铁二急迫的眼神,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你被蒙在谷里多久?”

    “阿爷战死十年有二!”

    叶安长叹一声,颇为歉意的望向铁二道:“我现在没办法帮你,你可愿意在等等?”

    “小郎君乃是观妙先生的弟子,难道不能帮我?!”

    从铁二的眼中叶安看到了愤怒,微微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无法帮你,观妙先生的弟子算什么?连个文身都没有,就算是有了读书人的身份,又如何去得了右骁捷军中为你讨回公道?

    军中的手段多的让你难以想象,便是文官去了右骁捷军也难以查明过往,十二年前的事如何查清楚?文卷不见了你又能如何?顶多便是治文吏一个看管不严之罪,说不得那文吏现在已经不在右骁捷军中!”

    铁二的脸色从希望变成绝望,从绝望变成愤怒,喃喃自语道:“便是知晓,便是知晓…………你们这些大头巾便没有一个好东西!”

    叶安并不在意铁二眼神中的愤怒,相反更多的是同情:“这世道便是如此,若是你想把这件事了解,便需要一个助力,让你去读书行吗?”

    瞧见铁二不屑的眼神叶安再次开口道:“不行?那不读书怎么走上“人生巅峰”?”

    铁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道:“啥……峰?俺让儿子去读书!”

    叶安这下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了,拍了拍铁二的肩膀,叶安叹道:“若是我得文字,再帮你寻这件事变容易许多不是?”

    铁二忽然笑道:“小郎君!您这话自己信吗?等你得了文字,中了科举,当官坐衙,还能为铁二出头?

    那时候的您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可能为铁二一个下人得罪右骁捷军的将军?铁二只知道当现在事现在做!若是拖沓下去,便再也没有机会。”

    “你做什么去?”

    看着转身离开的铁二,叶安喊了一声,铁二转头笑道:“小郎君放心,此事万万不会牵扯你,俺自去寻右骁捷军!小郎君若是成了,铁二还回来给您做仆役!只要你能帮铁二去了军籍!”

    叶安抽了抽嘴角,长叹一声便追了过去:“你莫要这般的执拗!好吧,我便和你说说我的想法!你现在是厢军,右骁捷军是禁军,其实从一开始你便知晓父亲的事,而你想要进入禁军也是为了此事……对不对?”

    铁二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睛也从原本的木讷变得不同起来:“哎!……就说你这般的小郎君不好骗……大头巾都是这般的吗?”

    叶安猛然扣住铁二的右手,拇指卡住他的手脖用力反剪到身后,同时抬脚踹向了铁二腿弯,铁二整个人如同野猪摔倒在地,只要稍稍用力,整个手臂便酸麻无比。

    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扣住左右手的麻筋,叶安长出了一口气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

    “贼直娘!俺倒是小看了你,居然有这般的手段!起开!”

    随着铁二的发力,叶安吃惊的发现自己的顺势已经变成逆势,双方之间成为一种力量上的对抗,铁二已经有挣脱的迹象。

    叶安对自己的体能还是相当还是相当清楚的,能被自己拿住还挣脱的人少之又少。

    无奈之下叶安用膝盖顶住了铁二的后脖颈,让他整个人的重心放在了前面,没有双手的情况下,最重要的脖颈也被锁住,铁二只能把所用的力气用来呼吸…………

    “我对你没有恶意!但你不能欺瞒我!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此我也能早些放了你,这样下去你必会窒息而死!”

    “铁二不怕死!”

    “那你家中老娘又该如何?”

    “你敢动我娘?!”

    “我动你大爷!我的意思是你娘没了你该如何过活!”

    挣扎逐渐停止,铁二艰难的牙根中挤出一句话:“你问吧!”这就对了……叶安也松了一口气。

    “搏杀容易,擒拿难。”这是老战友常说的一句话,叶安顺势把铁二背在身后的两个拇指用腰间的细绳扣上,再把手脖也给扣上。

    这才坐下来看着死鱼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铁二:“你父亲的事其实早已知晓,打算利用我来查明真相?”

    “既以知晓何必再问?”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帮你查明真相?”

    “真相?我早已知晓,何须你来查明!”

    “哦?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杀人?利用我进入右骁捷军,寻机杀人?”

    “你这大头巾倒是聪明!”

    “自己的命不要了吗?老娘的命不要了吗?”

    “小郎君能让我娘死在家中?”

    “你倒是步步算计!”

    叶安是真的没想到铁二从一开始便谋划了这一切,这个看似铁憨憨的人儿居然有这么细密的心思,连自己的人品都考虑了进去。

    叶安扯开绑着铁二的腰带:“算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玩阴的!右骁捷军防卫严不严?”

    “什么意思?”

    “你心中不过是仇恨罢了,既然如此杀了右骁捷军的将军便是,你还有仇恨吗?”

    “小郎君莫要开玩笑。”

    随手把靴子里的匕首插在地上,叶安诡异的望向铁二:“你觉得我是在玩笑?”

    咕咚…………铁二被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眼前这个忽然变得冰冷的少年郎:“你要随我去杀人?”

    “我他娘的找了你做仆役当真是倒了血霉!要命的是你还让我知晓了一个喝兵血的人!”

    “我要知道右骁捷军中的部署,巡逻,守夜,………灯火号,扎营阵,等等,越详细越好!”

    铁二震惊的望向叶安,这些根本就不该是一个少年人知晓的!

    但随即他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倒在地:“没用,右骁捷军早已调走,没有哪支禁军会在外就粮十二年…………”

    叶安看着死狗一样的铁二踢了一脚:“玩我哪?!”

    铁二笑了笑:“俺只是瞧瞧你可否托付罢了!俺娘说了,唯有可托付性命的人方可信之。”

    叶安无语的坐在地上,看似憨厚的铁二当真是不憨厚,也不能说他聪明,他只是有着古老的智慧,对信任的定义,在这样的人面前,叶安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去欺骗他。

第五十二章还是缺钱啊!

    与铁二打了一架,叶安很满意,至少自己的“业务”没有荒废,虽然又被人试探了一次,但最少他知道铁二是靠得住的。

    铁二要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好得多,他只是一个普普通的人,仅仅需要一个简单的利益交换而已。

    而叶安当下却在琢磨,如何把他身上的兵籍除掉?

    玄诚子的话靠不靠谱?毕竟是兵籍,国之重器,岂能如玄诚子说的那么简单,打声招呼便能把人身上的兵籍除掉?

    在把这样的疑惑说给铁二之后,铁二望向叶安的眼神充满惊讶,随即却是仰天大笑,直到把叶安笑得发毛才大口大口的喘气解释道:“小郎君莫不是在说笑?兵籍?这东西在禁军中或许还有些束约,到了厢军之中根本就是个笑话!小郎君可知这阳城县的厢军人数多少?”

    “多少?”

    “不足一个指挥,区区数十人只以都为号!名曰递役都,靠的便是阳城县的倌驿,渡船,梢工,杂做养活!

    若是观妙先生去打个招呼,那便是能让都头胆颤的事!本就缺额少一个又能怎生?”

    叶安看着铁二的脸上的嘲笑,心中却是大为震惊,兵籍这东西在后世被当作禁忌,谁碰谁“死”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荒废若斯!

    即便是厢军也不该如此,但这何尝不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缺额少员,训练荒废,杂项众多,这厢军就是安置流民和灾民的收容所,都是些老弱病残,而铁二出现在厢军之中,显然是被刻意为之。

    本应进入禁军中的他却被“落厢”,这不光是对铁二的侮辱,也是对宋朝兵制的最大嘲讽。

    一个国家的兵制决定了国家的战斗力,这是叶安早早就明白的道理,也是后世人总结出的规律。

    蹲下身子,叶安拍了拍铁二的肩膀:“这事便交给我了,既然能陪你去杀人,你也应该信我!”

    铁二反倒是看开,望向叶安整了整衣服叉手行礼道:“还请小郎君记下,家父铁瑥右骁捷军军使,入龙武军殒命澶渊!”

    看着铁二郑重的模样,叶安同样整了整衣服叉手回礼:“叶安记下了,必定会为其讨回公道!”

    “小郎君可有钱乎?”

    “没有!”

    “那……可不行!”

    叶安挠了挠头,还真是不行,说好要给铁二钱的,否则他家中的老母可如何安顿?三贯钱给一个寻常或许能用一年半载,给了铁二的瞎眼老娘也许能用的更久,只不过铁二一旦跟着自己,那可就不是一年半载的问题。

    叶安只能点头道:“眼下我还没打算离开阳城县,待走之前一定给你一个安排!”

    铁二毫不犹豫的相信叶安的话,因为这个少年郎已经和自己有了过命的交情,虽然并没有真的拼命,但他却知道叶安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也拿极少向别人承诺什么,但既然已经承诺了,那就必须做到,否则便永远成为失信于人的小人。

    眼下不光是钱财的问题,还有粮食,叶安觉得的猜测应该不会有错,一场蝗灾即将或是可能已经在大宋上演。

    宋朝是一个制度不断改革和完善的王朝,这一点和历史上的其他王朝不同,大抵是因为外部压力太大的原因,宋人极为善于从内部寻找突破口,妄图把自己的内部变得更加完善以抵挡外部不断增加的压力。

    这一点自然是没错的,但却要有一个过程,现在的朝廷还在延续上一代的错误,宋承唐制,在思想上依旧如此。

    自从董仲舒建议汉武帝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天人感应的谬论便充斥在儒家思想之中。

    于是人的所作所为便会反映在雷霆雨露上,大自然成为了人的镜子,天灾的发生自然是皇帝的失德。

    这时候不应该和天地之威对抗,而是罪己,且在宋人看来“夫蝗虫者,虫中之皇也”是上天所派,以惩戒人间,人力皆不可抵挡。

    深自咎责,才能让蝗灾减轻,至于抗蝗,那就是逆天行事,唐时的大诗人白居易说过:“一虫虽死百虫来,岂将人力定天灾。”

    此时的叶安深深的感谢教授的严谨,上课的是时候延伸到了宋代灾害的话题上,一节课几乎“跑偏”全在讲宋代的灾害制度是如何完善的。

    也让赵祯了解到在大宋有着“蝗不为灾”的说法,仁宗皇帝的老爹,去世刚刚几年的真宗皇帝是一个笃信宗教的人,于是“蝗不为灾”的说法更是愈演愈烈。

    而现在…………叶安觉得自己即将发大财!

    王大官人卖给自己的那些粮食足够自己翻身的了,若是没有蝗灾,拥有制造牌子的老君观自然可以成为消化粮食的重要所在。

    酿酒最为消耗的便是粮食,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对酒水专营控制极为严格的原因,粮食都快不够人吃的了,如何能拿来酿酒?!

    叶安眼神中的兴奋让铁二有些呆滞,没钱还这么高兴,也不知这小郎君是怎生的了?

    “小郎君的头面卖的如何了?”

    谁说老实人傻?

    相反这种伪装可以让他们说出一般人不好意思说出的话来,这么直接催促要钱的还真是少见,当然自己当初答应人家的。

    看着眼前稍显木讷的铁二叶安发出深深的感叹:“大智若愚说的便是你!跟我来!”

    带着铁二出了王大官人的庄子后,叶安便指了指蚂蚁搬家似的人道:“看见这些粮食了吗?现在都是我的了!”

    铁二目瞪口呆,盯着不断进出的粮食,又看了看叶安,脸上的表情玄诚子几乎一模一样:“小郎君当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眼下夏粮以收,夏税以纳,秋粮以种,这粮食不值钱哩!”

    叶安摆了摆手道:“你就说这些粮食够不够多!够不够养活你娘?”

    铁二立刻搓手道:“小郎君要把这些粮食都给俺?!这可如何使得?小的也没做甚的事情,您实在是…………”

    叶安抬脚踢向铁二的屁股被他灵巧的夺过:“都给你?做的什么白日梦?别在我面前装傻,这招已不好使。这些粮食若是能用来榷酒,可赚多少钱?”

    ………………………………

第五十三章做买卖的原则

    “榷酒?!那可需要制造牌子,若是没有,小郎君的这些粮食酿成酒水远超一十六斤,便是极刑…………小郎君的意思是有酿酒牌子?!”叶安闭上了眼睛,谁若是再敢说铁二傻,那他就是最傻的人,自己当真是看错了,铁二当真是张飞做牙签,粗中有细!

    点了点头之后叶安便瞧见铁二表情从震惊变成了兴奋:“小郎君,您有酿酒的牌子,还有这些粮食,一并转卖出去,必定是赚的盘满砵满哩!”

    叶安切了一声:“卖出去?是我癔症了还是你癔症了?榷酒之利几何?你难道不知?为何我不能自己榷酒,非要卖出去给人榷酒?!”

    听完叶安的话铁二稍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郎君也会酿酒?!哈哈…………当真以为自己看了些书便什么都知道了?

    不瞒您说,家母曾讲:便是对照古籍,用之古法,一般人没有个十来年的功夫也酿不出好酒!铁二家中娘舅便是酿酒的手艺人,师傅乃是人称“酒大”的樊楼大师傅哩!您知道这酿酒最为关键的在何处?”

    “米,水,酒曲,酿制之法,温度,湿度,气候,还有什么你能说出来的?”

    叶安瞧着震惊的铁二耸了耸肩膀,这些标准在这后世是公开的秘密,但要想掌握其中的“秘法”,还需要大量是的时间进行试验,不过叶安现在有一个能够迅速成长起来的秘诀“蒸馏法”。

    叶安不会告诉铁二这个秘密,在哼着小调之后便去寻老道去了,王家庄的乡村庄园生活让叶安觉得很好奇。

    无论是做农活的佃户,还是砍柴的樵夫,这里的一切都是在一种规矩之下,每个人都有自己准确的地位和分工。

    当然自己和老道两人是除外的,他们是王皞的客人,看着王家庄的人带着好奇和敬畏的眼神看向自己,叶安便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一开始他还不明白,为何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奇怪,但随着老道使唤王家庄的人就如同自己的仆役一样,叶安便忽然明白了…………

    阶级这东西在后世不是那么的明显,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泾渭分明,自己和他们就是属于一个阶级,道理简单而明了。

    …………………………………………

    物以稀为贵,越是稀罕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便越值钱,当然这东西还要符合另外一个特征,拥有实际价值。

    对于叶安来说,那枚蝴蝶发卡虽然好看,但却没有任何实用性,它在后世的唯一作用就是卖给纯情小女生然后变成手机上的数字给自己换一瓶啤酒。

    即便是全世界仅有的发卡,难道能有飞机值钱?

    它从本质上来说价值已经决定了,但在千年之前的大宋却并非如此,这发卡的价值被放大了,玄诚子用同样的方式给自己上了一堂意义非凡的“社会学”。

    “你那头面便是再精致华美又如何?还不过是一个头面而已,便是说破了天去,也不值这十万斤的粮食!”

    瞧见翘着腿,剔着牙,老神在在模样的玄诚子,叶安挑眉道:“那王皞为何要买了去?”

    “为何?当然是为了更甚的利!这头面虽然不值钱,但做工精细的令人发指,上面的宝石才多大一点?

    但被用的恰到好处,盈盈一点便多了一丝生气,纤细异常若振翅欲飞,这样的东西便是花钱也买不到的!王皞自然是要把这宝物送给“贵人”以博欢心!!”

    叶安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但这东西在我手中无法体现它的价值,只能卖给王皞用来换钱,弟子可不是您一般的得道高人,需要钱财度日的!”

    玄诚子气急败坏的指了指自己,悲愤交加道:“为何不予为师交换?!”

    “师徒关系太过亲密,不好下手…………”

    叶安想都不想的便开口,但随即有些后悔,是啊!自己就应该卖给玄诚子的,但问题是他有钱吗?

    瞧见叶安怀疑的目光,玄诚子差点老泪纵横,之前他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但这货在关键时候却变得如此愚蠢!

    “为师还能亏待你吗?别说是十万斤粮食,便是三十万斤…………为师也拿不出来!”

    叶安鄙夷的望向玄诚子:“那您能拿出什么?道家典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十万斤的粮食可不只是十万斤的石头,弟子会把它变成一座金山您信不信?”

    玄诚子立刻笃定的点头道:“信!自然是相信的!但你能用这东西从王皞身上换取更多的东西!对你将来更有用的东西!你不应该卖给他,而是应该送给他!这样一来……”

    “送给他?!凭什么?!我买东西的时候只是一个商人,心中所想的也只是把利益变得最大,如此精美的头面送给王皞?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人情不比这十万斤的粮食重要?”

    “重要吗?”

    人情这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尤其是私下人情,更是如此,在大家族面前人情只会出现在他们需要的时候……至于其他时候的人情,完全会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谁记得他叶安这个从山中走出的无名小卒?!

    玄诚子瞧见叶安眼神中的不屑,随即长叹一声:“你这脾性…………倒是和穆参军颇为相似。”

    “哪个穆参军?”

    “哪个?”

    玄诚子斜斜的望了一眼叶安嗤笑道:“便是为师说出来你便能认识?这人此自幼便嗜书如命,但却不专注于文章辞藻的华美,反倒是最喜探究道之本原。

    大中祥符二年被先帝赐进士出身,任泰州司理参军,后又做颖州、蔡州文学参军,故人称“穆参军”。

    但此人性刚介,好议论时弊,诋斥权贵,自然也仕途不佳。”

    叶安的眼睛有些发亮,盯得玄诚子毛骨悚然后从后槽牙中挤出一句话:“可是在大相国寺卖柳公文集却一本也没卖出去的穆修,穆参军?!”

    “便是他~!穆修,穆伯长!呔!你是如何知晓的!?”

    玄诚子吃惊的盯着叶安,这小子怎会知道穆修的轶事?!

    叶安则完全忽视了老道的惊讶,兴奋的在地上不断绕圈,而玄诚子看了看叶安又转头看了看边上不远处牲口棚中的驴,觉得自己的徒弟是不是被什么邪祟给附身了。

第五十四章谁人为师?

    好一个穆修,终于让老子逮到了!这下是真的是有机会瞧见活人…………嘿嘿嘿!!

    兴奋,激动,玄诚子从叶安身上看到了强烈的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眼前这小子露出过这样的神态,甚至兴奋的有些不能自已。

    他哪里知晓叶安对穆修的崇拜,当年研究宋史的时候,别人他大多都看不上,唯独这穆修在叶安眼中乃是真性情的君子。

    不光才学不凡,而且道德高尚,最关键的是他敢说敢做,在这个官僚体系的朝堂上不趋炎附势。

    当年教授曾经私下夸赞穆修乃“宋时第一犟骨头”甚至超越了执拗相公王安石。

    只不过这位穆参军没有混到王安石那般的地位,当然以他的脾性也根本不可能混到王安石那般的地位。

    穆修的学生有不少,而且其中的大多数都是名人,响当当的名人!

    尹洙算不算宋代名人?苏舜钦,苏瞬元兄弟算不算名人?这些人可都是出自穆修门下!便是大文豪欧阳修都受到过他的启发和指点。

    要命的是叶安最喜欢穆修的一篇文章《亳州魏武帝帐庙记》,这篇标新立异的文章在古代是极为少见的文学传记作品。

    魏武帝便是曹操,穆修在文章中盛赞曹操“伐谋制胜,料敌应变”,当然对于曹操忠奸一说,穆修持有的是赞赏的态度。

    不光是他如此,这时代对曹操的评价与后世大为不同,唐太宗李世民还亲自撰写过《祭魏太祖文》“帝以雄武之姿,当艰难之运,栋梁之任同乎曩时,匡正之功异乎往代”,并尊曹操为“誓人”。

    唐玄宗自称自己为“阿瞒”,这可是曹操的小名。

    宋真宗路过毫州,发现城东曹操庙陈旧,让左丞相亲自负责整修,事成之后,又让穆修写了一篇传记,这便是穆修鼎鼎大名的《亳州魏武帝帐庙记》,其根本目的是颂扬曹操…………

    “建休功,定中土,垂光显盛大之业于来世。”这是穆修对曹操的评价,至于他如何成为一代奸雄的,那就是附和后世人所需要的定义。

    此时叶安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回忆,回忆当初教授带着自己查阅古籍,在评价穆修的时候几乎是一种狂热的态度,这一点也深深的影响了自己。

    同样,因为了解,所以才会尊重。

    对于这个时代的先行者,对于这位固守本心的君子,叶安无比崇拜,而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在眼前他这能错过?

    抬头望向老道,声音中带着兴奋甚至l略带威胁的口气道:“穆修吾之师矣!若不能拜其为师,弟子终身甚憾!”

    玄诚子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叶安的狂热有些受不了,摆了摆手道:“为师本打算推荐去寻另一位名士“孤山先生”的…………”

    “杭州孤山?”

    “然也。”

    “林逋?林君复?”

    “呔!孽徒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为师?!”

    “铁二!随本少爷去王大官人那里去收账嘞!”

    ………………………………

    叶安坐在“粮山”上笑得合不拢嘴,一车车的粮食不断的运往庄子的库房之中,这库房也成为叶安的东西,王大官人端是痛快,不光把粮食都给了他,还把一座巨大的库房也一并卖给他。

    老道坐在粮山下面不说话,事实上他已经很长时间不理睬叶安的叫唤了,但叶安并不在意,“傻子”一般的看着一车车粮食运进库房。

    只不过运粮来的仆从和农人眼神中略带同情和可怜。

    他们都知道这“小糊涂神仙”把一件稀世珍宝卖给了王大官人,并且只要粮食不要钱财,这糊涂神仙难道不知在阳城县粮食并不怎么值钱?

    一石粮食不过六百文而已,十万斤粮食不过一千石,六百贯而已,当然这还是按照往常的来说,这些粮食要想卖出去要花多长时间?卖出去可不一定是都按六百文一旦来的。

    如此算下来这小神仙能赚到五百贯便是顶顶的运气了,说不得连五百贯都没有。

    过称的王帮已经在心中偷笑,老爷说的对,便是这小子有万般手段也没办法把这些粮食变成钱!

    夏税已和衙门交割过,早已运往汴梁,这些粮食最多便是运到各地粮商那里贩卖,还要和那些粮商讨价还价,万一是个丰年还不知能买几个钱,现在好了,有人一并收了去!

    “小子,道爷就不明白,你要这些粮食作甚?!”

    老道终于憋不住起身呵斥,望向叶安的眼神也充满不善,仿佛要把他打成智障,边上的王帮无声的笑了笑便离开,他毕竟是过来帮忙的,看人家笑话可不好。

    叶安上前负责玄诚子:“师傅莫着急,坐下再说,你心脏不好一会再发了厥脱真去见三清祖师了!”

    瞧见王帮离开,老道不屑的撇了撇嘴:“呔!你这小子有什么赚钱法门便一并说来,莫要连为师都瞒着!”

    果然是老狐狸啊!刚刚完全是在装腔作势,为的就是让王帮离开,叶安不得不佩服这个最佳演员。

    绕过“粮山”走到王帮过称的地方拿起账册瞧了瞧,已经运来十万斤了,应该还会有粮食运来。

    这王家村颇为富庶,不可能只有这十万斤,当初叶安可是说要的是王家庄中所有的粮食,而不是说要十万斤粮食,其中的文章可就大了。

    “您觉得和英娘的病比起来,我的东西是不是太过吸引王皞了?这东西在我手中只能换取钱财,但在他的手中却能给王家换来用钱也卖不到的东西。”

    老道瞧着叶安仔细查看账册的模样,从鼻子中挤出一个声音。

    “哼!那是自然,大族之中的女子本就身不由己,联姻是必然之事,若是如英娘这般,也只能想办法嫁给一个豪富之家,为的是少花些钱财,嫁女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越是嫁给清贵之家,王家倒贴的钱便越多。”

    叶安想了想上辈子的习俗便哈哈大笑:“您可能不知道,在我家乡嫁女儿可不花钱,不光不花钱,还有人家因此大富大贵咧!”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有何奇怪的…………莫要扯远了,你且说说这些粮食该怎么办?”

    随着玄诚子的话,叶安的眼中闪现出精光,这让玄诚子极为不舒服:“当然是用来卖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卖的时候,我家长辈讲过一个寓言故事:说有一次发了大水,一个老农背着一大袋面饼爬上了树,而一个大官人背着袋金子爬上了另一棵树…………”

    “那大官人死定了,天下哪有这么傻的大官人?洪水要是一直不退,他的金子都是那老农的了。”

    叶安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老道,自己才刚开个头他便知道结果,这也太…………尴尬了!

第五十五章蝗虫与人的“共性”

    老道望向叶安的眼神就像是在望一个傻子:“眼下虽是旱了些,但也不是种不出粮食,就算闹了饥荒倒霉的也只会是农人,王大官人的庄子又有何干系?夏税以交,秋粮以种,你有什么办法?”

    “若是蝗灾呢?”

    “蝗灾?!”老道的手哆嗦了一下,蝗灾要比洪灾和旱灾更加可怕,这些不起眼的生灵拥有极大的破坏力,最关键的是洪灾和旱灾都能救一下,可一旦遇到蝗灾,根本就没有办法,乌泱泱一片的蝗虫飞过,几乎什么都不会剩下!

    连房舍都会遭到蝗虫的啃咬而倒塌,但刚刚种下的秋粮才是蝗虫的目标。

    经历过蝗灾的老道脸色变了,紧紧拽着叶安的胳膊道:“旱极而蝗,旱极而蝗!眼下虽旱,却未极致,你怎生知晓?”

    叶安摇了摇头:“因为这些蝗虫不是在阳城县这里出现,而是从更远的地方飞过来。旱极而蝗,而蝗却趋水喜洼,蝗灾和旱灾相伴而生,由干旱之地成群迁往低洼易涝之处。”

    老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叶安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道:“眼下阳城县便是他们的途径之所,我刚刚在王大官人庄子里看到了飞蝗,估计蝗虫群不会来的太慢,当然难民应该已经快到阳城县了。”

    叶安的话让玄诚子变了脸色,冷声道:“你难道是知晓了蝗灾才如此大量收购粮食的?此举不仁不义,可耻至极!”

    叶安耸了耸肩膀道:“我看重的是商品的价值,以及这东西能给我换来的利益,若是我能用这些粮食换来一个好名声,便是平价出卖阳城县公衙也是可以的。”

    老道长舒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便是叶安利用自己不知从哪得到的才学来赚取这不义之财。

    叶安拍了拍玄诚子的肩膀:“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干这丧尽天良的事情,若是有蝗灾,用这些粮食换一个好名声;若是没有便用来酿酒榷卖便是。”

    玄诚子长叹道:“这话你万万不可告诉别人。”

    叶安从麻袋中掏出一小把晒干的稻谷在手中揉了揉,很快谷物的清香味便出现,在嘴里嚼了嚼望向玄诚子紧张的表情道:“我可不会说出去,要不是你一直觉得我亏了,才不告诉你嘞!”

    玄诚子笑骂一声:“没有规矩的狗崽子!”

    说完便和叶安一样从边上的麻袋里掏出一把粮食,只不过他手中的不是稻米而是小麦,学着叶安的模样掩进嘴里,嚼了嚼便一个劲的点头:“这庄子上的农户还是妥帖的,晒得干,没湿气!”

    这些没有磨成面粉的小麦可以连皮直接磨成面粉制作麦饭,回想起来还真是让叶安回忆小时候的榆钱麦饭,一口下去都是春天的味道啊!

    …………………………………………

    蝗虫这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生物着奇特的习性,叶安见识过蝗灾的危害,了解这些小东西事实上就是一种胆小、喜欢独居,危害有限的昆虫。

    可一旦密度加大,后腿的某一部位受到触碰时,蝗虫就会改变原来独来独往的习惯,变得喜欢群居。

    也许眼下几只蝗虫,但不要一会的功夫便会有更多的蝗虫出现,直到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形成一场风暴!

    蝗虫的这一点很像人类,当一群胆小懦弱的人被灾荒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逼得活不下去而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便拥有了蝗虫的能力。

    为了生存他们习性大改,原本社会最底层的弱小“生物”被压榨到骨子里也不会反抗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一种最可怕的存在,他们成群结队,武装自己掠夺一切,无论受到怎样的打压都不会停止。

    曾经高高在上不敢侵犯的人会被他们“吃掉”,老实本分的他们甚至拥有推翻一个王朝的力量!!

    粮食越来越多,老道的心也就越来越不安,虽然和叶安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他却知道叶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做这种没头脑的事情。

    若是真有蝗灾,他囤积粮食待价而沽实在是没有什么,粮商便经常干这种事情,但若是没有蝗灾,这里的数十万斤粮食又该怎么办?

    他不相信叶安会酿酒,这是一个技术活,也是酿酒人的传家宝,看的比命根子还要紧!

    …………………………

    王皞显然是不想欠叶安什么,他不光把王家村的粮食全部给了叶安,还把四周各村庄的粮食买来给了叶安.

    经过王帮两天的忙活,库房中的粮食可能会有二十万斤之巨,这样的数量足够已经相当于赈灾的规模了。

    玄诚子非常吃惊与王皞的“大手笔”,也微微不满王皞的冷漠,看似在尽力补偿叶安,可事实上只是想把双方之间的交易变得平等,但这并非好事。

    若是以后再寻后账,王皞自然可以用这些多出带来的粮食推脱,且义正言辞………………终究是王皞不想让王家背上叶安这个人情。

    王大官人的庄子相当精致,外面看着粗糙可里面别有乾坤,不说那带有花厅的园子,便是待客的厢房也是极好的。

    叶安闻着檀木的香味便入眠了,这一觉睡的相当安稳,叶安居然什么梦都没做便睡到了天亮,无论上辈子还是来到这个时代,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深度睡眠了。

    在别人家自然不好乱转,叶安便出了门在小河边走走,顺便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旱情,事实上这里的旱情并不严重,只是微微有些干旱而已。

    河水依旧不多不少的在那里流淌,水线很明显,干涸的地方还是那么高,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这也让叶安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当然他也不是傻子,从一开始他便打算换粮的,若是有蝗灾,这些粮食便能换取大量的财富,若是没有蝗灾,那也无所谓,这些粮食可以卖掉一些止损,剩下的用来酿酒,反正老道的手中榷酒的牌子。

    自行酿酒也不是不可以,下山之前便已经从静得师兄哪里问的清楚,老君观可以自酿酒水,这是朝廷给的“赏赐”。

第五十六章一只救命的鸡

    虽然已经拜玄诚子为师,但叶安并没有学习,主要是没时间,也不感兴趣。

    若是让他学习道家的思想陶冶情操那没问题,可若是别的事情便还是算了,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是在宋世潇洒的过活一辈子。

    风光不风光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过的舒坦!所以挣钱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叶安有自知之明,若是让他从政,别说是和那些朝堂大佬较量,便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远的不说,便是近在眼前的王皞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看似占了便宜,其实只是占据了信息不对称罢了。

    叶安没有想要改变一个时代的想法,这种想法虽然了崇高与激情,但不现实,还是那句话“越是了解,越是恐惧。”

    叶安了解宋朝的政治结构,所以他不愿搀和其中。

    政治这东西从来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没有人能在朝堂之上混的顺风顺水,便是一代名相寇准,眼下的结局又如何?

    王旦倒是不错,可他的三槐王氏从此落寞,这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叶安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能在宋王朝的朝堂上玩得转。

    尤其是自己说不清楚自己的出身,这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自然应该躲得远远的。

    从岸边向庄子里折返,这段时间他的嘴巴可是淡出鸟了,宋朝的美食有不少,可在这个铁锅和炒菜都没有普及的时代,蒸煮炖成为了首选。

    再好吃的美食也不禁让叶安嘴中发淡,也让他把目光瞄向了庄子外面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

    “吃鸡”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只代表一件事。

    早已迫不及待的叶安三两步便穿过小桥,离开河水环绕的庄子进入树林,只不过他的怀中不断的发出咕咕的声音。

    幸好把鸡嘴给缠上了,否则胸口的衣服都能被叨坏,小时候被鸡叨过几次,那种触电般的疼痛实在是让叶安记忆犹新,

    于是手上稍稍用力一扭,脖断鸡亡……

    接下来便是去河边料理赶紧便好,把内脏掏出来备用,然后便是把一整只鸡裹上黄泥,疯狂挖坑。

    ………………………………………………

    英娘带着麻绳走进树林之中,自己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克夫命,即便是有观妙先生作法怕是也无力回天,这几日除了盏儿还在安慰自己,其他人都不愿提及此事。

    英娘知道,自己在庄子中就是一个克夫的女人,一路上走出庄子,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拦自己,看到自己便躲得远远的。

    几位婆婆的喝骂,父母的悲伤,冤死的几位郎君,英娘只觉得自己没日没夜的受折磨,仿佛见到的每个一人都在嘲笑自己。

    昨夜又是一个不眠夜,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能瞧见无数张脸在自己面前晃动,大声喊冤的同时,逼问自己为何要害他们的性命。

    一根麻绳便能解决自己的痛苦,英娘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轻松的甚至能笑出来,自己对不起的除了父母之外便唯有盏儿了。

    想起比自己稍大一些的侍女,英娘便稍稍有些温暖,昨夜她给自己铺床过后便搂着自己睡着了。

    找了一个歪脖子树,费尽力气也不能把麻绳扔上去拴好。

    在一头打了个结,英娘用力一掷,终于绳索挂在了树枝上,看着这根麻绳,原本还能笑出来的英娘却很想哭,但她知道死并不难受,难受的是活下去面对所有人。

    大石头她搬不动,却不妨碍她搬运小石块垒起来,站在碎石堆上,看了一眼庄子的方向,英娘便毅然决然的把绳索套在脖子上…………

    自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的本能就是求活,求生,饥饿的时候会去找食物,寒冷的时候会去找衣物,刮风下雨的时去寻房屋躲避。

    所以人主动的选择死亡,是一件违反本能,挑战本能的事。

    当英娘酝酿再三鼓起勇气时,一股浓烈而复杂的香气如一只小手般不断抓挠着她的鼻子,让她忍不住忽闪忽闪自己的鼻翼。

    这股香气是如此的美妙,甚至让她忘记了脖子上还有绳索…………

    英娘从未闻过这样强烈的肉香,其中定然是混杂了香料的气味,单单是闻到香气便能让人口齿生津。

    顺着香气回头望去,猛然瞧见昨日来的小道士握着一根鸡腿倚靠着大树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还不断恶作剧似得把香气用力的吹过来。

    “你这样死不了,活结怎么能上吊用呢?我会水手结,待会给你打上保准不会松开,既然要死了,要不要吃一口鸡?听说阎王不收饿死鬼,到时你入了地府还不能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只能变成孤魂野鬼在世上游走……呜呜……呜呜……的游走……”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吓了叶安一跳……转头便瞧见英娘不知何时已经从绳索中出来,蹲在地上不住的颤抖,显然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

    叫花鸡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板酥肉嫩,入口酥烂肥嫩,从王大官人家的池塘顺出来的荷叶是最好的原材料,黄泥遍地都是。

    刚刚扯下一只鸡腿的叶安便瞧见英娘在边上寻死。

    原本可当作没瞧见,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再说二八年华的黄花大闺女在自己边上上吊自杀,谁好意思当作没瞧见?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比吃鸡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把放在干净荷叶上的鸡推给英娘,叶安举着一根鸡腿大快朵颐,这才是真正的散养走地鸡,再加上特殊的烤制方法,味道全部被逼了出来。

    若是能在鸡肚子里填充一些笋片,五花肉,或是鲜虾之类便更好些。

    撒上孜然和辣椒粉的叫花鸡就不算是一般的美食了,而是要了“命”的东西,鸡这食材无论怎么烧制都没有偏门的作法好吃。

    小鸡炖蘑菇,粉皮炖小鸡,粉条土豆炖小鸡之类的很难做好,但烧鸡,炸鸡,烤鸡,甚至是熏鸡之类,只要方法得当,味道是不会差的。

    瞧见叶安吃的“嚣张”,英娘也忍不住吞咽口水起来,撕下一块带着皮的鸡肉,轻轻的放入檀口之中,一股子浓烈的气味便在鸡肉的伴随下散开。

    随着第一下的咀嚼,英娘便再也停不下来,一块接一块的把鸡肉放入口中,油腻的双手不断的撕扯着鸡肉,看的叶安不断赞叹,真是吃鸡的高手啊。

    辣椒粉可能是她第一次接触的调料,在嘴中微微灼烧的感觉让她过瘾的同时也让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红唇烈焰…………

第五十七章救人与绑架(上)

    叶安拿起英娘掉在地上的绳索麻利的打了个水手结,扯了扯后方才微微点头道:“不错,挺结实的麻绳,若是在浸上水,别说是人,就是猛兽也挣脱不得。我还有一种打结的办法叫猪蹄扣,那才是连野猪都挣不开的咧!”

    随着叶安的话,边上的英娘浑身颤抖,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道士居然转变的这么快,刚刚还请自己吃鸡来着,现在就帮自己“寻死”!

    瞧见边上颤抖的英娘,叶安扯了一块不多的鸡肉,笑着望向英娘道:“你知道人被勒死会变成什么样吗?”

    “什……什么样……?”

    英娘有些害怕,但依旧倔强的反问,这是个坚强的女孩,只可惜叶安知道她的内心已经被恐惧所填满。

    别说是这个封建时代,就是在文明高度发达的后世,遇到她这种情况的女人也会被人戳断脊梁骨,若不是今天自己恰巧遇到她,英娘就会被流言“杀死”。

    在她上吊的一瞬间,叶安便看到了一个灵魂的死亡,灰蒙蒙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对生的眷恋,对凡尘俗世没有一丝牵挂。

    “勒死的人因为不能呼吸,舌头会伸长的老长,这才是开始,若是你把绳索勒到这个位置…………”

    叶安用手指了指咽喉的部位道:“脖子受到压力的作用,所以便将舌根向外顶出,舌头足能伸出一尺来长!”

    “你……你莫……莫要说了!”

    叶安不管这些,一边啃着鸡腿上剩的不多的肉嘶溜嘶溜吸进嘴里,一边继续道:“我这是关心你,免得你不知死后的事情,因为窒息……就是喘息困难,还会不自觉的失禁…………”

    “啊!!”

    起身就跑的英娘跌跌撞撞的向树林外跑去,叶安的话让她吓坏了,没想到死后会是这副模样,她真的不愿自己那样死去。

    叶安的话击溃了英娘最后的心理防线,一个人若是在死亡的过程中被打断,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会消散,只要第一次没死成,那他之后便也不会再去寻死。

    “小道士!你也觉得我是不祥之人吗?”

    这个问题有些蠢,也有些尴尬,但英娘还是停下询问,见叶安不答又道:“你不怕我?还是连与我搭话都不肯?”

    悲戚的声音再次响起,叶安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笑了笑:“我只知道人生而高贵,若是鬼神可左右人,那他们早已统治世界!”

    理性的分析比不上感性的安慰,这时候安慰一下英娘才好,若是自己把心中的推断和她详细说出来,冰冷的真相可能会让这个刚刚从悬崖上停下脚步的女孩崩溃。

    但现在却不能少得了她的配合,叶安不是很想“牺牲”自己,但既然事情被他撞上了那也没有办法,就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坐在小河边,啃着鸡腿看着河水衰退的色斑,叶安颇为兴奋。

    其实更多的是感到刺激,没想到到了宋世之后接二连三的遇到事情,这些事有高高在上的政治阴谋,大户之家的那些隐私之事。

    英娘的事,让叶安自然而然把它归咎到了爱情纠葛当中,那几个倒霉鬼是不是他杀,很快就能见分晓,尤其是自己先一步救下英娘之后…………

    这是反向论证,叶安从一开始便发现了事情的蹊跷,并且早早的就做出判断,在早些时候,那些倒霉男人的死就已经被叶安当作他杀。

    一切的推断都来自于他杀,有人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谁会这么做叶安自然不知道,但显然这个人不愿意让英娘出嫁给那些男人,而且这个人定然是关心英娘的。

    一个关心英娘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英娘这段时间的性情古怪,便是自己和英娘见面的次数不多也能发现她的不正常。

    问题来了,当那个人看到自己救下英娘并且和她相谈甚欢的时候,会怎样?

    “钓鱼”就是要有耐心。

    也许那个人眼下不会露出马脚,但叶安也不会放松,望着英娘的俏脸笑道:“既不打算死,那就该好好的活,你们家的粮食被我买走了,也该让师傅为你作法,消灾解难,以后再寻个人嫁了,终究是过个安生日子,莫要再有这些想法,对不起父母和关心你的人。”

    英娘惨然一笑:“小道士你觉得我还能嫁出去吗?四位郎君应我而死,便是观妙先生为我作法又能如何?便是我真的能度厄又能如何?谁会相信?谁会信!”

    瞧见这个可怜女子的表情再次变得狰狞,叶安默然不语,是啊!“周公恐惧流言日”何况是这一小小女子?

    恐怕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了,揪出了幕后凶手,英娘还是嫁不出去,毕竟人家已经把她与克夫二字紧紧联系在一起,再说那些男人归根结底也是因她而死…………再也说不清楚了。

    英娘的标准放倒后世便是一个网红脸,但缺陷也很明显,颧骨偏高,这大抵也是她克夫的由来,但眼睛下的颧骨凸起位置上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细看之下让她原本清纯的脸上有着一股媚意…………

    青绿色的夹袄,杏色的丝带,这女子如同画中走出的美娇娘,只不过眼下这个美娇娘的脸色太过凄惨,神态之中也尽是哀愁。

    “女要俏一生孝”素色最能体现女子的清纯唯美,但这句话更多的是指女子身上那股阴柔哀怜之意。

    叶安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其实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在我家乡中有许多女人一辈不嫁,但其成就却不输男儿。”

    “女子除了相夫教子,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妾身没有当垆卖酒的本事,虽四次婚嫁却从未出阁…………”

    叶安不再说话,显然这是他的异想天开,这是一个开放的时代不假,但对未出阁的女子来说约束却是不少,逛街踏青自然可以,可让她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自然不成。

    其实这是叶安的一种尝试,尝试小小的改变这个时代固守的东西,可他显然失败了。

    不光失败,而是体无完肤,被英娘纯净的大眼睛瞪着讲了一套女子的贤良淑德。

    烦躁的起身,用脚踩灭了残存的火种,望着英娘叫道:“也罢!便送你一首词,你以后闲着无事可以词曲度日,若有好诗词传出,时日长了天下才子必有倾心者,以你王家的名望,再寻夫家并非难事!”

    “你会填词?!”

    果然如叶安所料,这个时代的女子对填词这种事情毫无抵抗力,难怪柳永变成糟老头子之后还有一大群女子往他身上扑……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呜呜呜……哇哇哇哇…………

    身体僵硬的英娘猛然爆哭,不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那种,相反而是真正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崩溃的模样完全停不下来,整个人抽抽的差点让叶安以为她要晕死过去。

    叶安惊慌的搓手,再这么哭下去定然是要昏厥的,说不定还会因为缺氧而猝死……这……这他娘的玩大了!

第五十八章救人与绑架(下)

    英娘的哭声终究还是引来了人,庄子上路过小树林的牛客在听到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声后撒丫子就跑。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大白天的在这小树林里传来如此凄惨的哭声,还是女声,不是鬼魂鸣冤还是什么?

    听老一辈的人说女鬼的阴气最甚,尤其是冤死的女鬼阴气更盛,能让人产生幻觉!

    那牛客在路过小树林时闻到了一股让人口水直流的味道,他发誓这辈子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口水都不自觉的变多了,但他却未敢多做停留,相反而是发挥自己强大的“自控力”跑开,万一自己中了鬼魅的邪术该如何,现在跑过了木桥到了庄子门口,牛客反倒是佩服起自己的心性坚韧…………

    一路冲进庄子中把这件事用大嗓门告诉了所有人,并且急急的对王帮叫道:“快请老神仙出来啊!小柴林里有女鬼!”

    王帮正坐在庄子内的大槐树下给之前运粮给叶安的庄户结算工钱。

    闻言立刻呵斥道:“胡言乱语!大白天的,明日昭昭何来的鬼魅之物?!刘三我看你是不想在庄子上待了!”

    刘三连连摆手道:“这事小的怎敢欺瞒?你若不信便随我去小柴林瞧瞧便是!”

    王帮有些好奇,刘三在庄子上是出了名的老实,便是踹上三脚也蹦不出一个屁的人,今日性情大变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真有什么邪祟?!

    便是两步地的功夫,王帮带着一众闲散庄客便前往庄子外的小柴林,待听闻凄惨的哭声后,一众人等立刻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世上还真的有鬼啊!

    声音太过凄惨,让人忍不住发抖,而刘三说的那股子奇怪味道也传到了众人的鼻子下,这就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了。

    这么多人过来若是叶安还不知道那就真的白活了,这下是真的出事了,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眼下的尴尬的就要命的事情了。

    小柴林外隐隐约约的那么多人,叶安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看着地上的麻绳以及哭的死去活来的蠢女人,叶安觉得自己即将遭遇一场穷凶极恶的“绑架”。

    王帮是稍稍大着胆子的,带人缓缓靠近,只不过走路时候的腿都在打转,但身为王家庄的管事,自己还是有必要为了老爷“出生入死”的。

    一群人走进小柴林,颇有些“慷慨赴死”的悲壮,但很快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慌慌张张的模样让王帮等一众庄客吓的差点瘫软在地。

    但定睛一看便瞧见,哪里是什么鬼怪,不过是一个少年人抱着一个小娘子而已,少年郎跑得飞快,而庄客们哄堂大笑。

    庄子上少不得一些情窦初开少男少女,在小柴林里偷尝禁果也不是没有的事,大多数被庄客撞见也只是笑骂几句,谁不是从这年纪过来的?

    只不过事后被父母知道少不得一顿毒打,打完之后还要准备三书六聘前往女儿家“赔不是”,顺便把人家“受了冤”女儿娶过来。

    都是庄户,差别也不会太大,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不过大多是钻草堆,谁选这小树林子?

    但这人为何朝着众人所在而来?寻常都是跑得离人越远越好,免得被熟识的撞见难看,待人跑近了,一众庄客便都笑不出声。

    戛然而止的声音就如同被掐着脖子的大鹅,“嘎…………”

    王帮吃惊的看着叶安怀中已经昏死过去的英娘以及英娘脖子上挂着的绳索,众人大惊失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王大官人的小娘子在树林中寻死被小神仙撞见了。

    回想起之前刘三的回忆,那不是对上了?于是一群庄客便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把没有瞧见的东西全部都给补充上。

    小娘子克夫多年不堪忍受身上的邪祟,便去树林中寻短见,未曾想被路过的小神仙给救了,这才出现众人看到的一幕。

    王帮望向一众庄客的脸色难看至极,叶安毕竟是个少年郎,而英娘的岁数与叶安相差无几,眼下叶安抱着英娘冲出小柴林被这么多的庄户瞧见,实在是有损英娘的名节。

    冷冷的望向牛客刘三,王帮的眼神中充满了寒意:“刘三,这便是你说的邪祟?好啊!倒要看看你在大老爷那里如何交代!”

    刘三已经慌了神,他也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当他听到大老爷三个字后,整个人瘫软下去,回过神来便抱着王帮的腿道:“管事,管事饶命啊!”

    此时的刘三已经面无人色,而四周的庄客们也跟着战战兢兢,王家庄之所以叫王家庄,便是因为这里是王家的产业,王家的庄子。

    无论是土地还是农具,或是其他的东西几乎都是王家的,庄客不过是在王家田地中劳作的佃户而已。

    佃户也分好多种,刘三这样的牛客原本便不是王家庄的人,而是有牛的佃户,连旁枝末节都算不上,甚至连家生子的地位都不如。

    王家要想为难他,可以让他生不如死!因为他的户籍已经挂在了王家这个主户家中,契约未满之前,便不得脱身。

    王帮阴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我已经记下,谁是谁都跑不脱,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休要怪我王家无情!本家是谁诸位都是知道的吧?”

    在场的客户无不点头,王皞当朝相公弟弟的身份是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隐瞒,多年来也做了不少的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相公的家弟是个好说话的人。

    王帮冷眼扫了众人一眼便对刘三道:“随我去主家宅院,这事你罪责难逃,痛快些也免得牵连家中。”

    这件事原本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刘三不过是撞见了奇怪的事情,并且把人引了过去,说到底也没有什么。

    可作为王家的管事,王帮却采用了最为简单有效的手段,杀鸡儆猴!

    严惩刘三,那剩下的人也就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于是苦苦哀嚎和求饶的刘三就被俩个壮的跟驴一样的护院捆起来带走了。

    没人在意刘三的下落,但许多人却在意叶安的行为,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抱着王家的小娘子这算是什么事情?

    至于救人性命…………性命这东西能有贞洁来的重要?

    叶安最想不到的事情就是自己被这个看似可怜的女人“算计”了,并且还完全没有办法。

    英娘同样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哭……哭泣是人类在世上最先掌握的本领,在被叶安的词惊艳打动之后英娘便决定把这个少年郎和自己死死地绑在一起。

    为此她不惜把自己的名节和性命都赌上,虽然在叶安的怀中不断的抽泣,但她的内心却安定无比,看来这个小道士是跑不掉了…………

第五十九章皇权不下县

    别把女人想象的那么简单,被逼上绝路的女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对于英娘这种死过一次的人来说便更是可以豁出去的。

    尤其是在发现叶安的一首《声声慢》之后便更是如此,她觉得叶安便是父亲口中文气滔天的男子,这首词显然是为自己即兴而作的。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说的不就是自己身上的遭遇吗?但这只是一个开头,后面的句子每一句都能化作一柄“大锤”,把自己的心房锤的紧缩乱颤。

    英娘已经觉得自己的呼吸不通畅了,不是因为抽泣,而是因为被眼前这个男子给迷住了,他的才学如此之好,又是观妙先生的弟子,可比父亲之前为自己寻的夫君要强的多的多!

    英娘没有胆量去做叶安说的事情,但她却有胆量追求自己的幸福,虽然这幸福和爱情没有一点关系,但并不妨碍她去实现。

    在她看来,叶安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夫君人选,不知为何父亲一直没有动心,难道是觉得他他配不上自己?

    既然如此,那便舍了女子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来把他牢牢的和自己绑在一起便是!

    英娘从小到大都是被王皞夫妇奉若掌上明珠的,所以才会有接二连三的出嫁,否则一个克夫的女人最多嫁两次便是顶天的运气了,哪还能轮到她克死第三个第四个夫君?

    跟着这样的郎君最少能让自己以后在东京城的妇人们面前赚足了脸面,只是这叶安看似十五六岁的模样,但自己在他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母亲也是出自大户人家,常说一旦你捉摸不透哪个男人,那就要小心些,最好是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人家买了还夸赞人家的好。

    但事已至此,英娘也不想别的事情,只想着那首《声声慢》,只要他叶安娶了自己,那自己的名节也不会丢掉。

    只可惜她发现这个少年郎根本就没有一点担当,在自己用哭声把人引过来之后,他居然把绳索又重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抱着自己就向人群冲去。

    此时的英娘才大惊失色起来,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让自己装晕,任由叶安抱着他冲过人群,冲向王家庄的所在。

    另一边,叶安看着怀中的女子还在装晕,长叹一声:“是你逼我的!”随即扯开脖子便大喊:“不好了,王家小娘子自缢了!王家小娘子自缢了!”

    如此一来庄客们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被叶安尽收眼底,这就对了,所有的解释都合理了,为何自己会在小柴林中,为何英娘会在小柴林中,为何会有如此凄惨的哭声………………

    叶安要把自己打造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英雄形象,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庄子中的女人们看到叶安的举动无不呵斥他轻浮,也说王家小娘子的名节被他毁了,哪有男人抱着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的,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叶安实在是无奈,这些人是聋了吗?

    自己已经强调了“自缢”,逻辑重音全在上面,但这群女人仿佛没有听见,在她们眼中并非是为一个生命的即将逝去的惊叹,也不是为侥幸躲过一劫的英娘而庆幸。

    而是把自己的道德标准搬了出来,用这个道德标准继续去攻击一个在鬼门关上绕过一遭的女人。

    看着被侍女盏儿扶起的英娘,叶安忽然觉得她是真的惨………………比自己惨的多了,因为这群女人眼中,性命算个什么东西,哪有名节来的重要?

    叶安救人是对的,但不该抱着英娘从小柴林一路飞奔回来!

    王家庄在阳城县的管辖范围之内,但阳城县的县衙却不管王家庄内部的事情,皇权不下县,除非是触犯了大宋的律法,否则县衙是不会来人的。

    于是王皞这位王家庄的大官人,便是代替了官员行使权利,当然这种事情他是不好怪罪叶安的,毕竟是救了自己女儿的性命,看着女儿脖子上的痕迹,作为父母岂能不心疼?

    王夫人早已“心肝儿”“肉尖尖”的叫个不停,抱着女儿埋怨她糊涂,一边责骂侍女盏儿,说她看护不周,没个做婢女的模样,若有下次便把她卖去东京城的小甜水巷中去………………

    至于那些妇人早已在王皞出现的一瞬间闭嘴,有些话说一半的直接捂住嘴,不敢出一丝气息,就如同面对一只上古猛兽而不敢喘息一般。

    王皞是王家庄的主人,也是王家在阳城县这里的家主,这里的一切都是王家说的算,一切也都是王家的东西。

    王皞可以直接把人赶出庄子让这些人自生自灭,也能让她们家中的三亩旱地变成水田,这些都是他这位家主说的算。

    在叶安看来,王皞在王家庄基本就相当于土皇帝,他说的话就是“法律”,那些长舌的妇人们在瞧见王皞之后便立刻“老实本分起来”,心中暗叹皇权不下县啊!

    此时的他才悚然发现,自己在王家庄中其实就是最势弱的存在,王皞想要对付他根本就没得商量,完全是被碾压。

    王皞并未说话,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待目光触及到叶安的时候更是皱眉道:“叶小郎君年少无知,又是常年跟随观妙先生隐居深山,自然不知晓这世间的禁忌,且把发生了什么详细说来便是!”

    叶安还未说话,边上的王帮早已把看到的一清二楚告诉了王皞,当然刘三这个倒霉鬼也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王皞的面前。

    英娘已经被搀扶了下去,而王帮等人的话很显然是被叶安进行过心理暗示的,这时候叶安也不慌乱,而是详细把自己嘴馋吃鸡的事情告诉了众人,当然也包括无意之中救下英娘的事情说出来。

    双方印证之下,可见真是叶安无意中撞见自缢的英娘,所以救下了她的性命,如此自然不会再有人怪罪他的失礼。

    王皞想了想道:“叶世侄救人心切,算不得有意为之,更没有毁英娘之名节,此事便如此揭过,再敢有人拿出来胡吣,老夫便以家法处置!”

    随着王皞的话说完,边上的王帮大声吆喝道:“听清楚没有?听清楚就搭个话!”

    “我等知晓,万万不敢胡言乱语!”

    四周的人无不叉手称喏,王皞的话就相当于给这件事定性了,再冷冷的看了一眼叶安后,抬脚便走,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王皞一眼便看穿了英娘的小心思。

    这个倔强的孩子定然是真的打算去寻死了,只是无意中被这少年郎给救了下来,但叶安身上有什么样的魅力,居然让自己这个女儿甘愿放下身段,自毁名节的和他在一起?

    更可恨的是,英娘都这般牺牲名节,这小子还是拒绝了,从他的态度上王皞就能看出叶安的拒绝之意。

    王皞不会去想叶安愿不愿意,他只是在想为何叶安会拒绝?难道自家的女儿真的配不上他叶安?

    克夫?那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第六十章献宝的“猴子”

    王皞送给叶安的谷仓很大,这可能是王家村中最大的谷仓了,而王家并没有留下多余的粮食作为后手,这让叶安感叹这个时代人的契约精神。

    除了足够自家吃的粮食外,王家几乎把所有的存粮全部拿出来了,并且还收集了十里八村的大多数存粮。

    粮食越来越多,从十万斤逐渐向二十万斤靠拢,果然是印证了老道的话,王皞完全不打算欠自己人情,这座巨大的谷仓对于叶安来说是一座大宝库。

    既然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剩下的事情就不必操心,相对于这些粮食,叶安更在意的是那场笼罩在寇老西头上的阴谋,以及幕后的主使。

    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连老道都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至于钱晦那个钱家的二衙内,可能连棋子都算不上。

    隐隐之中叶安觉得有一个大能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事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只不过越复杂的阴谋便有越多的蛛丝马迹可寻。

    自己这个小人物怕是意料之外的变数,但也正中下怀,让幕后之人顺水推舟。

    相比之下,英娘的事情就要简单的多,自己算是已经出卖了“色相”,抱着英娘穿越半个庄子,应该所有人都看见了。

    当然英娘这段时间常常“偶遇自己”,这也是叶安所“烦恼”的事情,其实他对眼前这位女子并没有爱慕之意,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英娘的邀请。

    傻子都能看到她眼神中的爱慕,当然王皞也瞧见了,对于这种事情王皞的处理非常到位,一切都彬彬有礼,却又拒人千里。

    感谢的话说了一大箩筐,但却几乎都是口头表达,并没有把这件事算作是一次救命之恩,反而是叶安应当应分该做的事情。

    老道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却对王皞的冷淡有些不满,但最终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毕竟叶安一个大男人抱着人家的小娘子冲进王家的庄子本就不合理数,又不愿娶了人家。

    原是王皞请来作法的,但因为这件事,反倒是让叶安理亏,玄诚子在王家的庄子里待得不自在,便到了已经属于叶安的粮仓之中歇息。

    顺便来品尝一下便宜徒弟泡的茶水,王温在走之前送了自己一团茶,谁知被叶安打着暴殄天物的名头给要了去。

    知道叶安泡茶的功夫,连王温这个大家出来的子弟在斗茶上都输给了叶安,他泡的茶,味道自然不用说。

    喝惯了叶安泡的茶,再去喝王皞的茶简直就是如饮浑汤,从此之后方知茶中真味。

    先苦后甘,回味无穷,如同人之味,茶的清香悠淡,处处透着出尘飘渺…………

    “师傅,你也该为王家小娘子作法了,毕竟是答应人家的事情,不能因为徒儿这里便拖下,再说英娘的事情做不做法都差不多,你且去把法作了,以后的事情你也莫要管。”

    在意境中摇头晃脑的玄诚子瞬间被叶安“拽”了出来,不满的瞪了一眼:“口出狂言!斋醮科仪乃是挑选吉日为人消灾解难,岂能说是无用?”

    “你说的对……”

    叶安坐在靠背椅上,这是一种非常别扭的靠背椅,椅背只是一个框架,连撑杆都没有,与其说是靠背椅,不如说是靠在一根杆子上。

    老道反倒是有些惊讶的望向叶安,他感觉出叶安的话里有话,撇嘴吐掉最终的茶叶好奇的问到:“你这话何意?莫不是你以知道英娘此事非术法所解,而是外力所致?”

    果然是“老江湖”,听话知音,一点就透。

    叶安天真的望向玄诚子笑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应该都知道的,王大官人必然说的清清楚楚才会寻您给他作法,可问题是您自己没发现其中的蹊跷吗?”

    “蹊跷?倒是有一些,但道爷却不好说出来。”

    “那您还要为英娘作法?”

    “作法……咳咳……斋醮科仪乃是机缘之术,成与不成不在道爷,而是在那小娘子的身上,若是成,便是她命格妥帖,上天垂怜,若是不成…………”

    “唉,师傅,咱能上点心吗?你也不怕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先帝赐下的观妙先生怎么能不成呢?”

    老道突然笑了,端着茶盏走向叶安,在他的边上坐下,看着叶安拿着毛笔在纸上鬼画符笑道:“这么说来徒儿已经有了破解之法?既然看出其中蹊跷便快快说来!”

    叶安一边临摹玄诚子的符篆,一边笑道:“那些英娘未过门的夫婿都是在接了王家的红帖之后才暴毙的,时间出奇的一致,这便是第一个疑点;’至于第二便更为蹊跷,他们都是暴毙,一个准备娶亲的男人怎么可能暴毙而亡?”

    老道捋了捋下巴上的参差不齐的胡子笑道:“连你都能看出来王皞能看不出来?”

    叶安哑然失笑:“对了,对了,可他既然能看出来为何不报官?为何没有抓住凶手?”

    “因为不知道!王家庄子里上下这么多人,他根本无从查起,再说谁知道是不是王家庄子里的人干的?还有这事太过蹊跷,完全没有痕迹,只能用天格命格来解了。”

    叶安点了点头,他只是能肯定不是英娘克死那几个倒霉鬼,但他也拿不出证据是他杀,凶手的模样,杀人的手段,动机他一概不知。

    但现在唯一知道的一点便是那个人一定不希望英娘嫁出去。

    那就需要反其道而行,让老道给英娘早日作法,在让英娘早日出嫁,接着凶手便会出现,再次作案,所以叶安才会催促老道。

    把自己的想法和老道说清楚之后,老道便露出神秘的笑容:“你觉得为何王皞会请道爷前来?”

    叶安瞪大眼睛“啊”!了一声,脸上的狡黠和精明立刻化为尴尬……

    原来老道和王皞两人是早有预谋的,只要玄诚子作法,那幕后之人必然会浮出水面,只要擒住,不光能破流言还能为英娘正名,反倒是自己上窜下跳,就像是个献宝的猴子!

    那就没自己什么事情,扔掉符篆,同时也合上摆在面前的账册,在三份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用红泥盖上自己的指纹,冲着门外大喊:“王小哥速来。”

    “小神仙对完了?”

    叶安合上账本,拿起边上的契约点头道:“我以签字画押,便把这份契约送与王大官人,这一份我便留下,还有一份请代我转交村中乡老以做旁证便是。等我当着你的面写下合同。”

    王帮笑道:“我家大官人特意交代,对小神仙信得过,便不用如此繁琐了。”

    叶安摆了摆手,把自己和给王皞的契约两两对折拼接在一起,在上面竖着写下“合同”二字,如此一来只有两份契约上的字形相合才能保证契约的真实性。

    “越是如此越该谨慎些,这是为了我的名声,也是为了王大官人的名声,不过是一两个字的功夫,耽误不得!”

    看着三张一模一样的契约,王帮伸出大拇指颇为感叹的赞道:“小神仙着实稳妥!这般年岁便如此持重,世间罕见,果然是…………”

    “油嘴滑舌,速给你家大官人送去!”

    老道不满的呵斥响起,让王帮尴尬的笑了笑,他知道这位老神仙非常不满徒弟的败家行为,也不满老爷的不近人情,还是莫要触老神仙的霉头,王帮当即叉手唱诺,一溜烟的跑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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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