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祖宗之法”
玉清昭应宫不是一座宫殿,而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因内城实在是没有地方了,便只能修建在外城之中。
为了修建这座庞大的宫苑,真宗可是顶着压力做了赵二没做成的事情,拆迁!
叶安有些奇怪,为何刘娥不再宫中召见自己,而是选择在了玉清昭应宫,即便是辽人要参观这里,也没必要在这里召见自己啊!
蓝继宗仿佛看穿了叶安的心思,小声道:“晏殊在紫宸殿顶撞了圣人,圣人让其给你做副手本就有敲打之意,当然也是夏制诰向圣人谏言的。也好让其知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安上了马车好奇的看着蓝继宗道:“蓝大官,你这莫不是开玩笑,叶安的才学岂能与晏学士相比?就算是敲打晏学士也不该由我来吧?!”
蓝继宗嘿嘿的笑了笑:“你知晓夏竦是怎么说你的吗?”
“怎么说?!”
叶安十分好奇夏竦这货会如何评价自己,但蓝继宗的话却让他一阵无语。
“夏竦说你为人聪慧果敢,做事异于常人且有大才,但性格倨傲不可为副手相配,亦不可夺其权也!权柄之重或可为天下贤良,或可为天下祸端!”
这就有些刻薄了,自己和夏竦到底谁贪恋权利?!
叶安不满的皱眉道:“我与夏竦并无龃龉,怎生这般说我?不会是你假传其意吧?”
蓝继宗连连摆手:“这可冤枉某家了,夏竦确实是这么说的,但还说你叶安也就只能为孤臣,如此才能有大用,若与人相配必定多龃龉,实乃你太过聪慧,因常人所思所想无法与你企及所至。”
叶安哈哈大笑道:“还是夏制诰了解我,其观人之术以入臻境,不愧是他夏竦夏子乔!叶安佩服!”
蓝继宗在边上撇嘴哼了一声,不带这么自夸的…………
夏竦说的没错,大多数人跟不上叶安的思维方式,尤其是在眼光上相去甚远,只不过有一点他错了,叶安不是与人相处不来,恰恰相反他与别人相处有着非常强的适应能力,只是在大宋他有着一种天然的排斥心理,认为自己与这个时代的人本就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不同了,叶安要融入到这个时代,融入到士大夫的阶级中去,他就必须与这个时代的人相处,并且还要处的好!
叶安从来就没有小看过这个时代的文人,甚至觉得这些人充满了智慧和才能,自己与他们相比,只是在阳光和知识储备上要高于他们而已。
真正解决问题,处理问题,自己是拍马也比不上夏竦和晏殊的,所以无论是夏竦还是晏殊作为此次岁币谈判的副手,叶安都会欣然接受,有人帮你处理不擅长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好呢?!
瞧见已经下车的叶安,晏殊便远远的迎了过来,不等叶安寒暄便叉手道:“叶侯来了?!圣人要下旨以张耆为枢密使!”
什么情况,上来便是这句让叶安摸不着头脑的话,张耆乃是跟对真宗皇帝多年的老臣,也是以军伍出生的,虽不能说是战功赫赫,但还有颇有建树,这样的老臣当一个枢密使有何不可?
“晏学士此话怎讲?张耆为枢密使有何不妥?”其实叶安想要知道的是,这事与自己有何关系?张耆当上枢密使有什么关系吗?这就是刘娥自己定下的人事安排,说难听点便是中旨,就算你晏殊反对又有什么用?
晏殊皱眉道:“张耆乃幸臣岂能为枢密使之重?!此贪图富贵,又多任用私人,为国朝不利也!”
这就是有罪推断了,当然也许晏殊说的是实话,但叶安却道:“你觉得圣人为何以张耆为枢密使?既然用他必定有圣人之考量,何须计较这些。”
晏殊微微叹气:“若是这些也就罢了,可张耆不同!当年……”
咳咳咳…………
边上的蓝继宗突然便咳嗽起来,听声音差点没把肺管子给咳了出来。
叶叶安故作惊诧的看向蓝继宗:“蓝大官,身体不舒服便去看看,突然这般倒是把小子吓了一跳!”
蓝继宗并不理睬叶安的话,而是看向晏殊道:“晏学士还是慎言,此乃先帝朝旧事,不可妄言利害!”
有些慕名奇妙的看着眼前打哑谜的两人,叶安皱眉道:“晏学士之言叶安不懂,蓝大官之言叶安也不懂,事关枢密使一事,叶安不过是个司农寺少卿罢了!若要相商该去寻中书相公才是。”
既然蓝继宗不想让自己知道,晏殊欲言又止,那关自己什么事?现在的叶安可要收敛一点,除了事关自己职责的事,其他的少插手。
晏殊并没有放弃,只是看了一眼蓝继宗,眼神中居然还有威胁之意,随即拉着叶安走到一旁道:“身为朝臣,自然该忧心国事,张耆和叶侯不同,不单单是幸臣而是宠臣,当年圣人曾住其家中!”
叶安瞬间便明白了,原来这个张耆便是当初刘娥被太宗赶出皇宫时,真宗皇帝偷偷安排她暂住的人家。
那时候的张耆还只是真宗皇帝浅邸的指挥使,为了避嫌张耆从此不敢回家居住,在外面另选了一处宅子安身。
这种为了真宗皇帝“无私奉献”的精神自然赢得了刘娥与真宗皇帝的好感,待真宗皇帝登基即位,便立刻重用,而现在刘娥也把他作为心腹之臣,在真宗皇帝大行之后便一直委以重任。
这在朝臣们看来却是实打实的宠臣,原本真宗皇帝在的时候还好写,但现在却走上了两府之重的枢密使之位,这是朝臣们万万接受不了的。
从始至终张耆都是武将,并未有过文资,而枢密院虽为武职,但却一直都是掌握在文臣手中限制武将的所在。
以文御武乃是国策,重文轻武也是“祖宗之法”,一旦张耆成为枢密使,这便是影响国朝的大事。
开了这个先例,便会对大宋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进行动摇,这是文臣最为接受不了的,而晏殊此时站出来反对刘娥,自然也让刘娥心中不满。
谁不希望任用自己的心腹之臣作为“看家护院”的存在?
刘娥临朝称制,登上了大宋权利的最高峰,此时的她自然要任用心腹,但偏偏挑选了枢密使这个位置,难道就没有别的用意?
叶安都不敢往下想,看着眼前晏殊郑重的眼神,叶安便知道文臣想的更多,连自己都能怀疑刘娥的动机,就更别提这些心眼比“猴”还多的文臣了。
“此事是晏学士一人的想法,还是朝中诸公的想法?如此揣度圣人,难免圣人动怒啊!”
晏殊却苦笑道:“我等心中所忠唯有王事,岂敢稍有懈怠,圣人此举太过,我等也是为了圣人的清明着想,枢密使乃掌枢密院之重,若在文臣手中可中规中矩,但若旁落武将,则有悖祖宗之法!也难免让人揣度圣人用心,张耆为宠臣,领枢密使之权,国朝不定矣!”
果然还是政治斗争啊!
叶安首先想到的便是敬而远之,但晏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刘娥若是以张耆这般的亲信武臣为枢密使,各种流言蜚语便会接踵而来,哪个时代都不会缺少阴谋论。
只不过在叶安看来,文臣作为枢密使领导大宋最高的军事机构枢密院也是一件极为“扯淡”的事情。
“那晏学士有何事请叶安?”
瞧见叶安的态度变化,晏殊立刻欣喜道:“便知叶侯深明大义,还请叶侯对奏圣人时如实上奏,谏言规劝圣人不可以张耆为枢密使!”
叶安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得罪人的事情你咋不去?哦!给老子一顿高帽带上,然后让我去趟雷?!
“晏学士何不自己对奏圣人?叶安操持岁币商谈,分身乏术啊!”
晏殊苦笑道:“叶侯万万莫要多想,晏殊自当上谏圣人,然之前的劄子以触怒圣人,圣人不见又有何办法?如今为叶侯之辅,才有机会与叶侯述说此事!”
叶安微微点头,看来晏殊是真的“二”啊!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劄子中写了多了尖酸刻薄的话,这些话对于皇帝来说或许能够接受,但对于刘娥这个敏感的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甚至会产生逆反心理,你不让我任用张耆,那我偏偏就要任命张耆,难道我临朝称制是假的不成?!
这样一来对叶安自己来说却是无妄之灾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刘娥的“灵魂拷问”
夏竦出使辽朝了,叶安与他之间的关系算是不错的,而与晏殊之间的关系却是有些生疏,主要是两人没有多少交集。
现在晏殊突然与叶安说这些,最直接的原因是他见不到刘娥希望叶安代替他在与刘娥对奏的时候澄清厉害。
叶安也不傻,自己若是按照晏殊的话来说,必定会得罪刘娥,如何巧妙的劝谏刘娥便成了叶安的一个难题。
至于边上装模作样踢着石子的蓝继宗,叶安瞧他竖起的耳朵便知道他怕是什么都听见了。
当然蓝继宗并没有多说什么,权当作自己没有听见,这是晏殊与叶安之间的对话,也是大宋文臣在保证皇权的表现。
一旦枢密使换成了张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圣人紧握着不被文臣所辖制的兵权,最终难看的还是天家。
蓝继宗效忠的人只有大宋的官家,他和文臣一样并不希望看到刘娥手中的权柄太大,无论是蓝继宗还是文臣都认为刘娥是大宋权利过渡人,而并非是大宋皇权的拥有者,她手中的皇权也并非是来自于她自己身份,而是来自于官家。
他不喜欢晏殊的说法,但却知道晏殊是在保护大宋的皇权,这样默认的态度让叶安明白这就是大宋的现实,简直就是后党与保皇党。
但唯一的问题是他知道刘娥不会登基称帝,她已经拥有了皇权,只要活着她就能把手中的权利延续下去,没人能夺走。
叶安自然不会拒绝晏殊的善意,这种善意应该也是来自朝堂和文臣的试探,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与文臣“同心同德”。
转身对晏殊笑道:“我以知晓你的用意,晏学士放心,此事不宜声张,待叶安与圣人对奏,自见分晓。”
没有人是傻子,叶安知道晏殊的用意,但他也不亏,若是王曾和吕夷简等人想要用这种简单的办法来测试自己的“站队”问题,那算是白搭。
小事情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对于这种大事情,叶安却是知之甚详的。
跟着蓝继宗前往长生崇寿殿,这时玉清昭应宫中的主殿,也是真宗皇帝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宫殿。
刘娥在这里接见了叶安,和在皇宫中的气质完全不同,此时的刘娥多了几分柔和,看向叶安这个少年人也充满了女子的柔美。
见了叶安也不叫他的勋爵,而是直接道:“长生来了?此处无有外人,本宫也是把你当作自家侄子看待,莫要拘礼随意些便好,赐坐。”
闻言陈琳便从边上搬来一方锦凳,轻轻的放在叶安的后面,待叶安坐下后惊诧的小声道:“你也不先谢恩?”
“哦,叶安谢过圣人!”
刘娥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个没规矩的,当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朝堂上应有的规矩,虽然如此可刘娥心中并未有什么不满,相反还感亲切。
“正旦往来一事你与夏竦做的不错,如今他为贺正旦使已经赶往辽朝,晏殊老成持重,又颇有才学,有他相助你也但从速商谈,否则有失我大宋风度。”
叶安躬身道:“若叶安做的有何不妥,还请圣人示下,以免叶安行差踏错。”
这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叶安不傻他要打听清楚刘娥意思,是觉得钱给多了,还是觉得数额可以在接受范围之内。
没有标准和底线的谈判从一开始就错了,虽然叶安本着从大宋利益出发的角度来进行的,但其中终究是有些误会发生。
刘娥的底线很简单:“二十万贯对我大宋来说实在太多了,这整整是翻了一番,有弱国威!”
叶安轻轻的摇头道:“启禀圣人,此事虽看似我大宋多给钱财,但实际上却是打开了辽朝的市场,这比什么都重要,单单时酒水一项臣就能给大宋赚回数倍的关税,这就等同于是一份双边的贸易协定,若是把岁币……正旦往来当作贸易来看,我大宋不过是多花点钱买了某种贸易之权罢了!”
叶安说的稍显复杂,但刘娥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禁开口问到:“若是用你这法子,我大宋岂不是每年都要多给契丹人十万贯?!”
“十万贯很多吗?和咱们大宋赚到的钱相比,这十万贯不足为虑…………若是圣人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臣还能想办法与辽人商谈,改变钱财与绢布的比率,多以绢布充抵钱财。”
刘娥终于放心下来:“哦?如此甚好!”
叶安却是心中一喜,随即开口道:“启禀圣人,西域胡商有一物名曰棉花,此棉花非我中原之木棉花,只是有些相似罢了。胡人的棉花产量大,重量轻,可绞成棉线,之前臣在宫中缝补伤口所用的便是棉线,而这棉线可织成棉布质地轻柔,保暖,可代替丝麻织物…………”
“你总是会变出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来,也不知这些东西时从哪来的,你是不是又打算做棉线生意了?”
对于刘娥的“灵魂拷问”叶安毫不避讳的道:“圣人英明,叶安没有别的本事,但在生财上却算是有道的!棉线替代麻线本就是大势所趋,甚至能在很大程度上冲击丝绸的销量,只需要丝绸十分之一的价格,便能买到保暖更胜于丝绸的布匹,您说这对大宋的寻常百姓家是不是一种福气?”
“对寻常百姓是福气,可对那些丝绸商贾和更多的养蚕,抽丝的人家来说却是一桩祸事!你可知大宋境内有多少人家样桑养蚕?有多少人家靠煮茧抽丝过活?只想着挣钱就不怕脊梁骨被戳断?!”
刘娥并没有多少兴奋,相反她是真的在考虑大宋百姓的利益,只可惜她的算法错了,只是算了减法,并未算加法。
叶安笑了笑道:“圣人明鉴,棉布一旦出世,必定会风靡整个大宋,百姓既然趋之若鹜,那必定会扩大种植面积,棉花可要比桑树好侍弄,而且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种植棉花,这东西产量大,收益高,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能全面普及开,甚至不需要朝廷大力推广,西北之地就很适合种子棉花,棉布虽然轻柔保暖,但相比丝绸还是稍显逊色的,且随着棉花的种植多,丝绸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咱们大宋的丝绸又好又漂亮,自然能卖出个好价钱嘞!”
大殿中是叶安的演讲,刘娥以及站在她边上伺候的蓝继宗都不约而同的被他的理论所说服,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叶安这里得到了一个他们所期盼的答案,棉花的保暖性要远高于这个时代的纺织品,除了用昂贵蚕丝所制成的丝绵。
冬日里的保暖意味着什么?在大宋最直接的答案就是少死人!
并且通过叶安的说法,若是能把岁币全部变成绢布,然后再以棉布替代绢布,这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太过实惠。
两人也终于相信,叶安的长远打算完全是站在有利大宋的角度出发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晏殊家的特产
当然这样赚钱的事情刘娥也不会放过,笑眯眯的说道:“哦?既然棉花能有你说的这般可堪大用,那司农寺掌天下农务就该好生种植,侍弄好了给本宫一个交代,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便可销往辽朝赚取钱财,你之前也是这般想的吧?”
彩虹屁恰到好处的奉上:“圣人之才如滔滔河水绵延不绝,叶安听了五体投地,只叹圣人之智乃上苍所馈,凡人…………”
虽然是肉麻的恭维,但眼看着叶安这般的文臣又一项是眼高于顶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刘娥反倒是觉得心中舒坦,笑骂一声道:“说你是胡狼还真是没错!别在本宫这里光说奉承话,你近日便没有别的事情要说?”
叶安非常不爽的看了一眼蓝继宗,这家伙正仰着头看着殿中深深的藻井,仿佛被藻井中的雕梁画栋所吸引一般…………
“启禀圣人,叶安今日确实要上谏圣人,张耆不可为枢密使!”
原本以为叶安会婉转提醒圣人的蓝继宗吃惊的低头看着他,刚刚还是个精明无比的“胡狼”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夜郎”了?!还真的自大到圣人不会治罪与你地步了?!别忘了,现在的叶安就是大宋的孤臣,幸臣,所能倚靠的也只有天家!
果然刘娥面色不悦道:“怎么?难道你也同朝中的文臣们一个想法?真的认为本宫打算专权了?!”
叶安从锦凳上起身轻轻摇头道:“圣人此言差矣!恰恰相反叶安就是因为知晓圣人不打算专权,没有吕武之心才这般说的!”
“嘿……你倒是另辟蹊径,怎么打算以进为退来劝说本宫?!今日若是你说不出个好理由,本宫定然要治你妄议朝政结党营私之罪!”
叶安翻了下眼皮,这动作在刘娥看来有着极大的挑衅,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眼睛花了,但一旁的蓝继宗却在心中叫道:“来了!来了!胆大包天的阳城夜郎出现了!”
不等刘娥与蓝继宗开口呵斥,叶安便道:“圣人冤枉小子了,叶安从始至终都是无朋无党之人啊!满朝上下谁待见小子我?!帮别人说项又能有什么好处?叶安可不傻,不愿做别人手中的刀子!何况还是用来伤害圣人您的?!”
这话倒是在情在理,刘娥微微点头若说这朝堂中谁结党他叶安也不会,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自己人,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既然如此,为何你要谏言本宫,不能任用张耆为枢密使?”
叶安叉手一礼道:“启禀圣人,所有人都觉得您任用张耆的目的是为了专权,是心中有了别的想法,但叶安却知道,您永远都不会这么做!您心中有的只是江山社稷,有的只是对先帝以及官家的责任,扶持官家待其端然御极,耸然正位!”
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字字如顶,在大殿中不断回响的同时也让刘娥心中一颤,但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轻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信本宫?”
在宫中多年,刘娥太清楚一个道理了,看一个人的好坏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来他做了什么,叶安虽说的好听,可他的行为难道和朝臣们有所不同吗?
叶安却道:“圣人既然不想专权,何必要与朝臣们对抗?您现在已经是大宋执掌江山的人了,无论男女您都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既然心中不想走上那一步,何必与朝臣们多生龃龉?若圣人心中有气,大可在别的地方撒出来便是!朝中的衮衮诸公若是见冤枉了圣人,怕是也会心甘情愿的忍气…………”
咳咳咳………………
刘娥一时间居然被叶安给逗笑了,一口口水呛到嗓子里不断的咳嗽道:“你这小子,咳咳…………当真有七窍玲珑的心肝儿!如此一来本宫罢了任用张耆的心,你又让相公们吃了哑巴亏,合着你是把本宫当作是的打手了?!咳咳…………”
叶安嘿嘿的傻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圣人的慧眼,小子就是气不过他们利用小子,小子本就是不想搀和到朝堂之中的,更不想成为谁的“手段”,他们要让小子吃亏,那小子就要让他们脸上难看,小子现在想着的就是如何办好自己的差遣,如何把肚子里那点可怜的东西交给官家,除此之外若是再能赚点小钱,小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滚…………”
“叶安告退!”
叶安头也不会的走了,蓝继宗有些愣神的看着他的背影,刚刚这一幕为何如此突兀,赶紧把内侍送来的茶水递给了刘娥道:“圣人,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娥已经不再咳嗽,但起伏的胸口却说明了她心中的愤怒和无奈:“这小子是铁了心的两边不得罪,既使了手段让本宫罢了任命张耆的心思,又给了本宫台阶下,最聪明的是在表面上还成功说项了本宫,在朝臣们心中他又多了一点可以善待的地方!如此年岁便有这般手段,妙啊!但可惜太过聪明了些,这样不好。”
蓝继宗已经不敢言语,他是到现在通过刘娥的话才明白叶安做了什么,想想叶安的年岁,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
但从刘娥最后一句话他却听出来了,这叶安怕是在太后和朝臣之间辗转腾挪到了极致,也让圣人对他愈发的不放心了。
聪明是好事,可太过聪明就是坏事!
最少在圣人在位之时,他叶安没有办法再往上走了,但蓝继宗却忽然发现,也许这对叶安这小子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诸位请看,这便是我大宋的玉清昭应宫了!跟我走可别掉了队,这里乃是先帝时建造的皇家道观,不可东张西望!”
叶安就如同“导游”一般带着辽朝使团在开放的区域乱转,反正除了宫殿,房舍,园林景观外便什么都没了。
即便是辽人也没发觉这里有什么好的,只是建筑精美了些,地方大了些,雕梁画栋奢靡了些罢了。
晏殊跟在叶安的身旁几次想要探听他的口风,却被叶安一带而过,憋得这位君子一肚子的尴尬和难受,不光他难受,叶安自己也不舒坦,只觉得一肚子气没处撒。
从之前对奏刘娥时她最后的态度来看,这是深深的猜忌其自己来了,虽然达成了早已计划好的目的,可被全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所猜忌能是一件好事?
虽说本就不打算担当更多的责任,可女人的“报复心”…………想到这里叶安觉得自己睡觉都应该睁着一只眼。
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这般的在刘娥面前耍小聪明,此时再看身边气质如兰的晏殊,只觉得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原来你这看似文质彬彬的家伙才是真的坑死人不偿命啊!
这样一来叶安怎么会给他好脸色看?不扑上去给他一顿“军体拳”就算是不错的了!要不是冲着他晏殊的名头,自己打死也不会拦下这种破事!
但看着他一副内心焦躁的模样,叶安甚至有些可怜他,这个为大宋王朝操了一辈子心的人,若是没有他还不知赵祯那小子会把这一朝变成什么模样。
低声在他身边道了一句:“圣人以回心转意,罢了任用张耆为枢密使之心!晏学士可以放心了。”
“叶侯此言当真?!”
“骗你有糖吃吗?!”
“糖到是没有,但晏殊家中有上好的乡仪葛粉!此物利尿、通淋、清热、安神,煎泡代茶有神效。”
“MMP!!”
第三百六十章晏殊,请开始你的表演
在正人君子面前就永远无法占他的便宜,即便是在嘴上占便宜到头来吃亏的也是你自己,叶安深刻的体会到了一个正人君子有多么的难缠。
有时候你会觉得他就是个傻子,奉行那种不看不懂的标准行事,但却会一次又一次的如同大棒一般抽打在你的脸上,身上,让你自惭形秽。
说他是傻子到头来自己才是傻子,所以在叶安看到晏殊不断的给自己讲解辽人文书中的不妥,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的给自己说明时,叶安就想把夏竦那货追回来一顿“暴打”,顺便让他把自己送的“秘制猪肉脯”给还回来!
有晏殊在,在文书上的咬文嚼字,辽朝使团就算是绑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尤其是在“贡”字上,无论是叶安还是晏殊一步不让。
韩崇安一开始的态度还很强硬,但叶安直接把头上的莲花小冠给摘了下来,郑重的方在了晏殊的手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韩崇安道:“辽使要取我性命,叶安在此尽管来取,何必用如此下作的伎俩?!”
一句话说的是韩崇安以及辽朝使团上下发懵,但看着叶安坚决的模样韩崇安便恍然大悟,随即装作不知:“叶侯何出此言?”
啪!叶安抽一柄小刀放在了桌上才起身道:“叶安如何能成我大宋之罪人?若是应允这般丧权辱国的文书,不如辽使这边来取了叶安的人头!也算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了!”
“好词句!国朝有叶侯这般的忠义之士,实乃幸事!”
晏殊跟着站了起来,他岂能看不出叶安是在逢场作戏,但就是这样的逢场作戏却能让辽人下不来台,若是传了出去辽朝,契丹人从此在东京城中便没了立足之地!
想想都觉得气愤啊!
辽人是团居然逼迫大宋称臣纳贡?这原本就是澶渊之盟中不存在的东西,大宋给辽朝岁币,也是因为不忍辽朝百姓饥寒交迫的一种仁心,当然这是在官面上的话,实际上是什么谁都知道,可并不妨碍名义上的胜利。
现在你辽人要让大宋纳贡?岂不是入侵失败当作入侵胜利了吗?
大宋可是确确实实赶走了侵略者,还夺回了后晋所割关南之地,虽然为此损失了金帛作为代价,但毕竟还是有所战果寸土不让的!
韩崇安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位大宋使臣,顿时便觉得头大,再看看边上有些钦佩和激动的耶律宗政,只能无奈的叹息道:“那便改贡为纳如何?”
叶安破口大骂:“二者有何区别?纳者,丝湿纳纳也!受降为纳降也!上贡为纳贡也!我之中原文字,华夏之魂魄所在,岂是尔等可以操弄的?!”
“啊!”
晏殊猛然的悲鸣声把刚刚还在大义凛然的叶安吓了一个激灵,随即道:“汝等欺人太甚!想我大宋与辽朝缔盟之时便有盟约: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监,当共殛之!现如今你们加倍的索要钱财,我大宋已然应允,然谁知尔等贪得无厌,居然打算在文书上做手脚,单单一个字便要陷我大宋与九幽之下!岂不是欺人太甚乎?!若尔等执意如此,当断案角势不两立!”
看着晏殊愤怒的从劈砍桌角变成锯木头,叶安顺势一脚上去踢断了桌角,盯着韩崇安道:“原本只是一字之差,现在你这是逼着我大宋朝堂上下一心啊!你可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一旦我大宋文武放下芥蒂,同仇敌忾!你觉得会如何?!”
韩崇安被叶安的一句话破防,他知道大宋的朝堂很难团结一心,尤其是在战争这件事上,但看着晏殊这样顶着大才子之名的文臣都和叶安一般愤怒的无以言表,他是真的怕了…………
一咬牙道:“如此宋使觉得当以何字为上?!”
“予!”
叶安和晏殊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喝,在气势上便是压了辽人一头,韩崇安权衡再三,最终无奈道:“既然宋使已然退步,那我大辽秉兄弟之国的风范,也可暂退一步,以予字为文便是!”
叶安和晏殊几乎是同时撇了撇嘴,兄弟之国这个说法是当时没有办法的事情,重要给缔盟这件事找个情义什么的,便用了这个说法,好歹真宗皇帝还是兄长。
但经过这般的激烈“斗争”,也算是给大宋保住了所剩不多的脸面,晏殊逐条的检查辽人的文书,而辽人同样也在逐条的检查大宋的文书。
这是两国的文书,不是后世那种写在一起的条约,不由得对方不仔细,过了一会之后,韩崇安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大叫一声:“不妥!此处大大的不妥!”
晏殊和叶安同时心中一紧,都谈成了的事情再因为某些小事墨迹下去,可就又要拖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叶安疑惑道:“有何不妥之处?”
“为何这文书中写着每年大宋绢布增加三成钱财减少三成?”
韩崇安一手举着文书,一手指着上面的条款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还不等晏殊开口解释,叶安便道:“有何不妥吗?难道你辽朝今年因我大宋受灾,明年还因我大宋受灾?接着便是年年因我大宋受灾?!那你辽朝可要好生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了,看好了这是在二十万贯的基础上每年折变!说到底绢布的数量是每年增加的!若是辽使不同意,那从明年开始便恢复之前的正旦往来!!”
叶安说完便大袖一挥的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开玩笑,若是不这样做大宋岂不是擎等着吃亏?
什么正旦往来,就是辽朝每年来讨要岁贡,是空手套白狼!往来往来,有往有来,光看见大宋往了,辽朝来了什么?就是一句正旦的祝贺以及那封国书?!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叶安的话让韩崇安脸色一变,他的算盘是彻底落空了,其实他这次来最重要的便是为了向大宋施压,把从今往后大宋的岁币翻上一倍。
今年叶安爽快的同意出乎他的意料,谁曾想他在这里等着自己,此时的韩崇安在心中暗叹一声,若是换做宋人的其他文官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谁曾想他叶安以退为进,拿捏准了大辽不会出兵。
是啊!这样的文书一旦出现,若大辽还打着岁币减少的旗号出兵便说不过去了。
无论钱财减少多少,绢布都在增加相应的数额,理论上来说大宋的“岁币”还是翻了一番,吃亏的还是大宋!
只是相比绢布,辽朝更需要的是大宋的钱,无论是铜钱还是银铤,亦或是金子!
原本辽朝还能仗着兵强马壮威胁大宋,可现在看来眼前的少年人已经吃定,辽朝不可能出兵,韩崇安不禁狐疑他怎么就知道辽朝不会出兵的?
看着叶安年轻的脸庞他便释然了,定然是大宋的相公们在其背后出谋划策,但能作为此次商谈的主官,就这份临危不惧和据理力争的本事,也是少年人所少有的本事。
此时再看看边上并不在意的耶律宗政,韩崇安心中暗叹不可相比………………
第三百六十一章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任何人之间时没有办法相比的,叶安一直觉得晏殊应该是个正人君子,但现在他发现这小子根本就不能用寻常正人君子的标准来要求他。
就冲他刚刚和自己表演的那一出“双簧”便足以说明他的机智和应变,谁能想到晏殊这般老成持重的人居然能和辽朝使团“硬钢”夸大事实的同时也不忘表情到位的“演戏”。
只是唯一让叶安觉得不满的是晏殊和身体素质,手拿一柄锋利的匕首居然连一块小小的桌脚都不能削去,这货现在才三十多岁啊!正值壮年的身体当真有股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气。
出了偏殿的小门,叶安的胳膊便被晏殊拉住:“晏某今日与叶侯交锋辽人好生痛快,韩崇安乃辽朝汉人,但手段和才智皆是超过辽人太多,这样的外臣颇难对付啊!”
叶安翻了个白眼:“废话,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他了解咱们大宋,甚至了解汉家的过往,所精之道也是寻常契丹人无法比拟的,在我看来,若是他们成为辽人的武将完全不用担心,可若是做文臣才是咱们大宋最大的威胁。”
晏殊自然同意叶安的话,但却皱眉道:“如何才能让他们成为辽人的武将而不是文臣呢?!眼下辽主虽非辽太祖那般的英明,但多少也有治国之智,辽朝在他治下可谓鼎盛之时啊!”
叶安却摇头道:“想要从辽主身上动手怕是不成了,眼下辽主病重,辽朝太子也是险象环生,皇后萧菩萨哥力保太子,自然要重用韩家,韩崇安是韩德让的侄子,非韩家的直系,用起来方便不用担心其坐大。”
晏殊微微点头,长叹一声道:“若非儿皇帝石敬瑭拱手把燕云十六州奉送辽朝,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本是我汉家同源同种,甚至是一脉相承的同族,却成了外朝谋臣,这般想来却是心中不忿了些。”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感情这家伙是看上人家了,只是笑道:“你认为和人家同源同种,可人家却不这么认为,有些东西是不能从血脉上算的,辽朝早于大宋立国,用北地汉人自己的话来说,辽主说的是汉家之语,用的也是汉家文字,百姓们用的是辽朝土地,吃的是辽人土地里种出的粮食,岂能不效忠于契丹人?再说当初北地的百姓不是没盼着王师北定中原,可结果呢?!”
叶安一席话把晏殊说的是面红耳赤,此时他才知道眼前的小子就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存在,刚刚还为了大宋的体面和利益与辽人据理力争,可现在却是毫无尊重。
说到底大宋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有多少人能把持得住?
瞧见他的模样叶安便知道晏殊心中的想法,呵呵一笑道:“今日家中有了新吃食,算你运气好跟我一起去吧!”
叶安非常大方的邀请晏殊,心中没有一点隔阂,虽然晏殊说到底算是文臣集团中的,也算是“保皇党”的人,但在叶安眼中,并没有党派之别,在他看来晏殊就是晏殊,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只不过唯一有些特别的是他的名声在自己这里很大,很管用。
当然,在秦慕慕那里也很受用,毕竟作为婉约派的词人,他的词对女人非常有吸引力。
“叶侯家中有了好吃食晏殊肚子里的馋虫倒是被勾上来了,只不过叶侯新婚不久,怕是冲撞了阳城县君。”
叶安嘿嘿一笑:“无碍,秦……我家娘子倒是几次赞你诗才了得,词曲极佳,说是生生能把女人给听成泪人儿,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的事情,快些走!”
晏殊几乎是被叶安给架到牛车上的的,看着眼前的牛车心中非常的不舒坦。
但对叶安来说却是相当不错的代步工具,只需十个大钱便能从城北到城南,当然时内城,若是从外城到内城,则需要多加几文钱,无他,内城人多,车马行之不易!
一看晏殊的模样就知道他极少坐这种路边雇来的牛车,上来之后根本就不知道坐在那里,毕竟是出自富贵人家,现在又是给事中这种朝中高官。
但看着挨着自己坐下的晏殊,叶安却颇为同情他,这货一辈子的抱负就是辅佐仁宗皇帝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太平宰相,但几次起落也算是天不遂人愿。
不过他比范仲淹要舒服的太多,毕竟曾经是仁宗皇帝的伴读,后来又作过侍读学士,与仁宗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亦师亦友亦臣,这样的人历朝历代有多少?怕是一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的。
叶安一直认为这是他能够成为大宋朝堂上为数不多得以善终之人的原因。
叶安从来不认为晏殊是个改革派,相反他应该算是个保守派,很快晏殊便证实了他的猜测:“叶侯,不知你是如何劝说圣人的?”
话题还是被扯到了这件事上,叶安心中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晏学士还是莫要打听这些了……”
但晏殊并不打算放弃,在一摇一晃的牛车中拉紧扶手盯着叶安再次追问到:“圣人一心想要扶持张耆这个宠臣,仅仅凭你一番话便能让圣人放弃打算?”
叶安挑起车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笑道:“这有何难?谁不希望任用与自己亲近的心腹之臣?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只用了几句话便能让圣人回心转意?说不定牺牲了更多的东西呢?!”
晏殊听不懂叶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反倒是心中安定了许多。
“若是叶侯真的让圣人罢用张耆,我对大宋来说必是一件幸事!当受晏殊一拜!”
“莫要着急谢我!反倒是害了你也说不定!圣人可是知晓我是为你和相公们说项的,只是我说了你们不敢说的话罢了!恐怕你要做好远窜边州的准备了,至于相公们,怕是面上也不好看的。”
晏殊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只要圣人罢用张耆,晏殊何来他求?便是远窜边州又如何?!”
和这种正人君子说话就是费劲,叶安不满的向边上挪了挪,有些人就是希望“初心不改”在这种面前最难看他出丑或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似是朝臣们与宠臣之间的较量,实则是朝臣们与圣人之争,若非吕相公从中周旋,若非王相公的执拗,谁知道眼下的御座上坐的是谁…………”
叶安惊悚的回头盯着晏殊,没想到这个人畜无害风度翩翩的他能说出这般的话来,实在是让人有些吃惊。
“叶侯莫要这般看我,晏殊又不是个傻子,朝堂上的事情岂能不知?只要能让官家安稳的亲政,便没有多求!”
看着身上快要放光的晏殊,叶安点了点头:“官家自然能够亲政,但怕是要等圣人………”
“非也,非也!官家一旦过了加冠之年,自然是要大婚亲政的!到时便是圣人也拦不住!”
叶安耸了耸肩:“嘿!说得好,圣人拦不住,拦不住?!嘿嘿嘿…………”
无所谓的笑声没由来的让晏殊心中发怵,也不知哪来的无名之火扯着叶安的袖子便道:“叶侯何出此言?!”
“我附和你有错吗?难道要我反驳你?!能不能不谈朝政,到我府上不谈国事,之谈吃喝!还有,小心吕夷简,他虽然忠于官家不假,但他更忠于权利!”
事实证明,正人君子也不一定是大度的,这种正人君子只是奉儒学之道行事,从他寻常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出,他同样是个非常在乎阶级的人,瞧他刚刚满脸不屑上牛车的样,再到他对下车时看都不看车把式一眼,仿佛人家身上有什么晦气会沾染他似得,叶安便知道他和自己也不是一类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中年大叔晏殊
信陵坊中的云中郡侯府现如今已成为一块招牌,不少百姓在路过这里的时候远远的便冲着牌匾叉手一礼,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从牛车上下来的晏殊大为羡慕。
什么样的人家能让东京城中的百姓这般行礼作揖?
当然晏殊自己也知道这是为何,叶安揽下了大相国寺放出的长生钱和福寿钱,这事情在东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初出茅庐的云中郡侯得罪了宗室?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两笔钱乃是压在许多百姓家身上的大山?!
晏殊虽然宣布叶安家在百姓中得到的这份尊重,但在他看来却是无法与士大夫为国为民一展襟袍后所得到的尊重不能相提并论。
说到底他叶安是花钱买下来的这份尊重,岂能与治国相提并论?
但他并不知道,其实这才是最直接收买人心的办法,现在东京城百姓谁提到云中郡侯府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仁义,同时夸赞一句会赚钱?!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叶安接下大相国寺的买卖是只赚不赔的,毕竟还是能收回钱财,并非是打了水漂,再说还有例钱在,谁也跑不掉。
那些实在换不上钱的人家几乎都被侯府给招揽了过去,在城外的庄子上不知作甚,但每五日便可回家两天,个个都是红光满面,甚至还有些带着钱财回来,虽不多,但也够他花销,两日之后又兴高采烈的锁上家里的破门离开了。
别人就算是打听,也是摇头不语,只是夸赞云中郡侯的好,夸赞侯府的仁义。
时间长了,自然有人打听到了消息,说是那些人家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安排了在庄子中做事,至于做什么,便五花八门,有的说是在做木器,有的却说是在种地,还有人居然说是在读书识字,这就让人纳闷了。
习以为常之后,也就没人打听这种不着边际的消息,左右不过是一个庄子,能做出什么名堂来,怕是云中郡侯不好意思让人觉得他亏待了这些穷苦人,想要给自己留下一个仁义的名声,用钱养着他们的。
但晏殊却知道,眼前的少年侯爷绝不会这么做,原与他交集不多听之信之也就罢了,现在见识过他的本事,若是再这么想便是真真正正的傻子。
刚随着叶安进入侯府,便瞧见一个壮汉在耳房边上晒着太阳,同时有一句每一句的与垂花门下的精瘦汉子说话。
瞧见了主人家,便立刻高声叫道:“小郎君,夫人做的肉包子真好吃!”
惹得叶安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脚便把门廊下的小凳给踢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吼道:“是夫人做的水煎包真好吃!若是下次再说这样的话,便让你永远不能去张寡妇家买酒!”
侯三笑骂了铁牛一句,便抱着一个木桶过来,再瞧见晏殊的一身官威后,稍稍犹豫的不敢上前。
叶安皱眉道:“有话就说,东西都做好了?”
侯三立刻邀功似得把木桶递了过来,差点撞到了叶安的脑袋:“侯爷,您瞧这都是昨天晚上家母和婆娘做的,您尝尝?”
叶安在晏殊晏殊的不解中掀开了木盖,用一柄铜勺使劲的捞了捞,费了老大力气才拽出桶中之物,于是晏殊立刻发出惊呼…………
他是从未见过如此黄灿灿的饴糖,饴糖被拉得老长在空气中冒着热气,晶莹剔透的饴糖缓缓变细最后如同发丝般断开。
叶安用手指挑了一点放入口中,许久之后才道:“给我来一碗,再寻一个小炉和光滑的瓷板来!”
一旁的晏殊终于动容:“看来晏某的葛粉是拿不出手了,未曾想叶侯府中的下人家出手便是一桶饴糖啊!”
叶安笑了笑:“什么饴糖,哪有那么多的麦子给他霍霍,是蔗糖,你没瞧见颜色不一样吗?虽然味道有些相似,但属实不是一样东西。”
晏殊摇了摇头:“便是这样也了不得的,听闻叶侯大婚的时候,大相国寺便带走了三大箱的蔗糖石蜜,眼下东京城的糖价已经涨的吓人,便是晏某家中都不敢多用了!”
叶安看了一眼毫无做作的晏殊,在确定他不是在打自己蔗糖的主意后微微撇嘴道:“你是真的抠门,每月近百贯的俸禄想吃什么买不到?舍不得花钱便是!”
晏殊无奈的摇头苦笑:“居京都,大不易!”
这话说的没错,东京城中的物价不低,虽然在叶安看来也不是很高,甚至无法与后世的国都相比,但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消费水平往往是两极分化严重,市场上的货物也大多如此。
一贯钱一匹的蜀锦,二十文钱一匹的麻布,十八文钱一匹的葛布,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钱总能买到属于自己需要的东西。
秦慕慕就不能看了,一双银钩子把袖口勾住,满身的面粉连头发上脸上都未能幸免的便出来了,瞧见叶安身边的中年大叔后,兴冲冲的小脸顿时便没了兴致。
上下打量一番冲着晏殊蹲身一个万福:“奴家这厢有礼了!”
“晏殊见过阳城县君!”好在晏殊被她这幅“尊容”吓到,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叉手行礼,顺便用大袖遮着尴尬的脸。
“晏殊怎么长这样,我以为能写出“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的人应该潇洒帅气,怎生是个中年大叔?!”
叶安翻了个白眼:“废话,他都三十多岁了,再说古人蓄须,还是那种长须,我到他的年纪也显得邋遢!”
小夫妻的对话被晏殊听在耳朵里,一时间便觉得哭笑不得,但很快便放下手道:“县君说笑了,晏殊过了风华正茂的时候,自然算不得风流倜傥,何况县君身边便站着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晏殊相形见绌,相形见绌…………”
说完便站在边上佯装欣赏院落,实际上却是“摆造型”去了。
叶安撇了撇嘴,这家伙也有好胜心啊!看似是在夸张自己,但实则却是说自己占了年轻的便宜,什么叫相形见绌?还不是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没想到堂堂晏殊居然在相貌上斤斤计较,秦慕慕岂能听不出来,捂嘴轻笑着便对叶安道:“没想到他还挺小心眼?”
“嘘,小声点,人家能听得到!”
“哦!我去端煎包来给你们尝尝,可惜没有辣酱,否则味道还能更好一点。”
女人不是天生的厨师,但相比男人她们却愿意用更多的耐心,细心,和爱心来烹饪美食,尤其是给心爱的人做饭的时候,那种身上透体而出的光辉真的让叶安难以忘记。
秦慕慕热情的招呼晏殊过来一起吃,顺便还把从宫中顺来的碗筷给摆了出来,这就有些让叶安难堪了,但晏殊仅仅是莞尔一笑道:“拙荆亦是喜欢从圣人的宴请上淘换点东西回来的。”
叶安尴尬的笑了笑,其实这东西大多是他自己从宫中“顺”出来的,即便是和赵祯吃饭时也没有一丝收敛。
顺东西是小,实则就是为了“顺”而“顺”,拿走皇宫中的东西就像是落了天家的脸面,让叶安有种小小的兴奋和爽快。
当然人家并不这么想,以至于后来都要多摆上一副碗筷,见小皇帝生怕自己“顺”的不过瘾,反倒是让叶安没了“乐趣”………………
第三百六十三章侯府,侯府真奇妙
雪白的包子上面是一粒粒炒制好的芝麻,伴随着一点青葱,在冬日里这样的吃食看着便惹人喜爱。
水煎包底部已经被煎的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再就着事先酱好的肉香,满嘴的幸福!
叶安大快朵颐,全然不顾边上已经陶醉的不能自抑的晏殊,若是能让他做一首关于煎包的词来,那倒是别有情趣。
只是晏殊这货反应过来之后,便也不顾及餐桌上的礼节,甩开腮帮子跟着叶安一同“厮杀”。
两个人整整吃了三盘煎包,就这还是满脸的意犹未尽,一旁在边上奉茶的王帮目瞪口呆,至于扛着柴火路过的铁牛则是小声对萱儿嘀咕:“怎生这些大官都没吃过好吃食似得?!”
端起茶盏喝了口清茶解腻后,晏殊稍稍尴尬道:“县君的水煎包实乃珍馐美馔,只是不知能否带几个回去给犬子尝尝。”
“晏几道?!”
秦慕慕的话让晏殊稍显迷茫,想了半天才认真道:“晏几道是何人?”
叶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秦慕慕什么都不错,但对历史稍有匮乏,否则也不至于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但不得不佩服晏殊这货能生,晏几道是他的小儿子,也是第七子!
借打包的借口叶安笑道:“没谁,大抵是晏兄听差了!包子也吃了,茶叶喝了,叶安便给晏兄作幅画如何?”
一提到文人情趣,晏殊立刻便把秦慕慕刚刚说的话抛之脑后,笑着点头道:“早已听王学士说你画技非凡,颇有吴带生风的绝妙,今日倒要好生一观!”
秦慕慕毕竟是女子,晏殊不好追问,小小的“蝴蝶翅膀”刚刚扇起来就被叶安给按下,也算是度过了暂时的危机。
边上就是喝茶的红泥小炉,铁牛也寻来了一块上好的瓷板,只可惜不是大理石的,但做糖画已经完全够了。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糖融化了再凝固定型的特性。
把碗中的蔗糖倒入到小铁锅中,放在红泥小炉上便慢慢的开始冒泡,火候是关键,火不能大,也不能太小,糖浆在其中翻滚逐渐变了颜色。
叶安飞快的用小汤勺舀起溶化了的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同时再画出惟妙惟肖的造型。
其实他的水平还不算好的,只是有着素描的功底而已,当年他摆摊的时候见过艺人手上的功夫,那才是造型的关键,当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当造型完成后,粘上竹签,随即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便算是大功告成,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在晏殊的目瞪口呆中被叶安递了过去。
晶莹剔透的糖画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再配上惟妙惟肖的造型,简直如同艺术品般的华美,晏殊甚至舍不得一口咬下去,不断看着眼前的糖画公鸡啧啧称奇并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至于边上的几人已经不能看了,萱儿的眼睛中散发着小姑娘才有的崇拜,站在秦慕慕的身旁轻轻的拉着她的衣角。
至于铁牛则是对叶安这个能文能武的小郎君做得一手“绣花”般的本事颇为习惯,当然王帮和他同样如此,只是在他看来小郎君乃是堂堂的开国侯,怎能在同僚面前展露这种贩夫走卒的手艺?!
这些人中便数侯三是最兴奋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叶安的手,傻子也知道这是侯府以后赚钱的买卖,侯三已经想好,誓要把侯爷手中这些关于糖的技法学会,也让让东京城中的小贩们都知道自己的手艺!
很快一只漂亮的飞鸟便被递给了秦慕慕,她在接过之后便小声道:“你还有这手艺呢?摆摊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呢!”
把装着糖浆的小锅放在红泥小炉上,叶安笑道:“艺多不压身,糖眼下可是奢侈品,咱们便开一家奢侈品店啊!赵宗说赵宗礼他们不是以为糖很值钱吗?那咱们便捞上一笔!”
“接着再把糖价压下去?让他们亏的血本无归?”
“不愧是我老婆!”
看着叶安与秦慕慕腻歪,晏殊不满的一口咬下了“鸡头”,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让叶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晏学士这样吃不觉奢侈吗?”
“以后都快变成不值钱的东西了,还有什么奢侈不奢侈一说?!你也别总把人得罪的那么惨,说不得以后还会有求于人的!”
叶安轻轻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我和你打个赌,以后一定是他们有求于我,你信不信?”
晏殊不再说话,在瞧见叶安这般有底气的模样后,他便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有后手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一桶的糖稀便不是寻常人家能够随意拿出来的,至于大富大贵之家有是有,但也不会这般的随意挥霍。
除了晏殊自己外,院子中的所有人都举着一只精美的糖画舍不得吃。
铁牛一边憨笑一边舔着手中的糖画,因为他手中的是一头牛,可比别人手中的糖画大得多,王帮瞧见了不屑的撇了撇嘴,牛有什么好的,自己手中的威武的“细犬”才是好的!
当然最漂亮的还是萱儿手中展翅欲飞的蝴蝶,虽然用料少,但个头却不小,害得她舍不得吃,只能学着铁牛的模样小口小口的舔舐。
小猫一般的模样再加上精致的小脸,叶安不仅一时看呆,但很快腰间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在叶安看来糖画就应该用来舔着吃,这也是除了晏殊之外所有人的动作,因为造型较大,晏殊的大公鸡被咬了几口便开始分崩离析,使得他不断的用手去接掉下的糖渣,这才让叶安暗道暴殄天物。
侯三举着自己手中的“小老鼠”靠了过来,小声道:“侯爷,您这是要直接买糖画啊!”
叶安点头笑道:“不错,你的糖葫芦卖的如何了?别说没挣到钱!”
“好的很,我娘已经把钱给了夫人,短短数日时间,咱们便净赚了五贯钱!”
看着鼠三得意的模样,叶安微微皱眉:“五贯钱不算多,在南门大街上连个铺面也租不下,等赚到了五十贯钱的时候,便能去租铺面了,咱们家要在东京城中开一家糖果店,你负责店中的事情,记住,价格只高不低!若是有人想和你学糖画的,教给他们的同时,让他们必须加盟咱们的店铺,和咱们家分成。我要让东京城以后所有的糖画匠人都是咱们家的人!”
侯三兴奋仿佛看到了以后自己成为大掌柜的模样,连连点头道:“侯爷放心!小人已经尽心竭力,不敢辜负侯爷的栽培!”
叶安不满的瞪他一眼到:“那里学来的官话?!我可不信这些,我只看你做了什么,记得给老娘,婆娘和孩子好生置办些衣裳,别整天自己打扮的光鲜照人!”
侯三连连点头:“小的记下了!”
瞧见他离开秦慕慕小声道:“他可不会亏待家里人,你不知道,他就这一身能穿得出去的衣裳,家里老小穿的可都比他好着呢!”
叶安,没想到秦慕慕还挺关心这个家里的人,微微点头道:“这我自然知晓,只是时刻敲打他一番,免得他忘本。以后他会变得越来越有钱,生活自然越来越好,在扑面而来的物质中没有多少人能把持的住…………”
咔嚓,咔嚓,一旁的铁牛和王帮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对甜食的热爱,大口的开始吃着糖画,不过也让叶安苦笑道:“这两人是除外的。”
云中郡侯府对晏殊来说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总能有你想不到的东西,他便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何叶安家的马桶都这么“精巧”。
拉了一下绳索之后,哗啦啦的水声就把污秽之物全部冲走,只留下干干净净的瓷板,嘿也只有这般的人家才会奢侈的用瓷板作为马桶了!
哗哗的水声响起,很快上面的水箱便又再次注满了水,并且还能自动停了下来,就这样晏殊在侯府院子里的公厕中待了三刻钟……………………
第三百六十四章信陵坊的“生机”
宋朝士大夫阶级有着非常严苛的礼仪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形成一种制度化和规范化,即便是才到大宋不过小半年的时光,叶安便已经学会了。
站在府门的台阶上,叉手送别一手提着荷叶包,一手举着糖画远去的晏殊,叶安只觉得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能与这样的千古名臣聊上一会,虽然已经有些厌烦他的古板和执着,但还是在送别他后有着一丝喜悦。
葛善书笑眯眯的便走了过来,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稍显体面的衣裳,作为信陵坊的坊吏,得益于云中郡侯府的买卖,他最近可是过的相当滋润。
做买卖就要寻中人,这是大宋铁打不动的规矩,别说是叶安的云中郡侯府,便是皇后皇太妃家的生意都要向地头上的帮派和中人交规费。
对于这种泥王八的屁股“土规定”秦慕慕是十分不爽的,她自认为自己的兰桂坊便没交过这笔钱,但叶安提醒她看看茶水钱的账目后,聪明的她便知道一切都被掌柜妙红娘子给巧立名目的交了。
问了秦慕慕和秦安安才发现连她们俩都不知道,后来还是红霞姑娘说出了缘由,妙红娘子认为这种事不值得说,也没有什么好说,规矩便是如此,东京城中谁不知道?
于是这钱便被记入了茶水钱中,反正对兰桂坊来说左右是些寻常的花销钱,一月三贯钱秦慕慕还真的看不上。
知道真相的秦慕慕想要把钱要回来,但却被叶安拦住,看着她誓要与“恶势力斗阵到底”的模样,叶安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话算是白说了。
后来再告诉了她这个时代的衙门衙役有多不靠谱之后,她也就明白了这些“黑恶势力”其实并不是黑社会,只是有点像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安保组织,说的再难听点便是保安了。
虽然还是带着市井之中的泼皮习气,但事实上他们并不会为非作歹,便是街坊邻居的便宜也是轻易不占的,免得坏了规矩。
没错,在这个时代规矩很重要,公序良俗是在律法没有完善的时候,人们自发遵守并拥护的价值观,是人性的团结和光辉………………
原本的信陵坊中大多是破落户,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但自从叶安在这里安家落户后,信陵坊便逐渐的恢复了“生机”。
东街上有张寡妇家的酒水买卖,西面有偌大的一座云中郡侯府,坊间还有不少的买卖家都被盘活了。
这些人家开始做着各种各样从云中郡侯得来的买卖,有卖木器的,有做小吃食的,甚至还有做印刷的,虽然规模都不大,但大多是东京城中的独一份,也是叶安的试点“铺面”。
与人为善,与邻为善是古人遵守的规则,也是叶安所遵守的守则,一句“乡党”便是浓浓的情谊,不可能随随便便丢掉。
这也使得地头蛇们嗅到了发财的机会,派人到了信陵坊说项,这里原本就是义气帮的“传统势力范围”原本叫做义气社,是个练武刷刀的结社组织,在大大小小的利益纠缠之下也就成了南门大街上的大帮派。
管事的叫赵小五,为人精干一柄桃叶尖刀刷的极好,一件干干净净的短襟穿在身上,见谁都是一口白牙的大笑,说话更是让人觉得爽利豪气。
也是他寻到了家中,葛善书才会一口答应下来,赵小五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去了云中郡侯府便不是去说项,而是去打人的脸面了。
于是他便与葛善书谈妥之后,再请葛善书寻到侯府说话,若是能有引荐的机会,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今日葛善书便来了,瞧见叶安送走了晏殊,瞅了一眼走路如同笔杆子一般的背影,微微赞叹道:“侯爷如今也算是在信陵坊安家落户了,来的都是高官显贵啊!”
叶安奇怪的看了看刚刚消失在街角的晏殊道:“你怎么知道他是高官显贵?”
葛善书嘿嘿一笑:“瞧这位官人走路的模样便知,文人最重仪态,便是在人流中都能把腰杆子挺得如同大梁般笔直的人,怎生不是个官人?再瞧瞧他路过杏林堂时候的样子,离着吊牌还有段距离便下意识的侧头,谁不知他是戴着长翅帽戴惯了的人喲!”
还真给他说对了,那长翅帽一尺多长,只有上朝的时候官员才会佩戴,寻常是不戴的,但只要是戴过几次,便会下意识的躲避身边的障碍物,叶安现在也有这种毛病了,不是因为习惯,而是被撞怕了。
那长翅帽的长翅乃是用铁片、竹篾做骨架,一旦撞到东西倒霉的不是长翅,往往是自己的脑袋!叶安真的怀疑这东西就是赵匡胤用来折磨人用的。
朝堂上有殿中侍御史,你交头接耳一个试试?立马就有人把弹劾你的内容记在朝笏上,但凡遇到大事朝臣们交头接耳的时候,殿中侍御史也管不了。
瞧见葛善书搓手的模样,叶安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也大抵能够猜到是什么事情,便笑道:“三叔有话直说便是,若是与义气帮的人谈妥了,那就直接找王帮领钱,抽头不必说出来,我晓得规矩!”
葛善书连忙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分的抽头,小人可不敢多要的!”
叶安微微皱眉:“那你算是要少了应该要一成,否则也是平白的便宜了义气帮,他们寻常也不用做什么,就是那家遇到了事情出来平事而已,这南门大街可不是他一个义气帮说的算了,不过是管了小半条街罢了!”
“嘿!侯爷说笑了,这里可是南门大街,顶顶的富贵之地,若非是信陵坊的人家都是这里的老住户,咱们这也该是繁华的,这下您来了,咱们这又算是热闹了不是?每月不多,侯府是主家也不过三贯钱,寻常人家五百个大字便是了,做买卖的人家稍稍多谢,也是多交两三百个大子。”
葛善书连忙把应允的条件说了出来,叶安稍稍一算到也真是不多,相当于整个信陵坊也不过每月才交上八九贯钱的规费,葛善书落下的抽头更是少的可怜。
“我知晓了,你待会便去寻王帮去,他自会给你,先随我去各家看看,都是和侯府立契的人家,若是生意不好,我反倒是过意不去。”
一提到这事,葛善书便立刻来的精神:“好着嘞!侯爷您是不知晓,张寡妇家赚的是盆满钵满!连他家的娃娃每天都是嘴角流油的在街面上转悠!”
“哦!张家娘子那便不去了,她家的账都是直接交给夫人清算的,也最是赚钱,我主要是想看看其他的人家,接了我侯府的活计,立了契,也不知生意好不好!”
“由侯爷的惦念便比什么都强!”
葛善书笑了笑便躬身离开,只是他到现在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侯爷会这般的不同?
大宋的勋贵他不是没见过,那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家伙?与邻为善是没错,但侯爷也实在太过善良了些,因为他整个信陵坊都在改变。
想到这里葛善书突然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但又抓不住头绪,只能便摇了摇头离开,反正是好事,瞎想那么多作甚?
第三百六十五章叶安的试点
冬日里没有凛冽的寒风便算是好事,天空中弥足珍贵的阳光反倒是让人暖和的很,叶安穿着一身儒衫,头发依旧是用小冠束起,长长的丝带搭在肩膀上颇有一股子偏偏佳公子的模样。
回头瞧见叶安的模样,在他前面引路的葛善书这才反应过来,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从这个云中郡侯刚刚搬到信陵坊开始他便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现在才知道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在年龄上!
哪家的少年郎这般年纪便做事老道如此的?!和他在一起说话,总觉得是在同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还要大些的人讲话。
无论是才学见识,这位年龄的云中郡侯总能把自己甩的远远的,时间长了,连自己都下意识的去听从他的安排,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人情世故如如此老道,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嘿!谁能想起来他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那股子精气神。
就仿佛要透体而出一般,自信的模样往那一站,你便会不由自主的去信任他,同他攀谈起来。
但这位侯爷的手段葛善书是真的佩服,路过张寡妇家的门口时,瞧见里面忙碌的张寡妇和她雇来的婆子,葛善书不由得暗叹一声,这婆娘原本都快被大相国寺逼死了,现在却成了整个信陵坊中最富有的人。
别的不说,单单是那些与侯府立契的人家,也大多开始好转。
崔大头家在信陵坊北面靠近老坊门的地方,据说他家早在后周立国的时候便已经在信陵坊中了,算是这坊中的头一家。
原本也算是富贵的,在东京城外有不少的田产,但后来逐渐也破败了,家也不是一下子破败了的,是他家几代没出一个顶梁的人来,从他爷爷开始便在街面上散混,到了他父亲那里又偏偏喜欢豪赌,这家能不败落吗?
叶安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都加他崔大头,可却没瞧见他头大啊!
崔大头不善言辞,只是一个劲的搓手请叶安去屋里坐,但叶安却舍不得院子里的阳光,反倒是让崔大头稍稍愧疚了些。
对于崔家的情况叶安也不了解,葛善书立刻上前道:“崔大头原本也是读书识字的,至少不同他那烂赌鬼的父亲一般嗜赌成性,老崔三年前走了,别的没留下,就留下这一件破宅子和一屁股的债,要说债其实也不多,寻常欠下的店家瞧见数额不大,便也人死债消,但总归有些大头的人家来索要,时间长了便也就叫他大头了。”
叶安看着眼前明显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岁的崔大头,忽然觉得他长得还算不错,怎么说呢?看上去虽然邋遢,但五官周正,虽然破落了,但身上有股子读书人的气质,家中收拾的也也算是干净。
“债都还上了?”
见叶安发话了,崔大头反而腼腆到:“托侯爷的福,都还上了,要不然也不敢去侯府立契,长发没有别的本事,自愿与侯府立契,拜师学艺给侯府赚钱的同时,也能养活了自己!”
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崔长发,叶安点了点头:“我倒是想知晓你是怎么还钱的。既然是大头那也是不少的吧?”
提到这里,崔长发便没了声音,一个劲的瞧向葛善书,见叶安也盯着自己,葛善书便长叹一声,跺脚道:“本是不愿让侯爷知晓的,这孩子是个执拗的性子,寻常店家瞧不上他的木讷,也不想用他这种欠了债的人,怕殃及到自己的铺面,这孩子走投无路,便去了城外义庄做事,一做便是三年,顺带着那些债主也不敢登门了,也给他那死鬼父亲守了三年孝!衙门给的赏钱最后也还给了债主,人间见他可怜,又挣得是死人钱,便只取一半,剩下的便算是给他安身立命了,但侯爷放心,这笔钱可没敢送到侯府立契用,送去的都是我家的钱嘞!”
叶安恍然大悟,再看看他手指甲和皮肤纹理中淡淡的绿色终于想到那是什么了,就是常年与死人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这也是为何叶安在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便觉得他为人邋遢的原因,其实他并不是很邋遢,只是有些畏畏缩缩的不敢见人而已。
叶安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没甚的关碍,在我眼里只要是不偷不抢自己靠本事赚来的钱便都是干净的!既然与侯府立了契,那就要好生把铺面经营下去,别的不多说你要是同卢木匠学的手艺?现如今学的如何了?”
崔长发腼腆的笑了笑:“只是学了榫卯扣柱,道理简单,但想要把榫卯之间做的严丝合缝,倒是还没有那般的手艺!”
边上的葛善书皱眉的叫道:“可不敢诓骗侯爷!榫卯可是木匠手中的功夫活,轻易可不教给外人!再说那东西难着呢!怎生就能道理简单?!”
这便有些贪心了,叶安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卢木匠最拿手的便是榫卯机括,当初给他家免钱也是为了这点。
但谁知崔长发却一点也不惊慌,反倒是从边上抽出了俩个木棍,抄起凿子和小锤便放在架子上固定好开始动起手来。
放心的木头被雕琢好,用手比划一下尺寸,他便开始雕琢一根方形的小木头,待一切做好,便把两块木柱雕好的地方扣在一起,中间留下一个方形的空档,把方形的小木头用木槌缓缓的砸了进去,于是两根长木头就被结实的拼接在一起。
用小锉刀把棱角打磨好,崔长发便递给了叶安道:“其实这东西不难,看上几遍便回了,小人做的不好,只学了这一个,还有些许手法不会,卢木匠大抵也是不愿教我的。”
轻轻的掂量着手中的木棍,叶安感叹于这中手艺的厉害,只要学会榫卯的技术,打造一张凳子便不需一根铁钉,甚至是更大些的橱柜,房舍都不需要铁钉。
叶安有许多家具的样式,甚至还在些家具上做了软垫的,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当然前提是要交给放心的人去做。
刚刚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在东京城引起火爆,别的不说,之前送给王渊和孙奭的太师椅已经在东京城中开始出现,卢木匠就是其中最出色的仿制者。
当然,专利费这个说法是不存在,对于他那种精通木器的匠人来说,只需看上一遍,便能完美的仿制出来,甚至做工和用料上更为考究。
所以叶安根本就没打算靠着太师椅发财,这个试水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只是为了看看这些东西在大宋的市场效果。
在叶安看来,崔长发的木器店以后必定会成为生意红火的买卖家!也是叶安的一个重要试点。
第三百六十六章生活与理想
信陵坊中的人家不在少数,但临街的铺面也就那几家,和后世一样,门面房自然是最值钱的,做买卖的也大多是这些人家。
但在叶安眼中却是不同,谁说只有临街的铺面才能作为商铺使用?他可是见识过太多把店面开在小区里的人家,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把信陵坊里的每家每户都开发起来,于是他这几天他便向刘娥告了假,一门心思的扑在信陵坊的建设上。
反正与辽朝使团商谈的事情已经进入了尾声,有晏殊一人坐镇已经完全没问题,对于他这种提前“卸任”的行为,无论是刘娥还是满朝文武都不能理解。
虽说大宋今年多花了十万贯钱,但毕竟还是找回了颜面,且从今往后每年与辽朝通商的榷场中都会有新的东西被倾销给辽朝。
大宋的官员不知道什么叫倾销,但从字面理解便也大抵知道是什么意义了,被小看这些朝臣,虽然他们不懂经济学原理,但他们在政治上对经济的敏感却是非常独到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同意叶安这么做。
每年通过球场大宋从契丹人和党项人手中赚了多少的钱财?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心中有数,不过是从来没有点破而已。
在他们看来,商贾乃是贱业虽然还没到后世那种极度蔑视的程度,但在礼法和思想上还是有所鄙夷。
都说宋朝实现开放,商贾也能做官,事实上是商贾的儿子可以考取功名,商贾本人几乎没有成为士大夫的可能。
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开放包容的朝代,成为士大夫也是一件极为苛刻的事情,农人可以成为士人,他们原本就是仅次于士人的存在,但想要跨越阶级依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只要是聪明人都会计算一下成本,读书需要花费时间,而时间就是成本,何况还要牺牲掉一个家庭的劳动力,寻常的百姓谁会愿意这么做?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赌博,赌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能够考取功名,为何十年寒窗铁砚磨穿读书人也要打破头的去考取功名?
因为读书人的身上压着整个家庭的千斤重担和慢慢的期望,甚至不敢失败!
没到大比之年,有多少人因为金榜题名喜极而泣?又有多少人在无名的河边自溺而亡?史书是不会告诉你在这激烈竞争下死掉了多少人,只会把那些鲤跃龙门的高官显贵高高的捧起,当作一块帝王仁德教化的“金字招牌”!
华夏这片土地很神奇,每过一段时间,总能孕育出数量惊人的读书种子,但这也并非是因为帝王的教化,而是国家的稳定。
事实上皇帝除了鼓励百姓读书之外,并没有做过多少有利于教育发展的事情来,即便是重视也只是注重都城之中的百姓,都城之中的读书人。
除了凤毛麟角的贫家子弟能够鲤跃龙门之外,大多数的百姓子弟,农家子是没有机会的,相比他们,官宦之家的孩子拥有但更多的时间,更为丰富的物质生活,书本以及书本上的知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昂贵的东西,寻常听到家中大人的谈话,经验的传授也是耳闻目染之下便超越大多数平民百姓之家的。
农人子弟用什么和人家去比?唯有勤奋二字,这也是为何考场上会出现十年寒窗铁砚磨穿才金榜题名的人,也是为何有那些才十来岁的年纪,便能高中的奇才。
神童不是没有,小皇帝的伴读有一位叫蔡伯俙的,那才是真正的神童,这要归功于大宋“童子科”的大放异彩。
为了跻身士大夫阶级,了解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度,叶安可没少看书,尤其是对科举制度,后来他在资善堂的时候,偶然之间看到了一个比赵祯还小上几岁的孩童,才从蓝继宗那里知晓,原来他是以童子科入仕的神童,蔡伯俙,自此叶安才知道,原在历代王朝,童子便能入仕了!
童子科原本是汉代选官取士的特设科目之一,《汉书》中便有记载“汉兴,萧何草律,亦著其法,曰: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
东汉规定儿童年十二至十六岁,能“情通经典者”可以入选童子科,年幼才俊者拜童子郎,授以官职。
唐以后科举特设童子举。唐制十岁以下能通经者便可考取功名,到了大宋便规定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者,皆可应试,及第后予以出身并授以官职。
而大宋出现的神童可不在少数,杨亿、宋绶、晏殊都是年幼时便以神童闻名大宋的,而且每一个几乎都取得了令人赞叹的成就和地位。
这个蔡伯俙也是一样,之所以名声不显,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年纪虽小,心眼不少。也许是出生原因,或是被家人教导的太过邀宠,总之朝臣们对这位神童颇有不满,认为他对皇帝太过谄媚。
但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在叶安眼中,他只是一个没有被引导好的璞玉而已。
当然,更多的还是被捧杀到如此地步的,大中祥符九年蔡伯俙应童子科考试,廷试时宋真宗见他机灵,当即赐诗一首。又赐他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命他到东宫充当还是太子的赵祯伴读。
此举顿时让一个颇有天资的孩童走上了人生巅峰,叶安不用想都知道他最大的可能不是如同伤仲永一般被荒废,而是被捧得太高以至于真宗皇帝都不知道自己捧杀了一个神童。
朝臣们并不喜欢一步登天,这是体制所决定的,凭什么大家都是十年寒窗铁砚磨穿,你就能以小小的年纪达到别人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能达到的程度?
后来叶安也留意过这个孩子,发现原来他也是个孩童罢了,应该是智商比较高的那种,有着过目不忘,思维敏捷的特点。
这样的孩子引导的好便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但若是引导的不好,便如同现在的蔡伯俙,不光不受待见,还用善于钻营来显示自己,甚至是保全自己。
但这样的神童毕竟是少数,一般的百姓家还是在想着如何奔小康,他们根本就不会把精力放在培养孩子入仕上。
在叶安眼中,大宋乃至历朝历代的教育制度都是错误的,扭曲的,只有百姓富足了,才会有更多的经历放在跨越阶级这件大事上。
而基础教育制度的缺失,依旧是一大弊病,谁都知道该从孩子开始培养,但钱呢?便是富庶的大宋也只能把重点放在国子监,太学这等高端人才培养的地方,基础教育的私塾,书院依旧是要靠百姓自己,或是商贾的支持。
眼前信陵坊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规模不算小的信陵坊,居然连一个私塾都没有,更别提读书的孩子了。
那些权贵之家高门大户的家学是不可能向平民百姓开放的,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家富足起来,然后再考虑教育问题。
否则即便是自己开了书院,信陵坊的孩子们也都是要回家做活的,哪有功夫一门心思的读书?
想到这里,叶安真心觉得后世的孩子是幸福的,书籍和知识是他们伸手便能摘取的“宝物”。
商业街的想法在他的脑袋中构思了很久,现在已经到了可以试点的程度,张寡妇家的酒水生意便已经能够招揽相当多的顾客,而一旦崔大的木器铺子正式开张便也能吸引人流量。
至于秦慕慕,她已经准备把信陵坊的各家娘子们召集起来开设成衣铺子,这在东京城中还是为数不多的铺面。
第三百六十七章改造信陵坊
这几天叶安没做别的事情,都在忙着规划,因为许多人家与侯府立契了,他身上的担子便明显加重,原因很简单,立契不光是给侯府带来收益,也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这不是投资,而是在建设和发展,若是侯府匀出去的生意不赚钱,那些人家在损失的同时,也是侯府在损失。
所以叶安不光要作为投资人,还要作为一个建设者。
秦慕慕对于他的计划并不反对,但也不是很赞同,在她看来,应该先把自己家的产业搞好之后,再匀出去让别人接手,这才是最稳妥的发展计划。
但叶安还是否定她的想法,原因很简单,如此一来就无法培养出可用的人才,完全是自己夫妻脸培植起来的生意,并没有发挥信陵坊中百姓们的“主观能动性”。
已经做起来的生意当然是好的,赚钱的,但却没有了试错的机会,同时也没有了共同承担风险的意义。
只有让他们也承担风险,才会自己去钻营生意,才会想着如何让自己家的生意做的更好,更大。
最终秦慕慕被他说服,也明白了叶安的用心,侯府要以信陵坊为中心,不断的发展属于自己的利益集团,或者商业势力。
这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但也是聚而为山,散而为沙的力量!
她忽然明白,叶安其实就是要制造一个商业帝国,在东京城中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力量,这股力量一旦建设起来,很有可能会直接操控整个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经济,十分可怕。
于是她也很快加入到了叶安的计划中,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叶安有了秦慕慕的帮忙,对信陵坊的建设速度明显加快。
这几日最重要的便是教人家做买卖,信陵坊要变成东京城中的第一座商业街,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属于自己的特色生意,并且还要利用地段集中的优势来做。
无论哪个时代,孩子和女人的钱都是最好挣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秦慕慕的成衣铺面的主要销售的便是女装和童装。
料子都是差不多的,因为没有棉花所以棉布还只是木棉花的棉絮,棉衣也大多是麻布总填充去年春天的柳絮或是木棉絮。
剩下的便是锦、绫、绸、缎、粗麻、细麻,但谁还不是个爱美的人?衣服的裁剪,款式便成为当下女性的首选。
当然,秦慕慕也不会放过私密小衣的制作,别说是女人,在这个时代男人都希望拥有一件贴身舒坦的内衣!
所以她主要把心思用在了服装店上,并且已经规划好,信陵坊中要开设数家成衣店,且要因价位和功能的不同进行划分,免得抢了彼此的生意。
在这一点上,信陵坊中的一群娘子们没有一个反对,甚至因为这种良性的竞争关系而高兴,毕竟人流量一旦被带起来,收益的可不一定是一家店铺。
至于叶安则是负责其他的店面,因为信陵坊的位置极好,就在南门大街的西边临街,东面则是大相国寺,每月的万姓交易人来人往。
这样的人流量做什么不火?!
餐饮是最简单的,投资小,上手快,回本率高,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宋人好吃,会吃是出了名的,只要你的店铺干净,整洁,食物味道好,甚至是别具特色,那就一定会有人来光顾。
商业街中怎么能少得了小吃?
对于叶安这个吃货来说,在信陵坊中开发常饮业务实在是手到擒来,烤鸭,火锅,铁锅炒菜,面点小吃,高汤馄饨,豆腐脑?等等这些都会成为这里的特色。
他的教学方式也是简单,把立契且想要做餐饮生意的人家都召集过来,根据各家情况,甚至是劳动力的多少进行单独的教学授课。
整个信陵坊的人家几乎都与侯府立契了,排除张寡妇家,崔长发家,以及那些与秦慕慕学制衣的人家外,剩下的人家中有一半都来了。
其实这些菜色很简单,甚至连炒菜这东西都是看一遍都会的,但想要把味道做好,就要自己花心思了。
至于信陵坊的北面最深处有一家铁匠铺,严老栓的铁匠手艺号称东京一绝,虽然是他自封的名头,但他的铁器确实好,但他家也与侯府立契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叶安能给他更高的炉火温度!
这在严老栓的眼中几乎是铁匠安身立命的本事,娴熟的打铁经验让他早已对炉火的重要性知之甚详,不光是事半功倍,更是因为高温炉火能够更多的去除铁器中的杂质。
严老栓这个一辈子与铁器打交道的人,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与侯府立契,即便是他家的老婆子不同意也没用,一项在婆娘面前俯首帖耳的人,爆发了男人的阳刚,虽然被左邻右舍笑话,但他却无所谓。
于是叶安便把一个简单的秘诀告诉他,用自己发明的鼓风机,而不是用祖传的揎,揎是一种小型皮革鼓风机,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杠杆原理把皮革中的空气吹入炉火中。
但效率低下不说,人还累的半死,用脚踩可不轻松,而叶安做的手摇式鼓风机可不一样,不需要把空气先注入到皮革中,而是直接把空气通过木质的小风扇吹进炉膛,再在炉膛中撒上碾碎的煤粉,于是熊熊大火把严老栓的眼睛都给染红了,抱着叶安的腿便要叫“祖师爷”…………
打铁的匠人几乎都把骑青牛的老子当作自己的祖师,虽然叶安不知道为什么,但在严老栓眼中,这炉火甚至可以能用来炼丹了,叶安又是道士出身,不是祖师爷是谁?!
铁匠对信陵坊的帮助其实很大,铁锅,铁铲,铁勺子,都是各家所需要的,而且铁器作为生产工具要比木器更为高效。
叶安也是有私心的,他想看看寻常的铁匠是否能打造出高质量的铁器来,这对以后发展属于自己的产业非常重要。
培训还在进行的时候,信陵坊的改造也在进行,之前这里几乎已经被荒废掉,坊间的排水明渠惨不忍睹,街巷也是坑坑洼洼,一看便知是常年没有人在意而造成的荒废。
垃圾堆积如山,碳灰随处可见,残羹剩饭倒是没有多少,但马桶里的污秽之物却是沾在了明渠的边上。
枯木,断壁,碎石组合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没有一丝想要进入其中的感觉。
这样的环境是不成的,要成为一座商业街,哪能没有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甚至是觉得惬意舒服,高大上的环境?
于是叶安便带着葛善书以及信陵坊的各家壮劳力开始了“大扫除”,干净整洁是最基本的要求,不光街巷要干净,店铺要干净,还要有供路人休憩的地方。
叶安穿着短襟,带头搬运断壁前的碎石,并且想办法用这些碎石修补残垣断壁,然后再用自家的牛车把垃圾全部拖走。
连叶安这位堂堂的开国侯都这么做了,谁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葛善书是响应最快的,他本就一个人,没有家人的拖累,现在一心想着的便是把信陵坊变成东京城中极好的坊市。
寻了东市的石匠把量好尺寸的石板运了过来,众人一起合力把石板铺设在明渠上,只是在各家院墙的边上留下一处倾倒废水和污秽的地方,再用石墩子给围起来。
枯萎的树木被挖出来扔掉,眼下还是冬季除了松树外便没有绿色的树木了,但树坑却是要留下,等着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移栽上能结果子的树木。
崔长发利用几天时间,按照叶安的图纸打造出长长的木条,他不知道要作何用,而严老栓也打造出了叶安所需的带着特殊弧度的铁架子。
于是只需要简单的操作,叶安如同变戏法似得把木头和俩个铁架子组装起来,一条卖相极好的长椅便出现在街巷的边上,而且长长的的椅脚被插入了地下起到了稳定的作用。
此时再回首看看街巷,信陵坊的百姓们已经认不出这里是他们每日都走的那条街巷了,依旧坑坑洼洼的路面但干净的让人不忍破坏。
路边是收拾好的门户,街边是每隔几步便有的精美长椅,往日里难闻的气味不见了,只有冬日里寒风带来的清新空气,还有几家准备开张的小食铺子飘出的香味。
卖布偶的孙家铺面已经在墙上开了一处铺面,木板上满是憨态可掬的布偶和精美的藤球,显得别有趣味。
别说是叶安,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街巷一定会成为东京城中独一处的地方!甚至会成为超过东市,西市的存在!
第三百六十八章信陵坊的吸引力
环境理论在大宋同样适用,即便是几天时间也能看出信陵坊百姓的改变,他们每天都会习惯性的洒扫自己家门前的街道,谁家若是敢在门前随意倾倒垃圾,必定会遭到邻人的喝骂。
这已经不是破坏自己家的“风水”,而是在破坏整个信陵坊的发财的机会,当经济利益这种最直接的利益被连接起来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陋习都无是无法容忍的。
短短几天时间,信陵坊已经变了个模样,这几天每日来卖面汤的吴扁担都被这里的变化给惊呆了,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走错了路。
眼前这哪里是那个破落的信陵坊?简直比南讲堂巷更为干净整洁,更为注重邻里之间的公序良俗!
他甚至能坐在街巷中的长椅上放下自己的扁担歇歇脚,搁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几乎这里的每家每户都在准备营生,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手艺,连卖布偶和藤球的人家都出现,这些精巧的手工艺品让原本来赚钱的吴扁担生生的付出了整整一个早晨的辛劳所得。
走的时候却瞧见孙家居然开始上新货了,且是那种东京城中贵的要命又只是官宦之家才会买的揎气皮球。
皮球上的皮子干净的不像话,还能清楚的看见多个黑白两色的面拼凑在一起,一个孩子正在边上一拍一拍的,不用说若是被那些闲散的衙内瞧见了,定然是要买上几个的。
连吴扁担自己都觉得这蹴鞠球儿漂亮的紧,何况是那些整日痴迷蹴鞠的衙内和闲散汉?!
但当他看到另一家铺面把门板拆下来的时候,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待瞧清楚之后,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冯三娘家原本是做缝补生意的,唯一卖的就是那些布头做成的抹布,汗巾之类的东西,最多也就是给人缝缝补补衣裳,打个补丁而已。
穷苦人买来了新衣服都要在肘、肩位置上打上补丁,为的就是更耐穿些,连吴扁担的肩膀上的补丁当初还是冯三娘给补的。
可现在看看?她家的铺面里的衣裳哪还有什么补丁?敞亮的门面一排排的摆放着缝制好的成衣,都是用竹管穿好的挂在墙上,而且样式周正的不像话,有些则是别出心裁的在做成了吴扁担根本没见过的夹袄模样。
看着缝制上毛料的立领,吴扁担单单是瞧见了都觉得暖和,冬日里能有这样一件衣裳,自家娘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吧?
虽然赚的钱不多,但吴扁担还是挑起了扁担上前打听了价格:“冯家大姐,你这夹袄如何卖的?”
冯三娘笑眯眯道:“原是吴扁担啊!怎么要给自家娘子寻件衣裳?可惜了,我这铺子今天不卖衣裳,若是你想买,还需等上几日嘞!”
“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买东西的道理?怎生是瞧不起我这卖面汤的苦哈哈?!”
听了冯三娘的话茬,吴扁担立刻便有了埋怨,往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一片的面汤都是他来送,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伤人。
谁知冯三娘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便分生了,这信陵坊哪家的面汤不是你挑过来的?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嘞!敢不记得你的好?可别说是我家,便是整个信陵坊大大小小一十八家铺面今日都不做生意!”
这下反倒是让吴扁担晕了,大大小小十八家铺面,这信陵坊的人家都是怎生了?谁不知这里都是破落户,谁来这里买东西啊!
只能呐呐道:“这是为何?好好的生意不做,是打算喝西北风嘞!?”
冯三娘捂嘴笑道:“哪里的话,还不都是叶侯发的话?说是这几日单单开门洒扫铺面,就是不做生意,待他发话了俺们这些人家才能开铺子呢!”
一听是叶安发的话,吴扁担好奇道:“怎生要听侯爷的?你们这些铺面都成了云中郡侯府的产业了?!”
冯三娘摇了摇头:“非是叶侯的产业,而是与侯府立了契,俺们这些人家都是从叶侯那得了手艺,每年要给叶侯四成的利钱,若是亏了全算他的,多赚的便是自家多得!”
听了这话吴扁担吓了一跳:“吓!叶侯连衣裳都会做?还是女子的成衣?!”
“呸!想的什么腌臜东西,这可不是叶侯教给俺们的,是郡君的手艺,那一双妙手在纸上画了画,便是一件漂亮的衣裳,俺冯三娘见过不少的衣裳,也给家中缝制了不少,可从未见过那些漂亮周正的样式,你自己瞧瞧,这墙上有一件是你在别家铺面里见过的?”
吴扁担啧啧称奇道:“还真是嘞!寻常的成衣铺子本来就少,还都是咱们这些穷苦人穿的短襟衣裳,大家大户的谁买成衣?都是扯了好料子回去寻自家的缝补婆子量身子做的嘞,妥帖的紧!你们家这些衣裳也不量尺寸,如何的卖出去哦!”
冯三娘撇了撇嘴:“你知道甚?这些都是按照大小罗列出来的,总有你家娘子能穿的,若是不信过几日带着自家娘子过来,保准穿上便走!告诉你,信陵坊中的成衣铺子不下四五家,每家都能试衣裳,只要你带着婆娘来,就没有不合身的说法!”
吴扁担将信将疑,随即开口道:“那你们这些铺面什么时候开张啊!”
冯三娘微微皱眉道:“侯爷说没几天了,但具体是哪天俺还真不知晓,但侯爷却说只要开张,来的人必定会塞满整个巷子!”
吴扁担挠着头的走了,他不懂为何云中郡侯能夸下这等海口,毕竟是投了钱和手艺的,若是不挣钱那可就亏大发了,那般精明的人儿万万不会做这等傻事…………
挑着自己的热面汤,吴扁担带着羡慕之意离开了信陵坊,这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信陵坊,嘿这般漂亮的街巷……是个人心中怕是都难免有嫉妒吧?
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奇怪的是居然有些人已经得了消息,开始逐渐的聚集过来,而且都是三五成群的来到信陵坊瞧新奇。
来个一两波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前几日自己就瞧见信陵坊热热闹闹的在收拾,只是突然有这么多的人来,也太过匪夷所思了,难道他们都知道信陵坊的变化?不该啊!
但等上了南门大街他便知道这是为何了,一辆兰桂坊的花车走过,车厢上不再是那些鲜艳的花球,而是换成了一块布条,上面写着什么吴扁担不知晓,但那些漂亮的清倌人却在说着兰桂坊的改变,当然还有其中各家店铺的介绍。
什么“巧手孙娘子,藤球、皮球、和布偶;北巷严铁匠,铜鼓,铜壶和锄头…………”
一家家店铺在这些清倌人嘴中用简单易懂的白话词调说了出来,虽然没有什么优美的语感,但清脆的话音和朗朗上口的词句让人一下子便记住了信陵坊。
且不光是兰桂坊的花车,还有车马行的那些牛车、小轿上都是贴上了斗大的字写着的短句,虽然吴扁担依旧不认识,但他却知道这些字同花车上的字是一样的。
有识字的人在边上不由自主的给人讲着上面写的是什么:“腊月二十五信陵坊坊市开业,左面写的是:迎八方客物美价廉,右边的是:欢四海人童叟无欺!”
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小小的信陵坊怎生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与东市西市叫板?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有不少人都在往信陵坊去,吴扁担愣愣的眨了下眼睛,便立刻挑起自家扁担往信陵坊最近的云中郡侯府而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饥饿营销
这几日信陵坊更加热闹了,无数的百姓跑过来瞧热闹,只是瞧见各家店铺中的东西便走不动道,精美的成衣,漂亮的藤球玩偶,精巧的家具器物,以及各家铺面中飘出的香味,那叫一个让人垂涎三尺。
但这些都是让人惊叹的地方,最让人惊叹的是信陵坊的街巷,东京城中哪有这般干净整洁的街巷?
才刚刚进了巷口,便能瞧见里面的别有不同,精美的长椅,平整的街面,还有一些小石头堆砌成的花坛,只是眼下花坛中还没有种上花草罢了,可谁都知道,只要开了春,便立刻会有鲜艳翠绿的花草被种植进去。
各家的店铺门前都被挂上了红灯笼,更有趣的是临街的墙壁上还用黑色的颜料画上各种各样介绍店面中所售物品的图样。
只是大家伙不知街巷中间竖起的木杆子是做什么用的,为何是一个木杆上面还有一根弯曲的横杆?
越是在这街巷中转的越久,便越能发现这里的不同,一道明渠就在街面上流淌,只是这明渠并非是各家排放污秽之物的地方,而是一道长长的石槽,清水便沿着长长的石槽源源不断的流过来,最后最后流到了暗渠之中。
聪明人已经想到,这是用来洗手的水,但所有人都在好奇,水是如何流到这明显高于路面不少的石槽中呢?
顺着街巷往前走便能瞧见流水的秘密,原是信陵坊在汴河边上架起了水车,水车上的竹筒在源源不断的向石槽中流淌,清水便是从这里来的。
这样的景象让人大为惊奇,说是东京城中的独一处也不为过!
建设的奇思妙想和精美的街巷让见惯了东市、西市腌臜模样的东京百姓如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候店铺中的吆喝声才传来,但却并非是寻常那般的卖吃食,而是提供了一种叫打折的扑买。
很简单,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上元节,信陵坊的商铺开始打折,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便宜三成售卖,但只限于寻常的小吃食。
水煎包,锅贴卷子和那些酥饼汤饼皆是如此,还有一家居然是在卖鱼头,大大的鱼头在锅中用油和蒜煎的金黄,那股子迷人的香味顿时便让许多人走不动道了。
谁不喜欢干净整洁的地方?
这样的街巷看着便是舒坦的,于是便有聪明人去了张寡妇家买了一壶不错的酒水,再去寻了那些卖小吃的人家买了不错的吃食,坐在长椅上便与三五个友人谈笑风生。
这样的场景促使更多的人呼朋唤友而来,原本看着还挺宽敞的信陵坊街巷立刻便拥挤了起来。
人都是趋同的,即便是对信陵坊中买卖并不感兴趣的人,在看到身边的人都去信陵坊之后,自己也会怀着好奇心,或是随大流的去看看。
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叶安和秦慕慕两人都预料到了这一切,可信陵坊的坊众们却没有想到,他们自认为这里曾经是破落户聚集的地方,谁能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成为东京城百姓争相前来的地方。
出乎他们意料的局面使得那些没有开张的人家心急如焚,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错失良机啊!
只不过没有叶安发话,谁家也不敢擅自做主,毕竟产业和买卖都是来自侯府的,事实也证明,眼前来之不易的一切都是听从侯爷安排的结果。
终究是有人忍不住了,几家人一起寻了葛善书请他带着大家去侯府寻侯爷商议一番,能否提前开业?
叶安和秦慕慕正在前院的小楼上看着街巷中的情况,见葛善书带着一群邻人来了,便相视一笑。
他们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但计划好的事情不能改变,那些买小吃食的商铺和他们不一样,口味这东西唯有吃过了才知道,才能下次再来,试营业有着非常好的推广效果。
而成衣,布料,木器,铁器等店铺却是不同的,他们买的东西只要在店中一试便知,只要款式新颖,价格不是太过离谱,那就会留下顾客。
没有必须要进行打折和让利优惠,这反倒是让人产生心理落差,信陵坊是高中低端都有汇集的店铺,这是叶安从消费理念上刻意制造的差距。
待众人到了侯府,叶安便已经与秦慕慕坐在院中等候,大大的长桌被铁牛和王帮搬了出来,萱儿在上面摆上了些糕点和茶树。
若是放在原先她可不会这般热心的招待邻人,早已见识过世态炎凉的她并不喜欢这些靠着侯府的人,但现在不同了,在秦慕慕的引导下她知道了这些人都是与侯府立契的,都是侯府产业的一部分,他们的店铺就是侯府的店铺,他们赚钱就是侯府赚钱。
那自然也就该好生招待,毕竟地主对佃户也是要有些情义的不是?何况侯爷一项在坊中有着好名声。
名声看起来不重要,但在东京城中却是代表一个人一户人家最重要的说明。
秦慕慕告诉过她,名声对侯府来说甚至要比钱财还重要,以后侯府的产业大了,要开大的店铺,那就必须要有名声才能立足在东京城中不是?
给每家的主事人倒上了茶水,萱儿便站在了秦慕慕的身边,叶安不由得暗道秦慕慕的教育非常成功,眼下的萱儿已经从读书认字到了礼仪得体思路清晰的程度。
“咳咳……诸位前来所为何事本候已经知晓,诸位便不用说了,听本候给你们好好说说!”
瞧见众人一边喝茶一边搓手的模样,叶安便轻咳一声开口,这反倒是要比让他们开口要好得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占据了主动。
在一群人期待的眼神中,叶安缓缓开口道:“诸位也都瞧见了,这信陵坊中有多少人,但这都是暂时的,本候相信越是到年关人便会越多,但现在距离年关还有几日!诸位都是东京城的老人,该知晓腊月二十五才是街面上人最多的时候,且本候买的广告…………哦,也就是在兰桂坊花车和车马行的牛车小轿上贴的告示上便定下了日子,若是提前开张,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做生意讲究的便是诚信待客,说了腊月二十五开业,便是腊月二十五开业!”
“已经有人去铺子里看货打听价格了,还有不少要当场买下的,甚至还有愿意加钱买下的,这…………”
徐娘子有些不甘的开口,秦慕慕却笑道:“这可算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你们的店铺照样开门,虽说不卖东西,但你们完全能借着这机会给客人介绍你们的东西啊!再告诉他们腊月二十五才能开门售货,一来图一个吉日,二来也好把货物中的瑕疵再翻找一遍,至于担心客人到了日子不来,那倒是杞人忧天了,到时候来的客人只会越来越多嘞!”
秦慕慕的话一语道破众人心中的担忧,没错,他们就是看着眼前的人潮,担心自己不卖东西之后,腊月二十五的时候人反倒是不来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什么叫饥饿营销,在没有接受过各种营销手段熏陶的大宋百姓这里,饥饿营销无疑是最好用的一种效果。
给人家详细的介绍了货物的品质,材料,做工,甚至是价格,就是不卖,让他们在腊月二十五来买,到时间必定是生意火爆,说不定会形成一种洛阳纸贵的情况。
到那时候,信陵坊的商品就不光是商品那么简单,甚至能成为一种炫耀的资本,而在营销学上,最成功的贩卖就是贩卖客人的自尊感,也就是虚荣心,当商品成为一种象征甚至是地位的时候,那可就比单纯的贩卖感情更为成功了。
第三百七十章丐帮的组织架构
腊月二十五还没到,信陵坊开设坊市的消息便在整个东京城都传遍了,不光是在内城,外城的百姓甚至几乎都知道了。
原因无他,在于叶安做足了宣传工作,宋人不懂的东西在后世已经被玩烂,东京城中的牛车小轿,甚至是车马行中鲜见的马车上都被他买了广告位。
另外还让东京城中的乞丐们帮着散播消息,当然这种散播方式也是有偿的,但让叶安没想到的是,那些车身上的广告居然不如乞丐来的有效果。
乞丐散播消息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准确率高,普及率高,原因无他,并非是所有人都是识字的,相反即便是在大宋这个识字率很高的朝代,能认识绝大多数常用字的人也只是少数。
东京城还算是文化水平较高的都城,但也只是比地方州府的识字率高一点而已。
甚至连那些在大相国寺边上做调版印刷的小作坊老板居然也都是不识字的,有些字他们认识,但有些他们只知道模样而已,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做生意,不会读又怎样,不知其意又怎样?只要按照稿件印刷便是,谁管文章中说的是什么圣贤之言,佛经中讲的是什么慈悲为怀?天大地大都么有填饱自己的肚子大!
秦慕慕让葛善书随机从前来信陵坊的人中做了回访,她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乞丐的效率非常高,而且传达的清楚,甚至有许多夸大和夸张的程度,但这就是广告的效应啊!
什么是广告?从字面解释便是广而告之!并且还要有抓人眼球的作用,而这些乞丐描述中的信陵坊,简直成为脱离东京城“低级趣味”的一出至雅之地,甚至连热闹的南门大街都不能与之相。
至于万姓交易,是不错,但大相国寺门前的万姓交易可是每月才举办那么几次,除了西域商贾的东西外,其他东西也都是寻常能买到的,哪有信陵坊中的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货物来的博人眼球?
谁不知道东京城的乞丐是消息最灵通的人,他们不光遍及外城,连内城之中也不在少数,于是叶安便很快减小了在车辆上投放的广告,转而开始用这些乞丐充当“宣传机器”。
不光广告效应非常好,甚至还非常的便宜,只需要寻到丐头,用为数不多的钱便能雇佣这些乞丐整整一天。
怕是后世的那些资本家,都要赞叹这个时代对劳动力压榨的水平之高令人望尔项背。
但在东京城的乞丐眼中,叶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对于别人来说费力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毫不费力,他们只需要散播些消息,便能得到不错的报酬,甚至连乞丐们都认为云中郡侯就是个傻子。
就算是做好事也不需这样的奢侈吧?
散播消息本就是乞丐们的“特色服务”,不过与乞丐的这次接触后果,叶安也发现,事实上这些乞丐非常的有利用价值,而并非是人人不愿沾染的存在。
东京城中发生的事情,最晚知道的永远是官府,百姓都比他们先一步得到消息,至于衙役却是比大大小小的帮派要晚一步而已,否则他们如何破案?如何在官老爷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至于最先知道消息的,永远都是那些躲在角落里寻常人不愿接触的乞丐。
别小看他们的存在,只要想获得事情的第一手资料,去寻那一片地方上的丐头,永远能获得你意想不到的答案,甚至比官府更为详细。
当然,乞丐也是属于东京城中盘根错节势力的一部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定会有规矩,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规矩永远存在,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遵守。
丐帮虽然松散,但在叶安眼中他们还是有一定组织架构的,他们与无忧洞有联系,与鬼樊楼有联系,甚至与各地的地上地下组织都有联系。
至于管理方式更是让叶安惊叹,非常简单完全没有影视作品中那么复杂的香堂护法之类的,每个地区有一个丐头,这些丐头之间都没有从属关系,也没都没有需要负责的人,他们只对丐帮这个组织负责,而乞丐只需要对自己拜入的丐头负责就行。
在叶安看来,这样的组织架构必定会发生剧烈的矛盾,因为地方上的利益吞并和人心的贪婪是无法约束的。
但事实恰恰相反,各个地区的丐头极度遵守乞丐之间的规矩和利益划分,若是有一片地区的丐头遭遇的意外,或是老死,病死,其他地区的丐头不会去侵吞他的势力,相反而是会从他们这群乞丐中重新选拔一个能维系乞丐利益的丐头出来。
或是本地乞丐一起推举,或是有其他丐头推举,但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从内部选拔出替代者。
这种微妙的平衡和为了集体利益的良性循环而出现的搞的标准,在叶安看来已经非常接近于某些组织架构。
这恐怕才是丐帮能够长久存在的原因吧?
眼下当叶安需要在东京城中全面利用丐帮来推波助澜的宣传时,这些乞丐居然在最终决定后推举了一位总丐头来与叶安商谈。
好在因为葛善书年轻的时候在东京城中混迹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也是比较了解的,他对目瞪口呆的叶安和秦慕慕解释道:“侯爷,夫人,其实这总丐头并非是丐帮的主人,丐帮没有主人,想要一统丐帮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死了,且绝大多数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瞧见叶安与秦慕慕听的入迷,葛善书忍不住微微有些得意,叶安更是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道:“这总丐头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
葛善书笑了笑:“别说是侯爷您了,连我都是仅仅听说过而已,据说这总丐头只有在丐帮面临大事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是丐帮中的一众丐头们亲自推选出德高望重的人来充当,在事情结束之后,总丐头也就没了这身份,还是回去当寻常丐头了,为的是放止一家独大的局面出现,之前那些个有野心的丐头,也都是因为当过总丐头,以为自己能够发号施令了,这才给自己招来祸事的!”
叶安微微点头但边上的秦慕慕皱眉道:“不应该啊!若是如此最少他手下的乞丐应该听他的啊!”
不用葛善书解释,叶安便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贪婪,别看丐帮规矩不多,也大多是为了整个丐帮去考虑,可人心最大的弊端便是贪婪上,寻常是没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干掉丐头的,眼下他要打着统一丐帮的旗号独树一帜,这不正是干掉他的最好机会吗?而且就在丐头打着旗号的同时,杀他的乞丐也会打着为了丐帮规矩不受破坏的旗号,这时候谁杀了他,谁就是下一任丐头的最好人选了!等同于杀一人而毫不费力的上位,傻子才不知该怎么做!”
葛善书佩服的看着叶安,原本还打算卖弄一下学识的他不由得赞叹道:“侯爷当真是一语中的!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丐帮眼下已经没有人敢再提这是了,甚至连总丐头都选的少了嘞!眼下若非是侯爷要与丐帮商量钱财大事,也不会有总丐头的骨头贴送到您的府上!”
秦慕慕在得知这东西是什么之后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这是一块骨头,准确的来说是一块人的小臂骨做成的类似于朝笏一般帖子。
叶安把玩手中白的发亮的骨头贴,从质地和包浆上来看,最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算是丐帮中类似于“打狗棒”一般的东西,代表了总丐头的身份。
第三百七十一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乞丐其实是汉家文明中非常古老的一个行当,虽然看似卑微,但在抱团取暖之后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
尤其是在东京城这个三教九流都聚集的地方便更是如此了,如果说无忧洞和鬼樊楼代表地下世界的黑暗力量,那乞丐和大小帮派就是在地上世界存在的黑暗力量。
别把丐帮想象的有多么高大上,行侠仗义根本就不是人家的行事准则,只是在后人的想象中被可以美化了而已。
整日在赤贫状态中为了求生而挣扎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太高的道德标准,即便是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组织架构,但依旧是为了求存而不得已制定的规则罢了。
曾经对武侠小说的幻想在看到东京城中的丐帮模样后彻底灰飞烟灭,这些人乞丐早已被划分了阶层,年老体弱和孩童从事最简单的乞讨,而更多的青壮年则是在从事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甚至与无忧洞勾结起来拐卖人口对半分赃,还有些则是做一些泼皮无赖都懒得做的事,婚丧嫁娶的人家最怕的便是遇见这种乞讨之人。
他们往往是葬礼上哭的最惨的人,甚至比自己父母去世哭的还要惨,当然若是他们有父母双亲的话。
至于遇到喜事的人家,那更是宁愿舍了钱也要把这些人给安安稳稳的送走,一来是怕晦气,二来则是担心他们闹事,这些尘埃之中的人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要是不给钱,他们就算溅你一身的污血也要把这大喜事的婚宴给搞砸了。
连命都不要的人你如何同他们讲道理?至于告官……那更是不用想的,开封府根本就不会去管这种事!
葛善书作为东京城的老土著,又是在街面上混迹过的人比谁都清楚丐帮的本质,从的话中叶安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你是在东京城中,就必须同这些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势力打交道。
即便是你想做一个乞丐,也必须加入到丐帮之中,若是想自立门户或是单独做个“安静的乞丐”,不出意外你第二天一早就会被运尸体的板车拉出城外送到乱葬岗中埋掉,运气好说不定还会有一张破草席裹着。
葛善书不出意外的还是作为中人来负责此次谈判,没错,总丐头居然把自己的身份提高到了能与叶安这个开国侯直接对话的程度,所以在叶安眼中便是一场谈判,只是这一次他占据了主动。
日上三竿的时候总丐头罗青山在葛善书的引领下独自而来,在瞧见他的模样后,叶安一度怀疑是自己眼睛有问题,甚至准备让铁牛用扫帚把眼前这个胖员外模样的人给赶出门去。
挺着个大肚子,腰上是一条成色不错的革带,身上居然还套着一件直缀的燕居服,你大爷的!就这模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左第二厢的丐头?
但他还真的就是,葛善书说的明明白白,他就是左第二厢的丐头,手下管着从东大街到录事巷,从南门大街到宋里门大街中大大小小五百多个乞丐。
这数量委实不在少数,何况信陵坊就在他的势力范围之类,让他做总丐头前来平谈判自然是再适合不过的。
罗青山瞧见叶安狐疑的目光,呵呵一小笑便把腰间的革带系的更紧了些道:“侯爷莫要惊诧,小的就是给您地上骨头贴的总丐头,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递上骨头贴嘞!”
叶安笑了笑便坐下,接过王帮递过来的汤婆子给笑道:“这么说本侯还要觉得庆幸了?本就是寻你们散播个消息,何须这么大的阵仗?”
说完便把手中的骨头贴丢了过去,罗青山伸手抄住,郑重的把骨头贴放在额头念叨了些什么,这才收回到怀中道:“侯爷这话说的便是小瞧自家的生意了,我丐帮多少也算是东京城中的大帮派,侯爷若是需要我等岂能不重视?
您想要咱们散布消息,那便是找对了人,只是罗青山此次前来可不单单是同侯府商量价钱的,还要与您说说这规费该如何定才算是妥当嘞!”
“罗青山,之前你寻我的时候可没提这话,怎生连侯府的规费都要收?你丐帮的胆子现在可以同义气帮一般的大了?同他们叫板?!”
罗青山的话一出,站在边上的葛善书便立刻变了脸色,他之所以应了罗青山的话给他递来骨头贴,就是因为侯爷用得着他们,现在却反变成要缴规费来了,这让他今后在叶安面前还如何做人?!
罗青山笑了笑道:“唉!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初你在牛栏街的时候可是我帮你解的围,今日就当是你还我这人情了。”
说完便毫无畏惧的盯着叶安道:“侯爷,信陵坊坊市开张必定会引来大量的客人,您总不希望整天有肮脏的乞丐在那里转悠吧?这可影响买卖嘞!”
“你威胁我?挺好的……你们还真当东京城是自己家了?明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还非要做这般鸡蛋碰石头的事来,本侯给了义气帮的规费是为何?自然是为了保我侯府买卖的平安,别说是本侯,便是信陵坊的坊众也都交了规费,你觉得义气帮的人会让你们来破坏这里的买卖?”
叶安的话轻飘飘的,但却是抬出了义气帮作为威胁,反正是花钱雇来的人,怎么用都不算过分。
谁知罗青山却是哈哈大笑:“侯爷说的好,但我等又不是来故意恶心人的,只是哪里人多便去哪里,乞丐可不都是这般吗?若是义气帮要打杀我等这些乞丐,那便聚集而起去往开封府告官!一个俩个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数百个乞丐去了开封府,您觉得体恤百姓,仁德治下的天家会做何感想?”
叶安惊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胖子,没想到他罗青山还真有点本事,能想到借用官府的力量对付义气帮,看来他的大脑壳中装的也并非都是脂肪,还有那么一点小智慧啊!
要知道汉家王朝和官府最怕的就是这种法不责众的行为,本就是乞丐这种可怜人,再聚集起来,整天围着开封府哭爹喊娘的叫冤,便是王臻也受不了。
且消息传到朝堂之中,到时最不好看的必定是自己这个云中郡侯,至于脸面…………乞丐有脸面吗?
无论是王帮还是葛善书都是脸色一变,虽然知道罗青山的话是在耍无赖,但却也是事实,但可惜叶安并不吃这一套。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乞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脸皮,也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丐帮确实可以用这种无耻的手段逼本侯就范,但放心,本侯也不会让你们轻易得逞,在本侯眼中规规矩矩出力的人合该赚钱,想要无耻手段来骗取财富的,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罗青山知晓了叶安的态度,叉手唱了一声肥喏便道:“既然如此,那侯爷可就不要怪罪小人无礼了,青山依旧水东流,侯爷后会有期!”
叶安没有理睬罗青山,而是转头把汤婆子扔给了愤怒的铁牛喝止了他动手的打算,继而若无其事的对葛善书道:“此事错不在你,本候还需你跑一趟义气帮,告诉他们从今日开始,每年信陵坊赚取的净利分出半成给他们,只需要让信陵坊不见一个乞丐便可!”
叶安的话无疑给了刚刚转身离去的罗青山以当头棒喝,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告诉他,从今往后信陵坊不再是丐帮的地盘,也不要想着来这里耍无赖,你要耍可以,但却要同义气帮一较高低!
“恶人自有恶人磨!”秦慕慕听着萱儿传过来的话,喃喃低语,只不过她口中的恶人不是义气帮,而是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