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乔家
这东西其实沈红俏见过，不过是在当上特种部队战术医生之前。
她的家乡就有这种弯月形状的糕点，叫做月亮糕，也是这样的糯米皮和芝麻馅，白白的糕皮外面还撒着几颗黑芝麻，看上去讨喜又开胃。
她指着那月亮糕说：“都给我包起来吧。”
面对这么个包圆儿的大客户，老板娘开心地找了个油纸给她利索地包了起来，往前一递说：“谢谢小姐，一共二十文。”
沈红俏已经数好了钱，一手拿着钱，另一只手正要去接糕点。
这时候却突然横插出一只带满了珠翠和金饰的手，抢走了老板娘手上的糕点。
“诶，你这人怎么抢人东西啊？”被抢了东西，还是食物的沈红俏特别不高兴，厉声呵斥道。
只见那抢人东西的，是一个五官清淡，打扮艳俗的姑娘。
她盯着满脑袋开花一般招摇的头面，仰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说：“我怎么抢你的了？我是从老板手里买过来的！”
“你怎么不是抢，这东西是老板要递给我的，我钱都准备好了！”沈红俏摊开一只手上的二十文钱。
那姑娘冷哼一声，从身侧的钱袋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了老板的摊子上：“我也给钱了，这马蹄糕就是我的了。”说完还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沈红俏真是快气岔气了，她指着姑娘的鼻子就开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抢了别人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是你买的？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对方显然是没遇见过这么会骂街的，她一时语塞，结巴了半天才指着沈红俏的围帽骂道：“哼，你个穷酸鬼带这么个东西是为了遮丑吧！丑八怪穷酸鬼，没钱就活该你被抢！”
沈红俏把围帽一掀，露出真容来瞪着眼珠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老板娘见她们都在自己摊子前对骂起来了，急忙出来劝架，捧着那锭银子说：“这位小姐，这最后的马蹄糕的确是那位小姐要的，下次还请您请早吧。”
周围有人被这热闹吸引过来，看见老板都出来说话了纷纷指责那庸俗姑娘，说她财大气粗欺人小姑娘。
在没人注意到的一个巷子口，一个身穿鸦青色官服的男人正双目幽深地盯着沈红俏。
庸俗姑娘身边带着的两个高大的丫鬟这个时候派上了作用。
她们驱赶着看热闹的人，边赶边说：“你们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还敢这么出言得罪？”
“是谁啊？”有那好事的，就想看个究竟。
那丫鬟胸脯一挺，头一昂：“我们小姐是乔家的嫡小姐，乔憬然乔老板的掌上明珠！”
围观的人一听她是乔家的嫡小姐，乔憬然的女儿，顿时就不敢做声了。
毕竟他们别的不知道，但是乔家还是清楚的。
这些年，乔家在京城的生意越做越大，大到酒楼珠宝行，小到布庄针线铺，乔憬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是京城里有名的富庶人家。
第一百零七章 银甲侍卫
加之，乔憬然的二妹乔惠然又是大将军沈建文最得宠的小妾，生下了沈家的长子。
因此，有沈建文做靠山的乔家没有平头老百姓敢招惹。
老板娘见这抢东西的人竟然是乔家的小姐，顿时气势也矮下去一截，她虽然知道打开门做生意的就讲究一个诚信，但是这乔家也不是她一个卖糕点的能得罪得起的。
眼见老板面露难色，沈红俏也不想让人为难，收起了自己手里的铜板，转身正准备离去。
可谁知，下一刻，从人群后走出来一个身穿铠甲，腰侧配剑的侍卫。
他挺直了摇杆往那儿一站，就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能够当街抢夺别人的东西，还不快把马蹄糕速速还给这位小姐？！”
擎苍接了齐凌夜的指示来帮沈红俏“做主”，他尽量挺直胸膛站的威武，希望能够给未来王妃留下一点儿好印象，不住地往沈红俏那边张望。
乔家的小姐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语气颇为不善，瞪着眼珠子就骂：“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摘本小姐的事情。”
她一向飞扬跋扈习惯了，根本没把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沈红俏往沈家小姐上想，更没有想过这侍卫是摄政王府上的。
可她身后的丫鬟却是见过世面的，扯着她的衣袖说：“小姐，这侍卫着银甲，看着不像是普通侍卫，只怕是哪位王爷府上的！”
这丫鬟还只以为擎苍是哪位郡王府上的，也没往摄政王亲卫上联想。
沈红俏见这人不停地冲自己挤眉弄眼，还以为他是个想要图表现的登徒子，正欲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他说：“我家主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托我给沈二小姐带句话。”
一听他这话，沈红俏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来：“你家主子？”她可不认识养得起侍卫的人。
若要说唯一一个她拿捏不准的，就是那晚她救过的那个神秘男子，从他给的玉佩就能看出来此人非富则贵。
“是，我家主子说了，沈二小姐的救命之恩他铭感五内，将来一定好好报答，只是那玉佩是家中长辈恩赐，还请二小姐方便一二，将玉佩归还。”擎苍这时候还不晓得，齐凌夜让他要的玉佩其实是太后赐给他的护身玉佩。
沈红俏闻言笑了：“这可不巧了，玉佩我没有带在身上，还请你的主子改日自行来取吧。”
果然，这侍卫身后的主子就是那晚她救过的那个男人。
“我们主子还说了，玉佩不着急还回来，所以您无需挂怀。”擎苍说完齐凌夜交代的最后一句后之后，便离开了。
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去，却并未看见谁家府上的马车又或者仆从，也许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侍卫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就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沈红俏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发愣的一主二仆笑道：“难得有人愿意为我说句公道话，这马蹄糕你是放下还是怎么的？”
第一百零八章 哪家小姐
那乔家小姐经过丫鬟点拨，知道刚刚说话的侍卫都不是乔家能招惹得起的，遑论他身后的主子，指不定就是哪位郡王家里的。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侍卫对面前这个衣着简朴的姑娘的称呼。
“他刚刚称呼你做沈二小姐，还没请教你是哪家的小姐？”
和她相对而立的沈红俏一笑，搞了半天这位蹭沈家的势力作威作福的乔家小姐还没搞清楚她是谁。
她双手一抱，扬了扬下巴说：“我家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比不得乔家家大业大。”
乔家小姐以为她是怕了自己，又或者出自小门小户，神色再次倨傲起来：“那当然，我们乔家可不是一般的门户能够比得上的。”
沈红俏接着问她：“哪敢问您是哪位乔家小姐呢？”
“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乔家嫡次女乔银珠！我姑父是沈大将军，表姐沈念香是京城第一美人，我父亲是京城第一富商乔憬然，我哥哥还是第一才子乔嘉才！”乔银珠似乎对于自己的头衔很是自鸣得意，眼珠子都快到脑袋顶上去了。
众人对她的说法不敢苟同，只怕这么多个第一都是她自封的。
殊不知，沈红俏这是在套她的话，这个拎不清的乔银珠什么都说出来了。
说了半天，沈红俏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告诉她。
乔银珠也不算太笨，看着但笑不语的沈红俏很快反应过来，眼珠子瞪的牛大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小女不才，沈建文次女沈红俏。”她淡淡地看了乔银珠一眼，看着她的表情从自鸣得意，到不知所措，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地尴尬。
旁边有那看热闹的起哄了，指着乔银珠笑道：“哈哈哈，这可真是李鬼遇上李逵，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沈家嫡女呢！”
这种话有了一个说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渐渐地，抱着看笑话的人多了起来，他乔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笑话两句就随便抓人报官吧。
见风头不妙，乔银珠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她扯着嘴角，挤出笑容，把手里的马蹄糕双手奉上道：“沈姐姐，我年纪小不懂事，还希望你别跟我计较，这马蹄糕还给你。”
沈红俏也不真的计较，伸手接过马蹄糕，另一只手就又从荷包里数出二十文钱放到了乔银珠来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后者见状歪着头看她，一脸不解。
“我可从不占人便宜，这马蹄糕的钱我给你了。”沈红俏娇笑一声，说完就带着丫鬟离去。
乔银珠在原地气得跳脚，她白白丢了一锭银子却没买到马蹄糕，偏偏她还拿对方无可奈何。
丫鬟劝她：“大小姐，您别跟那姓沈的一般见识，毕竟在大将军府里，若论得宠哪位比得上表小姐呢。”
另一个丫鬟也说：“是啊，大小姐，您要是真的气恼，倒不如去拜访一下表小姐，说不得您还可以出了这口恶气。”
听到这里，原本还在跳脚的乔银珠眼珠一转。
第一百零九章 害怕
只见她顽劣地笑着点头：“好，我就让娘亲带我去见见表姐，让她帮我出气！”
最终还是得到了马蹄糕的沈红俏心里还是觉得皆大欢喜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要出面帮她，还要用还玉佩这么蹩脚的借口，不过她还是承他的情。
浓浓的芝麻香气隔着油纸都阻拦不住，刚坐上车连车帘都还没放下，沈红俏忍不住打开油纸包，用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芝麻的香气混合着砂糖的甘甜一瞬间在口腔中迸发开，软糯弹牙的糯米给这道风味糕点带来不一样的味觉体验，甜而不腻。
瞬间被美食治愈所有不愉快的沈红俏眯起了眼睛，还用舌头舔去唇边沾上的黑芝麻，一脸的意犹未尽。
隔着人山人海外，站在巷子口的齐凌夜见着那双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漏跳一拍。
这一刻，他只想让那双眼睛继续亮下去。
得了好吃的，沈红俏自然不会吃独食，她敢在午饭回了大将军府，把马蹄糕分成了两份，一份中午吃了饭以后吃，另一份拿给沈雨辰带着去书院吃。
一开始沈雨辰还不太乐意，觉得这是女孩子吃的东西，他一个男子汉怎么能吃这么甜的东西呢。
可是中午饭过后，他就吃了那么一个，就彻底沦陷在黑色芝麻馅的味觉刺激之下。
真是太好吃了啊！
见自己熟悉的味道能够被娘亲和弟弟喜欢，沈红俏心里也很高兴，油然而生一种归属感。
就在这时候，京城三十里外的八角亭，沈建文行军至此，终于停下了脚步打算在此驻扎歇歇脚。
这次皇上急召他回京，圣旨上并没有具体说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心里已有隐隐的不安。
按照常理，驻军的军营不会随便更换带兵将领，除非是情况特殊，否则一旦将领变动则军心涣散，到时候却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情。
他自接到圣旨之后日夜难安，反复思索觉得自己在驻军期间并无错处，只能先按照皇上的意思回京述职。
沈建文这次回京只带了家兵二百轻装简行，目的是尽快回到京城面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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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久到京城？”他站在牛皮营帐外向篝火伸出手，让熊熊燃烧的烈火温暖自己的身体。
长随兵抱拳礼上前答道：“回禀将军，多则三日，少则两天。”
对于这个回答，沈建文说不上满意与否，只是离家数月不曾回家过，不知道顾霓裳的情况如何了。
还有付姨娘肚子里怀的胎又是否安稳。
之前在府上发生的事情，竟然是被沈老夫人和乔姨娘一手隐瞒了下来，丝毫未透露给沈建文半分，他就还在期待付姨娘肚子里即将出生的自己的孩子。
眼看着沈建文就要回京，大将军府上又出了事情。
这几天，沈红俏总觉得府上的人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不像是敬畏或者忌惮，倒像是害怕。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人害怕到人人躲着的地步。
第一百一十章 奇怪
就连葳蕤庭里伺候她的丫鬟见着她都有些奇怪。
一开始她忙着查回春堂的事情，并未在意，可是那日她从外面回到了家里，却发现自己屋子里连一口热水都没有的时候发了脾气。
沈红俏二话不说把葳蕤庭的丫鬟婆子召集到一起，顾霓裳还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叫起人来了。
她就坐在正屋里，大门打开，看着雪地里站着的一排下人冷着脸：“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不为别的，我就想问问，平时负责烧热水上热水的是什么人。”
过了许久不见人搭话，沈红俏喝了口顾霓裳舞里的热茶说：“行，既然没人说那就一起站着吧，站到有人说为止。”
顾霓裳裹着一床毯子坐在她身边，紧张地问她：“悄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红俏也不避着院子里的人，用她们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娘，您平日里对待下人宽厚，她们今天就敢欺负到我头上来，现在是没有热水，明天是不是就要学翡翠和玲珑那对丫鬟的？！”
“什么？你屋里竟然一口热水都没有？”顾霓裳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只要涉及沈红俏和沈雨辰的，她总是格外计较。
别说没有热水喝，就是短一口吃的她都要心疼半天。
之前在偏院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让沈红俏过了。
思及此，对于沈红俏的做法，她就没有了异议，只是揣着铜炉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着。
院子里的众人见平时最好脾气的夫人都不说话了，顿时觉得不好，纷纷朝一个丫鬟投去目光。
随后，一个年纪偏大的丫鬟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欠身道：“回，回二小姐，今日是奴婢负责上热水的。”
沈红俏也不看她，就问：“为什么我房里今日没有热水？”
那丫鬟还想狡辩，搓了搓手弱弱地说：“二小姐，你记错了吧，我在您屋里放了热水的。”
“撒谎！”沈红俏把茶盏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惊得下人们一个个缩脖子低头。
“事到如今还想要狡辩？既然这样，那就发卖出去，不准再进府里来了！”她说这话也就是做做样子威胁一下罢了。
可这还是吓住了那丫鬟，她知道没有比将军府更好的去处了，卖出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至少在这儿没有苛待下人的主子，每个月还有份例拿。
她满脸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声哀求：“二小姐，二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下次一定小心当差！”边说边磕头，直把个额头上磕出鸡蛋大小的红印子。
沈红俏看着也是触目惊心，她本就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并非要存心折磨人，挥挥手让她赶紧起来。
丫鬟感恩戴德地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地站在那儿，又听她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去给我添热水的？说实话，否则一样是发卖的下场。”
这回不敢欺瞒了，丫鬟唯唯诺诺地就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祥
原来，最近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沈红俏是个不祥之人，邪祟附体，谁沾惹上了都要倒霉。
还说上次那个从府里逃跑的道士其实是道行没有沈红俏身上的妖邪高深，所以被打跑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不知道当天集福堂发生的事情，加之这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统统信以为真，觉得沈红俏就是个妖邪，不论谁和她有关系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一个人说一嘴，到了最后，沈红俏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精怪，更有甚者说她天天半夜里点着灯就是在吃人，吸人精血，还说她屋子床底下全都是白骨。
沈红俏听完抚掌大笑。
直笑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背后起鸡皮疙瘩。
“所以，这就是你不敢进我院子的原因吗？”沈红俏用手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捂着肚子对她说。
丫鬟不敢说是，也不敢撒谎，只是把脑袋深深地埋进胸口。
顾霓裳听了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无稽之谈，若是二小姐真是你们嘴里的邪祟精怪，还留得你们到这时候吗？你们说她房里全是尸骨，又何曾见过府里失踪不见一个人啊！？”
她一向是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可这些荒唐的事情偏偏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是冲她女儿身上泼的脏水。
饶是泥人还有三分脾气，顾霓裳这也是真动气了，果然这些人跟沈红俏说的一样，得了三分颜色就开起了染坊，竟然还敢编排主子，这样子的丫鬟下人放在谁家里都要处理掉的。
葳蕤庭里的人，自从顾霓裳嫁过来起，就没见她发过脾气，现在这语气是十分严厉了，一个个三缄其口不敢说话。
她又说：“从前不对你们的小错误加以苛责，是我体恤你们做下人的不容易，都是娘生父母养的，谁家里还没个心疼的人？可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我的底线，二小姐这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吧？”
明明是病刚好还在修养的人，可顾霓裳温润的声音却听起来让人振聋发聩。
几个丫鬟婆子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觉得自己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放着这么好的主子不尽忠伺候着，反倒把人给得罪了。
其实沈红俏拿着热水做借口，目的之一就是让顾霓裳看看这些下人们的真面目。
想要以后在府里日子好过些，还是需要她自己立起来啊，何况她还是戴罪之身，没能脱去一个被冤枉的罪名。
二来，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虽然有日子没理事了，但顾霓裳收拾起人来却也十分利索，那个犯了错的丫鬟被赶出了院子去做杂务了，其他嚼舌根的下人都罚了一个月的月银以示惩戒。
等人处理完，她的精神气也下去了大半，让沈红俏陪着正在床上半躺着。
“俏俏啊，你受委屈了。”
良久，顾霓裳拉着她的手说了这么一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发脾气
沈红俏反倒笑开了颜：“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们要害你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趁着现在我能处理就处理了，等到爹回来了咱们再一并好好整治一番。”
提起沈建文，顾霓裳的眼神中带着些犹豫，嘴上却说：“是啊，等你爹回来就好。”
沈红俏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沈建文真的有心，就不会只是轻飘飘一封家书回来，一笔带过几个字。
但是顾霓裳总是不死心，觉得或许是他人在军营忙不过来呢？
沈红俏知道，这谣言的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事情就和她预料的一样，大将军府里谣言四起，甚至外面也开始议论起来了，因为这说法是从沈府里传出来的，所以街头说八卦的人们都觉得只真不假。
可是外面议论沈红俏的流言，不过过了一上午，就被另一则丞相家的那位独子豪掷千金赎了青楼头牌给盖过去了。
散播流言的始作俑者正坐在自己闺房里气的够呛。
“这个叶承勋真是坏我好事！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这还要我怎么去做下一步的计划。”
沈念香坐在自己的梳妆镜前，镜子里的玉面美人神色狠戾，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自己憎恶的人拆皮扒骨、饮血吃肉。
茉莉端着一盏茶过去，轻手轻脚放在她手边。
那茶，沈念香看都没看一眼，顺手就拂在了地上，上好的青玉茶盏就这么碎了一地。
“废物！”她呵斥一声，瞪住了被惊住的茉莉一眼。
后者不敢触霉头，可是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又犹豫了，苦着一张脸想要求饶：“小姐，奴婢......”
可是不解气的沈念香又怎么会放过她，眼睛眯缝着：“你不跪是不是？”
茉莉毫不怀疑，要是她现在不听她的，等待自己的只会是更加凄惨的后果，她抿着嘴唇横下心，双腿一弯跪了下去。
膝盖处的皮肉本就薄得很，这么轻轻一跪，就有殷红的血液在地上蔓延开来。
沈念香瞧着倒是高兴极了，兀自盯着茉莉大汗淋漓，咬着嘴硬撑的样子悠悠地说：“既然乔银珠办不成事情，那我就不稀罕她帮忙了，我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她彻彻底底消失。”
这么自言自语的状态，让饱受折磨的茉莉越发觉得恐怖。
“行了，起来吧，今天晚上不用你当差了，让百合跟着我吧。”沈念香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看都不看地上带着血迹的碎瓷片子。
茉莉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外间伺候的丫鬟见到茉莉一瘸一拐，还满腿是血的样子只低着头装作看不见，她自己推开门搭子走了出去，却硬头碰上了刚取了点心回来的百合。
刚看她一眼，百合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急忙把手里的食盒放到一边，上去搀扶住茉莉满眼盛着心疼说：“大小姐又发脾气了？”
茉莉疼的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借着她的力道支撑着身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热情
百合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叫了个丫鬟出来把食盒拎进去，自己先扶着茉莉回了庑房。
茉莉和百合是从小就贴身伺候大小姐的，她们跟着沈念香一起长大，原应该是最亲近的丫鬟。
可是随着沈念香年岁渐长，她在人前一副大家闺秀，温婉可人的模样，可是背后却经常用一些折磨人的手段来搓磨这对小姐妹。
尤以茉莉被伤的次数最多。
百合替她把裤腿挽到膝盖上，看着不停地往外涌出鲜血的口子，迅速伸手从床头拿出了常备的伤药，把褐色的药粉一点点洒在伤口上，然后又用自己怀里的干净帕子捂上，包扎好。
可是没过一会，那血竟然从帕子上透了出来，显然是血没止住。
再揭开手帕一看，原来是血流的太多，把伤药给冲开了，百合只能再一次重复上药的步骤。
等到终于把血止住，她也哭了。
“这，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百合嘤嘤地哭泣着，却被茉莉一把捂住了嘴。
“可千万别哭了，等一下大小姐看见了不高兴，你又得挨一顿罚。”
终于，百合止住了哭声，她这才放了手，脸上戚戚然：“咱们做奴才的，哪里有那么多选择和期盼，你千万记住，事事要听大小姐的，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瑟缩了一下。
百合扶着她，让人躺下之后，自己独自回了西厢房伺候。
发过脾气的沈念香表情显得轻松很多，正在对镜梳妆的她从镜子里看到百合进来，就把手边的丫鬟打发了：“你来帮我梳头，一会我要去祖母那里。”
被点到的百合迈着步子，上前利索地为她梳了个垂鬓双环髻，戴上几颗东珠和粟玉做的发饰就往集福堂去了。
齐凌夜这边刚下了早朝，就看见擎苍等在自己车架的门口，还不等他开口他就自行汇报道：“王爷，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叶公子和那位名妓的风流韵事已经让十个说书的日夜不停说上一个月。”
“做得不错。”齐凌夜盯了他半天，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上了车。
他觉得奇怪，这些屈才的小事情从前擎苍是万万不会去做的，这次怎么这么热情？
跟在车侧的擎苍心里暗爽，我的快乐王爷不懂。
集福堂里，自从上次摔了一跤，沈老夫人这些日子还有些昏昏沉沉，把日常的行礼问安她都免了，还好有“万金油”，她才能睡得安稳些。
这时候她照例让李妈妈给她按摩着。
却听见外面丫鬟传话，说是大小姐过来请安了。
她还有些破不耐烦地说：“不是说了免了请安了吗？怎么又来了？”
李妈妈在她身后偷笑：“老夫人，大小姐这是挂念着您呢。”
或许是听了她的话，觉得这是沈念香的孝心，沈老夫人摆摆手说：罢了罢了，让她进来吧。”
于是，沈念香在丫鬟的带领下，身后跟着百合进了沈老夫人的卧房。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祖母为先
一进来，她就闻到了“万金油”的那股独特的味道，抬眼一看，果然老夫人榻边正放着那个小瓷瓶呢。
她上前一步盈盈拜下：“孙女来给祖母请安了。”
“行了，你起来吧，来集福堂是有什么事啊？”其实沈老夫人是很疼爱沈念香的，只是这个时候身上不爽利，所以没什么耐心跟她说话。
这就像是有人养猫养狗了平时再怎么像对待亲儿子闺女一样的疼爱，但是自己生病的时候，却不想搭理是一个道理。
沈念香并没有因为她言语中的不耐烦而显露一丝不悦，反而温婉和顺地走上前关切：“祖母这是还头疼吗？需不需要孙女帮您按一按？”
沈老夫人摆摆手说：不必了，我有这‘万金油’就好了！”
她像是丝毫不受影响，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些诚恳说：“呀，看来这‘万金油’真是好东西啊，二妹妹也是有孝心，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祖母用，只是不知道这一瓶能用多久？”
这话等于说到了沈老夫人的心坎上。
“万金油”虽好，可是不易得，这一瓶已然快见底了，她还没想到办法怎么跟沈红俏再去要一瓶的。
见她面色不愉快，沈念香似是察觉自己说错了话，用帕子捂住嘴：“祖母，是不是孙女说错什么了？”
“唉，”沈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推开了李妈妈的手，“你没错，只是这药油就快没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弄下一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瓶。”
“既然这药油是二妹妹弄的，那祖母何不去问问她？”沈念香故作天真地说着。
李妈妈却笑了，小心翼翼收好瓷瓶道：“奴婢的大小姐呀，要真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当初沈红俏拿着药瓶来的时候，只说是在外祖父的箱子里拿的，那箱子原本是顾霓裳的陪嫁，说来是不应该拿出来的。
“可是，孙女觉得，既然二妹妹是沈家的嫡女，又是祖母的亲孙女，自然是是要以祖母为先呀，就像我和姨娘一样。”
沈老夫人只觉得听了一句窝心的话，连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真。
她招了招手，让沈念香在自己床塌边坐下。
“你和你娘自然是不一样的，她是我侄女，你是我亲上加亲的孙女，都是自己人我信得过，可是老二的娘却是个拧巴性格，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沈老夫人苦恼地摇摇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夫人是正室嫡妻呢，我倒也想孝敬祖母，可惜我没那个本事。”她笑容殷切，让沈老夫人看着很是受用。
“没关系，你有那个心思就好。”
可是下一瞬，沈念香话锋一转。
“其实，祖母想要长长久久地能用上‘万金油’也不是没有法子，除非......”
“除非什么，你说！”现在只要能让沈老夫人用药油，她什么都舍得出去。
沈念香笑着用帕子捂住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沈老夫人听罢却皱起了眉头，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这，这能行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怂恿
“怎么不行，孙女听说她最近跟夫人要了那药箱子，不就是成了她的物件吗？”沈念香说得理所当然，浑然看不出她在算计的模样。
沈老夫人其实心动了，可是又踌躇犹豫。
毕竟这事情说出去不好听，她沈老夫人竟然觊觎亲孙女的东西，还是儿媳妇的嫁妆。
犹犹豫豫之下她又躺回了床上：“我都不能确定有没有那所谓的方子。”
“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沈念香还在怂恿，“要知道收益的可是您啊，这方子拿到了手，您不仅可以拥有用之不尽的‘万金油’，说不定还能把这药方倒卖一手，夫人的陪嫁不就有个药铺子吗？在那里卖一定能赚不少钱！”
沈念香知道，沈老夫人最是势利眼，只要是跟钱挂钩的事情，她就一定沉不住气。
就见她说完没一科钟，沈老夫人就闭着眼睛开口了：“行了，我知道了，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念香了然一笑，她这是心里有成算了，不想在自己面前露出本性。
她配合地告退了。
她一走，沈老夫人就从床上爬起来，拉着李妈妈商量。
“你说这主意怎么样？”
李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奴婢觉得不怎么样，好歹二小姐是您亲孙女，您去要一瓶药油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做什么非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她不解。
可是沈老夫人又不能直接告诉她，她是冲着房子能卖钱去的。
顾长顾长卿的箱子里可不止这一样药，一个方子，就算它每个方子只能卖一百两，十个方子就是一千两了。
相较于沈建文一年三百两的年俸已然是一笔巨款了。
沈老夫人心里已经暗自决定，一定要把那箱子弄到手，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沈红俏还不知道，她的箱子被人惦记上了。
自从要到了箱子和回春堂的地契之后，沈红俏就把东西扔到了空间里暂存。
她也发现了，那箱子里的东西也没办法无限复制的，看来只有空间自带的东西能够复制，而箱子只是顾长卿为了以防万一才留给顾霓裳的。
现在她人正在回春堂里，手里拿着那两枚乌鸡白凤丸准备当堂对峙。
此刻正是整个回春堂客人最少的时候。
其实自从回春堂落入沈老夫人手中以后，它的生意是一落千丈，来人越来越少，虽然行医者医人不得恃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但是平常百姓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想要来看医生也不来回春堂来，这药铺子马上要倒闭了，就不是正常现象了。
她大大方方地走进店内，喊一声：“掌柜的。”
掌柜的抬头一看门口还是上回那个小姑娘，手里拿着金丸银丸，原本笑容满面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掌柜的俨然没有上次的热情。
沈红俏把手里的药往前面一推，说：“我要来退药，你这全是次药！”
掌柜的眼睛一鼓，胡子一吹，抖动着自己的眉毛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仗着自己的身高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威胁：“小姑娘，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顾院首的药铺里造次？”
沈红俏觉得，他应该是经常拿这一套说辞吓唬人，普通百姓不敢招惹跟“官”字沾边的，连皇城门口的守门卫兵都要绕着走，更何况是能够出入皇宫大内的太医院院首。
可她沈红俏又不是一般人，立马瞪了回去，手里稳稳地拿着两盒药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退药！”
见她态度如此强硬，掌柜的嘴角直抽抽。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来硬的了！来人呐！”只听见他一声令下，就从柜台后头的侧门里窜出两个高大的壮汉。
大冬天里，两个壮汉还穿着短打，可见其身体精壮。
“把她给我扔出去！”掌柜手指着沈红俏说道。
沈红俏见状哂笑：“掌柜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把药退了，我可以不追究你冲撞我的责任。”
掌柜的也觉得见了鬼，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头在他面前口气这么大，他呲着一口黄牙唾沫横飞：“废什么话！”
两个壮汉立马伸手去抓人。
可是四只粗壮的手全都抓了空，等到壮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身后。
他们又转过头想要逮住这只小老鼠，可是又是眼前一花，人又不见了。
就这样，在这狭窄的药铺子里，沈红俏把两个壮汉逗得团团转，直到两个人最后累瘫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掌柜的拼命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真的见了鬼，这身手也太轻巧了。
来硬的不行那就继续怀柔政策。
他眨巴着眼睛，又换了一副面孔走上前：“嘿嘿，这位小姐，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高抬贵手。”
沈红俏也不回答，只是拿着手里的药递过去。
掌柜的接过之后，又从柜台后面摸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说：“小姐，不是我不通融您，而是本店有规矩，售出的东西概不退货，要不我给您换上这两丸，一样奏效的。”
而沈红俏接都懒得接，偷梁换柱的把戏她见过一次了，就不屑继续跟他耗下去。
“这蜡丸封得不行，一看就知道药发霉了。”沈红俏两根手指头捏开了完好无损的蜡封，里面的药丸正覆盖着一层白色的霉菌。
“你推荐我和生虫的杜仲一起吃，难道不知道乌鸡白凤丸和杜仲相克？”她又走到柜台前拍了拍那堆已经卖出去一半的生虫药。
“藏银子的暗格我也知道在哪里，里面不少钱吧？”说到这里，就要把手伸到柜台后面去扣那个暗格的挡板。
掌柜的箭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动作，眼神中充满了吃惊和恶意：“你到底是什么人？今天是来砸场子的不成？”
沈红俏一边朝门口走着，一边轻言满笑地说道：“我啊，不是别人，就是这回春堂的老板！”
此刻，回春堂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吃瓜群众
她心里叹气，天底下最不缺的果然还是吃瓜群众啊。
里面不乏有从前回春堂的回头客。
一个农妇打扮的大娘手里挎着个篮子凑上前来，指着她问：“小姑娘，你手里的是回春堂买的乌鸡白凤丸吗？”
沈红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点点自己的脑袋，一副无辜受屈的模样冲那农妇说：“是啊，大娘，我买回家还没来得及给我母亲吃，就隔着蜡丸闻到了一股好重的霉味呢。”
农妇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她扒开身边的人群，三步并两步迈上台阶，指着那掌柜的对沈红俏说：“我跟你说，可别来这家回春堂买药了，全是以次充好的！还什么顾院首的药铺子，我呸！顾院首都故去多少年了，你们还有脸拿着人家做幌子招摇撞骗！？”
“大娘，听您这么说，您是上了几回当了？”沈红俏接着诱导农妇。
“可不是嘛，去年我家里那位伤了腿，跑到这里来看，就是这个掌柜的，一张口就要五两银子的诊金，我们家是城郊种地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见我拿不出钱，他就刻意敞着我丈夫的伤口不给他包扎！”
农夫义愤填膺地说着当时的种种情形。
果然和沈红俏猜测的一样，这掌柜的已经是偷惯了嘴，平日里对着那些来看病的病人都是能骗一两不拿三钱。
有了这个农妇做例子，越来越多的街坊邻居都站出来，说出了自己在回春堂的遭遇。
什么明明只是磕磕碰碰了一下，想要来那些消肿祛瘀的药，却越治越严重最后烂了一整片肉的。
还有同样是买了乌鸡白凤丸回去补身子，却越吃越亏的。
桩桩件件都被掌柜的只手遮天瞒了下来。
沈红俏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他，看他还有什么花招把式。
那掌柜开始并未把她放在眼里，可是见沈红俏出手不凡，又口口声声说她就是回春堂的老板，他心里也犯了嘀咕，正打算遣一个药童去乔府问问情况，却不想他还没动作就被她拦住了去路。
“怎么，掌柜的想跑，不承认？！”
沈红俏把人硬按在这里，又让受过坑骗的人说出自己的遭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回春堂继续开下去。
一家药铺子最重要的就是诚信，现在的回春堂可以说是臭名远播，如果不能让这掌柜的和他背后的人接下这锅，那她外公的心血，娘亲的陪嫁就会毁于一旦。
掌柜的也不愿意和他硬来，他脸上挂着笑，嘴里说：“这位小姐说是我回春堂的老板，可有凭证啊？”
“哼，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柜上的伙计竟然连自己家的老板都不认识！”那农妇翻了个白眼，一口啐在掌柜的脚边上。
掌柜的被气够呛，伸出一根手指头，阴阳怪气地说：“我，我不跟你们这些贱民计较，等我们老板来了你就知道好歹了！”
“哦，原来掌柜的竟然还有自己的老板，那我倒要看看，这位背后的老板是个什么人物？”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作证
沈红俏如何不明白这人就是在拖延时间，刚刚她拦住他的那会功夫，早就有一个药童悄悄溜出去了，只当她没看到，可是她耳朵好使得很。
说完，沈红俏顺势就往看诊的桌子前面放着的椅子一坐，大有不走的架势。
她今天是一定要把回春堂收回去的。
那农妇离得近，听她自称回春堂老板，也觉得事有蹊跷，索性也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片刻后，一辆不慎奢华的车架来到了回春堂前。
沈红俏冷哼，这人还真是知道遮掩，不用挂了自己府上牌子的马车，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车上慢慢走下来，眉眼中透着一股子让人熟悉的感觉。
妇人走到门口，瞥了那农妇一眼，也没搭理她，径直往回春堂里面走。
掌柜的一看能主事的主子来了，殷勤地上前打招呼：“哎哟，老板娘您可来了，这小丫头在这里胡闹呢，先是说要退药，然后又说这回春堂是她的！”
沈红俏也不起身，仍旧在椅子上端方得体地坐着。
妇人见状倒先沉不住气了，掐着腰就指着她说：“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竟然敢在这里随意冒充老板，真不怕我拿你去见官吗？”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占了人家的产业还强词夺理说是你的？”其实沈红俏一开始以为来的会是乔姨娘，却不想来的是个眼熟的妇人。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也对。
乔姨娘身为沈建文的妾室，自然是不可能随意在外面行走的，唯有把这铺子交给其他人打理，而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她娘家的亲眷。
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惧意，那妇人哂笑道：“天大的笑话，我还需要跟你解释我是谁吗？”
“你连你是谁都解释不清楚，还想白占我家的便宜？没关系，你不告诉我，我来告诉你！”
说着，沈红俏站起身面对门外的看客：“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做个见证，众所周知，这回春堂是前太医院院首顾长卿大人的薄产，自他故去之前就作为嫁妆交给了他的女儿顾霓裳打理，我倒想知道知道，您是顾家的哪位亲眷，又或者说您就是沈夫人本人？”
妇人根本不知道沈红俏给她挖了个巨坑。
话赶话说到这里，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她想着顾霓裳不常出来见人，索性先冒充一把将这个节骨眼度过去再说。
于是胸一挺，脖子一扬说：“没错，我就是沈夫人，你知道了还不速速离开，省的我拿你交由官办！”
她自认为装得是极像的，可是却把沈红俏逗笑了。
后者笑得前仰后合极没有形象，就差满地打滚来表示自己的欢乐了。
这行为让妇人和掌柜的心里都打起了鼓，莫非这女孩认识沈夫人不成？二人对视一眼，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看她穿着打扮都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撑死算个丫鬟，就算她见过沈夫人，也肯定只是个人微言轻的角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冒充
有了这想法，妇人很快又硬气起来，她端着姿态指着笑得肝颤的沈红俏说：“来人，把这疯丫头给本夫人拉到官府去！”
“慢着！”沈红俏上气不接下气地扬扬手。
妇人以为她是认怂了，得意地笑着：“哼，知道害怕也晚了，本夫人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
沈红俏没搭理她的废话，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这个妇人说：“你知不知道，沈夫人顾霓裳身上可是有诰命在身的？你又知不知道，她是几品诰命啊？”
那妇人只当她是垂死挣扎，她怎么会不知道顾霓裳的诰命身份呢，当初皇上的册封圣旨下来的时候，她刚好在将军府做客，可是一同接了旨的。
“那本夫人自然知道了，本夫人是堂堂三品诰命淑人，享朝廷俸禄！”
“既然知道还有胆子冒充诰命夫人，冒充朝廷命妇是死罪你又可知道？”沈红俏唇角漾起一丝微笑。
这话问倒了原本趾高气昂的妇人，她万万没想到沈红俏是在这里等着她。
“这，这......”一顿话说得她气结，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掌柜的见势不妙，挺身上前厉声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夫人不是外命妇？污蔑命妇也是重罪啊！”
妇人被他的话点醒，急忙附和道：“就，就是，你有什么证据？”
沈红俏向前走了两步，行至药铺正中央独身往那里一站，双臂敞开说：“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两人都被她的行为看笑了，掌柜的揣着手上下打量沈红俏：“哎呀，就你这德行，还是最好的证据？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地上神佛啊？”
“我是沈建文沈大将军和沈夫人顾霓裳的女儿，沈红俏！”她字字铿锵有力地说出来。
光是听见“沈红俏”三个字，那妇人就已经站不稳了，扶着丫鬟的手腿打颤，掌柜的眼神瑟缩表情凝重，似乎是在考虑沈红俏说的话的真实性。
这时候，一直坐在门口的农妇开口了，指着沈红俏说：“诶，我就说看着这小姑娘眼熟嘛，你不就是昨天在王麻子糕点铺子前面和那个叫什么，乔银珠的小姐吵架的那个沈二小姐吗？”
越来越多昨天在糕点铺看过热闹的人都认出了沈红俏，指着她说就是沈家二小姐。
而沈家二小姐除了顾霓裳的女儿不做他想，人家亲生女儿都站在这里了，她还能不认识自己娘是谁？
那妇人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就撞到了枪口上，药铺子没保住不说，还担上了冒充朝廷命妇的罪名，那可是是砍脑袋的死罪啊，她直觉眼前一黑两条腿直发软，丫鬟也没扶住她笨重的身子就这么跪坐在地上。
而掌柜的把心一横，扯着嗓子就上前扑倒，想要抱住沈红俏的腿却被她一个闪身避开。
他也不气馁，继续自己的哀嚎：“哎哟，二小姐啊，小人有眼无珠，都是，都是这个乔夫人尤氏指示小人在药铺子里做手脚啊，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第一百二十章 免费
尤氏没想到这掌柜的这么快就反水了，一双肥手指着她双目圆睁：“你，你这个叛徒......”
沈红俏却知道，这二人不过一丘之貉，至于这个乔夫人，难怪她看着眼熟，她应该就是乔银珠的生母，乔憬然的夫人。
说来，这人还是乔姨娘的嫂子，不过放在她这个沈将军的嫡女面前的确是不够看的。
她没搭理药铺子里哭天抹泪的二人，而是继续对外面看热闹的说：“各位，我娘亲嫁到了沈家之后，就把家里的嫁妆全都交给了我祖母沈老夫人打理，可是老夫人年事已高，所以又交予了乔姨娘，却不想她串通自己娘家嫂子，竟然把这药铺子当成了敛财的工具，还让我母女二人蒙在鼓里。”
说着，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房契地契，展示在众人面前：“这里是回春堂的房契地契，我向各位承诺，以后回春堂再也不会出现店大欺客、以次充好的事情，我会继续继承外祖父的遗愿，让回春堂成为治病救人的地方。”
“好！说得好！”
门外众人听见了纷纷叫好。
可是这还不够，沈红俏转身走到了柜台处，几个药童和刚刚的壮汉见着她瑟缩着退后几步。
她哼笑一声，从算盘边上抽出一摞纸张，又用毛笔在每一张纸上都写下一个罗马数字。
随后来到众人面前，扬起手里的一摞纸：“凭着我手里的纸，可以免费来回春堂看诊一次，抓药一副，这是我作为回春堂老板的一点心意，各位笑纳。”
一听说是免费的，人群一窝蜂就想上前抢，之前帮着沈红俏说话的农妇从她身前拦住众人主动维持着秩序。
沈红俏见状，干脆把一摞纸全都塞进她怀里，任由她分发。
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必然会让铺子损耗很多钱，但是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个钱的问题她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现在名声是挽回来了，接下来就该处置处置这回春堂养了十数年的蛀虫了。
如果不是沈红俏这次明察暗访，说不定还拿不到掌柜的和尤氏的把柄，那两枚乌鸡白凤丸还大剌剌地摆在台面上呢。
她先指挥那两个壮汉打手，把尤氏和掌柜的送去官府。
尤氏自然是不肯的，哭天抢地一顿挣扎，可就是挣脱不开，被硬押着送去了衙门。
倒是那掌柜的，只说想要沈红俏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干什么都行。
可是沈红俏却不屑搭理他，挥了挥手让人一并带走。
这两个人走了，药铺子里就清净了许多，剩下一个上了年纪的郎中和三个药童。
四人有些警惕又有些畏惧地看着面前的沈红俏。
后者也不想为难他们几个，一看他们这样子估计也只是被剥削压迫的伙计，她让这四人一起坐在柜台边，她自己则在柜台里面，搭着矮几一样一样地清点占满整面墙的药柜里的药材，一边说：“你们想留下来的呢，就留下来，不想的我会给你一笔银子做遣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