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条件
每一个条件都是精准以及必要的,少了任何一个,对于她当下的处境都是极为不利的。
提出了条件之后,沈红俏就不做声了,静默地坐在椅子上给对面的容貌潋滟男人考虑的时间。
也是这时候,她才真正仔细地看上他几眼。
不得不说,这皇室的人,天潢贵胄养尊处优的就是不一般,不论是气质也好,相貌也罢,都是一顶一的人中龙凤,哪怕就是扒去他这一身五爪金龙黑袍,穿上布衣扔在人堆里,也是顶顶好看的风流公子。
沈红俏不是轻易就会被人的相貌外表所动摇的人,但是她看着对面的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端着茶盏凑近薄唇边,剑眉星目之间有着几分凌厉和煞气,却又不乏一点勾人的蛊惑,真真是红颜祸水。
虽然她不觉得“红颜祸水”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有什么违和的,但是放在他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不是贬义的,而是这个词还不够,不能淋漓尽致地形容和描述出他的俊美。
这么一号人物,加上王爷的身份加持,妥妥的高富帅啊,沈红俏心里暗想,暗恋他的女子应该能站满这一整个王府。
就在她走神到爪哇国的时候,齐凌夜也在观察着她。
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呢,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一手好医术,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命令擎苍去查她的底细,如果身家清白倒是可以为他所用。
在齐凌夜心里,只要是又才干的人,就不拘泥于性别,能为他办好事是要紧。
可是如今,这小姑娘越发让他觉得兴味。
经过了几日仔细养着,好似脸上多了些肉,原本凹陷下去的面颊和眼眶也圆润起来,但这并不阻碍她那一双睫毛扑朔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还记得在那条繁华长街上,小姑娘坐在自己的马车里,脸颊一鼓一鼓吃马蹄糕的模样。
那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这样亮晶晶的。
齐凌夜心想,原来她只要心愿达成了,眼睛就会像这样发亮的吧,那她这眼神是对她提出的条件势在必得了?
其实,她说的那些条件在齐凌夜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对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就起了一丝恶趣味,总想要看看自己不答应她这双眼睛会是什么反应。
“这条件一和三嘛,本王倒是好答应,不过你这索要报酬......”说到一半,齐凌夜不说了,不错眼地盯着沈红俏,看她的反应。
谁知,沈红俏不仅没有黯然或者失落的神色,反而更加来劲了:“王爷不必担心啊,条件二咱们好说,你按照我治疗的病的严重程度和用的药珍贵程度来收钱不就行了吗?”
她这是给齐凌夜埋下了好大一个坑。
这病严不严重是她说了算的,用的药也都是取自她的空间独一无二,最终的裁量标准还是在她沈红俏的手上,何况这人是个堂堂王爷,估计也不会跟她计较这区区的几百两小钱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成亲
一想到未来有狮子大开口,从此迈上致富道路的可能,沈红俏的眼神更加热切和兴奋。
齐凌夜被这热情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他没想到本就存了戏弄的心思,结果小猫没逗成,反倒萌得自己空了血槽。
于是,他也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既然沈二小姐都这么坦诚了,本王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这三个条件本王答应了,但是你也要应下本王的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沈红俏心想,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要求估计也严苛不到哪里去,于是还没听他说就答应了:“王爷只管说就是,我没有不答应的。”
被蒙在鼓里的沈红俏没看见,齐凌夜嘴角闪过的笑意:“好,沈二小姐果然爽快,本王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还指望从他这里赚钱呢。
二人之间的合作就这么定了下来。
齐凌夜就起身亲自带着沈红俏往清芷榭那边去了。
临到门口,沈红俏突然在身后问了一句:“还没请教王爷名讳?”
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的齐凌夜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齐凌夜,凌霄花的凌,夙兴夜寐的夜。”
沈红俏听得在嘴里默默念叨这三个字。
却不知这飘飘忽忽的呢喃声落入齐凌夜的耳朵里,让他在寒冬腊月的时节浑身火热心头发颤。
清芷榭跟秋水洲距离并不算近,为了宁婉音的病情,齐凌夜直接让人用软轿抬着沈红俏跑。
半夜微风吹过,沈红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也不禁在想,他要自己诊治的到底是什么人呢,竟然还住在这府上,不会是王妃娘娘吧?
那王妃娘娘看见自己会不会误会什么呢?
为了提前做好准备,沈红俏忍不住问轿子边上同行的齐凌夜:“王爷,成婚了吗?”
这直白的问话让抗轿子的两个侍卫忍不住一个趔趄,沈红俏就觉得轿子晃了一晃,但很快又恢复平稳的进度。
齐凌夜盯着轿夫问她:“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沈红俏笑的不遮掩:“哈哈,我怕一会要我治病的是王妃娘娘,那我一个女人冲撞了人家不好嘛。”
这听在齐凌夜耳朵里就是借口。
这小姑娘好好的打听他有没有结婚,莫不是对他有意思?
再一想起刚刚她低声叫自己名字那一瞬间,伟大英明的摄政王在深更半夜赶路的时候脸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情绪的变化,压低声音道:“本王年纪尚轻,尚未定下亲事。”
这么一说,沈红俏也放心不少。
至少不用害怕到时候冲撞了王妃娘娘,人家借着枕头风,让齐凌夜一刀砍了自己,那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侍卫轿夫的脚步很是轻快,不过瞬间的功夫就到了清芷榭门前。
沈红俏从轿子上跳下来,刚一落地脚步都还没站稳,就忽见一道黑影朝她扑了过来。
“救星啊!”
秦隶一看沈红俏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王爷口中救人的小姑娘。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救星
心情格外激动,只想拉着人讨教当初那个针脚到底是怎么缝合的。
沈红俏被这人吓了一大跳,正准备扭头就跑,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至少一米八九个头的身影。
看着他绣着金龙纹的黑袍,沈红俏知道这应该是齐凌夜。
没想到他站起来比坐着的时候看着还要高啊。
背后沈红俏在感叹这人吃什么长这么高的,齐凌夜冷眼瞪着扑过来的秦隶:“小命不想要了?”
秦隶不曾想,王爷竟然这么护着这个小姑娘,一时间也不敢再随意动作,抱着手弓着腰退到一边。
沈红俏便顺利地,在秦隶的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在齐凌夜的护送下,在擎苍暧昧的眼神之下,走到了正屋门口敲响了房门。
趁着门还没开,齐凌夜退后一步说:“我就不跟你进去了,里面的那个侍女叫做流云,是丹阳郡主的贴身侍女,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她。”
她半蒙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王爷真是洁身自好,避嫌到这种程度的嘛?
正想着,门打开了,里面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鹅蛋脸上写尽了憔悴的女子打开了门。
见到门外两人,流云先给齐凌夜见了礼,就听对方说:“这位是本王专程请过来的女郎中,让她给郡主看一看吧。”
看着年纪不过十二三、个子小小的沈红俏,流云有些犹豫,这么小个丫头能给郡主看病吗?
可是宁婉音的病情却由不得她这么犹豫,流云一咬牙一跺脚点了点头,想着既然是王爷请过来的人,那总归有她的用处。
沈红俏对齐凌夜一颔首,就跟着流云进去了。
紧闭的房门再次关上。
沈红俏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她在鼻子前扇了扇问流云:“流云姑娘,你们这屋子里都不通风的嘛?”
流云神色怪异地看向她:“郡主身体孱弱怎么能着风?到时候着了凉,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可沈红俏实在受不了这股淤滞的药味,自己把窗户推开了,推开之后还说:“病人在病中更加需要新鲜空气,你这么闷着她是会闷坏的!”
“是吗?”流云表示怀疑。
紧接着,沈红俏就看见内室里正垂着层层叠叠的帐幔,她叹了口气,又叫上流云和她一起把这帐幔一层层打开。
帐幔打开后,后头的拔步床上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沈红俏走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宁婉音脸上不正常的绯红。
她三步并作两步坐到宁婉音床边,先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温度后,又见她满头大汗,身下的被巾都被她汗湿了,而胸膛剧烈起伏,好似呼吸很困难的样子。
沈红俏毫不犹豫凑到她胸前,双手换成圈靠在她的心口,耳朵凑上去,果然听见了很响亮的哮鸣音。
而她的脉搏更是剧烈地不正常。
流云就一直在边上看着,看这位女郎中不寻常的看诊方式,心里更是没谱了。
她还没回过神,就听见沈红俏问她:“你主子这样子持续了多久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治病
流云急忙上前两步:“有半天了,从昨晚就开始高热,上午就昏昏沉沉的说胡话,还呼吸急促,出很多汗,这被巾都换了几轮了。”
她虽说不懂医术,但是照顾宁婉音却一向细致,加上配合太医看诊的次数不算少,所以也就知道怎么把病情细节一一描述清楚。
“你很细心,我已经能够确认郡主所患的是哮喘病,这病不难治。”沈红俏见过的病人不少,但那都是在部队的军人,他们的作战纪律和要求就是简洁明了,说话言简意赅。
但她也知道,实习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临床医生面对的那些素质层次不齐的病人连自己的病症都描述不清楚,有时候还会误导医生做不必要的检查。
所以她才高看流云一眼。
她没说的是,再晚一点,宁婉音可能真的要因为哮喘导致的低氧血症,进而诱发心律失常,导致心跳骤停。
突然被夸奖,流云心里有些雀跃,但是听她说这并不难治,那就说明郡主有救,也相信了沈红俏几分。
“女先生,那哮喘病是什么病啊?”
“哦,哮喘病又称喘鸣之症,你到外间去端一盆热水过来,好好给郡主擦个澡,我给郡主用些药就好了,顺便再通知王爷一句。”沈红俏差点忘了,这时候的人称哮喘为喘鸣。
流云立即点点头,还不忘多问一句:“好的,女先生还有别的吩咐吗?需不需要用药?”
沈红俏拍了拍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袱说:“不必了,我需要的都在这里,还有,你也不用叫我女先生,就叫我红俏吧。”
她不会自报家门,但是也不能让人家“女先生”地叫,听起来怪别扭的。
“好的,红俏小姐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流云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顺利把人支走,沈红俏开始配比开拓气管的药物,一根纤细的针管在烛光下散发着荧光。
她挤走针筒里的空气,用酒精棉在宁婉音露出的手腕上消毒过后,拿着针刺入进去。
或许是因为轻微的疼痛,昏迷中的宁婉音皱起了眉头,不安地来回晃动着自己的脑袋。
这药是针对重症哮喘患者的救急药物,不能够多用,沈红俏看着针管里的液体一点点输入她的血管里,迅速收回了针筒。
而门外,齐凌夜几人见流云出来了,都有些困惑不解,这几日都是这侍女贴身侍奉宁婉音的,就连秦隶给她看病的时候都一直守在边上,怎么现在倒把人单独留在里面了?
“郡主如何了?”齐凌夜声音淡淡的。
流云脸上掩盖不住的喜色:“红俏小姐妙手回春,郡主有救了,奴婢这是去给郡主打水更衣的。”
秦隶这时候凑过来:“可有确诊是何病症?”
“红俏小姐说了,是喘鸣之症。”流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秦隶皱着眉头喃喃:“喘鸣之症。”只见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去医箱里拿出一本早就泛黄的医术,来回翻看。
第一百七十章 喘鸣之症
终于在一页停下,指着上面的字兴奋的大喊:“哈哈,难怪难怪,我就说这不对嘛!”
“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喘以气息言,哮以声响名’,郡主所得就是喘鸣之症啊,我这个木瓜脑袋怎么没想到呢!”秦隶一直觉得宁婉音是着了风寒,邪火入体,却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一边看着书一边念叨:“啊,这红俏小姐真是神了,神了!真是医圣,不,是医神啊!”
秦隶的话再次证实了沈红俏的医术,这让齐凌夜颇有些得意。
试问,比秦隶还要好的医术,谁人能不眼热这等人才?齐凌夜更想要收买沈红俏这位一等一的人才了。
给宁婉音用过药之后,她的表情舒缓了许多,热也很快退了下去。
沈红俏把自己关在连着正屋的耳房里配药,秦隶就趴在门口偷听,却什么动静也听不到,忍不住为难:“这红俏小姐也太过于小心翼翼了,不过是让人看一眼罢了,我还想知道她那白色的小药丸到底是怎么制出来的呢。”
齐凌夜对擎苍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拎着秦隶的后领子把人从门上扯了下来。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秦太医还是别耽误红俏小姐做事比较好啊。”擎苍说着。
这倒是让秦隶察觉出来一些事情,他搓着手靠近齐凌夜:“王爷,这位红俏小姐是您花钱请来的啊?”
齐凌夜不置可否,可秦隶心里有了一些小九九。
耳房内,沈红俏把生死边缘的宁婉音救回来之后就进了这房间,面前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排药物,因为看宁婉音的样子也知道,她那个身体估计是沉疴已久,不能用普通的药物。
哮喘在现代其实很好控制,很多患者坚持使用的平喘药物或者扩张气管的药物就可以了。
但宁婉音身体虚弱,沈红俏担心她承受不住这些药物的副作用。
就拿最简单的哮喘喷剂来说,这东西平喘十分有效,但是用多了会导致心律失常。
放在普通人身上不过是心慌一阵子,但是却能够要了宁婉音的小命。
所以沈红俏配药是以调养为主,治疗为辅,最重要的是怎么让这位郡主强健身体,加强自身的免疫力。
等她配好了药,拿着大大小小的瓷瓶出来的时候,宁婉音就已经悠悠转醒了。
她虚弱地睁着眼睛,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边流云激动地上前拉住她伸出来的一只手:“郡主,您总算是醒过来了,您可真是急死奴婢了!”
宁婉音看着自己的丫鬟,也有些惶惶然,浑身都是她熟悉的病后的虚弱和无力:“流云,我这是怎么了?”
“郡主,您昨夜吹了风之后就病倒了,一直到现在,都是第二天晚上了。”流云撇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正巧,整个时候沈红俏走到她床边,看着病床上一张芙蓉面半点皆风情的丹阳郡主。心里感叹,这郡主到底就是不一样,比她那个自诩京城第一美人的大姐姐沈念香漂亮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好感
“郡主你醒了呀?”
宁婉音自从入宫以后,除了皇上太后、皇子公主以及宫里的奴才们就没见过外人。
乍一看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还有些新奇:“这位是?”
流云松开她的手,满脸诚挚和感激地看向沈红俏:“郡主,这位就是救了你的神医红俏小姐。”
“啊,是你救的我,真是多谢了。”
沈红俏只觉得这位丹阳郡主的声音就像是黄鹂鸟在唱歌似的好听,婉转动人。
再配上这么一张倾城绝色的美貌,真是很难让人见了不喜欢,更重要的是这位郡主没什么架子,看上去很好相处。
她欠身拜过:“郡主何须言谢,民女都是拿了王爷报酬的,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沈红俏的直言和爽快更让从小体弱,养在深宫的宁婉音眼前一亮,从前那些妃子公主说话总是夹枪带棒,或者明里暗里地讥讽人,表面却是一副温和可人的样子,让人瞧着挺没意思的。
而面前这个姑娘好生爽利,但是言语中又透露着一股书香气,丝毫没有市井的粗俗质感,让人顿生好感。
“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跟你道声谢,我的身子我是知道的,想必也废了你不少功夫。”
对于宁婉音的话,流云暗暗称奇,这位丹阳郡主虽说是养在太后膝下,但是从不与后宫中的任何后妃或者公主交好。
换言之,她是没什么朋友的,如今浅浅一面之缘,却能和这位红俏小姐说上这么多,也是缘分了。
沈红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的确算不上,因为她手上的空间拥有最先进的医疗药品,治一个哮喘而已,不过举手之劳。
但是宁婉音却越发觉得她合自己眼缘,也起了结交的心思,笑着从床上坐起来:“红俏小姐快坐下吧,不知道你芳龄几许?”
沈红俏把手里的药和服药的说明书一并交给流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今年刚十四呢。”
“呀,我还以为红俏小姐和我一样不过十二三岁呢,那我还要叫你一声俏姐了?”
她没想到宁婉音竟然如此地好说话,也没了那些拘束,摆摆手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顺着郡主叫一声......”
“我姓宁,小字婉音,俏姐叫我婉儿吧。”宁婉音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儿笑眯眯的,嘴角两边一边一个小梨涡,看着可爱极了。
沈红俏没想过还能有跟郡主做闺蜜的一天,况且这姐妹还长得这么好看。
两个人亲亲密密说了一会儿话,宁婉音很有分寸,从不细问沈红俏是什么出身,更不探究她的医术从哪里学来的。
她直觉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好的医术,怕是吃了不少苦头才有了今天,加之沈红俏十四岁的年纪,更加让她笃定,她肯定从小受了不少罪,可能连饭都吃不饱,所以才这么瘦瘦小小的。
也因此,语言里对她越发的关心和亲昵。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来历
沈红俏能发觉宁婉音的亲近,也不管她动机是什么,左右不过是好奇又或者同情心作祟,二人能不能做长久的朋友相处下去就知道了。
“对了,你在病中尤其不能吃辛辣食物,又或者海鲜一类的,这都是对你的病有影响的,你要是想要慢慢变好起来,就多吃一些温补的,诸如百合莲子之类的东西,清燥润肺。”
她仔细地叮嘱着宁婉音,因为在心理认知上,沈红俏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二十八的战术医生,所以面对不过十三的宁婉音,就像是关心自己的妹妹一般温和亲切。
偏偏宁婉音还特别吃这一套,一点儿也不烦躁地听着她的叮嘱,还不忘吩咐流云一一记下来。
沈红俏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太可爱太听话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摸她两把。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沈红俏回过神的时候,她的魔爪已经在宁婉音脸上揉了好几下。
看见宁婉音无措的表情,沈红俏双手微顿,又迅速收回了,低着头思忖自己要不要下跪磕头认错:“郡主,民女实在是,是......觉得郡主像我的弟弟......”
慌乱之中,沈红俏为自己找了个挡箭牌,希望她能看在自己还有个弟弟的份儿上饶过她。
可宁婉音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还一脸感兴趣地问道:“俏姐还有个弟弟啊?”
“嗯,叫辰儿,今年七岁了,平时最喜欢装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起沈雨辰,她的话多了起来。
宁婉音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羡慕:“真好啊,辰儿能有俏姐这么好的亲姐姐真好啊。”
沈红俏不知道她的身世,但看她的表情知道自己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忍不住安慰:“婉儿,你要是乐意,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呀。”
宁婉音只是浅笑着摇摇头:“俏姐你不用安慰我,其实我只是有一点羡慕,我父母去世的早,对于他们我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
这倒是一句老实话,宁夫人去世的时候,宁婉音才两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最开始两天还会问问娘亲去哪儿了,最后干脆就什么都不问了。
她的笑容就像是美好多彩的泡泡,一戳就会碎裂。
如此脆弱的人总是招人疼,沈红俏从椅子上挪到了床边,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小脑袋,顺着她一头青丝:“别担心,上天总是公平的,他夺走你多少就会还给你多少。”
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到宁婉音微凉的皮肤上,她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餍足的表情,目光却瞥见沈红俏怀里的一块儿反光体。
伴随着沈红俏的动作,那块玉佩就这么“啪嗒”一声掉在了宁婉仪盖着被子的腿上。
“咦,这块玉佩好眼熟啊。”她下意识地说道。
沈红俏捡起玉佩拿在手里反问她:“你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宁婉音不知道此刻是该惊还是该叹。
这块玉佩就是当初太后从寺庙里开光求给齐凌夜的那一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失落
她之前还猜测过,齐凌夜说把玉佩赏人了是赏给了谁,却不想在自己刚刚一见如故的好朋友身上看见。
更让她惊叹的是,沈红俏貌似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罢了,大概是在别的地方看见过相似的吧。”宁婉音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试图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但是沈红俏却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那一点失落。
这块玉佩是齐凌夜给她的,为什么宁婉音看见这玉佩在她身上会失落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喜欢那位王爷。
为了不给王爷的桃花带来阻碍,沈红俏十分大方地摊开掌心的玉佩说:“这玉佩是上次我帮了王爷一个大忙,他随手赏给我的,我是个没轻没重的,怕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弄坏了,不若你帮我还给王爷?”
“这怎么成呢?”宁婉音当下就拒绝了,“不论如何,这都是王爷赏赐给你的,断没有你转给我的道理,你若是要还,就直接拿给他好了。”
宁婉音心中磊落,虽然觉得齐凌夜不可能随手拿这个赏人,但也不会趁此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举动,倒是让沈红俏更加喜欢她。
自从她进了屋子已经过去了许久,齐凌夜就一直在门外等着,时不时来回踱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媳妇在里面生孩子呢。
秦隶也不想随便离开,随随便便地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王爷来来回回地走。
“吱扭”一声,房门打开了,沈红俏迈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
齐凌夜最先迎上去问:“如何了?”
她得意地拍了拍手:“俏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放心吧,郡主身体安泰,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要注意饮食,按时吃药,多出来走动呼吸新鲜空气,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齐凌夜并没有把她这句“慢慢好起来”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让宁婉音回到之前的状态。
毕竟这位丹阳郡主是从小就有的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治好呢。
他更关心的是沈红俏所要的筹码。
“很好,说吧,你要什么东西。”
“王爷真是敞亮,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给郡主医治,出诊和药品的费用加一起......”沈红俏掰着手指头一顿乱算。
她其实不太了解京城的物价,只是前两日上过街,知道些回春堂的药价而已。
只见她双手拇指在剩余几根指头上掐算着,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老半天之后伸出四根手指。
“四十两银子?”秦隶在一边伸长了脖子猜测。
沈红俏摇摇头:“四百两纹银,我要银票,一份不能少我的。”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但是心里多少有些发虚。
她说到底只是个市井小民,就算是大将军府的嫡小姐又如何,一个不受重视的嫡小姐还比不上府里的一个丫鬟呢。
所以,只要齐凌夜想,他杀了自己都是可以的。
齐凌夜只是盯着她四根葱白似的手指头看了半晌。
第一百七十四章 答应了
之后颔首:“我答应你了,林想,去取银票过来给红俏小姐。”
“是。”林想一直在边上等着,终于等到了郡主无碍的消息,顿时也放了心,觉得这四百两花的值得。
但是总有人眼红嫉妒,秦隶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是个医痴,秦隶还是个守财奴。
此刻,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公鸡,炸了毛:“什么!四百两!小姑娘你要价不要太黑啊!”
要知道,他一年的俸禄才不过八十两,加上零零散散的赏赐,总不会超过二百两,可这小姑娘上来就要价四百两,顶他两年的俸禄了。
沈红俏觑了他一眼:“刚刚躲在门口想要偷听配药的是阁下吧?”
秦隶顿时哑了火,总不能让人看扁,双手揣在袖子里不说话。
沈红俏又看了看他脚边放着的医箱:“您应该就是这王府里的太医吧?您没本事治的病被我治好了,怎么,我不应该开价四百两吗?我的药方和治疗都是不传之秘,自然是有其独特之处的。”
这一顿话堵住了秦隶的嘴,他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也不能说你治好了啊,郡主现在是好好的,之后怎么样还未可知呢。”
“哦,那你今天晚上吃了饭是不是明天就不用吃了?任何事情都是对症下药,郡主的病症有所缓解,高热已退,那就是我的本事,你有本事怎么不见你治好人家啊。”
若论起唇枪舌战,怕是没几个人是沈红俏的对手。
秦隶被气的瞪眼跺脚,却又无话可说。
这会功夫,林想已经拿着四张银票去而复返,恭恭敬敬地递上放在托盘里的银票:“红俏小姐,请。”
沈红俏接过热腾腾的银票,眼睛眯得就快合成一条缝了,她迅速的把银票收好道:“好了,咱们钱货两讫,过两日再过来探望郡主便可,还劳烦王爷把我送回去呀。”
齐凌夜见识过她的狡黠机敏,如今又见识了她的伶牙俐齿,一时间只觉得这小姑娘就像是皇兄御花园里上蹿下跳的小松鼠,看见人了时不时过来讨个巧卖个乖,跟你讨要一颗松子或者一把瓜子吃吃,她就高兴的不得了了。
这样的小东西,也挠人得不行呢。
之后仍旧是用那顶软轿把人送回去的,临上轿子之前,沈红俏掏出玉佩放在掌心:“王爷,我看这块玉佩怕是有大来头,我年纪小身份轻,怕是配不上这么好的玉佩。”
齐凌夜却皱着眉头看她:“给你了就收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再多话缝了你的嘴巴。”
沈红俏捂着嘴,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倾泻而出:“王爷,咱们说话就好好说,别来不来就封嘴巴这套,会被女孩子嫌弃的。”
齐凌夜眉毛一挑,这丫头片子还敢嫌弃他?
“收好了,别弄丢了,丢了玉佩要你小命!”齐凌夜的话虽是威胁,可是语气里总是若有似无的宠溺?
沈红俏听见这话,手忙脚乱地又把玉佩给揣回去了。
齐凌夜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第一百七十五章 脾气大
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王爷可真是脾气大,稍微说两句就又是缝嘴巴又是要小命的,真真是暴虐。
随后,就钻进了轿子里。
这么一看,更像一只小松鼠了,齐凌夜站在风口上,看着那顶软轿渐渐远去,
身后林想手里捧着一封密函:“王爷,‘招贤纳英令’的幕后主使着已经抓到,现今人在藏剑山庄里,是不是......”
齐凌夜面色一凌,挥手道:“本王亲自走一趟。”
沈红俏离开之后,齐凌夜也紧跟着离开了,期间并未进入宁婉音的房中,只是隔着门问了两句。
这让宁婉音很是失落,她紧盯着门口问流云:“流云,你也看见了那块玉佩吧,那是阿夜哥哥从小带在身上的,怎么会随便赏人呢,你说,这会不会是俏姐骗我的,她故意拿着玉佩在我面前炫耀。”
流云端着一盏百合莲子羹上前:“郡主,您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先用点儿羹汤吧。”
她撇过脸,看到杌凳上放的羹汤,脸上笑意更淡了:“我来了这么多天,又病了这么久,阿夜哥哥都没进屋来看我一眼,果然我那么惹人厌吗?”
说着,一颗晶莹的泪珠眼看就要从她脸颊边滑落。
流云着急了,她拿着帕子上前帮自己的主子擦去眼角的眼泪说:“郡主,咱们别想这些事情了,还有太后疼爱您不是吗。”
“罢了,愿就是一副残破不堪的身子,喝了那么多药也只是这样,倒不如死了好呢。”她越发的沮丧了。
眼见她神色越来越暗淡,流云没了办法,只能拿着沈红俏说事:“郡主,您想想红俏小姐啊,其实奴婢见她应该是真心和郡主结交的,毕竟从前在宫里......”
宫里的人情冷暖比外面更甚,宁婉音看惯了别人的眼色,所以面对沈红俏也有些疑神疑鬼的。
不过比起宫里的那些人,她的确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端起百合莲子羹喝了起来。
算了,不论阿夜哥哥喜欢谁,她自己努力争取过了,争不来那就算了吧。
沈红俏在鸡叫之前回到了大将军府的家祠,忙碌了一整晚的人早就困倦的不行,就在回来的软轿上还打了个盹儿。
回了房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门关起来好好睡一觉。
她这睡觉的功夫,外面也没闲着。
沈建文一大早叫来了沈子修和沈念香,见到女儿花枝招展的打扮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
沈子修还以为他是要教训自己,萎缩着手脚躲得远远的。
“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要去摄政王府上请罪的,你们一个是长子,一个是长女,怎么说也代表了我们大将军府的门面,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得体,别再让王爷生厌,知道吗?”
沈念香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欠身:“是,父亲,女儿谨尊父亲教诲。”
可沈子修不愿意了,他好不容易才从齐凌夜的魔爪下逃脱出来的,怎么又把他往虎穴里送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彻大悟
“爹,我可是您的长子,您就不怕王爷一气之下把我给斩了嘛。”他越说声音越低,因为沈建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害怕自己还没等摄政王把他斩了,他亲爹就忍不住掐死他。
沈建文越发觉得长子不争气,怒其不争地用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你怎么就这么窝囊,到底随了谁的性格?老子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早就上战场了,你还是这一副死德行!”
沈子修忍受着额头被戳的生疼不敢还嘴。
还是沈念香看不过去了,咳嗽两声道:“爹爹,你就别难为哥哥了,他就是这么个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女儿在一边指点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错的。”
沈建文这才冷静一下,沉郁地看了沈子修一眼,命令管家去套车。
葳蕤庭的顾霓裳也得知了沈子修要带着长子长女出门的消息,沈雨辰一夜未归,她实在着急的不行,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求到了门口。
出门的马车早就已经套好在等着了,沈念香和沈子修早就上了车,唯独剩下沈建文站在边上和顾霓裳说着话。
他的眉眼中已经透出几分不耐的神色,只是顾忌面前是自己的发妻没有发作。
“我都跟你说了,我会派人去找辰儿,你回去就是了,再耽误时间,王爷该上朝去了!”
顾霓裳揪着他的衣角不放手,苦苦哀求:“求你了老爷,辰儿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你既然能够为了子修去求摄政王,为什么不能把那边的事情放一放,先去找找辰儿呢!”
她觉得,什么也比不上寻找下落不明失踪一夜的七岁亲儿子来的重要,普通父母也会是这么想。
可她还是太不了解沈建文,后者在自己的高官厚禄和一个儿子之间两相比较,断然不可能为了儿子放弃自己的前途。
他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呵斥:“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这么不识大体了?我说了会派人去找他,我又不是闲在家里没事做,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你再这么下去,就是逼我休了你!”
顾霓裳被他一顿呵斥吓傻了眼,手指头微微歇力就被对方挣脱开,沈建文也上了马车之后,车夫驾着车扬长而去。
她一个人跌坐在门口冰凉的石板地上,眼泪将落未落,欲哭无泪。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狠心绝情的人,她还以为他是个可托付终生的良人。
现如今,他为了他的仕途,为了他的大儿子,连他们的小儿子都不顾了,这是为人父能做出来的事情嘛?
面对沈建文的厚此薄彼,顾霓裳大彻大悟,原来刀子不扎在自己心上是真的不知道疼的。
昨夜里沈建文不说来看看她这个正室发妻,连葳蕤庭的门都没有迈进去过,就直接睡在了引嫣阁。
那可是他女儿的院子啊!
男女起诉不同席,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丝毫不避讳自己的亲生女儿。
顾霓裳看着门口雪地上被马车轱辘轧出的一道道痕迹,内心一片凄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门
就在这时,一辆轻巧的马车停在大将军府门前,从车上跳下一个绿衫少年,飞奔着跑到顾霓裳面前投进她怀里。
“娘亲!”沈雨辰一回家就看见门口跌坐着自己脸色苍白的娘亲,不知道有多心疼。
顾霓裳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低头一看,她的辰儿正好好的窝在她怀里叫她。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辰儿真的回来了?”她忍不住摸上了沈雨辰的脸颊,温热的触感提醒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回来了娘亲,我还把舅舅带回来了,他会为我们做主的!”沈雨辰紧紧地揪着顾霓裳的衣裙,红着眼睛说。
紧接着,就见那马车上又下来一男一女。
看见这二人的时候,顾霓裳刚刚流不下来的眼泪刷地流了满面。
“哥哥!”她的声音中饱含了多少心酸和委屈,作为人兄的顾如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带着妻子陈氏一起上前扶起了妹妹。
“妮儿,你怎么,怎么坐在这里啊?沈建文呢?”他为人正直,对于这个妹夫并不像别人一般的趋炎附势。
甚至为了不给妹妹惹闲话,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不会轻易上大将军府的门,没得说他们家是攀了高枝儿,说他妹妹不好听的话。
可是这也导致了顾霓裳在后院瘦了这么多委屈却无处倾诉。
她抽抽噎噎地叫了一声“嫂子”,把陈氏也心疼的不行。
陈氏是顾家老家的一户县令家里的长女,她下面也有好些个弟弟妹妹,小门小户规矩少,她父母又是鹣鲽情深,所以兄妹之间感情格外深厚。
远嫁来了京城之后,她也把这个小姑子当成了自己亲妹妹一般的疼爱。
如今见人憔悴成了这样,鼻头发酸,舌尖发苦,一汪泪含在眼里:“妹妹啊,你怎么,怎么......”后几个字就是说不出口。
还是顾如风发了话:“走,咱们进去,先坐下把事情说清楚!”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帮妹妹讨回公道,那第一个要见的就是沈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这时候刚刚起床,还没用饭就听门外来人说大将军的舅兄上门了。
她和李妈妈对视一眼,都觉得这里面不对。
沈老夫人留了个心眼,让李妈妈准备着随时把沈红俏领出来,让人看一眼糊弄过去。
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前厅见顾如风夫妻。
顾如风扶着妹妹在集福堂做了半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沈老夫人。
他一派威仪地坐在位置上,看见她走过来也只是拱起手抱拳往前一送,当作打过了招呼。
这让沈老夫人心里计较了起来。
她可是当朝三品大将军的生母,朝廷外命妇,比个从六品的太医院院判不知道高了多少品级去,竟然还敢给她脸色看?
顿时,沈老夫人的脸就垮下去三分。
茶也没让人上就问:“顾大人这么早过来所为何事啊?”
顾如风也不在意她的慢待,只是一想到她连自己都可以如此轻视,何况是她的媳妇、自己的妹妹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的舅舅
心里更加气恼,冷哼一声:“不敢当沈老夫人一句大人,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外甥女现在何处?我的妹妹如今在府里情况如何?”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横眉冷竖瞪着眼睛:“哼,顾大人怕不是来我府上找茬的吧!”
二者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吵起来,顾霓裳拖着哥哥的胳膊小声地说道:“哥哥,先不要管我的事了,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把俏俏放出来啊。”
顾如风觉得有道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吵架,他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沈老夫人,我不跟你吵,我且问你,俏俏是不是被你关起来了?”
这话让她不悦起来。
“说到底沈红俏姓沈不姓顾,顾大人还是多把精力放在自己家里才好啊,就不要插手咱们沈家的事情了。”沈老夫人阴阳怪气地说着。
她早知道来者不善,所以心里提防着顾如风,不留任何理由和借口让他掺和进家里的事情。
“你!”顾如风差一点又要忍不住,这次又被妻子陈氏拦住了。
陈氏冲他摇摇头,自己笑着上前对沈老夫人欠身:“晚辈陈氏见过老夫人,自从我们家的妹妹出嫁过后,除了三朝回门就没再见过,我和如风都挂念着外甥女和小外甥,还请您行个方便,至少让咱们看一眼孩子吧。”
她的话说的在情在理,沈老夫人就算想拒绝也找不到好的理由。
“也罢也罢,让你们看看就看看吧。”沈老夫人冲身后的丫鬟挥挥手,那丫鬟就匆匆下去了。
而家祠里的沈红俏,早在顾如风夫妻二人到门口的时候,李妈妈就赶过来,从床上把人揪起来给她梳洗打扮了。
她硬撑着睡意,打着哈欠问站在自己身后帮她梳头的李妈妈:“这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
李妈妈面色微滞,她知道自己上次说的话其实没起作用,不过心里对这个不受宠的二小姐也有些怜悯,于是偷偷给她透底:“二小姐,您的舅舅来府上了,听说是小少爷昨夜连夜去请过来的。”
“什么?我舅舅?”这让沈红俏惊了一跳,她前脚刚在齐凌夜那里为自己的娘亲和弟弟留了个被保护人员名额,后脚她舅舅又上门了。
这是来干什么的?
沈红俏的瞌睡登时就醒了一大半,她不希望因为她的事情再让这位舅舅和沈家对上,也不让李妈妈给她做什么造型了,收捡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往集福堂的路上去了。
刚迈步进入大厅,沈红俏就看见她的娘亲和弟弟,还有另一对陌生夫妻坐在沈老夫人下首,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仍旧抬步上前先把礼数作周全了。
“见过祖母,不知道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其实沈老夫人对着沈红俏还是颇有些心虚的,毕竟是因为她贪图沈红俏的方子,所以才弄到如今这地步。
但是现在,不仅方子没得到,眼看又要得罪顾家人,心里难免有些觉得得不偿失。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是事实
她兴趣寥寥地挥挥手道:“你舅舅来看看你,坐下聊吧。”
沈红俏识大体地一福身,才转过身去给顾如风夫妻和顾霓裳见礼。
“外甥女拜见舅舅、舅母。”
她这一拜还只是膝盖打了个弯,就被陈氏拉住了。
陈氏只得两个儿子,心里最想要的还是一个女儿,看着沈红俏就像看着自己女儿一般的亲切。
“好孩子,快起来吧,你的心意我和你舅舅心领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着装朴素的姑娘,心里犯了嘀咕:“俏俏今年不是十四了嘛,怎么......”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先明白了过来。
若不是长久的营养跟不上,又怎么会养成这幅模样。
沈雨辰是家里的儿子,沈老夫人在看着,乔姨娘还不怎么敢慢待。
但是沈红俏跟着顾霓裳住在后院,虽然不用做粗重的活计,但是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情,偏偏顾霓裳之前也不开窍,什么都只是忍着。
听着这说了一半的话,顾霓裳掩面哭泣。
她后悔啊,后悔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地糊涂,让她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
沈红俏上前帮她擦掉眼泪:“娘亲,别哭了,你和弟弟好好的就行了。”
“是娘亲没用啊,我所托非人啊!”
她在娘亲的眼里看到了绝望的神色,沈红俏曾经就劝过她,可以早早地结束这痛苦的日子,不需要记挂她和辰儿。
现在看来,却是个恰好不过的时机了。
“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霓裳当着沈老夫人的面,把在门口被沈建文拒绝的事又说了一遍。
“你爹实在是太狠心了,他宁肯去摄政王府上也不愿去找你的弟弟,这样的人即便是把你们托付给他又有什么好下场呢。”她算是看清了。
这让沈红俏颇感欣慰的同时更加恼怒。
“祖母,去摄政王府上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为了给我那个宝贝大哥哥掩盖他做下的蠢事嘛?”来的路上,李妈妈早就明里暗里跟她说过了府里发生的事情。
沈老夫人闻言勃然大怒,竟然直接摔了手边的茶盏。
她身后站着的李妈妈不安地躲了躲脖子。
“你这是对你祖母说话的态度吗?谁给你的胆子?”
沈红俏没接她的话,而是继续说道:“这是事实,就算父亲带着大哥哥求到摄政王府上也没用,既然他能够因为沈子修在路边欺辱百姓而上告皇上,就说明他是个爱憎分明的好王爷,那他又怎么会和身为大将军的我爹私相授受,给人留下结党营私的把柄呢?”
沈红俏的话是一箭双雕。
看似简单毫无心机,实则比沈老夫人想的更深一层。
政治这个东西就像是一盘复杂的棋局,攻势千变万化,任何一枚棋子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
沈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急拉着李妈妈喊:“快,快去把建文找回来,快!”
她意识到了,她自以为想出来的办法极有可能会让沈建文也得罪上摄政王。
第一百八十章 软肋
既然人家是摄政王,自然是爱惜羽翼,如此心思阴暗地揣度,甚至刻意讨好,反而会招来是非,让人觉得你是故意这么做落人口实。
“老夫人,老爷的马车早就已经在路上了,这时候只怕已经到了王府门口,怎么追的回来呢。”李妈妈为难地嘀咕。
闻言,沈老夫人哀叹一声,跌坐进自己的太师椅中,满面颓唐:“啊,完了完了......”
沈红俏却不以为意,只是上前两步两步平静地执手:“祖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孙女还是先回祠堂了。”
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沈老夫人现在是彻底认输了,她意识到或许这个老二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沉静愚钝。
“慢着!”她压制着内心的不满,扯着脸皮挤出一丝微笑:“怎么刚来就要走,不是还没和你舅舅舅母亲近一二吗?”
见她仍旧维持着自己那副虚伪的面孔,沈红俏翻了个白眼:“祖母,下令让人把我关进家祠的可是您,没有您的允许,我可不敢随便出来。”
这是不给沈老夫人台阶下了。
现在她只有两个选择,放沈红俏出来,让她想办法帮沈建文补救,或者继续关着她。
一旁坐着的顾如风夫妻面面相觑,显然这位外甥女比他们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他们相继和沈老夫人搭话都没能让这人精似的老夫人松口,沈红俏这才刚来没多久,就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也是沈红俏自己把这家人看得透彻,上辈子什么样的人间惨剧没见过,这点子心机在她这儿似乎还不够看。
如果真的把人放出来,那不就变相承认了之前说的什么邪祟附体都是胡说八道,这就等于打自己的脸啊,一向好面子的沈老夫人又怎么做的出来,她只能干坐在椅子上着急。
正当她陷入两难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尖刻的声音。
“老夫人,二小姐可不能放出来啊!”
众人朝门口望过去,竟然是乔姨娘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还押着两个人跟了进来。
那两个人沈红俏还眼熟的很,正是当初服侍顾霓裳的翡翠和玲珑。
乔姨娘提着裙子跨过集福堂的门槛,趾高气扬地看了一眼坐着的顾霓裳兄妹二人,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顾如风一看这哪里冒出来的贱婢就敢这么嚣张,却见沈红俏对他做了个嘴型,他按捺着重新坐了回去。
乔姨娘一进来就挤走了李妈妈,站到了沈老夫人身边:“老夫人,这可是事关大将军府未来的大事情,您可千万不能受了二小姐蛊惑,就这么随便放过了啊。”
“这,哎,我跟你说不清楚,你什么都不懂!”沈老夫人现在看见她就头疼。
自己交代的事情她也没见着办好一件,倒是让顾如风找上门来了。
被数落的乔姨娘却并未气馁,仍旧亲亲热热地站在她身边:“是,妾身的确什么都不懂,但是妾身却知道,老爷这些年在官场上顺风顺水,也少不了那些贵妇夫人们的枕头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