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6.演技一流,最狠是她
钟聆寻出来时,刚好看到露台外两人相对而站,止住了往前去的脚步。
情天却看到了她,对萧然道:“这边本为宾客都准备了客房,如果你不留下,确实时间不早,改天再聊。”
萧然目光一扫,也看到了钟聆,对情天点头:“嗯。”
手插裤袋要转身迈步,却又一顿,回身看她,目光似有所言,却终究只是对她淡然一笑,继而朝钟聆所在走去。
“先生……”
钟聆小心唤了一声,萧然从她身边经过朝前去:“走吧。”
跟上他步伐时,钟聆忍不住回头朝后看了一眼,那淡然沉静的女子依然站在原地。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从未见过这女子惊慌失态,永远从容,想到刚才在宴厅中看到蔺君尚与她相处的情景,沐情天,真的好令人羡慕……
人走了,情天收回目光,郊外的气温总是偏低,但胜在空气清新,让人头脑清醒。
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林简从远处走来,“二小姐。”
“那边什么情况?”
早前他一直没在人前现身,但并不代表他不在。
“听说套房里有争执。”
林简说得很简洁,情天想了想:“通知白诺涵了吗?”
“她们一定不想白诺涵知道。”
林简话语中有那么丝幸灾乐祸,情天唇角扬起弧度淡淡,“终归瞒不住。”
“沐情天!”
正说着,身后骤然一道凌厉的女声,林简回头,看到披着大衣的沐尹洁。
情天遥望暗夜灯火的目光淡淡转回,面色如常。
一个怒火冲天恨不得与人同归于尽,一个清淡漠然,是最鲜明的对比。
“林简,你先进去。”
情天吩咐,林简担忧,她又道:“放心。”
瞥到不远处一直晃荡却目光关注这边的余力,林简才点头。
露台外只有沐家堂姐妹两人,沐尹洁一双眼睛猩红:“果然沐家最狠是你,跟沐少堂演技一流,设了圈套演了这么一出陷害我!”
“这话说得不太对。”
情天转身看着她,眸色平静无波:“今夜的圈套是你们设计,只是最后实施的对象出了偏差。”
沐尹洁气极冷笑:“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不惜对堂姐下手毁其清白声誉,我会公布与众,让所有人看到你的真面目。”
情天叹息,面色无异,语调平缓,“真的是我毁了你吗?”
“如果今夜躺在大床上的不是你,便是我。至于你跟梁子懿之间……”
微勾唇角,情天没有往下说,沐尹洁却莫名心下一惊。
“你们之间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露台外实在冷,看到不远处宴厅门里男子走来的身影,情天拢着披肩转身朝他而去。
沐尹洁目瞪着她离去,看清走来的男子是蔺君尚,不敢再跟。
且心里隐隐发虚,难道沐情天知道了什么?不,不可能……
安慰自己,她只是虚张声势!
……
在宴宾客时不免喝多了些的沐益诚才刚赶来,在露台外看到女儿,担忧询问。
沐尹洁看着自己父亲,瑟缩着身子哭得委屈,诉说自己被人陷害,诉说自己清白尽失无脸见人。
沐益诚一个大男人不会安慰,看着女儿这样也心疼,只能给白慧打电话。
想让白慧来陪沐尹洁,但度假村距离市内车程较远,而沐尹洁也不愿意留在这丢人的地方,最后是决定让她与白漠一同回市内白家。
安排了车子将两人送回市里,沐益诚望着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车,神情严肃。
身后走来一个人,是林简。
“二爷,这事情怪不得任何人。”
沐益诚转头,冷冷道:“不能怪任何人,所以,是我女儿尹洁活该被毁了清白?”
林简依然是西装革履的儒雅模样,那一双隐于镜片后的眼睛却有着洞悉人心的光。
他单手插裤袋,一手抬了抬镜框:“那如果我告诉您,大小姐与梁氏的公子早就关系亲密不同寻常呢?”
“胡说,不可能!”
沐益诚脸色难看,痛心疾首厉声道:“你不能为了维护别人,把我女儿说得如此不堪。情天是沐家的孙女,我女儿也是!林简,你若真是为我沐家办事,未免太过偏袒!”
“二爷不愿意接受事实,我无话可说,没什么好谈的了。”
林简依然有礼地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离去。
徒剩沐益诚还站在原地,对于林简的话,心中抵触不愿相信,但林简那淡然笃定的神色,又令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好预感。
……
晚上十点半,宴会接近尾声。
宴厅中只剩沐少堂还在应酬客人,情天被蔺君尚牵着下了楼,出了酒店外。
虽然夜深了,但度假村中景致依然很美,不同于白日入目的清澈山水,暗夜里灯笼高挂,灯火绵延点缀各处,静静走一走,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山石植物在暗夜里有格外清冽的青草味道,混合着寒气入鼻。
四周静谧,许途余力远远跟在后,情天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常服,被那人干燥温暖的大掌紧牵着。
其实这么冷的夜,蔺君尚并不想她出来,但看得出她仍无睡意,陪着她出来走走。
看妻子静默不说话,蔺君尚牵着她的手改而将她搂进怀里,顿了脚步。
“在想今晚的事?”
情天脸贴着他胸膛,伸手环住他的腰,不远处,许途余力皆识趣地停步背了身,相互递烟点烟。
“那两人本就不清白,现在不过是摆在台面让众人看清罢了。”
“……不是这个。”
情天声音有些低,既然她决定做的事,就没有什么好后悔自责的。
“那是什么?”
蔺君尚低头看妻子,“什么让情天情绪低落?”
情天抿唇,说不出什么。
或许只是出于对曾经昌盛热闹的沐家,现如今如此分崩离析的感慨。
像是知悉她所想,男子淡淡叹息,声音从头顶传来,抚着她的发温沉安慰:“至少,沐家还有少堂跟菁菁。”
“姐夫。”
正说着,旁侧不远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情天从蔺君尚怀里出来,转头看去,几步开外站着的身影,正是沐少堂。
“我让厨房准备了些宵夜,你们要不要一起吃点?”
857.有酒有暖茶,有温情有他
度假村里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处避风亭子旁,摆起了烤炉,余力与许途跟厨师站在一起,像是闲聊又像是想要学一手。
亭子里,蔺君尚将服务员刚拿来的厚披肩将情天裹得严严实实,令她有些哭笑不得。
身前圆形暗纹木桌上摆着酒水饮品,还有用炭火温着的小茶炉。
情天去弄茶,水汽滋滋微响,在清冷的空气里溢出温暖茶香。
没有让多余的人候在一旁服务,看茶煮好要倒茶的时候,一边与沐少堂说着话的蔺君尚已经先她拎起小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跟前。
“姐夫。”
放回茶壶,转头就是沐少堂斟满的酒杯,他要与蔺君尚碰杯。
情天看着两人,平日多在正式场合相聚,宴会当中多是香槟之类,难得看到两人此刻私下对饮,是白酒。
不远处有说话声,转头,就看到服务员正领着周龄与沐箐箐过来。
两人也换了便服,沐箐箐一身毛茸茸的外套将自己裹得像个兔子,“这么冷,你们真有兴致。”
话虽是那么说,走近了闻到厨师手中正在料理的烧烤香气,只觉得食欲大动。
周龄笑容亲和,与女儿一起入了亭中,沐少堂招呼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给空杯倒了小杯白酒,放在周龄跟前。
“婶婶,好久没一起喝点了。”
情天答应一起吃宵夜,沐少堂就给沐箐箐打电话,让她们一起下来坐坐。
周龄酒量很不错,以前沐圳良还在的时候,两口子在家对着几个小菜对饮是情趣,逢年过节在沐宅聚餐的时候,沐少堂也跟周龄喝过,知道她的酒量。
情天给周龄跟沐菁菁倒了杯热茶,“你们喝点助兴就好,别贪杯。”
这话是对沐少堂说的,沐少堂笑笑没反驳,刚到的两人喝了杯热茶暖身,厨师正好端着托盘进来,一路飘香,放下的大盘子里全是刚烤好的烤肉。
沐箐箐第一个伸手去拿,而后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蔺君尚,她好像太不矜持。
“吃吧,没那么多讲究。”
蔺君尚语气温淡,拎起茶壶给妻子杯中添茶,也给周龄跟沐箐箐的杯子添了些。
或许这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个寻常的举动,但这男子是蔺君尚,多少人对他瞩目仰望又畏惧他强大的气场,他却能这样如家常一般对她们,不过是因为情天。
周龄心中有感慨也有动容。
沐箐箐放心一笑,甜甜一句“谢谢姐夫”,就拿起看中了的肉串吃起来。
许途跟余力在厨师身边,因为身有职责不宜喝酒,新鲜的烤串却吃得格外香。
除开情天与沐箐箐不喝酒,亭中三人都喝,情天吃着烤肉看身边那人握着小瓷杯,拇指食指搭在杯沿,微微摩挲杯口,修长的手指特别好看。
发现她的目光,那人转头过来,同时一只手在桌下覆上她的手背,干燥温暖,眼神向她询问。
情天隐藏起自己小心思,抿唇,“冬天喝白酒,好像可以暖身。”
“情天可以喝一点,没事,这酒度数不算高。”
对酒深有研究的周龄笑着鼓励,情天看着蔺君尚:“我尝一小口,就一点点。”
她不是没试过白酒,小时候沐家过年过节她看长辈们喝,是有试过,只是那感觉已经太遥远模糊。
难得她有求,一双澈黑的眸在暗夜亭中暖光下莹莹清透,蔺君尚暗暗深呼吸,或许也有叹息,让他如何拒绝她。
将杯子递过来,“就一点。”
像是怕她喝多了,不肯将杯子给她,他握着杯子送到她唇边。
身边几人看着情天不好意思,但又因为是自己要求的,只能低头去,感觉自己唇上才刚触及酒液,那杯子就已经移开了。
心中莫名有些好笑,沁入唇舌的清冽白酒却让她不由吸气。
蔺君尚微蹙眉看着她,“不好喝吧。”
让她乱好奇。
“……还行。”
是实话,其实白酒若不贪杯,细细品抿一点点,有一种醇馥清冽的酒香蔓延在唇齿间,很久不散。
那人抬手将杯子搁远了些,同时桌下她的手被那人捏紧了一下,像是带着惩罚。
眼前几人已经习惯了蔺君尚对情天的照顾,倒不觉得尴尬,继续喝酒说话。
情天将烤肉拨到小碟子里,推过去,蔺君尚刚与沐少堂碰杯抿了口酒,低头看到眼前出现的碟子跟烤肉,转头看她。
男子面容沉俊,邃黑的眸像是暗夜缀着星辰,蕴含笑意,神色不掩温情宠溺。
竹筷夹起碟里的烤肉,入口细细品尝,格外香。
……
天气虽冷,度假村中深夜的亭子里,有酒有暖茶,有热食,有家常温情的相聚,有他。
然而市里,白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白慧接到沐益诚的电话就一直在家等着,当时电话中沐益诚也没有多说,只说发生了一些意外沐尹洁情绪不好,让白漠陪着回白家。
一直坐在客厅里的白慧听到门铃响,不等佣人过去就已经亲自去将大门打开。
门口,沐尹洁身上裹着大衣长发披散,神情确实不太对,白慧拉着她进屋,对白漠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漠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若要说起来,还是她带头硬要闯入309套房里的……
“小姨,还是先送表姐回房休息吧。”
白慧点头,身后跟来的佣人关了门,就看三人一同上了楼去。
沐尹洁坐在房间床上,却突然抱着白慧哭起来,嘴里一直说着什么明天流言一定满天飞,她没脸见人了之类的话。
声响惊动了楼上本已睡下的白诺涵,披着外套下楼来,“怎么回事?”
听到亲姐的声音,白漠莫名脊背一僵,就看她几步从身边经过,到了床前去。
沐尹洁本在白慧怀中一直哭,看到白诺涵却渐渐低了声息,白诺涵向来跟沐尹洁感情亲,关心问到底怎么回事,两人视线都看向白漠。
站在床边的白漠只好硬着头皮道:“今夜沐家晚宴,表姐被、被下药陷害,跟人躺在客房里……还被宾客们都看到了。”
858.感情若动摇,最容易被摧毁
此前白诺涵对于亲妹与表妹的计划多少是有些知晓的,对方是沐情天,是现如今被蔺君尚宠着护着的人,她也看不得,虽然不多问,但也是等看好戏的心态。
但现在听白漠这么一说,神色惊讶,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对此事不知情的白慧更是气得一下子从床沿站起来,“陷害?是谁,谁竟然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难怪刚才在电话里沐益诚难以启齿,难怪沐尹洁会哭成这个样子。
此刻,沐尹洁更委屈得抱着被子屈膝大哭,那声音凄凉几乎漫遍整栋安静的楼房。
“小漠,你快说清楚。”
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姐妹,听到这么一出,白诺涵脸色也难看。
并未发现向来做事果断的白漠现下神色犹豫,白慧让沐尹洁在房里休息,就拉着白漠出到外面客厅,与白诺涵一起听关于今晚事件的经过。
今夜为沐情天设的这个局,其实早已开始。
对于沐尹洁来说,想要将独占沐氏的沐情天拉下来,最重要的关键点,就是她身后的蔺君尚。
只要有蔺君尚在背后支持的一天,沐情天永远有恃无恐,其他人即便在沐氏掀起什么风浪,都无法将她撼动,因为有蔺君尚给她支撑。
她一直清楚这一点,却苦无机会,直到——沐家三爷夫妇出事,沐少堂与沐情天关系越发恶化。
趁机拉拢沐少堂,就是因为知道相比自己,沐情天总归对沐少堂更没有戒心,沐少堂是最适合接近沐情天的人选。
只要晓之以情,以利益股权为利诱,沐少堂难保不动摇,人心总是有欲望的。
事实上,她确实看到了沐少堂的动摇,沐情天在沐氏不留情面地责问过他,年轻气盛的男子怎能接受。
本来最有可能继承沐氏的人不仅遭遇父母过世,在自家的公司也被当做一个普通员工对待,被不留情面地责问,谁的心会没有落差?
沐情天不能再给沐少堂的关怀,换她沐尹洁来给,一步一步,她看着沐少堂朝自己靠近。
遭遇父母过世的打击沐少堂变得沉默寡言很多,但并不妨碍他们的合作,将沐情天拉下来,沐少堂能坐上那个位置,他怎会不愿?
被最不设防备的人伤害,往往轻而易举。
那么又如何让蔺君尚不再庇护沐情天呢?
只要他们的感情婚姻出问题。
沐情天身体不好,就算两人真的有感情,蔺君尚怎会不在乎传宗接代的事,只要时间一长,感情淡去,问题显而易见,沐情天无所出,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关乎蔺君尚的脸面,关乎蔺家的未来。
果然,成婚半年,向来极少出席私下应酬的蔺君尚竟然被人目睹多次在私人会所出现,在沐情天住院的时候他甚至被人拍到独自闲逛书店。
不管以往他对沐情天如何好,这一回她住院,他留连别处不再像以往那样细心照顾她是事实。
再者,还有从祖母那儿偷藏来的祖父的一封信,关于十五年前蔺家的那件案子。
当蔺君尚逐渐对久病不愈的沐情天失去期待,当沐情天发现蔺君尚当初接近自己只是因为还祖父的一个人情,这两人,还能回到最初吗?
隔阂渐生,感情动摇的时刻最容易被摧毁,只需在旁再助一把力。
一直以来关于萧然对沐情天的感情,传得扑朔迷离,如果他们之间真的爆出什么私情,别人也不会觉得不合理。
沐情天对不起她,萧然也对不起她付出的感情,那么就让那两人一起被众人唾弃吧!
蔺君尚是那样强势而独占欲强的男人,怎会受得了自己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这无疑是他与沐情天婚姻的致命一击。
这一切,不是都在按着自己所想的发展吗……
独剩一人抱膝坐在床头的沐尹洁心中愤恨委屈,哭也不能发泄一些,只要一想到明天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指指点点,狠狠咬着被面布料,生不如死。
……
这头,听白漠讲了经过,一番下来,虽然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所有的嫌疑都足以指向沐情天。
白慧对女儿心痛,气得胸闷,白诺涵扶着她在沙发坐下,转头看妹妹。
沐尹洁出事,白家也没有脸面,白诺涵问:“众人见到尹洁时,她与谁在一起?”
“……梁子懿。”
白漠声音有些低,白诺涵却以为自己听错,“谁?”
“姐,是梁子懿,但他们无疑都是被设计陷害的。”
鼓起勇气,白漠说得清晰。
听清白漠说的人,白诺涵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脸一下子刷白。
而白慧听到,也是万分意外。
今夜梁子懿代表梁氏出席沐氏的晚宴白诺涵是知道的,可是、可是——
她说她从医院回来给他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那个时候,他跟她的表妹……
白诺涵缓缓抬头,白漠目光有些微躲闪,不敢对上。
“是你带人去房里抓人的?”
“姐,我以为里面是沐——”
白漠话没说完,白诺涵突然站起了身,一张脸又白又怒,已经什么都听不下,转身就朝外快步出去,疾步上楼。
“诺涵——”
白慧担忧地唤了声,但顾及自己女儿还在房里,犹豫了片刻,选择回房去安慰。
白漠看着两头,头疼欲裂,不知如何是好。
……
不多时,楼上传来争执的声音,是白诺涵一个人,应是在与谁通电话。
满是怒意的音量越来越高,白漠站在台阶下往上看,有花瓶器物摔碎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房子里令人心惊肉跳。
一直没被吵醒的白芳也被闹得起来了,披着外套问怔怔站在楼道里的小女儿怎么回事。
白漠还没解释,就听楼上器物摔落碎裂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剧烈,让她心脏狂跳很不安。
凌晨
萧家游泳池旁,有年轻男子两人在户外伞下靠着躺椅,身边小桌上是罐装的啤酒,而脚下已经散落好些变形的空罐,还有一只漂浮在月光照耀下的池水面。
安静里,蓦然响起手机铃声,萧湛懒懒伸手往左右摸了好一会,才在椅背靠枕下找到自己的手机来。
看了眼来电,却扔在小桌上,没有接。
859.她好是好,只能忘掉
也不挂断,就让它这么响着,同时探手拿过一罐新酒,不紧不慢拉开易拉环。
身旁不远另一张躺椅上,男子因为手机铃声而微微蹙眉,吵。
月色下,男子两人面容有几分相似,同样的俊朗,不一样的气质。
铃声响到自然断,四周回归静谧,然而不一会,又再度响了起来。
萧湛依然没管,将一罐开好的啤酒横手递给身边人。
再一次响到自然断之后,萧湛直接关了机。
在躺椅里躺得懒散,对着夜空叹道:“我们老萧家的男人,明明可以左拥右抱,怎么偏偏对爱情都那么痴心呢!”
“得了吧。”
萧然淡淡睨身边他一眼,散淡的语调:“这些年你身边的女人,估计连记者都整理不过来。”
“哥,咱俩彼此彼此。”
萧湛脸色不虚,主动跟萧然碰了一下酒罐,喝下一口。
再潇洒不羁,再游戏花丛,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自己无法掌控。
各怀心事的堂兄弟两人,各自握着一罐酒,手枕后脑对着夜空不交流。
马上要进入十二月,天气越发冷了,天幕比夏季要更深沉许多,星辰仿佛更遥远。
冬天凌晨在游泳池边闲坐,也唯有他们萧家兄弟二人如此。
不知静默多久,暗黑的天际突然划过一道光芒。
视线对着天幕的萧湛以为自己看错,过了一会,当第二道,第三道光芒划过,才确认不是幻觉。
记得早前开车在路上,好像是有从电台里听到过预报,说近几日夜间会有流星雨的出现,没想到是真的。
然而此时此刻亲眼见到,并不让萧湛有什么兴致。
“单身看流星雨,我还不如回去睡大觉。”
萧然闻言睁眼,萧家坐落之处地势极好,面前一片天幕无遮掩,一道道银白色斜落而下,从少到逐渐频繁。
谁能想到,难得见到一场流星雨,却是跟自己弟弟。
不免,两人相互嫌弃。
又是一阵静默之后——
“沐情天好是好,哥,你只能忘掉。”
“那你能忘掉‘她’?”
萧然清淡一句反问,萧湛一怔,随即仰头将自己手里那罐啤酒一饮而尽,空罐子一捏随手抛出,站起身。
“太冷了太冷了,回去睡觉!”
翌日
“本月24日,感恩节刚过去的凌晨迎来冬季第一场流星雨,天文专家称,素来有‘流星雨之王’之称的狮子座流星雨,将在本月25日夜达到观测最极。近日天气虽寒冷却晴朗,喜爱流星雨的朋友如果错过了昨夜,可以在今天午夜至黎明前留意观赏,如果幸运,还可以观测到明亮的火流星——”
用过早餐,从度假村返回市里的车上,从电台里听到关于昨夜那一场流星雨,情天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记得应该是高二的时候,她曾经在学校宿舍与舍友们一起,熬夜看过一场流星雨。
大自然如此奇妙,当天幕上一道道白色光芒划过,内心充满无以言语的震撼与美好。
多年后已经无法清晰记得天幕上的情景,却有美好存留心中。
身边男子大掌包裹着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手背指节上微微摩挲,看出她神色有些惋惜。
“昨夜情天睡得很沉,流星雨好看,好的睡眠也很重要。”
他贴着她的发边温沉道,是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这么一说,确实让情天心中得到安慰,冬天睡觉,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蔺君尚搂着她靠在自己怀里,“路上还有一段时间,再休息一会。”
但凡有些空余时间,他总是希望她多休息,多爱惜自己身体。
然而没有在他怀里靠多久,情天接到沐氏秘书打来的电话,是关于公事。
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安排有变,回到市内,车子将情天送到了沐氏楼下。
妻子不回家,蔺君尚也就没有回,随后让许途将车开到盛辰。
路上,接到蔺宅老太太打来的电话,问今天周五,他与情天要不要回家吃饭。
本要应下,却突然想到什么,蔺君尚道:“今天有些事要处理,怕是回不去。明天,明天周六,傍晚我带情天回去,在家里住一晚。”
那边老太太应了,蔺君尚挂电话前不忘交代一句:“天冷,您多注意身体。”
……
彼时,蔺宅
结束了通话的季玟茹放下座机听筒,孙杏芳积极问:“夫人,先生跟太太今晚回来吃饭吗?”
若是回,她得去备食材了。
“说是今天有事回不来,但明天回。”
虽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总归儿子儿媳明天是要回来,而且还说了要在家里住一晚,季玟茹也不失望。
“情天回来,让厨房多做点她爱吃的,看着总是清瘦。”
季玟茹叮嘱,孙杏芳笑应:“知道的,夫人,现在哪一次不是以太太口味为主,您对她很好了。”
“昱之对她感情那么深,她也确实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我老了,不为他们两,还为谁呢。”
听到主母叹息,孙杏芳又安慰:“总会好起来的,太太还年轻,慢慢调养,相信不久一定能让您抱上小孙子。”
多年相伴,季玟茹与孙杏芳感情早已不是主仆,听到这话舒心,淡淡笑叹:“希望如此。”
沐氏
办公室里,处理了公事,秘书抱着文件刚推门出去,有人不请自入。
坐在大班椅里的情天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抬首,看到身着精致套装却一脸黑沉的白慧。
“沐总——”
女秘书没能拦住擅自进入的人,有些担忧被责备,情天示意她先出去。
门合上,白慧就站在原地,距离宽大的办公桌几步远。
她捏着手包,一双眼睛紧紧望着情天,满是怒意。
情天低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信封,神色平淡似乎当那人不存在一般。
“昨天晚上的事,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气于情天如此神色平静,白慧责问出声。
“白女士应该已经知道了经过,何必再来问我。”
一边将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情天一边平淡道。
白慧怒极:“沐情天你真的太嚣张!你毁了你姐的清白声誉——”
哗啦——
满是怒火的声音,骤然停止在纷扬落下的一张张相片里。
搁在桌面的双手手掌相扣,情天漠然看着面前的人:“先看看,地上的都是什么。”
860.早点结束,两相不误
散落在地的是照片,捡起脚边随意一张,触目所望,白慧的脸色由怒转而惊白。
照片里有男女二人,亲密相拥,是在接吻。
如果说看不清,那么再捡起一张,上面还是同一对男女,身后是酒店走廊的背景,正打开一扇门往里去。
再有,停车场里,灯光昏暗下男女在车内激烈拥吻。
自己生养的女儿,白慧当然轻易就能辨认出,照片里的女子是自己女儿沐尹洁。
那么男的,她心中暗地期待是萧湛,然而不管从发型还是侧颜面容,都与萧湛相去甚远。
……是梁子懿!
“你女儿的心思你最清楚,昨夜不是她躺在那儿,便是我。相比我与萧然,沐尹洁与梁子懿之间叫做无辜?”
“两人暗通款曲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扣下一个毁她声誉清白的帽子,我接不起。”
“这不可能!”
白慧握着照片,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反转。
“那,如果觉得照片作假,可以请专业人士辨认?”
情天一副无所谓地坦荡,白慧脸上却一阵青一阵白,拿给别人,岂不是让这事情让别人都知道。
抬手,她一把撕了手里相片,又捡起地上的来撕,有些更触目惊心的火辣场面,她伸手握着的时候手都有点抖,撕得有些手软。
偏偏这时候听到坐着的情天淡淡一句:“都是复印品,白女士尽管发泄,不够我这里还有。”
白慧手一怔,抬起身看坐在大班椅上一脸素淡的女子,“你想要怎么样?!”
“我不知道这些照片你是怎么弄来的,你心思叵测,蓄谋已久!你就是一心要毁了我尹洁!”
拧开保温壶喝了一口蜂蜜水,情天才不紧不慢,“她不先犯,没人有空理她。现如今,你们能仰仗的唯有白家,可白家是你姐姐在掌控,谁主谁次一清二楚。出了这样的事——”
情天没有继续往下说,唇角微勾。
白慧暗暗深呼吸,心往下坠,一片冰凉。
她怎会不知道沐情天的意思,她与女儿向来偏向白家,而白家是她的娘家,总能给她庇护。
但毕竟现如今掌管白家家业的是自己的姐姐白芳,将来继承白氏的也是白诺涵与白漠,沐尹洁与她们表姐妹之间关系一直不错,可女人之间再好的关系,向来也不可能包括忍受被插足感情。
沐尹洁与梁子懿如果真的像沐情天说的那样,那么这里随便一张两人的亲密照片都足以让白诺涵与沐尹洁之间表姐妹的感情分崩离析。
一旦白诺涵与沐尹洁之间生了隔阂嫌隙,白芳当然会更站在自己女儿那边,也就等于,白家再也会像以前那样庇护她们母女。
短短片刻想到其中利害关系,早前兴师问罪的气势已然颓败,白慧肩膀无力,紧紧盯着眼前人。
“所以,现在还有什么要问要解决的吗?”
手包几乎要被捏变形,白慧气得不轻,却着实不敢再乱说什么。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尹洁。”
手间钢笔轻敲,情天缓缓道:“做错了事要负责任,没有什么放过不放过一说。”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这么问,至少两清——目前为止,我们之间还达不到两清。”
白慧喉间紧绷,却说不出来话。
情天抬手向电话内线:“你自己走,还是让保安上来?”
午后
私人会所,某层之上,VIP包间。
服务员轻敲门入,握着球杆的萧湛转过头来,就看服务员恭敬道:“萧少,有人找您。”
萧湛还未说话,就看到一道身影从服务员身后进来,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挡风帽兜将头发遮掩。
包间里没有别人,看到萧湛,女子将帽子摘下,长发披散面容明显憔悴,是沐尹洁。
服务员大多懂得识眼色,似乎是感受到气氛不对,小心合上门出去了。
萧湛看了来人一眼,重新弯身,手中球杆对准桌面一角的小球,一击入袋。
球撞桌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包间里异常清晰。
沐尹洁走上前,“萧湛,我找了你一晚上。”
昨夜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她没有心思顾及他在哪儿,等回到白家也是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几乎一夜没睡。
但她知道,自己母亲曾用她手机给萧湛拨过电话,只是一直无人接听,后来是直接关了机。
当时她情绪实在不佳,等到后半夜迷糊睡去再醒来,人还是浑浑噩噩,但却想起了他。
他们正在交往中,关于昨夜的事,萧湛一定会很快知道,她得先跟他解释。
但此刻,萧湛看到她,似乎神色很平淡,没有关心,也没有怒容……
这样更令她心里没底,发慌。
“昨晚发生的事,你是不是听说了?”
“嗯,听说了。”
又是一球入袋,萧湛的声音混在清脆的撞球声里,似乎没有什么温度。
沐尹洁眼泪瞬时上来,委屈至极:“那件事是误会,我是被人设计陷害的,我跟梁子懿没有关系!”
这时,萧湛放下球杆,转了身面对她。
她面容苍白憔悴,确实是被这件事打击不轻,今天关于她与梁子懿的事,在圈中几乎传得人尽皆知。
“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沐尹洁眼眸微闪,但笃定地点头:“我在跟你交往,而他是我表姐的男朋友,我们怎么可能——”
萧湛往一旁走去,拿起饮料,她也紧跟着过去。
今天本是来这里等萧然的,但萧然没来,沐尹洁先来了。
大口喝掉一杯柠檬水,萧湛放杯子时同时道:“我们的交往,到此结束吧。”
“萧湛,你是不相信我?”沐尹洁惊骇。
“我们交往时间太短,我确实不能说自己很了解你。但重点不在于相不相信,而是我发现,我对你连喜欢都算不上,早点结束,两相不误。”
……
傍晚
果然,情天接到来自周龄的电话,说祖母让她回沐宅一趟。
周龄作为传达人,却语气有些担忧。
情天握着手机:“没事,周末,我也该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861.谁不惜命,怕不能回应他的深情
沐宅
外面天冷,但老人的房中暖气太强,过于温暖。
情天摘了手套,随手揣在风衣外套大口袋里,习惯了穿平跟鞋,走路向来不会有什么大的声音。
卧房里老佣人张妈刚把一个暖水袋塞在床中老人膝边,又把被子掖了掖。
起身看到情天,转头对靠躺床头的白发老人说:“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随后跟情天点头示意,就先出去。
房中有一面大窗,可以看到令人舒心的景色,老人靠坐床头的时候,总喜欢对着那面窗子沉默不语。
某种时刻看去,格外孤独。
情天拉过一张椅子,离床不远,兀自坐下,也没有说话。
过一会,张妈送进来一杯热茶,情天捧在手里,缓缓啜了口。
这边家里用茶向来讲究,都是上好的名贵茶叶。
倒不是要刻意显摆,而是沐家老爷子在世时喜好这些,晚辈早已跟随习惯,对茶都有不俗品位,喝习惯了沐宅的茶,即便分家出去,也是延续着这个标准。
她此刻杯子里的是太平猴魁,祖父在世时格外喜欢的茶。
有着淡雅的兰花香,是太平猴魁中的极品,当初老爷子头七的时候大家本要一起烧掉,情天拦了下来,从此,成了她回沐家之后唯一喝的茶。
老佣人张妈有心,总是替她记得。
有时候,味道是连接旧时光的隧道,能让人瞬间忆起曾经弥漫着相同味道的场景。
而为免祖母感物伤怀,或许以后沐宅都不再有这个茶。
甘醇润滑的口感,所剩茶叶已经不多,或许情天再回来几次,就要喝尽了。
此刻,情天品着茶,不紧不慢,等到祖母先开了口。
“算奶奶求你,为了这个沐家,对尹洁宽容一点吧。”
白发老人声音苍老透着力不从心,历经那么多变故,从寺庙小住一段回来,似乎心态是变了许多。
唯一不变的,是她对沐家团结的执着。
祖母将沐家整个家族的名望声誉看得很重,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毕竟这是她与祖父一起守护下来的家。
只是时代变迁,有些陈旧的观念早已不适用,或者说,与实情不符。
一味要求表面的完美,却掩盖了其早已被虫蛀腐蚀的真相,总有一天会坍塌瞒不住。
情天再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
“十八岁的暑假,我第一次因药物中毒患上晕眩症,也唯独那一次感受到晕眩的可怕。”
“十九岁的冬天,我在鹭城身陷一场夺命大火,侥幸逃离,此后曾经数日噩梦连连,导致晕眩症第二次复发。此后在西雅图两年,沉心静养,不曾犯过病。”
“今年初回国,一月,久违的痛苦经历来袭,我可以当它是环境突然变化,身边事情繁杂引发的不适后果,不怪任何人。可是——”
“二月,萧家老爷子的晚宴,我被人设计关在安全通道,衣服后背上淋了有毒的液体,那一次,鼻血流得连我自己都害怕,它的刺激没有外伤,却是更狠毒的内伤。那一回,让几年来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再度伤了根本,以至于身体状况反反复复一直不能好,从二月中毒到如今十一月,明显复发至少有三回。”
“您知道我犯病的时候有多痛苦?知道大半年时间里复发几次的可怕吗?而这些,都是您所谓的‘家人’带给我的。”
“打小我就知道您特别疼爱沐尹洁,我对那些从来不争,因为您也不曾苛待过我。”
手中茶渐凉,情天目光望着茶水中沉淀的碧绿叶片,语调寂冷,异常平静。
“谁不惜命,我才二十三,却常常因为身体太差而对未来彷徨,怕对自己所爱有所辜负。您要求我放过谁,那么我想问,她们曾经有没有放过我?”
关于当初萧家老爷子寿宴,后来已经查出,设计陷害自己的就是白慧,而白慧说到底,还是为了沐尹洁。
如果没有那一次中毒刺激,她本已经用几年时间慢慢养好了身体,但现如今呢,大半年里晕眩症复发了三次,比几年以来的总和还要多,是因为身体被彻底伤了根本。
她身体差得连自己都不忍去看,要不然上一回,也不会情绪失常将蔺君尚从身边赶走。
她确实觉得无力了,对自己身体无力,怕自己不能回应他的深情而无力,更不忍心他跟着自己一起受折磨。
深呼吸,情天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昨夜那场局,本是沐尹洁为我而设计,如果今天是我的丑事被传得满天飞,那我还剩下什么?健康没有了,还要让我失去清白甚至包括婚姻,这样您还要我忍下吗?”
老人双手抓握着被沿,苍老的面容神色哀戚,说不出来话。
孙女的每一句,她都听在耳里。
沐家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已经不敢去探究,因为那其中涉及的太痛,是她对孙女残忍了,残忍要求息事宁人。
她仍是期待沐家所剩的人能团结,也确实无法反驳情天的一字一句。
她内心哀凉,无力又惭愧。
情天极少说那么多话,尹洁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老人不愿意相信,却知道情天向来不骗人。
“我今天回来,是跟您表明态度而已。”
站起身,女子沉静却有着气势,看着床上的老人:“沐尹洁设计圈套在先,与梁子懿有私情是事实,这一次算不得冤枉她。至于白慧,当初指使人投毒的证据交给警方,足以定罪蓄意伤害。”
“您可以继续对沐尹洁偏爱,但不妨碍我为自己讨回公道。”
已经变凉的茶杯搁放在桌上,情天转身前平淡一句:“您好好休息。”
……
走出沐家时,大门口正起了一阵风,冷风迎面一扑,红了鼻尖眼眶。
一步步往外,情天手揣口袋深呼吸,入鼻的都是寒凉的空气,眼眶中水雾多眨几下,总会被风吹尽。
步出大门口,意外看到停在那儿的黑色座驾,她没让他来接。
驾驶座上蔺君尚下来,几步到跟前,牵起她的手就蹙眉,“怎么不带手套?”
相比他温热的大掌,她的手显然有些冰凉。
男子眼神温厚,将她原本低落的情绪拂去,她开玩笑:“手套丢了。”
蔺君尚叹息,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副黑色的皮手套仔细替她戴上,宽大的手套里她的手显得那么小。
很暖,情天看着,眉眼弯弯。
有他就好。
862.因为她,变得关注美好
出门一趟,沐尹洁比之前更加失魂落魄,白慧在白家等着女儿回来,看到她这样,担忧地赶紧先拉她进屋。
让佣人去倒热茶,白慧拉着沐尹洁问怎么回事,沐尹洁木木地说,萧湛跟她分手了。
在这样的时候提分手无疑是更大的打击,原本希望女儿出门去能跟萧湛解释清楚,至少不要影响两人现在的关系,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白慧一边叹息骂着萧湛没良心落井下石伤人心,一边安慰着女儿,听到声音的白漠从楼上下来,站在不远处楼梯看着小姨母女。
昨夜出了那样的事,白漠一下子也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她为了帮沐尹洁,带头闯入309套房,却没有想到被抓在床的是沐尹洁与梁子懿。
即便她是无心的,但现如今这不按所想计划走的事件里,她不仅成了带头抓`奸自己表姐的人,也是导致自己亲姐没有脸面的人。
昨天深夜白诺涵在楼上,联系上梁子懿之后争吵声很久不停,楼上也摔碎了很多东西,对于白家来说,昨夜是哭声摔东西的声音混合的一夜,家里几乎人人夜不能寐。
今天早上白诺涵出去的很早,白漠来不及见她,但从家里佣人口中形容,知道白诺涵依然很生气。
再看此刻沐尹洁坐在客厅里,在白慧的安慰下又开始委屈地哭,白漠只觉得心累。
太混乱了,发生的这些事。明明是为沐情天准备的一切,到头来乱的却是她白家。
正想着,掌中手机响,来电来自母亲白芳。
白漠折身往楼梯上走了几步去接,听到身在公司里的白芳说晚餐有应酬不回来,还有,让她多关心自己的亲姐,白漠只能应说知道了。
回楼上穿了外套拿了包,白漠重新下来,走到沙发边对沐尹洁安慰:“表姐,你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平复一下自己,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是一时的,总会过去。我还有点事要出去,晚饭你们在家自己吃。”
白慧夸白漠懂事,等到白漠走到门边要出去,白慧却突然跟了过来,低声对她说:“小漠,关于你姐那边,你帮着说几句,千万不要让误会影响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看白漠点头说知道,才松了口气,看着人离去。
……
白漠到白氏的时候,还没到下午下班的时间,母亲外出,姐姐却在。
直接敲门进了白诺涵的办公室,里面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抬头看到自己妹妹,严肃的脸色并没有放松几分。
白漠拎着包上前,看着亲姐,斟酌了片刻开口:“姐,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是个误会——”
“你们清淡一句误会,就活该我被所有人看笑话,还是在沐家的晚宴上被看笑话?”
在白诺涵心中,蔺君尚是她可望不可得的男人,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她试着接受了别的男子,但是因为沐氏的一场晚宴,让她的新恋情成了众人笑话。
别人会怎么笑她,恋慕蔺君尚不成,新男友又与表妹被捉奸在床,还是在蔺君尚的眼前,在沐情天眼前,在C市商界那么多认识的人眼前。
脸面丢尽,她至今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以至于她上午出门就不再想回家,因为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那个跟自己男友上过床的表妹。
白漠一时被问得无言,毕竟是自己亲姐,从小一起长大,相互脾性都很了解,或许她们姐妹两性格差很多,但有一点非常相似,自傲很在乎自己的面子。
如果这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管是不是误会,估计她心中也会有疙瘩。
“这件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你要怪就怪吧。”
白诺涵不说话,这时桌面上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正是刚刚才在提及的人,梁子懿。
白漠识趣地说回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出了门,白诺涵脸色黑沉地直接将来电挂断,可是随即又响了起来。
她再挂,对方依旧继续打,第四次之后,她接了。
……
等白漠从自己办公室过来,秘书说,“刚刚梁少来过了,白总与他一起,刚刚离开了公司。”
白漠叹息,心想,或许那两人能说开也不一定。
想了想,她从手机找到梁子懿的号码,发了一则信息:“好好跟我姐解释,好好哄哄她。”
松云居
晚餐时间已过,暗沉的天幕上,有最早亮起的星辰。
天色透着一种静谧的深蓝,云很少,屋外宽大的草坪上,高大挺拔的男子牵着纤瘦娇小的女子,正在散步。
情天看着天边那颗最亮的星,身边男子便问:“情天知道那颗是什么星?”
“金星。”
回答得很笃定,男子将她拉进怀里:“那,金星的含义是什么?”
情天看着他,也不说知道或是不知道,只是看着他。
“西方占星学中,金星代表爱情与浪漫,有着非常美好的寓意。”
他语调温沉,情天轻扬唇角:“没想到蔺先生对这些也有研究。”
男子清隽容颜沉默片刻,抬眸看她时深邃温厚:“谈不上研究,只是因为某个人,而让自己比以前多了关注美好的心思。”
这样的情话不动声色,情天抿着唇笑,被他拉进怀里。
“再散会步,情天晚上想做点什么,要不找一部想看的片子,我们一起看看?”
在外向来严肃冷漠的男人,站在草坪上耐心与妻子打商量,连身边的夜风都似乎变得温柔下来。
情天想了想:“有一部旧片子,我一直想看却不敢,要不,你陪我?”
“哪一部?”
“日本的片子,《忠犬八公物语》。”
男子似乎思索了片刻:“那不行。”
情天皱眉:“为什么?”
他明明刚还说,她想看什么他都陪着。
“乖,我们换一部。”
蔺君尚叹息哄着。
情天不说话,转了身自己走,蔺君尚有些好笑地追上来,抱着她。
“早年我表妹与母亲一起看过那部片子,两人看得直落泪我至今印象深刻。情天若是也看哭了,让我怎么办。”
863.光芒落在他眼中,一笑生花
蔺君尚记得那部电影,是根据日本真实事件改编,讲述的是一位大学教授收养了一只小秋田犬,取名“八公”,八公每天早上将教授送到车站,傍晚等待教授一起回家。后来有一次,教授在工作中因突发心脏病辞世,再也没有回到车站,八公却在之后的九年时间里依然每天按时在车站等待,直到最后死去。
那是曾感动无数人的一部片子,甚至至今在日本涉谷车站,还有为纪念这只具有传奇色彩的秋田犬所立的铜像,成为著名的景点,八公,在日本就是忠诚的象征。
女人向来善感,蔺君尚记得曾经目睹自己表妹与母亲被感动得一度落泪,情天在外人面前沉静清冷,心却其实格外柔软,让她看这样的电影,反应可想而知。
不想看她落泪,即便只是因为影片感动……也不想。
高中时情天就被身边同学推荐过这部片子,据说感人潸然泪下,她一直未敢碰,刚好今夜蔺君尚提及一起看电影,她便记起来。
总觉得有他在,才让她更有勇气面对伤怀别离。
此刻他这样安慰,情天也没有强求,以后找机会再看吧。
后来……
松云居的放映室里,蔺君尚搂着情天靠坐在沙发,随她心意选着台看电视节目。
周五晚上,正是各大综艺播出时间,种类繁多,却没有找到什么合心意的,最终停留在一档户外探险节目上。
邀请的嘉宾都是些演员明星,一起穿过峡谷激流,在异国荒无人迹的小岛上生活,吃喝全靠自己从大自然寻找。
蔺君尚说在国外时就曾跟朋友一起去过荒岛探险,没有攻略,比明星们有团队跟拍更真实。
“不害怕吗?”
听他说得新奇有趣,情天却也关心这个问题。
蔺君尚将她抱在怀里:“人往往拥有越多越容易迷失,拥有越少,越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
当时的他身上有手机,有钱,但手机不一定有信号,钱也用不着,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与所带的一些基本工具,那一次的探险,也对他后来影响不小,他一直觉得那是好事。
“少堂就是一直被保护得太好,该磨练磨练。”
情天叹。
曾经沐胜远苗丽云夫妇还在的时候,沐少堂在本市离家出走两天都着急得不成样子,根本没有独立出去体验人生的机会。
说到这,情天又想到早前的事:“你出手的那一下,对他可不轻。”
蔺君尚淡淡哼道:“那也是他该受着的。”
好在沐少堂有良心,心一直还在情天这边,当初假意被沐尹洁拉拢,就连那夜在酒吧门口动手,其实也是沐少堂自己给他的消息。
当着沐尹洁的面对沐少堂挥出那拳是为了演戏博取信任,但蔺君尚也并没有手下留情。
沐胜远与苗丽云欠情天的太多,作为儿子,挨那么一下又如何,他们甚至不能偿还她什么。
……
等到情天被唤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里。
她最后的印象是在放映室,怎么回到房间来了?
初初睁开眼,视线里模糊,只看到男子俊颜靠近,温声对她说话,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那一刻,她只有一片茫然疑惑。
那人将她抱出玻璃门外的露台,坐在躺椅上,将她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然后示意她看天。
情天迷迷瞪瞪抬头看,视线里,黑暗的夜空划过一道道银白的光芒。
狮子座流星雨,在25日午夜将达到最高峰……
她自己都忘了,他却记得陪她看。
是凌晨一点,坐落半山的松云居,二楼主卧的露台有绝佳的宽阔视野,夜空就是一面巨大无边的屏幕,好像这场流星雨只待他们两人观赏而已。
风在脸上是冷的,但他将她挡在怀中,身上被子很暖和,他的声音在左耳侧,温沉宽厚:“看到困了就要睡,以后每年都有机会,不可惜。”
情天抬头看天幕,一道道银白带着光芒斜斜划过天幕,真的是很奇妙的大自然景象。
但好像已经没有高中第一次看到流星雨时的兴奋,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的静谧安宁。
虽然裹着被子,她觉得自己还是感受到了身后那宽阔胸膛传来的暖意,那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因为有他在,她的内心变得越发从容宁静,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情天看到了吗,那一道特别亮。”
低沉温厚的声音,缓缓与她低语。
转头看身后男子,他瘦削下颌微抬,深邃的眸正望着夜空,发现她看他,转而与她对视,唇角有好看的笑。
那一瞬,天空的光芒落在他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
……
周六午后,回蔺宅之前,蔺君尚陪情天去了一趟医院。
月初那一回犯病严重,蔺君尚一直对她身体不太放心。
停好车,两人正往医院大楼而去,身边却突然驶来一辆救护车,紧接着就有个女子被抬下来,戴着氧气罩被紧急送进急救室里。
在医院这样的场景并不意外,两人也不多看,只是继续往前走时,蔺君尚牵着情天的手更紧。
后来去见情天的主治医生,说了自己出院后的一些感觉,医生在写记录,蔺君尚一直眉间轻蹙,脸很严肃。
对于情天的情况,保守治疗法除了服用药物,最重要的就是静养不能操心,保持好心情不能有压力,跟以往叮嘱一模一样。
医生问:“听力呢,感觉如何?”
情天下意识看了身边那人一眼,他一脸严肃,她垂眸道:“跟上次一样。”
后来从办公室离开,正好一个穿白大褂的高个子医生从蔺君尚身边经过进了办公室,说话声清晰入耳——
“刚刚救护车送来那个,今年都不知道抢救第几回了,每次晕眩症犯严重到休克,这种情况保守治疗已经没用,看来只有做手术——”
听到类似的字眼,情天不免心中一怔,而身边人已经将她拉进怀里。
“家里老太太喜甜,情天也喜甜,我们等会买些点心带回去好不好?”
蔺君尚的声音,盖过了身后医生还在说着的话。
情天点点头,挨着他胸膛,却明显感觉到他心跳有些快。
864.他说,我们商量一个事
冬天不适合吃慕斯之类的西式甜食,奶油之类对胃消化并不好,从医院出来,蔺君尚将车绕过另一条路,去了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子。
铺子装潢古朴,卖的是传统的宫廷糕点,蔺君尚让情天看着喜欢的挑。
印着梅花点的贵妃饼,精致的八瓣枣花酥,还有核桃酥,都让情天眼里有了些光。
招呼的师傅看着来人气度不一般,对蔺君尚推荐:“还有一款‘四时如意’,里面分别有红豆,莲蓉甘露,蛋香奶黄跟红果四种口味,先生要不要来点?”
身边男子道:“拿吧。”
目光扫过一款面上印着淡淡红色“福”字的糕点,又问:“这个?”
窗里师傅答:“福字饼,豆沙馅儿。”
得到蔺君尚示意,师傅忙不迭地一一分类装进纸盒里,纸盒也很好看,印着淡雅的花卉图案。
从铺子出来上车,手里多了的三盒点心放在后座上,驱车离去。
半小时后,抵达蔺宅。
停好车,从后座拿了点心,蔺君尚一手牵着情天,往客厅去。
经过院子,蔺宅独有的小山流水在冬日清寒里另有一种静谧的美,墨兰花开,绿色的长叶上点缀一朵朵小巧的粉白色,香气凝在清冷空气里。
原本挂在廊下的鸟笼挪了比较挡风的地方,看到有人走来,画眉在笼子里蹦来跳去,并不惊慌。
季玟茹听到脚步声,放下手中针线抬头看时,儿子正牵着儿媳入客厅,一侧手里还拎着几盒糕点。
这一幕着实难得,以前哪一回蔺君尚回来,不是独身一人携着风雨冷意,一心忙在公事,看着都孤单。
现在这样牵着媳妇拎着礼品的模样,让季玟茹忍不住有了笑意。
“回来路上,买了些您跟情天喜欢吃的点心。”
因母亲的目光,蔺君尚莫名觉得有丝不自然,手里盒子被孙杏芳接过,搁在了茶几边。
“情天过来坐。”
季玟茹唤,情天要过去,身边人低声对她一句:“你跟妈在这里坐坐,我上去回个电话。”
估计他是有公事要处理,婆媳两人都没有管他。
那时是下午四点,季玟茹把点心盒子打开来,这些传统点心她都认得。
情天说其中两款是蔺君尚挑的,看着那一款“四时如意”跟福字饼,季玟茹唇角有淡淡的笑。
季玟茹早前无事,正想穿针补一个多年舍不得扔的小手袋,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情天来给她帮忙,她便交给情天,自己上了楼去。
二楼,蔺君尚在卧室窗边像是刚打完一通电话,转了身看到母亲。
“情天在楼下给我补手袋。”
季玟茹道,蔺君尚笑着走过来,“那好了,您有舍不得的旧物,以后都可以交给她,她心细,手工很好。”
“糕点尝过了吗?”
“没有,离晚饭时间不远,情天说怕吃了晚饭吃不下。”
情天能有这样的顾虑季玟茹是觉得贴心欣慰的,因为站在她的立场,为儿子儿媳回来而备了一桌的菜,能看他们多吃几口都开心。
蔺君尚点头:“那晚上当茶点,今夜我们在这边睡。”
提到糕点,季玟茹看着儿子,神色慈祥,有些欲言又止。
男子多理性,向来极少信什么吉祥寓意。
她的儿子曾经多自傲,各方面都优秀出众的他有着天地不惧的傲气,现如今,却因为身边人而变得对无常恭敬谦卑。
不管是“四时如意”还是“福”,都是他对情天的一番期许。
她这个妈懂得。
……
蔺君尚的电话,从到家上楼开始,一直到晚饭才结束。
晚餐很丰盛可口,都是情天爱吃的,婆婆一直在旁边让她多吃,她也确实在努力,偶尔转头看身边人,却感觉好像有些沉默,像是在想着什么。
桌下,她的左腿膝盖状似无意碰了下他的,蔺君尚夹了块糖醋排骨进她碗里,继而看向她。
情天也看着他,似乎无声在说,他吃饭不专心。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那人唇角微扬,淡淡叹息,伸手去给老太太添汤,也给她碗里添满。
“吃饭。”
他这么对她说。
情天有些无语,明明走神的是他。
……
饭后,蔺君尚依然说有事情要处理上了二楼书房,季玟茹望着儿子上楼的背影,对情天嘀咕:“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那么忙。”
晚上,情天陪着季玟茹看电视节目,偶尔谈论里面的内容,直到八点半,蔺君尚才从楼上下来,陪母亲妻子坐在一块。
自然而然地,他将情天拉挨近自己,手搭在她肩膀,看着电视节目时偶尔轻抚她的发。
孙杏芳泡了热茶来,下午带回来的点心已经摆在绘着清淡花草的白瓷碟子里,一家三人喝茶吃点心,在冬日里是惬意的闲趣。
年轻人能耐心陪着一起看关于国粹戏曲的节目,季玟茹心中是高兴的,一晚上很快过去,时间到了十点。
冬天人总是容易困乏,等季玟茹回房,情天跟蔺君尚上楼去。
那人说为了节省时间,要两人一起洗,于是情天被他拉着进了淋浴间。
浴室内很暖,脱了衣服也没有冷的感觉,大莲蓬头上洒下细密的水柱,他让她抱紧他,给她洗头发。
水从头脸流下,她闭着眼环着他精实的腰,身体毫无遮掩的相贴,被温水浸泡的肌肤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变得格外柔软,即便夜夜同床而眠,此刻这样相贴,感受得到他身体明显的变化,还是让她更热了脸。
他像是照顾孩子一样,指腹轻揉地穿梭在她的发间,力道适中的按摩让头皮格外放松。
后来洗好冲掉泡沫,清洗身上,莲蓬头的水流将两人笼在其中,蔺君尚环抱着她良久,似乎有淡淡叹息混在水流声里不知是否是真。
一直到把她抱回床上,找来吹风筒给她吹头发,微微的嗡鸣声里,那人温沉的声音在身后才开口。
“情天,我们来商量一个事。”
“唔,你说。”
闭着眼享受着温热的风,情天有些迷糊。
身后静默片刻,温厚的声音道:“等一月学校放了假,我们去一趟美国。”
865.治疗,我们要试一试
“美国的巴尔的摩市不错,我们可以去走走……那里有很美的港湾,有藏品丰富的艺术馆跟博物馆,你应该会喜欢。”
柔软的长发已经吹干,蔺君尚关了吹风筒,声音一下子变得格外清晰。
情天闭着眼睛,有些犯困地笑问:“还有呢?”
“……我跟美国的朋友联系确认过,也看过不少相关资料,当地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在全美乃至世界都是权威,神经外科更是第一。”
吹风筒放在手边,他从后将她搂在怀里,身上都是一阵阵香跟暖。
他在她耳边轻声温语:“我们可以当去度假,顺便到那个医院看看,你的情况……那儿的医生怎么说。如果能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我们应该要试一试,对不对?”
其实这个想法早已在心,只是之前她身边事情状况太多,想要让她安心治疗也不可能,眼下沐少堂开始学着打理沐氏,等到寒假,在不影响她学业的情况下带她出去看看,是难得的机会。
情天脸侧向他怀里,轻蹭着他穿着薄T恤的胸膛,此刻她身上的味道跟他是一模一样的。
今年初回国之前,几年时间里她的晕眩症只犯过两回,相隔时间很长,以至于她不曾在这上面关注太多,当时医生也说,这类病如果情况不严重,最好采取保守的治疗方法,服药静养让它缓解至不再犯就好。
但是她也没想到,回来之后遭遇别的创伤伤害,以至于自己身体状况更差,晕眩复发那么严重频繁。
她对自己这样的身体力不从心,每一次犯病都是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长此以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少回。
看她不说话,他低头看她,亲着她的耳际,嗓音温哑都是宠溺,“好不好,嗯?”
她的右耳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听力,犯一次病下降一次,他的声音模糊在她耳廓,不知是不是因为听觉太弱,反倒对触碰更敏感,情天忍不住缩着躲了躲。
他却没让她躲开,亲吻一下下落在她的耳垂耳廓,格外轻柔珍惜,只要一想到这只右耳以后可能都听不见了,心里全是难过。
情天点头:“都听你的。”
她也想让自己变好起来,为了自己,为了他。
所以今天自从回来蔺宅他一直在忙着打电话,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些?
“乖,那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你别多想。”
他揽着她躺进床里,盖好被子。
情天小脸露在被子外,如墨黑发,乌黑纯澈的眼眸,“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放假。”
“不出意外,应该是一月中旬。”
某人躺下,将她抱在怀里,另一手还不忘去给她掖被角。
“……你怎么知道?”
他竟然消息比她这个学生还灵通?
“已经问过农卡。”
某人伸手拧暗床头光源,一片朦胧。
他今夜突然提出的提议,情天在想着,无意识动了动身子,头顶传来那人叹息,嗓音深沉:“老婆,别乱动。”
情天一怔,意识到他的意思,脸一点一点埋进被子里,不敢动。
不一会那人给她拉下被沿,“这样容易呼吸不畅。”
说着低头深深在她唇上吻了好一会,分开时,昏暗中眸子那么深:“磨人精,再不睡我真地——”
情天脸钻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蔺君尚笑得无奈又宠溺,望着房间吊顶,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
……
后来,怀中人呼吸渐均匀,知道她已经沉睡,蔺君尚目光却依然落在房中空无的某一处。
下午在医院听到的事情令他害怕了,不顾半夜时差也将远在美国的朋友拉起来谈了很久。
他只能,尽自己所有去抓紧她。
关于去国外治疗的事情,一切尚未安排妥当,蔺君尚没有先跟季玟茹谈及,情天也没有多说。
周日醒来,陪老太太一起用了早饭,蔺君尚要去一趟公司,情天留在蔺宅,等他回来用了午饭再一起回松云居。
儿子走了以后,季玟茹又让孙杏芳去吩咐厨房炖补品,是巴不得抓住任何时间让情天多补补。
“天冷了,情天一定要吃好穿暖,照顾好自己。”
体质弱的人冷天最容易生病,情天要再出点什么事,心疼的还不是自己儿子。
园丁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情天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逛,跟园丁聊聊,学习养护花草的知识。
上午阳光和煦,光晕投在小山流水上,带着微微的彩色光芒,蔺宅园景雅致,与婆婆的相处越来越融和,这样的周日上午,令人惬意。
……
周日上午十点,已经习惯早起的沐少堂难得睡了一个懒觉,才刚到饭厅用早餐。
老佣人张妈进来取了一只新的小碗,沐少堂吃着早餐随口问,今天祖母状态怎么样。
张妈说老夫人胃口不好,人老了有时候脾气像孩子,刚才打翻了一只碗,所以她才会来又取一只。
沐少堂听了蹙眉:“让家里医生近期多来看看吧,冬天老人肯定不好受。”
张妈应了,又有些欲言又止,沐少堂最看不得这种支支吾吾。
“前天,老夫人让二小姐回来过一趟。”
沐少堂喝着燕麦粥的手一顿,“她又跟情天姐说什么?”
“这个不清楚。”
张妈是沐家老人,懂得识眼色,没有老夫人要求,不会留下听她们说的话。
“少爷,您也不能一直躲着老夫人……”
“行了行了,我一会过去看她。”
挥手让人走,沐少堂早餐也不想吃了。
感恩节晚宴之后,他就知道沐尹洁一定会告状,懒得听祖母唠叨,所以他一直避着,反正他不去见她,她也不方便出来。
现下听张妈这么一说,看来还是要去一趟。
放了碗起身,沐少堂出了饭厅,往对面主楼上去。
一进屋里,格外温暖的房间中沉香混合着药香,这不是他习惯的味道,差点就要打喷嚏。
听到里间张妈耐心劝慰的声音:“老夫人,您多少吃一点,人老了身体不能折腾,您一病,孩子们都担心呢。”
沐少堂正好走进来,白发老人抬头看到孙子,冷哼:“这个家,还有人担心我这个老太婆死活吗!”
866.袒护她,图什么?
“奶奶,死啊活的这种话,都不该挂在嘴边。”
进来的沐少堂神色平静一句。
老人看了他一眼,撇开脸,面孔扳着:“你长大了,没人能管你,还学会演戏了。”
“嗯,确实没人管我,谁让我死了爸妈了呢。”
沐少堂一脸漠然回道。
“你——”
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回,一口气上来,气得不行。
沐少堂上前一步,看着靠坐床头的老人:“奶奶,沐尹洁什么德行,您再看不见至少也听说了。”
感觉自己个子太高,这么看有点累,他干脆蹲了下来。
看着祖母:“我父母的事,您应该已经都清楚知晓了,如果情天姐真的像您所想的那样故意打压自家人,那么她第一个最该对付的就是我。但您看,她并没有因为我父母而把错也怪到我身上,这是我不能对不起她的原因。”
“但她为什么会那样对沐尹洁?”
“她说过,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的错负责。因为犯错的是我父母,所以她不怪我。但白慧犯了错,沐尹洁也犯了错,她不会只追究白慧。”
“我知道您不满意白慧,所以就算情天姐对白慧怎么着您也没意见,但您心疼您大孙女,老想要情天姐息事宁人——”
“怎么可能呢?如果今天沐尹洁那些把戏是用在我身上,我也不会放过她,放过她,是对不起自己。”
老人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奈何孙子说的头头是道,她无力反驳。
“您老了,安心休养是正经,别老想着为谁出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再说句不好听的,您行动不便天天躺在这里,又妄想能指挥得动谁?”
“我不是不尊敬您,是希望您看清事实。”
老夫人一双手搁在被面,紧紧交握,这些话从这个孙子口中说出,一句一句,让她惊讶又气痛。
以往他虽然也是口没遮拦没大没小,但说的话不像现在这样正经,反倒可以不当真。
他似乎确实变了,以前的他,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对别人说教。
“是,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越来越不成样子。”
老人说着就哽咽起来,年迈以后变得颜色淡白的瞳仁红了,一头银丝,其实令人看着孱弱不忍。
沐少堂喉间一动,深呼吸,依然面色正经严肃,看着老人道:“这个家不成样子是事实,但跟情天姐无关,也不是她原谅了谁沐家就会突然好起来。”
“您那么喜欢沐尹洁,要不,您去跟她一起住,让她侍奉您,她要是心甘情愿把您这个祖母照顾好,颐养天年,我也算她孝顺,愿意去跟情天姐求个情。您说这样可行?”
老夫人紧抿着唇,不回话,沐少堂唇角轻轻一扯:“其实您也知道,她不会侍奉您的。”
“那您对她那么好,袒护她,图什么?”
一句一句,听得老人心中哀戚,有些思想信念根深蒂固,对错却经不起细究。
“有件事或许您还不知道吧,沐尹洁从您这里偷拿了一封爷爷的信,就是关于十五年前蔺家那桩案子的事,之前她自己亲口告诉我的。至今为止,蔺君尚没有出手就是因为他爱情天姐,让她按着自己高兴的方式来处理家事。如果沐尹洁再把情天姐惹不开心了,蔺君尚出手一定不是现在这样,毕竟她知道了那个秘密,还曾试图用它挑拨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老人一怔,缓缓转过头来,“胡说,那些信件明明都在我的柜子里——”
肯定的语气,却渐渐虚了声息,毕竟,面前的孙子如此神色笃定。
沐少堂起身,才发觉刚才自己蹲得有点麻了。
叹气:“奶奶,该说的都说了,您自个儿好好想想吧。我跟菁菁肯定是站在情天姐这边的,您四个孙儿,是要护一个,伤三个,还是都别管照顾好自己。”
……
人走了之后,室内归于安静。
老人紧紧抿着唇,目光落在窗台某一处,却没有焦距。
张妈进来,她回神,让张妈给取来早前搁放旧物的盒子,找了找,确实少了一封信。
当初请蔺君尚到家来谈,她还想着以自己手中的信件,那一件往事秘密作为交换的筹码,许她沐家一个太平,然而……
筹码早已经被大孙女拿去乱用,失去了它的作用不说,搞不好,还会害了她自己。
老人转头吩咐张妈:“你给尹洁打电话,让她回来一趟!”
沐少堂回卧房穿大衣准备出门时,接到一个来电。
半小时之后,私人会所,服务员领着他上了楼上某个VIP包间。
礼貌地抬手轻敲三下,服务员拧门入,对里面的人恭敬道:“蔺董,沐少来了。”
服务员让开身,沐少堂进去,看到男子身影高大挺括,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白色衬衫深灰西装马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麦色肌肤线条紧实,衬得身形更挺拔健硕。
许途正候在一旁,看到沐少堂进来,微微对他点头,到桌前去整理球。
“姐夫。”
“来,过来打两局。”
男子声线低沉磁性,在他跟前,总容易让人感到有压力,即便是沐少堂。
但沐少堂脱了大衣挂在一旁,也去取了杆球杆。
蔺君尚点了根烟,打火机扔在一边,烟含在唇边,一手握着球杆,一手拿着一方小巧的巧克正在擦拭球杆顶端,隔着烟雾缭绕眸光微眯,更显深邃。
即便是那么随意的动作,也透着历经岁月沉淀的沉稳内敛,令人在身边更倍感压力。
“今天让你来,主要想说一个事。”
蔺君尚唇上烟换到手指间,没有什么神色时那张五官立体的俊颜很容易让人觉得肃冷。
沐少堂认真等着下文,听到男子说:“我打算一月中旬带你姐去一趟美国,待的时间不定,但不短,她不在的时间里,沐氏只能靠你。”
俯身,男子标准的姿势一球落袋,潇洒卓然,直起身时继续道:“我们走之前,你必须要把沐氏的一切掌握得更透,别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总指望找你姐。”
867.走好每一步,别辜负
“是要去度蜜月吗?”
沐少堂才问出口,接触到男子严肃的神色,笑容收敛。
“早着。”蔺君尚睨来一眼:“给你姐看看身体。这事情你即便知道了也不要往外说。”
沐少堂点头,想到情天之所以会患病,与自己父母有关,心中惭愧也不敢多问。
男子放了球杆,从他身边走过坐到皮沙发上,双腿交叠,刚要摸过烟盒似要点烟,又突然一顿,放回一旁没碰。
“趁着现在,你来讲讲,你入沐氏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对企业运行状态都有什么想法看法。”
蔺君尚坐姿随意,却不掩沉稳气势,看了一眼腕表,彼时上午十点五十分,顶多给半小时,之后他就要回家陪老婆吃饭了。
仿佛课上毫无预兆被教授点名,沐少堂心中有点虚,并不是说他入沐氏之后没有认真学习,而是他才接触不久,资历尚浅,在蔺君尚这个商界巨擘面前,甚至不敢称自己学到了皮毛。
蔺君尚左手手肘搭在皮沙发靠背上,双手十指浅浅交握,修长双腿交叠姿势闲适,耐心看着面前人。
许途端来新泡好的茶,斟了两杯,一杯递给他。
接过来,听沐少堂发表自己见解的时候,偶尔抿一口,偶尔蹙眉。
……
“当初你姐让你进公司从基层学起,怪她吗?”
后来,男子声音低沉这样问。
沐少堂摇头:“起初我是有过一些这念头,但后来我知道,这对我了解沐氏更有效有用,她是为我好。”
蔺君尚示意他喝点茶,继续道:“家族企业运行最怕没有凝聚力,股权拥有数决定控制权跟决策在谁手中。即便不能做到全部团结,至少要大部分一致向着一个方向走。”
抬眸看向沐少堂:“你跟菁菁向着情天,即便沐益诚向着自己女儿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你们要团结。”
“这话听起来可能老套,却是实理,你要记好。还有,除开房地产,你姐有意将沐氏这两年的发展重心转到家电业上,你可以从这里多想想点子,年轻人,脑袋聪明,也有干劲,但一定不能忘了踏实走好每一步,慢一点不要紧。”
放下茶杯,蔺君尚起身,沐少堂便也跟着起了身,男子抬手拍拍他的肩:“别辜负你姐,她不容易。”
那一瞬,沐少堂莫名喉间有些发哽,因为感受到了面前这气势沉稳的男人给予自己的鼓励,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他对自己姐姐的珍惜与爱。
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唯有再次认真点头。
蔺君尚看着他,不禁感慨当初自己接管盛辰,没有人可以依靠;情天一个女子接手沐氏,更历经无数流言质疑。
今年沐少堂才二十,确实过于年轻,但至少,他身后有他们。
从私人会所出来,蔺君尚的黑色宾利回蔺宅,沐少堂现如今身边无牵无挂,唯有学习跟工作是重心。
今天是周日,他驱车直接去了沐氏。
到沐氏,停好车进去,正好是午休午餐时间,周日员工没有平时的多,他直接去了员工餐厅,打了餐寻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侧头一看,窗外高层之下,是C市的繁华,柏油马路上车来车往。
天气冷了,但阳光和煦,他独自吃着饭,也不在乎偶尔从不同地方小心投来的目光。
员工对于沐家少爷在这里与他们一样用餐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但这种意外只是善意。
吃完饭之后,沐少堂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呆,回忆着之前蔺君尚跟他说的那些话。
听蔺君尚的话受益匪浅,说情天想转移重点在家电业确实也有其事,从她早前的一些决策就可以看出,思及此,沐少堂打开台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搜索相关的一些信息。
无意中看到跳出关于白氏的新闻,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某个念头。
情天姐打算转战家电业,而白氏虽然综合实力远不如沐氏,却是经营家电起家,多年专注家电业这一块在C市算是前茅。
情天姐的意思……
沐氏员工不多的周末,没有人想到,沐尹洁会突然出现。
她穿了一身灰色的大衣,同色系的灰蓝格子围巾从颈脖遮掩到了唇下,长发披肩,面上一副黑色墨镜几乎掩了大半张脸。
这不是她平日的着装风格,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来是她。
等她匆匆从大门进来,从身边经过,好多人回头去看,才恍然辨认出是沐家的大小姐。
电梯直往高层上去,沐尹洁直接去的是沐少堂的办公室。
沐家大小姐谁人敢拦,再加上之前一段时间众人曾经见过她与沐少堂关系不错走得近,不会多想什么。
关于感恩节那夜度假村晚宴发生的事,商界名流圈中传开,一些沐氏的员工也不知从哪儿听闻,看到她出现,暗地里目光都不一样了。
不敲门直接进,那声响让正在查看资料的沐少堂目光从屏幕前移开,调向门口。
看到来人,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能在他在的时候赶来,证明在这公司里,还是有一些她的眼线。
沐尹洁手一抬,身后门就砰地合上,有点重。
将目光转回屏幕,沐少堂不发一言,好像当进来的她是透明。
沐尹洁两步上前,站在办公桌前,拉下了围巾,摘掉墨镜,一双美目瞪着沐少堂,明显含有憔悴。
感恩节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她夜不能寐。
“沐少堂,我一心待你,你却联合沐情天一起给我设圈套!”
“辛苦你装了那么久,为了毁掉我真是处心积虑。沐情天到底对你有多好,你要这样帮着她,自己父母过世的时候她什么态度你都忘了吗?!”
她一直试图回想感恩节那夜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明明下了药的酒水都是她准备的,但是最后着了道的却是她自己。
梁子懿酒量一般,在晚宴上喝醉被送去休息间,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可见也是被下了药,而她……只怪她对沐少堂大意了,才会让自己中了计。
868.她的可爱,不是谁都能见得到
她设了那么久的局,却最终只是陷入别人的局中。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嘲讽,这几天晚上辗转反侧,只要一想到,唯有怒火中烧,烧得自己心神欲裂。
除开在事发第二日曾出门去找过一回萧湛,她一直躲在家中。
无脸见人,觉得自己丢尽脸面,她向来如此自傲,怎么能面对别人看待自己时异样的目光!他们或笑话或指指点点,只要一想到,就崩溃抓狂。
如果,如果没有沐少堂反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恨沐情天,也恨看起来没有伤害力的沐少堂。
“是非我心中清楚,用不着你来教育我。从小到大,你不曾把我跟菁菁真正当成过亲人,又怎么能断定我会被你拉拢,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的大意?”
沐少堂声音平静,面色平静,甚至不看她,目光一直对着笔记本屏幕,资料看不下,那么就点开新闻随意看看吧。
沐尹洁被他一句话堵得慌,气极冷笑,点头:“我确实大意了。但你也别高兴那么早,我等着看,我等着看——”
谁不是将自己摆在第一位,沐家那么大的家业,她不信那两人没有因为利益而起冲突的一天。
沐少堂望着她,从她的神色中知道她所想。
可是注定让她失望了,当他知晓自己父母曾经的所作所为,他这辈子对情天都只有赎罪,即便情天不需要。
不是每个人都把利益看成最重要的东西,情天姐教会他的,他也会延续下去。
在沐少堂一片漠然神色里,沐尹洁脸色难看地离开。
与来时一样,行色匆匆,被围巾墨镜遮掩的,是更难看的脸色。
独自开车来的沐尹洁,坐进驾驶座之后,没有立即启动车子,而是先拨出了一个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是萧湛,然而,响了无数声,对方依然没有接。
那一日他提分手还历历在目,说得如此果断冷情。
她不信,即便他们交往时间确实不长,哪里有说散就散?她在想,或许是身为男人的他要面子,感恩节晚宴发生的那件事让他介怀了,才会那么冷漠说出分手的气话来。
她该主动的,然而她主动了,人家并不接。
她问过经常在外玩的朋友,这两天有没有看到萧湛,朋友都说没有看到,坐在驾驶座里,低着头从手机通讯录里翻,那么多人,能跟萧湛有联系的,唯独一个萧然。
萧然,她更不能联系他。
感恩节晚宴中发生的那件事,沐情天避过无事,萧然本是被设计的局中人也无事,谁知道沐情天会在他跟前说什么。
不可能打电话去问他关于他堂弟的行踪,沐尹洁咬着指甲想,心里又急又乱。
……
C大
宿舍里,正戴着耳机听外语节目的钟聆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后背。
扯了耳机回头,是舍友,对她说:“楼下有人找你。”
钟聆一怔,也忘了问是谁,是男是女,立马关了收音机,起身就拉开衣柜选了好看又方便的外套套上,再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头发乱不乱,这才赶紧下了楼去。
宿舍楼外学生来来往往,钟聆一路走出来朝前张望,并没有寻到期待的身影,却在收回目光时,才发现宿舍楼对面不远处,停了一辆白色宝马。
驾驶座推门而下的女子,面向她的方向。
深色的大衣,浑身包裹严实低调,还戴着大墨镜,钟聆一时没认出,直到女子走过来,将围巾微微拉下,说:“我有些事想问你,找个地方说。”
是沐尹洁,依然是那个在人前高傲的她。
女子就要迈步,钟聆却不动:“……沐小姐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我楼上还有些事,离不开久。”
沐尹洁脸上一阵白,现在连个不起眼的钟聆都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她转回身,唇角微扬,“好。”
“最近你有没有跟萧然见面,萧湛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提到自己喜欢的人,钟聆心中一颤,继而摇头:“度假村回来,萧先生没有找过我。”
“真的?”沐尹洁紧盯着她。
钟聆依然点头:“至于萧二少,也没有见过。”
她看着沐尹洁,沐尹洁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怜悯,好像自己沦为被人抛弃却不死心寻找的可怜之人,白着脸:“我只是有事情找他。”
解释很苍白,更像是掩饰,但钟聆配合地点头。
沐尹洁咬唇要转身,又道:“如果你知道什么,给我打电话。”
女子神态高傲离去,上了白色宝马的驾驶座。
钟聆站在宿舍楼外看着那车子驶离,感恩节那夜之后萧然确实没有找过她,但其实在周六的时候,她曾遇到过萧湛。
同寝室的一个女生家里出了事,请了假回老家,钟聆担心女生情绪不好,送她去机场,正是周六上午,却没有想到在那里遇到萧湛。
不光是在萧然跟前小心翼翼,在萧湛跟前,钟聆也很礼貌,是她主动打的招呼,惊讶问他怎么会出现在机场。
当时萧湛潇洒地手插裤袋,另一手握着登机牌,笑得俊朗:“去度假。”
除开萧然的关系,她与萧湛并没有交情,只说了一句“那祝您度假愉快”,就是在那时,她目光隐约扫到,登机牌上的目的地,是南城。
当然,她不会对沐尹洁说这些,沐尹洁曾经为难过自己,加上事关萧然家人,她不想做多嘴的人。
转了身,朝宿舍楼走回去。
蔺宅
正午的阳光最暖,院子里,小山流水旁,搁着一只大号的鸟笼,是原先喂养使用的两倍大。
鸟笼所在的上方,高高的水龙头口连接了一只莲蓬形状的水漏,从水漏的孔洒下细密的水柱,笼罩着鸟笼,笼子里的画眉一蹦一跳,一会儿躲开到笼子边缘,一会儿又跳到中间置身水柱下清洗羽毛。
鸟笼两步开外,蹲着一道纤瘦的身影,阳光洒在如墨的长发上,侧脸静美晕着光。
蔺君尚从廊下走来,脚步从放轻到逐渐停下,没有惊动。
“别跳了,赶紧好好洗一洗,天冷了玩水容易着凉。”
倚在廊柱边,听着女子清浅的声音一本正经对鸟说话,他的视线在她身上移不开,薄唇有了笑意。
她的可爱有趣,不是谁都能见得到。
869.他这样抱法,真的羞人
像是有所感应,情天突然转了头来。
看到男子倚在廊柱下,着西裤的双腿修长微微交叠,灰色大衣笔挺,五官轮廓立体沉俊,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望着她,眼神宽厚,唇角是淡淡笑意。
情天抿抿唇,没有立即起身,怕突然的动作让鸟儿受惊,她转了身回去,看画眉还在蹦来跳去,怕是还要洗一会儿,于是缓缓起身,朝他走来。
他伸手向她,她就没有绕远路,将手交到他掌中,想直接就着他手的力道跨过低矮的廊道护栏,谁知那人突然放开她的手,直接双臂将她一把抱起,轻易就带过护栏里。突然的举动让情天一惊,相比惊呼,第一件事是下意识伸手搂紧了他的颈脖。
那人抱着她很稳,人已经在护栏内,他却没放下,像是抱孩子一样抱着她,她在他怀里与他平视。
那双好看的杏眸里有对他的懊恼跟小怨怪,蔺君尚都一一看清,却只是凝着她,笑意加深。
这人眼神太深邃,多看一会怕是掉进去出不来,情天垂眸,声音有点轻:“放我下来。”
那人却没有照做,反倒将托着她的手臂往上抬了抬,抱着她更稳,像是……抱女儿。
周围一切好像都变得静谧无声,唯有日光和煦照耀,画眉欢跳。
“想看你无忧无虑,多笑的样子。”
他声线温沉,低低地听在耳中格外心安。
情天想说什么,这时,不远处有脚步声来。
孙杏芳本是照季玟茹的吩咐出来看看,情天在院子里给画眉洗澡怎么样了,该准备去吃午饭了,谁知道,近了看到蔺君尚将情天那样抱在怀里,一时嘴里轻声一句“唉哟”赶紧就背了身。
情天脸彻底红了,两个人时亲密还好,被别人看到他这样抱法真的会羞。
挣扎从他怀里下来,他也依着她放开了。
孙杏芳只怪自己老了眼睛不行,要是再远一些看到这场景,她也不会继续过来扰了小两口亲热。
“先生,太太,老夫人说等着你们,快开午饭了。”
“知道了。”
应话的是蔺君尚,孙杏芳“哎”了一声,就赶紧往回走,脚步明显快多了。
情天迈步往里去,蔺君尚跟上来,牵妻子的手,她手背到身后,躲开。
那人直接伸臂揽住了她的肩,硬是把她带进了怀里,一边与她往前走,一边侧头低声对她道:“情天不气,回房里我们可以继续。”
情天抬眼对他,一双杏眸含着的说不出是笑还是无奈。
他这是故意曲解。
……
午饭后,看着挂在廊下向阳处的画眉,羽毛已经干净清爽,季玟茹很满意。
情天陪着聊了一会,等老太太去睡午觉,夫妻二人离开。
是午间一点,车子行驶在城市晒着暖阳的街道,令人昏昏欲睡。
现如今能造噱头的洋节日总是提前装饰很早,比如说,圣诞节。才是十一月末,已经开始有商家在商店橱窗贴上圣诞的画报。
蔺君尚想说什么,侧头却发现身边那人倚靠着车窗,垂眸闭着眼。
她睡着时神色总是格外单纯,没有平日的坚强隐忍,眉眼放松,令人不忍打扰。
想起当年她去鹭城找他时,也是圣诞刚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该补给她,一个开心的圣诞。
此后又过了两日,沐尹洁终于辗转从别人那儿探到萧然的口风,萧湛不在C市。
这夜,她失魂落魄地呆坐在房间沙发,与萧然已经无望,与萧湛又成了这个样子,她还剩下什么。
掌中的手机在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铃声,差点把她吓到,低头一看,屏幕上的来电人,让她变了脸色。
犹豫了一会,她接了起来:“……你打给我做什么?”
“请问是沐小姐吗?”
电话那端传来陌生而年轻的声音,沐尹洁一怔:“你是谁?”
再看一眼,给她打来电话的是梁子懿的号码无误。
“沐小姐,我是‘银河’KTV的服务生,梁少在这边喝多了走不了,希望您过来一趟。”
位于市中心的“银河”KTV,是沐氏旗下一家高档娱乐`会所附属的KTV,开业已是在好几年前,因为档次高效果好,口碑一直不错。
沐尹洁自然记得,只是此刻她明显脸色不好。
“他走不动应该联系他女朋友,你们找错人了。”
“沐小姐,梁少嘴里一直嚷着的就是您,喝醉了一直在说着话,已经不太清醒……”
对方好像并没有把她这个沐小姐与自己老板沐氏东家的人联系在一起,耿直在那边道。
沐尹洁变了脸色,梁子懿喝醉一直喊着她,还说着醉话,如果被认识的人听到怎么得了!
从沙发站起来,她头疼道:“那你先让他独自在一个地方休息,别让任何人打扰他,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沐尹洁从衣橱里找衣服,是平时几乎没有穿过的,对着镜子围上厚围巾,还戴着墨镜,用手将长发拨得尽量遮着脸,又戴上黑色的帽子,照了照,才终于拎了包出门。
正是晚上八点多,白家一楼没人在,沐尹洁小心出了门外,拦了一辆计程车往市中心去。
抵达“银河”KTV已是九点过,她行色匆匆往KTV里走,围巾挡着嘴,看到一名服务生站在外像是等人,她走近站到那人跟前,年轻小伙便问:“是沐小姐吗?”
围巾挡着嘴的沐尹洁含糊应了声,服务生就在前带路,往里面去了。
穿过走道抵达包间,推门进去,包间里屏幕上还播放着歌,只是已经静音,唯有画面没有声音,一名穿着不菲的男子躺在沙发里,一看就醉得不轻。
沐尹洁朝里走,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走到沙发边,沐尹洁皱眉看着躺着的人,是梁子懿无疑,只是他并没有唤着她的名字,也没有醉话,似乎睡着了。
从口袋里伸出手去推他,她不愿意来,但她更怕她不来,喝醉了他乱说话被别人听了去,只有自己过来处理。
“梁子懿,你醒醒!”
躺着的人闷哼了声,皱着眉一把拉住她搁在他肩头的手,抱着不放。
沐尹洁刚要挣开,听到身后有门响,转回头去——
870.对于他,只是孤单需要
是让那服务生找来的另一名同事,沐尹洁要让他们两将梁子懿扶走。
手用力一抽,她迅速站起身,是尽力在人前撇清与沙发上躺着的男子的关系。
上前来要扶人时,早前与她接触的服务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递来:“沐小姐,这是梁少的手机。”
早前服务生就是用这个联系她的,沐尹洁拿过删掉刚才与她联系过的记录关了机,往梁子懿外套内袋一放,让人赶紧把他扶起来从不起眼的侧门出去,故意压低声音:“计程车叫好了吗?”
这里,她不想多待一分一秒。
服务生应说车子已经在侧门外等着了,被人扶起来后梁子懿像是有了些反应,动了动脑袋但是没有睁开眼,醉得不能自己站着,两服务员一左一右架着他出去,沐尹洁一直在随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颈脖上的围巾遮着脸更高了。
打开计程车门,将人扶进后座,沐尹洁站在车边没有动,司机说:“你们不能把一个喝醉的人单独丢我车上啊。”
沐尹洁却是心有顾忌的,说车后座刚好够醉了的人躺着舒服些,她会另外乘一辆跟随他们,不会让他一个人。
司机也不再说什么,沐尹洁说了地址,上另一辆计程车前从包里掏出钱夹,给了两名站在一旁的服务生不菲的小费,唯一的要求,对于今晚关于梁子懿的事绝口不提。
随后,她乘坐的计程车一直跟随前一辆,一路看着那车子将梁子懿往梁家送。
C市夜晚的繁华美,是让人看一次就会忍不住想要感叹一次。
沐尹洁坐在后座,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那辆车车尾,市中心繁华商圈门店的灯光夺目,随着车子行进,偶尔会有一束不知从哪儿来的光从窗外投来,打在她的侧脸眉梢。
不知为何,沐尹洁的心中莫名涌起几丝并不太熟悉的情绪。
仿佛那些倏然打在她脸上的光,也映入她心里某一些不曾关注的角落,一种无力悲哀的感觉,就那么瞬间从心底蔓延开来,止都止不住。
曾经她是沐家最风光的大小姐,从小到大谁人不赞她聪颖美丽,自小她在语言上有天赋,学英语比别人快,曾经因为喜欢上日剧的偶像,从初中就开始自学日语,到现如今,满世界飞,几乎都没有什么语言障碍。
她应该有美丽的人生,优秀的她该有一个媲配自己的人,宠着她,陪她周游她想去的一切地方,给她最深的宠爱。
然而此刻……
她却为了掩盖自己与梁子懿的私情,坐在一辆计程车里尾随,心思战战兢兢。
搁在膝上的手交握,不觉用力,这一切,与她所想要的相去甚远。
车子在夜色中行进,对于这座早已熟悉的城市,她不稍思索就记得哪里是万奇的产业,转头望出去,商业大厦外悬挂的巨大竖形LED屏上,轮番滚动着今冬最新的广告,奢侈品牌的服饰或彩妆颜色绚烂幻美。
从几年前第一次遇见,萧然一直是她的目标,她原以为,以自己的身份,总有一天会与他在一起,毕竟他们如此门当户对。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唤回思绪朝前看,一个闯灯横过马路的人正从车外走过,计程车司机不免嘴里抱怨了几句。
抵达梁家所在的别墅小区,是晚上临近十点。
四周很安静,沐尹洁请两辆车的司机一起将梁子懿抬下车来,送到了梁家别墅的门口,靠着墙躺着。
两辆车她都给了小费,看着他们驶离,她才去按了门铃。
等到梁家的佣人开门出来看,门口空无一人,正疑惑,低头一瞧,门边坐着自家的少爷。
不远处灌木丛后,沐尹洁在暗处,看着梁家的佣人与梁子懿的母亲一起,将梁子懿扶进了家里去,当她们张望门外寻找什么,沐尹洁低了身,隐藏住自己的身影。
大门关上,灯光黯淡下来。
一个人往小区外走,夜风很冷,走着走着,沐尹洁觉得自己很冷。
她跟梁子懿认识,其实比白诺涵早,她一直知道梁子懿有些喜欢自己,只是自己的心一直在萧然身上,所以从来没有把梁子懿当回事。
直到六月,她跟萧然表白,被萧然拒绝。
她独自去酒吧喝酒,遇到了梁子懿,他对独自一人的她很关心,那一晚……不知怎么就糊里糊涂与他发生了关系。
她将这些归咎为他趁自己喝醉侵犯,怒不可遏,后来不曾有过联系。
两个月后,在白家,没想到会再见到梁子懿,只是这时,他已经是自己表姐白诺涵的男朋友。
她向来与白诺涵感情最好,表姐有了男朋友,偶尔吃饭也会叫上她,加上她与母亲回到白家住,久而久之,跟梁子懿碰到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身陷商业秘密案的她心情不好,却没有想到,在八月初生日的时候,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竟然来自梁子懿。
八月底,七夕情人节,梁子懿给白诺涵准备了浪漫的约会跟价格不菲的礼物,那一天,她竟然有了不是滋味的感觉。那天晚上她借口有事离开白家,回了沐家住,第二天夜里,接到梁子懿的电话,他说他就在沐家大门外,想见她……
再后来,是怎么一步步稀里糊涂走到一起,牵扯不清的,已经不想去回想。
她对梁子懿的感觉,喜欢或许有,但肯定不深,更多的只是因为自己孤单需要时,只能想到他。
本来以为他们之间无人知晓,现在却成了一个隐藏的危险,梁子懿跟白诺涵之间,她当然选择后者,因为白家可以给她庇护。
是该彻底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
走到小区外,收回思绪的沐尹洁要拦计程车,抬眼,却看到一辆并不陌生的红色座驾停在跟前。
驾驶座推门下来的身影,那么熟悉,正是白诺涵。
路灯下,红色的座驾边,白诺涵脸色难看,两人就这么隔着几步距离对视。
沐尹洁心下狠狠一震,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