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章 天亮了
啟麟端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持刀,刀尖鞘撑于地。木字脸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如夜里行走的孤鹰,桀骜锐利。
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光亮马上就要撕破黑暗。
夜很静,人们正在享受着这一夜最后的祥和,做着最后一个梦。
最后一批人回来,报告的结果,依然是没有找到人。
他猛地站起,如鹰的双眸望向天边隐隐出现的一丝朦胧白色。都已经是瓮中之鳖,连只苍蝇都都飞不出来,难道真的遁地了不成。
“挨家挨户都搜仔细了吗?”
“都搜仔细了,并且告诉他们窝藏罪犯诛九族,谅他们也不敢。我们搜得很仔细,锅灶里,房梁上我们都找了,但还是……没有人。”
“出口呢?”
“守出口的兄弟们说没看见人出去过。但是在巷子里,找到了两兄弟的尸体。是被短弩一招致命,手法干净利落。另外还找到了一支带血的箭,是飞虎营的,想来他们二人中定是有人受了伤。”
啟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忽的一转身,手起刀落。
“哐啷……”一把檀木制的太师椅四分五裂
回话的人惊了一身,试探的问道:“王爷,人肯定还在紫金坊,要不要再搜一遍?”
啟麟收起刀,两排牙齿磨得咯咯吱响。“死守紫金坊,他们既然受了伤,就一定要买药,留心城里的药铺。本王就不信,他们能躲一辈子。”
君悦,你本事可真是大,落到了老虎嘴里还能飞了,被架在火上还能挣扎,当真是个人物。
一个身穿捕快服饰的衙差匆匆跑过来,到啟麟面前跪下,禀报:“王爷,都城里来人了,说是带了皇上的圣旨,让您马上回去接旨。”
“父皇?”啟麟皱眉,父皇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走吧!”
直觉告诉他,父皇这个时候突然传来这么一道圣旨,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按照之前父皇说的,是活抓了君悦和连琋,如果中间没有意外,他就直接把人押回太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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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坊一所二进二出的院落里,此时屋里点着灯,不知道是一夜未睡还是已经起了,院子里传来了人影走动的声音。
房檐与地面连接的,是一把梯子。梯子的下面,有一人扶着,房顶上,有两人正缓缓顺着瓦砾滑下。
扶梯的人提醒:“慢点,小心。”
天色已渐渐朦胧,晨雾正浮于地表萦绕。晨鸟已醒,正叽叽喳喳的觅食。
屋顶上的两人顺着梯子往下,脚落到地面,然后脱去了身后的黑色斗篷,现出两个十分狼狈的身影来。其中一人还摇晃了身子,像是体力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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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其他两人同时扶住了她。
君悦露出虚弱的一笑,抬头望着破晓的天,月亮依然不舍得落下,星星还隐约闪亮。外面已经没有了嘈杂声,院子里搜查的人也早已离去。
天终归是要亮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谢谢你。”君悦转头,看向一旁红衣女子,“若不是你,我们可就死定了。”
岳锦桐无所谓道:“道谢的话以后再说吧!你受了伤,得赶紧处理,先进去吧!”
三人进了屋,岳锦桐找出了一些简单的金创药和纱布,又按君悦的要求拿来了一坛子酒,然后就要帮君悦上药。
君悦却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
岳锦桐一笑,“你伤在背后,怎么自己来?放心,我就是再猴急也不会现在压着你跟我拜堂。”
君悦知她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人毛病不少,其中一点就是不喜欢在人前坦胸露乳,不然我会做噩梦的。”
“这什么臭毛病。”岳锦桐自个找了病因,“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吃过女人的亏,所以才对女人有阴影。这样吧!既然我不行,那就让你弟弟帮你吧!”
“也不用。”君悦摆手,“我这个毛病不分男女。”
岳锦桐和连琋两人同时拿眼斜她,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怪病?稀罕。
君悦被看得不自在,赶紧赶人,“哎呀,我说自己能行就能行,不用担心我,出去吧!”
连琋不放心道:“你真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快出去吧!帮我准备一些干净的衣裳和吃食,我真的很饿。”
两人又疑狐的盯了她一会,见她态度很是坚持,也就不再为难,出门各忙各的去了。
这院子本住着一个中年妇人,为他们烧了水,又做了简单的饭食。君悦上完药,简单的擦了个身体,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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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秀宫,是北齐皇宫狄贵妃之所。
狄贵妃是个爱花之人,院子里总养着各式各样的花种。早年时,齐帝宠她,为她搜罗了天下各地的奇花异草,无论春夏秋冬,齐秀宫中总是彩花环绕,飘香四溢。每到春夏季节,更是百花齐放,蝶舞纷飞。
此时,狄贵妃正手拿着一把红色的剪刀,细心的修剪着眼前的一盆君子兰。
年近五旬的狄贵妃虽然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风华正茂,身处繁花中,却也未失了风采,反而带着一股子的韵味,犹似王母娘娘的强大气场。
一旁三十岁左右的宫女流苏手拿托盘,盘上放着一盆水和一块擦手布,跟在主子身后,随时等主子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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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儿最近一直都在府上吗?”狄贵妃问。
流苏缓声回答:“大皇子遵照皇上的旨意,一直在府中静思。”
狄贵妃修剪的动作未停,道:“昊儿这次栽在了岑阁老的手上,也算没白栽,至少我们知道了对手的实力。”
“那娘娘觉得,大皇子的阻碍可算是大?”
狄贵妃放下剪刀,将手上的花盆左右摆了摆,捣鼓了一会,终于摆到满意的位置。从哪个角度看,这盆景都修剪得极为精致。
摆好后,她静了手,拿着擦手布温柔的擦拭皙白手指上的水珠。
“不过三两天时间,赌坊、贪赃、刺客,要罪名有罪名,要证据有证据。本来以为胜券在握,哪想被对手打了个措手不及。皇上迫于岑阁老和皇后的压力,不得不出面解救连琋。这样的实力,昊儿不是对手也是正常。”
流苏疑惑,“娘娘就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皇上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好面子。相较于昊儿所犯的错,被岑阁老和皇后逼着才是最没面子的事。所以,皇上现在对皇后肯定心里布满。”
“岑阁老带着一众臣子在永昌殿逼着皇上救五皇子,的确是甩了皇上的脸面。搞得皇上多无情,多冷血似的,皇上当然生气。”
狄贵妃叹了口气,望着满园繁花似锦,幽幽道:“你没说错,帝王就是无情。”
当年他连最宠爱的华妃都能杀了,她们这些女人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流苏察言观色,见主子脸色不太好,便岔开话题道:“我今天早上听太清宫的小青说,皇上最近都睡不着,头疼得厉害。”
“是嘛!”
“奴婢和小青是同乡,平日里奴婢帮了她不少忙,她很信任奴婢,想来不会说谎。”
“那真是好,趁着皇上厌恶福临宫之际,咱们再推她们一把。”说不定还能将她们送到冷宫去。“你晚上悄悄去找福临宫的人,本宫有事要她做。”
“是。”
流苏应下,微微抬头看着已显老态的女人。脸上虽然爬了些许的褶皱,但下颌间的那颗黑痣,仿佛是一只眼睛般,冷肃的看着每一个人,仿佛在说:别想有异心。
一二七章 狐狸精
“白齐。”
君悦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素色的帐顶。
天已经大亮,光线通过窗户射进屋来,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清晰的界限。光线中微尘浮动,恍若隔世。隔世的另一端,是君悦还是蓝芷夕?
“白齐是谁?”
床边站着两人,是连琋和岳锦桐,也不知道刚才问话的是谁。
君悦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岳锦桐忙过来帮忙,本想在她身后垫个靠枕的。
“拜托,我是伤在后面的。”君悦白了她一眼。
一看就知道没照顾过人的。
岳锦桐反应过来的缩回手,尴尬一笑,端过一旁的粥来吹气。“呵呵,喝粥。”
“白齐是谁?”连琋又问。
君悦皱眉,看来是睡得糊涂了,又说了胡话。“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也可以说是我的亲人。”
连琋不再追问。倒是岳锦桐问道:“是你喜欢的人吗?你之前说你有未婚妻,难道就是她?”
未婚妻?
算是……吧!她和白齐也的确没有领结婚证,更没有婚礼。
“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岳锦桐低下头来,搅动小匙的手也停下了。“你未婚妻一定很漂亮吧!她真幸福,能得你这样的人所爱。”
君悦沉默了一会,压低了声音呢喃:“他已经死了。”
“啊?”岳锦桐一怔,“对,对不起啊!”
君悦无所谓一笑,说好了忘记他重新开始的。“对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的。昨晚,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里是我奶娘的住处,她病了,所以我过来看看她。后来,听到外面有官兵在搜查,所以出去一看,没想到是你们。”
君悦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岳锦桐容貌隽秀,透着一股子英气,一身红装衬得她如一团燃烧旺盛的小火苗。但她额间的朱砂痣,如天然的额妆,为她添了几分柔美。
“其实,你知道我们是谁,是吧!”君悦说得肯定。
昨晚他们在的地方,和这个院子有一定的距离。如果岳锦桐只是随便的出去一看,不可能看得到他们。
岳锦桐笑了笑,无奈道:“我就知道你会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可又找不到。昨天,我爹的一个生意商从北齐回来,说北齐的五皇子和他们的质子失踪了,齐帝正在大肆寻找。
我再联想到你们无故出现在这里,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今晚官兵又是追捕又是搜查的,我就更加肯定了。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出去看看,没想到还真遇到你们。”
“那你为什么没有把我交出去?要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
岳锦桐放下粥,灿然一笑,笑容像窗外的阳光般灿烂。“你是我看上的,凭什么交给他们啊!”
这理由也行?
君越无语。敢跟朝廷叫板,你这爱情还真是伟大。
岳锦桐又斜了她一眼,“不过如今我看上了你也没用,你这身份,我可不敢攀。”
她说的很随意坦然,完全不会因为她王族的身份巴结,也没有因为她质子的身份鄙视。
这样的女孩子,随心而活,活得潇洒。
岳锦桐又道:“哎,不过你可真是聪明,打死我我也想不到还可以爬到屋顶去躲。”
幸好他们昨晚没有按照她所说的躲在衣柜里或者是床下,不然早就被抓走了。
“我也是临时想到的,人到了绝境往往能绝处逢生。不过这也得感谢天时地利人和,有你的帮忙,还因为当时天黑,黑色斗篷一盖,就不容易发现。要是再晚一点,天亮了,可就糊弄不住了。”
“嗯,”岳锦桐点头,“说的也有道理。哎,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我去看刘妈午饭做好了没有。顺便去外面帮你打听些消息。”
“有劳了。”
“客气什么,当不了鸳鸯还不是朋友了。”
岳锦桐很是潇洒,一身红装施施然往门口走去。屋内陈设简单,颜色朴素。她的红装,倒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屋里只剩下君悦和连琋两人,连琋不经意说话,所以刚才也一句话都没插。
他端起搁置一旁的粥递给她,“喝吧!”
这命令的口吻……君悦接过,吃了两口。
昨夜因为危急,没有时间,所以也不曾过问。如今两人都静下来了,不可能将问题揭过。
“你为什么不走?”君悦问。
连琋没有正面回答,说:“你不也是没走吗?”
“我是走不了。可你不一样,你的人早就找到你了,带你离开轻而易举。”
“你是在怪我吗?怪我没有告诉你事实。”
君悦摇头苦笑,“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说到底我们只是两个熟识的朋友,没有血亲,没有感情,没有共同利益,彼此间不信任也是应该的。生死面前,做什么选择都是理所当然。”
昨夜她摆脱啟麟回到那个院子后门的时候,连琋早已不在。
香囊是挂在板车上的,而不是遗落在地上,说明人不是被抓走的,而是自己走的。
地上脚印大小不同,深浅不一,说明站在那个位置的不止连琋一个人。脚印很整齐,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全城戒严,每条道每条巷子都有人把守。以连琋的能力,他是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回家的。而君悦看到他的时候,他却完好无损,神态自若,定是有人将他带回来。
连琋嘲讽一笑,“你只说我没有跟你道出事实,你又何尝跟我说实话。昨夜,若不是有人替你将啟麟引到城门,你又何来的时间回来找我。”
君悦心里一虚,因他说的是事实。
他们两个共患难过没错,可还没有到完全信任的地步,所以都选择隐瞒。
“那如果我不回来找你,你会走吗?”君悦再问。
连琋反问:“那如果你不回来找我,是要走吗?”
两句差不多相同的话,意思也差不多。但从双方的嘴里说出来,听在彼此的耳里答案却是不同的。
君悦没有回答,继续吃粥。
连琋也没有回答,走出了屋子。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君悦还是选择回来找他,而连琋也的确没走。这一场隐瞒似乎对双方的内心伤害都很大,又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君悦喝完粥,又侧身躺下。心里却在腹诽:连琋,你就是个十足的腹黑男。
有的人,是明目张胆的腹黑;有的人,是云淡风轻的腹黑;而有的人,是装傻充愣的腹黑。
很显然,连琋就是最后一种。
她现在才明白,以他在宫里十三年的熏陶,会不知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脱光了衣服是在干什么?
以他的聪明,能不知道怎么联系自己的死士?
他能这么听话,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她能暂时保住他的小命,让她去替他出谋划策,冲锋陷阵。
连琋,你演技怎么这么好,拿奥斯卡奖的都比不上你。
也许最单纯的还是她,她才来这个时代多久,那点小伎俩小聪明又怎么可能是皇宫里长大的孩子的对手。
阴谋算计,人心揣度,手段利用,喜怒不形于色,人家已经游刃有余。而她在现代社会,哪里需要学这些东西。
连琋,你就是一只披着漂亮脸蛋,内心却奸诈狡猾的狐狸。
不,你是成精了的狐狸,简称狐狸精。
一二八章 回程
晚间,岳锦桐回来了,说是街上的官兵全撤了。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去衙门那里打听了一下,说啟麟中午就已经启程离开金沙城了。
君悦疑惑,昨晚还要死要活的逮人呢!怎么这才隔了几个时辰,人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呢?
这情况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他刚才还想了好几套方案准备又骗他呢!
“不清楚,听说一早的时候,鄂王接到了皇上的圣旨,然后中午就带着大队离开了。”
君悦疑惑,“会不会是他使诈,引我们出去的?”
“也有这种可能,所以最近你们还是住在这里吧!这里只有我奶娘一个人,她不会出卖你们的。”
“说到这个,我正疑惑呢!你奶娘不是应该跟你住在府里的吗,怎么自己住在这里?”
电视剧里演的,奶娘是主子身边最重要的一个人物,相当于主子的第二个妈,与主子形影不离的。
岳锦桐一张秀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半年前,我爹就把奶娘赶出府了,说她手脚不干净。可我知道,这都是我爹胡说八道的,奶娘才不是这样的人。”
别人家的家事,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吧!
可是,心里的好奇虫挠得她全身痒痒的啊!
而且这事怎么的,跟她也有一坨耳屎大的牵连吧!她可是差点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呢!
“我记得,上次在兴业客栈你说反正娶谁都一样,也就是说你也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要……你爹就这么急着把你嫁出去吗?”
岳锦桐忿忿道:“那当然,他要是不把我嫁出去,怎么霸占我的家产,娶那小狐狸精进门。”
君悦一听到狐狸精三个字,顺其自然的想到了那小屁孩,公狐狸精。
嗯,男狐狸精,雄狐狸精。
“这两者有冲突吗?”
这古代,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合法的呀!是不用交罚款不用坐牢的呀!是不受世人谴责的呀!多爽呀!
女儿嫁不嫁人,跟老子续不续弦,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没有什么不合法的吧!
岳锦桐说:“你不了解,我爹是个上门女婿。”
哦,明白了。家产分摊不均。
上门女婿弄死了老婆的爸妈,弄死了老婆,然后又把女儿打发得远远的,那以后庞大的家族企业可就改姓了。
“当初我爹上门的时候,爷爷就定了规矩。以后如果我娘生的是儿子,那家产自然是儿子继承。
如果生女儿,就招婿,不让岳家的家产流入外姓人之手。并且女儿一日不成亲,我爹就一日不得纳妾。这是白纸黑字立的规矩,所以我爹不好乱来。
可是爷爷去世了,后来娘也走了,也就没有人可以约束他了,他就不想再履行当时的诺言。要把我嫁出去,好接手全部的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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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惑和**会驱使人失去原来的自我,在追求的过程中渐渐戴上了丑陋的面具。
一开始可能会不适应,可是戴得久了,面具就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渐渐的也就接受了。
并且他们会认为,这丑陋的面具也是美丽的,因为每个人都戴。
就好比连琋,他就戴了一张面具,一张装傻充愣的面具。
但老天对他极好,给了他一副美丽的容颜。
君悦问:“那你就屈服于你爹,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当然不是,我也有喜欢的人。可是,”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可是,他跟你的未婚妻一样,也死了,病死的。”
“……”君悦真想打自己一个耳子,嘴欠揍。“对,对不起啊!”
怪不得拖了这么久也不成亲,原来是缅怀前任啊!
岳锦桐倒也潇洒,释然一笑。“都过去了,我也早放下了。我只是不甘心,我爷爷和我娘守护的一切,就要被我爹侵吞了。”
是挺可惜的。
君悦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道:“我对你们家不了解,所以也无从帮忙。我只知道,我要守护的东西,哪怕是斗智斗勇,用尽手段,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我都要守护。”
就像她发誓要守护姜离凄惨的百姓一样,他可以挑起北齐朝堂的内斗,可以放水淹了东吴的土地,可以推波助澜两国的战争。
她要救连琋,就尽心救。
无论是坞猽山的刺客,还是劫后余生的绸缪,亦或是昨晚的生死角逐,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她要活着,她要连琋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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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午之后,连琋就再没有出现,晚间也没有过来。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才出现。
不止他来了,很多人都来了。
金沙城的府官,衙役,郭沙,还有……古笙。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连琋解释道:“今早郭将军找到我,说父皇和蜀帝达成了协议,将我们放回恒阳。这是金沙城的府官张大人,来办手续的。郭将军是来接我们的。”
他指向古笙,“至于这位古大人,据说是你父王派来保护你的。”
君悦看向古笙。早前房氐说君鴌会派人来找她,却没想派了古笙来。
半年多不见,古笙变黑了。也不是黝黑的那种,而是健康的麦色,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的刚毅,英武,勇猛。
古笙行了一礼,“世子派属下来保护二公子,不想在路上遇到了郭将军,所以就一道过来了。”
蜀帝不可能无缘无故放了他们,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事。
可这么多人在这里,君悦也不好多问。
郭沙侧身面向连琋,问:“五皇子,皇上命臣来护玉驾回鸾。大军在边境等候,五皇子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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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君悦。
君悦知道他的意思,说:“我随时都可以。”
“好,那现在就启程吧!”
妈了个吧唧的!君悦在心里将他骂了个千百遍。不知道她身上有伤吗?
不知道那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吗?
不知道她需要休息吗?
妈了个吧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头上还悬了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
你不是向往自由吗?急什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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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屋子的时候,岳锦桐和她的奶娘还站在院中。
岳锦桐还是跟初见时的一样,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裙,像一团旺盛的小火苗,引得周围人的注意。
君悦行至她的面前,郑重道:“我现在没有什么信物留给你,但我说过的就一定会承诺。将来如果有机会,无论你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杀人犯法,不违背江湖道义之事,我都答应你。”
“好,我记住了。君悦,认识你,我很高兴。后会有期。”
她依然是那么潇洒,带着几分江湖人的义气。没有奉承,没有鄙夷,没有杂念。
“后会有期。”
马车离开金沙城的时候,金沙城所有的官员都齐齐站在城门下相送。君悦又看到了李小龙,他站在一众捕快中,不起眼的存在。
路上时,房氐告诉她恒阳的情况。大皇子被禁足,岑阁老和皇后以及众大臣于永昌殿跪求齐帝,请他与西蜀商议,救回五皇子。齐帝被逼无奈,这才递了国书,让人带着礼物去太安求蜀帝放人。
这是礼。
此外,齐帝命宋江的大军往西蜀边境移近了三十里,大有与东吴合谋,一举拿下西蜀的趋势。
这是兵。
先礼后兵。
蜀帝怕两面夹击负重不堪,只好放人。
君悦叹了口气,感慨着世事无常。
此番经历生死劫难,认识了不少的人,看清了不少的真相。如今回想,件件惊天,桩桩动地。死而复生,生中求生,风起云涌间,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也不知回到恒阳,会是另一种怎样的局面?
一二九章 入狱
从古至今,无论是东方国家,还是西方国家,监狱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以必要性的作用存在。
监狱,俗称大牢,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古代的大牢可不像现代,有单间,有电视,有书看,有卫生间,有洗漱水,每天还可以活动活动望望风,还可以利用物理化学来一场精彩的越狱。
这里的大牢,没有床就罢了,还得与老鼠蚊子作伴,吸着又臭又潮的空气。吃的饭就真的只是饭,连片菜叶也没有。
唯一的一点光线就是墙上巴掌大的一个通风口,连个饭碗都比它大。
这里别说是卫生间洗漱水了,有的人已经几十年没有洗过澡了。
都说艺术来源与生活,济公能从身上搓下一颗仙丹,原来不是瞎编的啊!
君悦就是在这样的大牢里,已经待了两天了。
“唉唉唉,放饭了放饭了。”
一咕噜的脑袋全往喊话的狱卒身上看去,眼睛巴巴的睁得跟个鸡蛋大,好像等来的会是珍馐美馔一样。事实上,等来的只有凉透干硬的米饭而已。
而且犯人吃的米饭,是沙米。顾名思义,就是米中混了沙子。
君悦坐在草席上,闭目养神背靠石壁,自动隔绝外面嗯哼啊咦的嘈杂声,狼吞虎咽的吞咽声。
有句话,叫做眼不见心为净。犯人吃饭的场面,比猪拱屎还难看。
“公子,今天没有我们的饭啊!”
桂花等了老大一会,也没等到独特的晚餐,心里急了。别不是把他们忘了吧!
君悦一回到恒阳,连齐帝的面都没见过,就被连赫肇给扔到这大牢里来跟桂花作伴。
桂花那是又感谢祖宗又是感谢老天的,说公子终于安全回来了,终于跟他团聚了。然后又骂老天妈了个吧唧,为什么要把他的公子给扔到这里来。
“哎呀,一顿不吃饿不死人的。瞧瞧你珠圆玉润的,也该减减肥了。”
待在牢里的这半个多月,桂花除了形容邋遢一点之外,其他的那是好得不得了。
桂花很骄傲的说:那是,有四皇子罩着,谁敢不让我好过。公子,这样的人你应该多结交几个,瞧瞧,关键时候用上了。
君悦很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说:肤浅。
连城未必是值得深交的人,别到关键时候忙帮不上,还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哐当……”牢门打开的声音。
“四皇子。”桂花兴奋的声音。
君悦睁开眼睛,看向缓缓走进来的人。他穿着一身水墨的水秀青山回纹袍,衬得他人清逸俊朗,儒雅温文。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门口站着他的侍卫,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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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清朗,似乎夹杂了些许许的急切。“君悦,我来了。”
“哎呀,四皇子,您可算来了,奴才还以为您忘了我家公子了呢!这给我吧!”
桂花话还没说完,爪子已经伸向了他的食盒,引来整个牢房的人极嫉妒的目光。
连城将食盒递给他,而后走到君悦面前蹲下,问:“这两日,你过得可好?”
这不明摆着吗,谁他妈的住在这地方会好。
君悦说:“目前为止,还行。有你餐餐送吃的,也差不到哪去。”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
桂花撕了个鸡腿递给她,君悦瞧了瞧自己的手,两天没洗了,也不知道这上面染了多少层细菌。
“给。”一块白色的丝绢递到了她面前。
君悦笑了笑,接过。“谢了。”
然后手拿丝绢,包住了鸡腿的一端,避免皮肤触到油渍。
连城呼唉,那丝绢是给她擦手的呀,不是用来包鸡腿的呀!
“对了,皇上预备将我怎么办啊?”君悦问。
“父皇其实也没想把你怎么样。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大皇兄私设地下赌坊和贪赃的事被揭露了出来,证据确凿,父皇震怒。”
都是知道了的事。
君悦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高兴,淡淡的说了两字:“是嘛!”
“嗯,”连城点头,“如今大皇兄已经被父皇禁足于府,闭门思过。”
“那与我又有何关系?”
她被扔在这个地方,没有理由没有罪名,就好像这里是她家一样,回来了就该住这里。
连城沉默了一会,就在君悦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声音传来:“肖璠抓住了一人,那人声称是受你指使去刺杀五弟。”
君悦笑问:“皇上信了?”
“父皇心中有疑惑,所以只能暂时将你收监。”
刺客是怎么回事,齐帝怕是最清楚不过。他知道她无罪,可就这么放了她,他心里不爽。
他准备了这么久,甚至都准备了不救自己的儿子,就是为了嫁祸她,从而杀了君家,收回姜离大权。哪成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气着呢!
“呵,那可真是可笑,要是一直拿不出证据,我就得一直住在这里?”
君悦狠咬了块鸡肉,眼角瞥向直立站守的狱卒,讽刺道:“不过麻烦四皇子跟皇上说说,能不能换个地方关我?我这人你也知道,身体不太好,要是死在这牢里,天下人还不定怎么议论你父皇呢?”
“此话怎讲?”
君悦吐了嘴里的骨头,摆摆手。“没事,随便说说而已。对了,你那五弟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好歹本公子在金沙城拼死拼活的救他,还为此差点丢了性命,没良心的东西,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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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意,很快又被压制住了。
许久,他才问道:“你跟五弟的关系……很好吗?”
“好什么好,他比你那大皇兄还可恶。”
隐瞒她他的死士早就找到他的事也就算了,毕竟她也隐瞒了,谁也不欠谁。
可他竟然欺骗她,在她面前装傻,卖萌,扮无辜。她自己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神经病的蹦跶。
那就好……连城暗自松了口气。“你也不用担心,五弟解释说你当时就是拼了性命救他,又有飞凤的证词。你应该不会有事的。”
有没有事她不在乎,回来之前她早就想到了今天,所以早为自己安排了出路。
连城继续说:“你的提议我会跟父皇说的。哦,对了,最近一段时间我不能来看你了。”
“为什么?”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消息太闭塞了。
“去年雪灾,父皇拨下的赈灾款被大皇兄贪了大半,造成有些地方流民四起。父皇派我去解决此事。”
君悦咀嚼的动作慢了半秒,又恢复了正常。“是嘛!”
“是。”连城好像很高兴,“这是父皇交给我的第一件差事,我要尽心去做。”
“的确是这样。”
一个皇子都敢吞了赈灾款,那这朝堂还有干净的人吗?
所谓上行下效,儿子做错事丢脸的不仅是儿子还有老子,齐帝不被气晕才怪。连昊被禁足已经算是轻的了。
这场岑阁老一派与狄隽一派的争斗,岑阁老胜。
唯一意外的,就是连城接替了连昊的一些差事,如这次的处理流民之事。
鹬蚌相争,连城,你是也想要那个位置了吗?
吃饱喝足了,桂花坐在一旁挠痒痒。“公子,你说皇上真的会给我们换个地方吗?”
质子住的地方,无论是哪里,都是监牢。可惜桂花不懂。
君悦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有时候,一个人太在乎一件东西了,反而成了累赘。”
桂花只当她是吃饱喝足了没事感慨一番,也不予以理会。
一三0章 不怕一万
自从坞猽山狩猎回来之后,齐帝的头疼病就一天比一天疼得厉害,有时候半夜里都生生被疼醒。太医也开了不少的药,却无半点作用。
勤政殿内,齐帝揉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听着前面几位大臣的叽里呱啦。
房定坤道:“陛下,最近各国都在传姜离质子是如何的有情有义,在金沙城照顾受伤的五皇子,为了五皇子的安危还以身犯险引开追兵。如果我们此时定罪他谋杀皇子,只怕是天下人不信啊!”
那日肖璠领着杨立万和连昊对质的事,齐帝并没有公开,禁足的理由也未涉及刺杀事宜。除了戚永辉之外,其他人并不清楚坞猽山刺客的真相。多数人还是认为像连昊当初说的那样,君悦是主谋。
齐帝冷笑,“事情才发生几天,天下人都知道了,定是有人故意散播。”
虽是这么说,但散播的事实是真的啊!当事人五皇子亲口承认了的。
齐帝放下手臂,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目光如炬。
原本以为杀了君悦,挑起姜离王的愤怒,使得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到时候他就可以借机杀了君家,收回姜离。不想君悦没能杀成,反而跟小五坠崖了。
他们落难金沙城,齐帝辗转纠结良久,才下定决心不予营救,按照连昊的说法将罪名安在君悦头上,一样能杀了君家。
本来事情都按自己预想的走,谁知半路杀出了个岑阁老,将连昊踢出局,君悦是主谋的证据不足。岑阁老甚至带着一帮臣子跪在永昌殿上,他若不答应救小五,他们就长跪不起。
那一刻,他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千夫打了千巴掌骂他毒虎食子,脸比头还疼。
他想收回姜离大权很久了,每次却都是因为客观原因不得不放弃。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人已经关进大牢了,难不成还要给放出来。
那不等于说他这皇帝不讲道理,随便关押人,威严何在?威信何放?
几位老臣面面相觑。
有位张大人道:“陛下,不如用缓兵之计。”
“怎么个缓法?”
“就说陛下最近头疼得厉害,将此事押后再审。不过君悦好歹是姜离王嫡子,身份尊贵,不宜呆在牢中,将他圈禁芳华苑,等陛下病好了之后再审。”
这倒是个好办法,既解决了问题,又保全了颜面。“就按你说的办吧!”
张大人洋洋得意,又为陛下解决了一个难题。
商议好之后,几位大臣便退出去了。
齐帝疲惫的瘫坐在圈椅上,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头那么疼?
他抬头望向窗外,阳光明媚,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玉兰花瓣飘散空中,如雪飘满天,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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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达,随朕出去走走。”
方达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为他整了整衣冠。“陛下今日难得心情不错,是该出去走走。”
主仆俩一同出了勤政殿。午时的太阳虽然毒辣,不过帝王出行,自有人为他撑伞,他可以走在阴影中。
外面空气清新,玉兰花香,比起枯燥乏味的勤政殿,外面的空气可是好多了。
只不过,才走了一会,齐帝刚刚舒展的心情瞬间又阴郁了起来。
迎面岑皇后宫装华丽,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走来。齐帝最近对岑家的人没什么好感,自然对岑皇后也没什么好脸色。
岑皇后见礼之后,见齐帝一脸阴沉,一副不想与她多说的样子,也就识趣的告辞。心中虽然悲凉,但一想到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想救,那一点点的悲凉也就被波涛汹涌的绝望所淹没了。
齐帝还以为她会讨好求饶一番的,却不想她转身就走,心情更是阴郁得如暴雨前的黑暗,“哼”了一声,也转身往反方向离去。
方达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抬手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这不是热的,是被吓的。
齐帝走着走着,不觉来到了齐秀宫。
齐帝很少来嫔妃的住宿,就是侍寝,也是将人召到太清宫。要不是今天走来,他都差点忘记狄贵妃的住宿叫齐秀宫了。
“朕记得,贵妃喜欢花吧!”
方达站在身后道:“是的陛下,贵妃娘娘的寝宫繁花耀眼,四季开放,那场面可美极了。”
“嗯,站在外面都能闻到花香。”
“陛下,天热口燥,不如进去喝杯茶。贵妃娘娘煮茶的功夫,也是一绝。”
齐帝嗯了声,算是答应。方达赶紧走过去,通报皇上驾到,让贵妃出来迎驾。
狄贵妃今日一身素装,未施粉黛。看惯了花红柳绿,乍一看原始自然,倒也不失眼前一亮。
“陛下恕罪,未想到陛下会来,臣妾未来得及梳妆。又怕让陛下久等,所以就这副样子,还望陛下恕罪。”
齐帝看着女人,这软声软语的,将他阴郁的心情拂去了大半。“无妨,是朕打扰爱妃午睡了。”
“没有。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来了。”齐帝迈步,往殿内走去。
流苏将茶具一一摆了出来,等主子坐下后,她则站在身后。
齐帝看着狄贵妃行云流水、优雅流利的烧水,煮茶,倒茶,品茶,看得赏心悦目,像是在欣赏一场行走的艺术。
“还是你这里安静。”比起刚才皇后的无视,齐帝更喜欢狄贵妃这种不问世事的脱俗。
狄贵妃给他递过去一杯茶,笑说:“陛下可别笑话臣妾,臣妾是老了,没力气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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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胡说,哪里就老了,还是风华正茂。”齐帝喝了口茶,眉头微挑,眼中惊喜。“喝了这么多茶,还是你这的茶最好喝。”
“这茶都是后宫统一配备的,水也一样。只不过是陛下喝茶时的心境不一样罢了。”
“说的也是。”齐帝赞同她这话,心情好了喝什么都是好。就像现在,才聊了几句,他心情已不再阴郁,头也不疼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朕,你怎么这副样子?”
狄贵妃道:“陛下近日不是常常头疼吗?臣妾一深宫妇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卸钗茹素,为陛下诵经祈福。”
这话说到陛下心坎里去了,他这几日就被这个头疼折磨。
“辛苦你了。”齐帝很是感动。三宫六院,有谁能像她这样。
狄贵妃温柔一笑,“陛下无须客气,这是为妻本分。只是陛下,您这头疼病来得也真是莫名其妙,太医竟无从下手吗?”
“看了,无非就是操劳过度,风邪侵体,要朕多注意休息,喝一堆的苦药罢了。”
狄贵妃沉思了一会,轻声道:“陛下,臣妾一个妇人,不懂什么道理,要是说错了话,还请陛下莫要见怪。”
这话中有话,齐帝疑惑:“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陛下,您这头疼病是从坞猽山回来之后染上的,您说会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东西?”
“胡说。”齐帝板了脸,“朕是天子,牛鬼蛇神敬而远之,谁敢来撞。”
“话是这么说,可您这头疼病真的是来得莫名其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陛下,臣妾的兄长认得宵岳观的玉衡真人,此人道法高深,颇负盛名,不如请他来宫里作一场法事如何?”
齐帝皱眉,微怒:“让道士来宫里作法,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狄贵妃又深思了一会,再道:“陛下,不如这样,就说是来为臣妾作法,臣妾一妇人也不怕人笑话。到时候让玉衡真人给您看看,若是没什么倒也好,若是真有什么,也能让他替您驱除了去。”
齐帝思索再三,终是点头。“玉衡真人朕也听说过,道法的确高深。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他其实也不相信中邪撞灵这种怪力乱神,但诚如狄贵妃所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他这头疼病来得真是莫名其妙。
一三一章 圈禁
连城走后的第五天,君悦终于挪出了那个暗无天日、发霉发臭的天牢。
出来时阳光正好,照射在天牢冰冷厚实的石壁上,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碉堡,禁锢着里面人的自由。
桂花抱怨,“怎么没个人来接呢?”
君悦白了他一眼,“你还想人家拿两挂鞭炮过来,噼里啪啦的庆祝咱俩出狱啊!”
只有犯罪坐牢的人,出来时才叫出狱。
她像一片树叶一样,掉落在这个地方,无缘无故被风吹进了这大牢。然后没得到任何解释的情况下,由一辆青篷马车送到庆辉门,走回芳华苑。
齐帝只派了一个狱卒给了她一个说法:朕身体不适,君悦之事押后再审。朕豁达仁慈,尔等可以不用再待在牢里,但圈禁芳华苑,没有允许永远不可外出。
门口还派了两个禁军把守,防止她外逃。
“公子,他们太过分了,说关就关,说放就放,连个面都没露,把我们当什么了。”
君悦曲腿坐在垫子上,讽刺道:
“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人质,在人家眼里我们就是个屁,没用了自然要放出来。你还想着跟人家讨说法,难不成真要人家给你定罪把你拉出去砍了。”
桂花很是不服气。“那也不该这么草率了事。再怎么说你还救了人家儿子呢!”
“所以说每个人都想做皇帝,因为随便一句话,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救人自然也可以说成杀人。”
桂花凑过来,挤眉弄眼。“公子,真不是你派的杀手?”
君悦皮笑肉不笑的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是猴子派来的奸细吗?啊,吃里扒外,小心我杀你灭口。”
“哎哟哎哟,疼疼疼。”桂花求饶,“奴才错了还不行吗?”
“切,”君悦还了他耳朵自由,“知道错了就赶紧烧水去啊!你主子我快渴死了。还有,你这身上都酸臭了。”
“哦哦,这就去这就去。”桂花连滚带爬起身,嘴里还不服气的嘟囔,“还说我臭,你不也臭。”
“还敢抱怨。”君悦气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出了几步远。等人快到门口时,君悦又加了一句:“烧好水了赶紧把这殿里打扫一下,都是灰。”
桂花自动屏蔽了她的吩咐,一去不回头,嘴里嘟嘟囔囔:“什么猴子派来的奸细?”
要是猴子也能当奸细,那一定是姓孙,名子。
君悦收回眼睛,本能的倒了杯水就要喝。却在闻到一股怪味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
妈了个吧唧。
刚从大牢里出来,身心疲惫。君悦仰躺在坐垫上,望着头顶画的精细雕花,很像以前在故宫里看到的图案,又美又大气,一笔一划都显示这个地方的尊贵和威仪。
齐帝之所以将她放回来,会有几点考量。
一、他是个注重名声的人。先不论她是不是凶手,至少在金沙城,她拼命救连琋不假。如今天下皆传姜离的这位质子讲义气,重情义。
连赫肇如果颠倒黑白忘恩负义,那他在天下人面前的名声就毁于一旦。
二、这期间应该有连城、连琋还有连飞凤的帮助。连城都做了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定是做了,否则齐帝不会注意到他。
连飞凤虽然人微言轻,但也起到一定作用。连琋据说只是解释了一遍他们落难的过程,没有多加修辞也没有求情。
但恰恰是这种好像漠不关心的态度,反而起到最好的效果。说得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这一点,君悦又在心里将他骂了个千八百遍,宫里的孩子,揣测人心果然是一把手,她自愧不如。
三、如今皇帝年迈,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连琋一派的人一定要死死将刺客的嫌疑绑在连昊的身上,如此才能制肘连昊的行动。
既然连昊有罪,却不用关进天牢。君悦只是有嫌疑,凭什么要在天牢里待着?
同是身份尊贵的人,面上最好不能做得太过分。这一点正中皇帝心思,皇帝最好面子。
虽然说君悦能不用待在天牢里,有连琋一派官员的帮助。但她并未高兴,北齐的储位之争,她不想无辜卷入。不然以她这只可有可无的蝼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被圈禁也好,可以阻隔外面的一切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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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房氐来了,门口的那两尊看门dog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君悦问:“西蜀鄂王现在是什么情况?”
房氐回:“据说他回去之后,就呆在自己府里,每日照常上朝,处理公务,并没有什么动作。”
“战事呢?”
“西蜀好像已经连夺当年失去的兹州定州两城,士气大涨。东吴皇帝很是气愤,又增兵十万,势要夺回失守之地。”
君悦暗自佩服,飞虎营,长胜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房氐继续说:“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迁至姜离。按照少主的意思,悄悄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建了房子买了地,安家落户。”
姜离地界小,人口少,还穷,所以反抗的时候自然败了。她必须增加姜离人口的数量,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在战乱的年代,对于老百姓来说,有什么比安定的生活更让他们感恩的呢!所以,将来他们会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生活拼尽一切。
“那批银子怎么样了?”
“已经运出去一批,主要用于建立蜂巢的经费,还有安置百姓,建立宫学,锻造兵器,暗中组织军队。”
君悦点头,“告诉我哥哥,军队里一定要培养军事人才,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乱世出英雄,纵观天下,其实叫得上名的将才也无非就这么几个。
东吴人多,可说到底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权懿一个,兵权太过集中,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情况。
北齐有宋江和陈金烈,西蜀有啟麟和邬骐达,南楚有罗桂英。而我们姜离,也就黎磊而已。
所以,咱们一定要从现在起培养将帅之才。要知道一个将军,顶得上千军万马。”
房氐郑重点头,一一记下。他觉得,跟着这个主子做事,越来越有干劲了。“只是少主,蜂巢的存在,恐怕是瞒不了多久的。”
“瞒不住是迟早的事。所以你们要加紧时间,将蜂巢建立得无坚不摧。这样在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想要摧毁的时候,我们才能防守和反击。”
烛火映照的稚嫩小脸,明明那么柔和脆弱,然她每说出的一句话,却有如千军万马过战场,铿锵有力,厮杀震天。
“刺客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房氐道:“北齐这边查不到眉目。按照少主所说,如果一批是齐帝安排的,一批是连昊的,那剩下的一批,却是踪迹全无。”
君悦明白,“雁过留痕。既然刺客那边无从下手,那就从北齐的官员下手。”
房氐起先一怔,而后又迅速明白过来。“少主的意思是,那批刺客有内应?”
“猎场当日,几万禁军严防,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何况是一批大活人。如果不是里应外合,我很难相信他竟然在猎场里行走自如。除非,他是个厉害到我们无法想象的高手。只是当时,在悬崖边上有我,连琋还有黑衣人,他的目标是谁还说不准。”
那么远的距离射过来,难保不偏的。如果他的目标是黑衣人,那就是杀人灭口。
但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据说连昊赶到的时候,就下令格杀勿论,没必要安排另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杀人灭口。
如果是杀连琋,又为什么?
除了连昊有理由杀他,还有谁希望他死?
连城?他有那个本事吗?
又如果是杀她,动机更是让人费解。杀她一个质子有什么好处?
一三二章 所遇皆为客
进入七月,盛夏炎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知了吱吱,飞鸟绝迹,就连玉兰花上都冒着热气。
君悦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行动更加受限,连芳华苑的门都出不了。不过,晚上该干嘛还是干嘛,那两个门神就是个摆设。
回到芳华苑的第三天,君悦迎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再次见到连飞凤,君悦差点认不出她来。
纤细的下巴,深陷浑浊的眼睛,消沉得只剩下一副驱壳。宽大的宫袍套在身上,显得她更加的瘦弱。与之前那个好动活泼,刁蛮任性的公主简直是判若两人。
君悦为她倒了杯茶,“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连飞凤还没有说话,就先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脸埋在双膝间,肩膀一抖一抖的,声音似透过缝隙的风,又似被杀的牲畜临死的呼吸。
“嗳,你别哭啊,我可不会安慰人的。”君悦慌了,想抱抱她给个安慰又觉得不妥。
要哭也不能在这里哭,免得人家误会,还以为是她把人弄哭的呢!回头又是罪加一等。
还是桂花厉害,递给了君悦一条帕子。然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你,你擦擦吧!”
连飞凤很不客气的接过,然后胡乱的抹了一把,还醒了一下鼻涕,君悦嫌弃的后退两步。
公主又如何,哭起来跟乡下十岁的孩子一个德性,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怎么跑我这来了,我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连飞凤收起了哭泣,将那条画了地图又挂了蜗牛的帕子还给她。君悦连连摇头,“呵呵,你扔地上就行。”
“对不起啊!”
君悦无所谓,“没什么对不起,不过一条帕子而已。”
“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不是帕子,那还能是什么?耳听连飞凤说道:“你是刺客主谋之事,我没能帮到你。”
哦,是这事啊!
帮不上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证明她人品很好了。“本就是与你无关,没必要卷进来。你跑来这哭,难道就是为这事?”
这也太假了,用不着吧!
连飞凤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说道:“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的。”
“……?”听她什么?
连飞凤怆然一笑,自言自语。“你知道吗?他死了。我当初如果听你的话,离开他,也许他就不会死,还好好的活着,然后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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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结局早已预见,却不想来得是如此的快。
君悦不语,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她不在恒阳的这段时间,原来还发生了这么一桩事。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情景,他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有点落魄,但却很干净,在一众锦衣华服中,他却比任何人都耀眼。
后来,我经常跑出去见他。他跟我说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描述了我不曾见过的秀丽风光。我真的很想,很想让他带我去看看。
他送了我一支蜻蜓钗,虽然很便宜,很普通,还被我给弄坏了。但却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是唯一一个认认真真为我挑礼物的人,唯一一个。”
她转头看向君悦,泪眼婆娑,语声悲怆。“这么好的一个人,你说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
君悦依旧不语,只默默喝茶,听着她自言自语的说故事。
“父皇知道了我和他的事,严禁我再出宫见他,连母妃也不让我去。我知道我们身份悬殊,可身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就算是在现代,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又有几个?更何况是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富贵不与贫贱为伍,汉人不与蛮族通婚。
这是规矩,古人遵循的用铁索加固的规矩。
“有一天,我在宫女的帮助下偷偷去见了他,结果还是被父皇发现了。我的宫女被杖毙,他也被乱箭杀死。你说,他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父皇为什么这么狠,让他这么惨呢?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死时的样子,面带微笑,神情安详。好像他不是在面临死亡,是去赴一场很华丽的盛宴。”
君悦叹了口气,齐帝有多爱这个女儿,就有多恨那个人。想必没有把人千刀万剐,已算开恩了。
齐帝这么做没有错,他这是在维护世世代代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可君悦并不认可。
初恋是一个人在爱情方面最刻苦铭心,最难以忘怀的情感。
齐帝在女儿情窦初开,初尝情味,本应是甜甜蜜蜜的时候给了她一杯致命毒药,然后让她拿着这杯毒药去泯杀了自己的初爱,让她此生在情爱的道路上万劫不复。
连飞凤从今往后,都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的父皇了。
齐帝自私的维护着自己的尊严,维护着权利下制定的规矩。所以这一点,他没有想到。
可是那个他,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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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死时是微笑的。
他想要告诉连飞凤,他不后悔,他也不怪任何人。终究无论生死,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管这幸福是否来自于他。
由爱生痴,痴却不贪。不过一痴儿啊!
齐帝如果不杀了人,而是将他发配得远远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连飞凤也会渐渐的将人忘记,然后重新开始一段美好的爱情。
可是齐帝用了一个极端的方式,他在两人陷入爱河时给了他们重重一锤,将两人永远的钉固在了河中,大水冲不走,时光再也分不开两人了。
君悦道:“逝者已矣,你也该放下。”
连飞凤摇头,“可我放不下,我真想随他而去。”
君悦无奈一笑,“你知道我掉下悬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见她摇头,君悦继续道:“我在想,原来死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往下一跳,人就像在飞翔一样,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任何疼痛,闭上眼睛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还是没死,又活了过来。那时候我才发现,人,其实活着比死了艰难。死了一了百了,可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比死了更难受?
你可以选择死,去追随他。可他那么爱你,他真的希望你死吗?”
连飞凤神情木然,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君悦只问:“你是选择死了,一了百了。还是选择艰难活着,思念他,追忆他,清明寒食,为他上一柱孤香?”
话至此处,君悦便收了尾。
世间,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岳锦桐爱的人死了,她依然像一团小火苗一样活着。白齐死了,她不但活着,还要将他忘记了。
生生死死,不过天上一颗星星出现了又陨落而已,永远影响不了星空的璀璨光芒。人到临死,方知这一生所遇所爱,皆为过客。
一三三章 压胜之术
世间少一个人多一个人,都不会影响地球的运动。一个人或喜或悲,也影响不了别人的生活。
琉璃宫中死气沉沉,可是齐秀宫中却异常热闹。
玉衡真人穿着素色道袍,左手持桃木剑,右手摇三清铃,呼呼哈哈的跳大神。东南西北八个方向的神都请示了一遍之后,他走回到祭台前,桃木剑放下,取过早准备好的朱砂符咒,放进炉中燃烧,又抓了把大米一撒,燃烧着的符咒火苗瞬间窜得老高,惊了围观的主子宫女太监吓得后退了几步。
且先不说这道士法术如何,光是跳大神,还是很好看的。
火苗一窜过后就熄灭了,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符纸燃烧味道。
这场通鬼神灵的法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法师,如何?”狄贵妃上前一步,问道。
玉衡真人鞠了个躬,示意狄贵妃上前观看。“娘娘请看,符纸燃烧的形状,像什么?”
狄贵妃仔细看了看,道:“像个西字。”
“没错,正是西字。娘娘并未告知贫道是为谁做的法事,但是神明却告诉了贫道,此人应该是在皇宫中的西边吧!”
狄贵妃没有回答,微微侧头看了身侧的紫藤架,而后才道:“法师真是法术高深。本宫有一朋友,近日无缘无故头疼得厉害,他正好就住在西边。”
“结合了娘娘给的生辰八字,贫道得知,您的这位朋友最近应该是被诅咒了。”
“放肆。”
玉衡真人话音刚落,狄贵妃猛地呵斥,神情惊恐骇然。
玉衡真人想来这样的场面见过不少,所以也并不因为狄贵妃的呵斥而惊慌,仍是高深莫测遗世清高的样子。
“贫道话已至此,不便多说。既然贵妃娘娘不信贫道的法术,可另请高明。”
说罢,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告辞退下。
刚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转身提醒道:“娘娘若是不信,可去西方寻找答案。万物相生相克,此乃毒咒,施咒者必受反噬,且施咒者和被咒者之间也不能离得太远。所以恶源必在西方。”
讲完,转身施施然走了。
狄贵妃哆嗦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脸色煞白。
齐帝缓缓从紫藤架后走出来,嘴上虽未说什么,但脸色难看至极。
他乃天子,谁敢咒他?
“陛下。”狄贵妃颤声道,“您都听到了。”
齐帝冷冷嗯了一声,违心说道:“不过是些江湖术士的骗言骗语,不必当真。”
狄贵妃仍是害怕,“陛下,若是真的呢,真的有人在咒陛下呢!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若是因为小人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齐国的损失。不行,臣妾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后宫安安静静的,你瞎折腾什么呀!”
“臣妾不管,谁要是敢伤害陛下,臣妾跟他拼命。”
齐帝轻笑了声,对于老妻突然耍脾气似的固执感到无奈,心里却美滋滋的。“那你想什么做?”
狄贵妃得了应允,立马说:“皇宫的西边也就是陛下的太清宫,皇后娘娘的福临宫,陈妃的緑绣宫,方嫔的听风小院,李美人的翠竹轩,臣妾一一暗访,就不信查不出来。”
“随你吧!不过有一点,不能惊动了皇后。”
“臣妾晓得。臣妾也相信,皇后娘娘不会这么做。”
于是,狄贵妃为了丈夫的生命安全日夜奔走,足足奔了三天三夜,才将这个施咒之人当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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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消息送到君悦耳中的时候,君悦只是从书中抬了一下眸而已,然后了然一笑的又低头看书。
桂花很是震惊,“竟然是皇后。”
福临宫是狄贵妃最后一个查的。当天她得了皇上的允许,大剌剌的带人闯进福临宫,在福临宫后花园的玉兰花树下找到了施咒的证据。
“你也信?”君悦手捻书角,翻过一页。
“这有什么不信的,压胜之术可是最毒的巫术,宫中历来都是严禁用这种东西害人的。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丈夫都要诅咒。”
压胜之术,也就是扎小人。
此术毒辣,据说施咒人也会被反噬,这种说法跟岑皇后当前的处境很相似。岑皇后用此术谋害齐帝,反噬虽未落在她身上,却落在了她儿子身上,合情合理。
齐帝因为岑阁老逼迫他救连琋一事对岑家已经心生反感,如今再来个诅咒,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皇后能在吃人的后宫里活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要是施咒,会把证据留在自己的宫里吗?”
桂花道:“难道皇后是被冤枉的?”
“我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有什么诅咒之说。皇上都这把年纪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而且,春夏换季,本就是疾病的高发期,他又在坞猽山吹了山风,不生病才是怪事。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用脑过度,自然病就不好了。”
“好像也有道理。”桂花讷然点头。
公子说的都是对的。
君悦又道:“不过是妃嫔争宠常用的把戏而已。岑阁老将连昊的丑事揭了出来,导致连昊被禁足。狄贵妃要是不为自己的儿子反击,那她就枉担贵妃之位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高冷妖艳的带刺玫瑰,一个是看着无欲无求的千人掌。这两种植物要是碰在了一起,那可真是水火不容啊!
桂花来了兴趣,“公子,你说皇后这次会不会被打败?”
“你觉得可能吗?”君悦放下书,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狄贵妃这计陷害,时间掐得很准,正好卡在皇上反感皇后的时候,皇上只怕连听皇后解释的功夫都没有。不过皇后也不是好欺负的,说到底她是皇后,这后宫是她的天下。”
桂花拧眉,“可是皇后已经被禁足了呀!她还能做什么?”
君悦拾起书,继续垂眸。“我不也是被圈禁了吗?还不是能出去,消息也有办法递进来。”
江山,治理的是臣子,皇帝只是统筹而已。后宫是岑皇后的江山,她只需要坐在福临宫中统筹就好,有的是为她做事的臣子。
两日后。
齐晴拿着从福临宫搜出来的偶人,找到了皇上。指出了制作小人的布料为一种叫啥啥啥的罕有料子,因为稀罕,所以拥有的人很少。而正好,皇后就没有。
而正好,狄贵妃和李美人就有。
于是“顺藤摸瓜”,就摸到了李美人的翠竹轩去。狄贵妃清点李美人物品之时,果然看到了那叫啥啥啥的稀罕布料果然少了一块。
严刑拷打之下,李美人道出了“真相”。
因为李美人不满皇后总是以她风寒未好为借口,阻止她侍寝,李美人怀恨在心,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一计栽赃嫁祸。最终当然是朗朗乾坤,罪行昭然,李美人当场自尽而亡。
君悦知道结果后,说了四个字:“祸水东引。”
桂花佩服,“这皇后果然厉害,把祸水引到李美人身上。”
君悦再道:“东引祸水的不是皇后,是狄贵妃。”
一三四章 又一年花开
连城是在七月中时回来的,人黑了不少。
因差事圆满完成,齐帝很是欣慰,除了在永昌殿上猛夸一番之外,还让他接触了更多的政务。
也许正斗得如火如荼的岑阁老一派和狄丞相一派并没有发现这朝堂格局有了什么微妙的变化,但是保持中立的一派却敏锐的发现了。
有些人,正默默无闻的冒出了绿芽。
连昊依然被禁足,日日歌舞升平,饮酒作乐,完全不被禁足所影响。
连琋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日看书抚琴,极少说话,与他的玉兰花为伴。
不过宫中难得的有件喜事,那就是困扰了齐帝多日的头疼病一夜之间好了,再也不疼了。于是,人们对于压胜之术更加的深信不疑。
连飞凤还是每天拿着蜻蜓如意钗坐在一处发呆,一呆就是一天。为这事,芸妃是既伤心又无奈,就是想成全女儿让她开心起来,也弄不出那人来了呀!
齐晴每日跟着岑皇后学习处理后宫诸事,偶尔也会去看看连城。只是每次都说不上三两句话,又蔫蔫的回来。
岑皇后解除禁足之后,还是和往日一样,既不找狄贵妃的麻烦,也不追究李美人的过错,整一个贤良淑德,胸襟广阔,大方得体的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皇后。
连城半夜到芳华苑的时候,君悦刚从御膳房回来。
他见到她时,眉头轻轻一蹙:“你喝酒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味,连城不是讨厌酒的味道,而是他觉得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喝酒。
君悦摸了摸耳朵,有点发烫。“喝了一点点。”
“你哪来的酒?”
“……”君悦随便扯了个谎,“你五弟好心,知道我一个人困在这里寂寞,所以送了点给我。”
连琋是一个外冷心热之人,这一点连城很清楚,所以他虽然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却也隐藏着不再多问。“酒多伤身,以后能不喝还是别喝了。”
对于他莫名的关心,君悦很是纳闷,不过还是乖乖的应承下。“好。你来找我,有事?”
“没有。”
“那就是无意中走到这来的。”
连城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他是特意过来的,就只是想看她一眼。如今接近她,目的已经变得很纯粹,出于一颗悸动的心。
君悦又道:“你来了也好,我拜托你件事。飞凤估计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若是有空就去开导开导她。她上次来看我的时候,言语间有轻生的念头,你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连城嘴角挂起笑容来,她总是有征服人的魅力。飞凤以前是多么厌恶她,如今都能来找她吐心事了。
“好,我答应你。”
似乎没什么话题可讲,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沉寂,气氛有些僵硬。君悦两手互插着自己手指,眼睛转溜溜的也不知道看哪。从没有哪一刻,她发现自己词穷得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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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收声。
“你先…”
“你先…”
两人再次同时出声,又再次同时出声,而后同时一笑。
“你先说吧!”最后,君悦先说道。
连城看着眼前张扬灵动的女孩,突然发现他在她面前是不需要任何伪装的,可以随心的说笑,可以随意的尴尬,没有人斥责,也不会有人会猜疑他一个动作一个表情背后的意义。
很轻松,很好。
“最近父皇派给了我一些差事,我可能会比较忙,没有时间来陪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君悦面上虽然还是春风和睦,然心却沉了沉。
她与他,终究是不同的。她被圈禁在此,隔绝世事。而他,会一步步的走向政权的中心,去争夺他内心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是自由,他想要的是权利,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来看她,她有什么好介意的。她又不是他妻子,抱怨丈夫的冷落。
“没关系,你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不用过来。不过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点上好的酒。”
连城应道:“好,我会的。--虽然是夏季,不过晚上还是很凉,你要注意身体。”
“多谢。”君悦只当是朋友的关心。
连城就像真的是无意走到这一样,寒暄几句就走了。
君悦双臂抱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清冷而又孤独。
连城,是她在恒阳的第一个朋友,她自恋的认为他们是朋友。
可他们不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他没有跟她说他心里想什么,她也没有告诉他她在做什么。
或者这朋友关系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而已,就像连接两座悬崖之间的腐桥一样,经不起任何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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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齐帝解除了连昊的禁制,恢复了上朝,处理公务。对于他之前所犯的过错,众人只字未提。
八月中,皇宫中人过了一个简单的中秋佳节。齐晴在宴上献了一舞,得皇帝赏赐。皇后暗示齐晴对连城有情,齐帝觉得甚好,于是下旨为两人赐婚。
同月底,连城搬出皇宫,独立建府。
同时,房氐带来消息,当日混入猎场的刺客,来自东吴。君悦命令按兵不动,实施监控。
九月,齐帝下旨,封户部尚书房定坤之嫡长女房绮文为永和公主,赐婚姜离世子君鴌。
十月初,姜离派人来迎接永和公主,并送来了今年下半年的岁贡。下旬,永和公主到达姜离,与君鴌完婚。不出意外,她会是姜离下一任王妃。
十一月,进入严冬,西蜀与东吴的战事,以西蜀夺回当年失去三城的结局告终,双方达成协议,暂时歇战回家过年。宋江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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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宫中过了一个简单的年。齐帝很仁慈的,给芳华苑送去了一桌酒菜,当是贺新年。
次年二月,连飞凤择婿,选中德州府官嫡长子为驸马,远嫁他乡。
德州,是送她蜻蜓如意钗的人的故乡。
三月,连城与齐晴完婚,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同月底,连城以监军之名,护送粮草至北齐北境,与陈金烈共同抗击戎狄,捷。连城更得皇帝器重,参与朝中事务范围越来越广。
五月,西蜀鄂王亲自领兵,收服了周边蓝韶、翟月等部落,扩大了西蜀版图。
八月初,南楚皇帝驾崩,朝内大乱。至中旬,三皇子姬墨昱登基为帝。
十月,连飞凤出嫁,君悦前去相送。那是自金沙城回来以后她第二次见到她,彼时已经过去了一年。
君悦看着连飞凤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锣鼓喧天,珠光宝气中,那支以铂金修缮的蜻蜓如意钗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十一月,连昊因被参结党营私,暗害忠良之罪停职留府,接受调查。
同月,狄隽被御史台参其在职期间滥用职权,买卖官衔,私圈土地,滥杀无辜。经大理寺审查,证据充足,狄隽倒台,被逐流放。其所管事务之三分之一,由连城接手。户部尚书房定坤接任丞相一职,成为百官之首。
后宫,狄贵妃因受狄隽和连昊牵连,妃位由贵妃降为愉妃。
十二月底,齐帝病危,四皇子连城和五皇子连琋伴驾侍疾。朝政事物由两位皇子与丞相共同商议处理,后宫依然以皇后为首。
嘉元二十九年二月,齐帝病情好转,重新临朝,与众臣商议立太子之事。
同月,连昊结党营私,暗害忠良之罪名成立,证据确凿。皇帝悲愤交加,下令终生圈禁。愉妃再度被降为嫔,迁至静园,即冷宫。
三月,因五皇子连琋年满十五,进入朝堂,参与政事。
四月,姜离连续半月降雨,多地受灾。其中最为严重的是梅县,堤坝摧毁,房屋冲塌,田地淹没,死伤数千。姜离王派世子君鴌前往赈灾。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黑白交替,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玉兰花开。
一三五章 隔忘川
想那时,鲜衣怒马,挥斥方遒,雄心越千里。
朗月夜,剑指沧澜,胸怀远荡,意气凌九霄。
春朝尽,冬来时,盼故人归去一饮清风醉。
满月楼,未待时,杏花未落枝先断。
隔川遥望,送君一曲,叹一句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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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星台,是北齐皇宫最高的地方。
登阶爬高,怒风肆虐。
从这里看下去,北齐的地势,街道,房舍等,一切尽收眼底。玉兰含苞,手可顶天。风过处,哑调曲殇。
曲意时如山涧的晚风,呜咽难耐。时如傍晚出巢的昏鸦,悲怆啼鸣。最后一段,曲声低沉了下来,仿佛两个最亲密的朋友,正依依不舍的道别,胸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两字:走好。
缘聚缘灭,曲终人散。道不尽难舍,留一声叹息。
一曲终了,君悦眺望着远方。恒阳城的热闹依旧,近在脚下,可她却始终迈不出去一步。
“此处风大,别站得太久了,小心着凉。”
身后传来声音,君悦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四皇子怎么来了?”
连城看着身侧麻衣素装的女子,如潭深邃的双眸,精致的小脸,纤细的身体。她还是和初来时一样,一身男装束身,潇洒干练,英气逼人。只是自信张扬的神彩中,多了丝伤痛。
“我说过的,你可以叫我名字,叫皇子显得生分了。”
君悦转头看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这是规矩,还是按规矩来吧!不然让旁人听了去,我可又是罪加一等。”
快两年了,她这个刺杀皇子的嫌疑始终没有得洗。齐帝似乎已经忘记了她这号人的存在,圈禁在芳华苑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
一抹哀伤融进了他的眼角,君悦正回头,不忍去看。
连城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抓紧,定定看着她。哑声道:“你是在怪我吗?”
“没有。”淡淡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同她一样望向远方。高处风猛,吹起两人衣袂缠绕,乌发飞扬。
“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他道。
君悦嘴角露出讽刺一笑,很快又隐去。“听说,是你向皇上提议阻止我回去的?”
“我的本意是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你知道的,恒阳距赋城太远,你一个人太危险。我是想等忙过了这阵子,陪着你一起去姜离。可我没想到,父皇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的声音里有焦急,有无奈,有小心翼翼,有害怕。
君悦转头看他,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三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她当初看到的那个少年。那时候的他,自卑,软弱,偶尔还会羞涩脸红。笑时像夏日的阳光灿烂,有时又像夜晚冷月的孤独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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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那个青涩的少年已不在了,变得自信,孤傲,冷静,位高权重,散发着令人臣服的个人魅力。
他不会再随便的笑了,也不会再流露出眼角的悲伤,一切的情绪都隐藏在这张英俊清雅的面皮之下,收放自如。
她甚至不知道,他刚才的语声里,哪一种情绪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时间在变,人在变,世事都在变。
“君悦,你相信我。”
君悦回过头,没有接他话。淡淡道:“我所想的很简单,回一趟姜离,为我兄长上一柱香,送他最后一程,这是我作为亲人最后能为他做的。可如今,连这最后一点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个尾音,她托得很长很轻。如清风般缥缈,传进连城的耳里,让他心头一痛。
在他看来,她不应该有悲伤,她应该属于快乐,就像当年斗兽时那般肆意飞扬,桀骜不驯。
他抬手,想要揽过她的双肩,将她拥在怀中,传递给她一丝温暖,一丝安慰。这是他很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可手停在半空,终是没有勇气的放下。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如今什么都有了,有尊贵的身份,有父皇的器重,有滔天的权势,还有问鼎帝位的雄心。
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连一个拥抱都不敢奢求。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多谢。”君悦转身,“此处风大,四皇子也回去吧!多谢你向皇上求情,允我出来透透风。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走得毅然决然。
“……”连城看着主仆两远去的背影,话语哽在喉中。
其实他想说的也不过是一句“我送你回去”而已,却连这最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君悦,落花相思入骨,卿可知否?
“殿下,咱们回去吧!皇上还等着您呢!”亲随太监小影子提醒道。
“去查一下,是谁教她吹笛。”
小影子一怔,“二公子是姜离王族,自幼便接触音律,会吹笛也很正常啊!况且,二公子被圈禁芳华苑快两年了,要不是殿下您跟皇上求情,他还没机会出来呢!怎么可能有人教他?”
连城摇头,寒霜染眸。“她从小就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吹笛。”
经主子这么一提醒,小影子也反应过来。
是啊!据说这位二公子小时候是个傻子,在来都城前两个月才好。这么说来,还真是有人教他的。
可是芳华苑那是什么地方,会有人愿意去教吗?
连城转头,看向身后繁华无尽的恒阳城,那是他想征服的领域,他也一定会得到。
因为只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才能得到她,且不伤她分毫。在此之前,他会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这恒阳城里,哪里也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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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个性,一旦离开,怕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对了殿下,二公子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怎么听着那么悲啊?”
“那曲子叫‘隔忘川’。是姜离为往生者奏的哀悼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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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一路走到勤政殿,路上所遇宫女太监,无不俯首跪地。就连方达,见到他时也是满脸堆笑,道一句“四皇子金安”,而后才请了他入殿。
以前,这位公公只是请了他进去,前面的五字从来都是省去的。
人心,真如君悦说的一样,大多都是受利益驱使。有利益可图,仇人也可以化干戈。若无利益,金簪也如朽木。
齐帝大病初愈,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太好,歪坐在踏上,闭目养神,芸妃正在给他捏腿。
连城进入,先请了安,得到允许后才起身,看向自己的父皇,关心道:“父皇的身体可好些了?”
齐帝“嗯”了声,缓缓睁开眼睛,挥手制止了芸妃的动作,而后坐正了身子。一双眼睛虽然浑浊,但瞳孔内的精光不隐。
“听说,你去揽星台了。”
“是。”连城也不否认,坦坦荡荡。“二公子毕竟是儿臣请求父皇允她出芳华苑的,于情于理,儿臣都该去打声招呼,以显朝廷的礼遇之心。”
“好好,你做得不错。虽然他不能回姜离为他大哥奔丧,可能让他在皇宫里吹一曲隔忘川,送他大哥一程,也算咱们仁至义尽了。”
“父皇仁慈,是百姓之福。”
虽然是奉承的话,但齐帝听着很受用。“找你来是想吩咐你去做件事。你着人去调查一下,这个君鴌到底是怎么死的?”
连城皱眉,“父皇的意思是,此事不是意外?”
“是意外还是人为还不好说,待查过再下定论。”
连城应承下,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是意外。君鴌是世子,出门在外定然是侍卫在侧,高手保护。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被大水冲走?
就算被水冲走,难道那么多的高手侍卫,都救不了一个人吗?
他之所以在齐帝面前装作不知道,不过是想扮个傻。一来示弱,二也是想体现父皇的聪明。
为帝者,总希望自己比所有人都聪明。这也是君悦说的。
一三六章 迎接使臣
“下月就是父皇大寿,各国纷纷遣使前来朝贺,不知父皇可想好要如何过?”
齐帝过的是五十五岁寿诞,虽不是整寿,也算是个小天命。加之宫中也没有服丧,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各宗室王爷也都会回京道贺,边塞将领也回来述职。
齐帝接过芸妃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道:“往年这些事都是皇后准备的,今年也不例外。但既然到时会有使臣来,就让礼部去迎接吧!”
芸妃眼角偷瞄了一下皇帝的脸色,见他还算有精神头,于是笑说:“陛下,臣妾听说到时来的,可都是各国鼎鼎有名的外交使臣,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若是只派了戚大人去迎接,要是对方使臣官阶与戚大人平级倒也还行,可若是对方官阶高于戚大人,就显得咱们北齐对人家的不尊重,难保他们不借题发挥。”
齐帝白了妇人一眼,没好气道:“不就是派人送个礼物说句吉祥话吗?能派个多大的官来。再说,礼部尚书乃从一品,官阶还不够高啊!”
芸妃瘪瘪嘴,很是委屈。“臣妾也不过是为皇上着想而已,皇上要觉不妥,当个笑话就是。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就想维护皇上的颜面罢了。”
朝廷一品大员出面迎接,还不够给面子啊!
不过芸妃这话,对皇帝来说很是受用。
面子啊面子,名声啊名声。
他这辈子最在乎名声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齐帝继续道,“他们要派谁来都还不确定,万一人家派了个皇亲来,单派戚永辉去迎接也的确不合礼数,咱们也要提早做准备才是。”
他看向面前垂首的儿子,“这样吧,从今天起,老四就跟礼部尚书一同准备迎接使臣的事宜,也能增加历练和见识。且你办事,朕放心。有什么不懂的,就跟戚大人请教,在这方面,他可比你有经验。”
“是。儿臣遵旨。”
连城依旧恭恭敬敬的,神色看不出悲喜。
如今还在的皇子中,一个圈禁在府,一个刚进入朝堂还懵懂无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越看越顺眼的四子了。
况且看到这个四子,就会想起当年的华妃。人老了,总是很容易怀念过往,再反思这十几年,也觉得的确亏待了这个儿子。
交待一番事情后,已到了午时,齐帝便留了他用午饭。
饭中又不免聊到家长里短,也聊到了四皇子妃。
“你跟晴儿成亲也有一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父皇老了,就想儿孙承欢膝下,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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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大皇子的有一对儿女,二皇子的一位公子之外,皇室中孙一辈的,也的确过于凋零了些。
连城无奈言道:“父皇,这也不是想就能有的,还得看有没有福气。只能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你们不急,急的反倒是我这个……想做爷爷的。”齐帝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太监”二字。
可他也清楚,生孩子又不是处理国家大事,分轻重缓急,可不是得顺其自然。“听说晴儿也进宫了?”
“是,今日十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一会你去找她,俩人一起回去。”
连城应了声“是”,又转了其他的话题。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齐帝下个月的寿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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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皇帝要午睡,连城也只好退下。
他徒步到福临宫,接了齐晴,一起回了皇子府。
下了宝华盖马车,两人齐肩往府内走去。一个端庄高贵,美丽大方。一个清朗俊雅,天之骄子。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天作之合,比翼双飞。
齐晴似是很随意的问道:“听说,殿下刚才去见了君悦?”
“嗯。”连城淡淡一声回应。
为什么才刚发生的事,怎么整个皇宫的人,哦不,貌似是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然后都想问个究竟。
不过是见了个面,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问的。
齐晴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说了其他的事情来。“他一个男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
她这话的重点,是男子。听在连城耳里,重点是婚嫁。
齐晴继续道:“他的兄长,是父皇赐婚。也不知道,父皇会赐哪家的姑娘给……”
“够了。”
一声温怒打断了她的话,连城眼中已染了寒霜。“你要是闲着就做刺绣,宫里的事少说两句。小心被人听了去,父皇怪罪。”
“是。”齐晴战战兢兢的再也不敢提此事,“是妾身错了。”
连城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不发一语的往书房走去,留下身后呆滞的齐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痛不已。
殿下,夫妻同床共枕多日,你的心思我又岂会不懂。
可是殿下,若是旁的女子,你喜欢了,我就会替你接入府中。唯那人不行。
因为他是男的啊!
要是父皇知道你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殿下,你爱他,不忍下手。可我也爱你,我也不忍你受一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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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刚化尽,恒阳的春晚带着冰凉的寒意。夜空如画,淡墨适宜,黑色之中又有恰到好处的留白。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院墙灰青,石板撒银,琉璃瓦上泛着闪闪的亮光。院内飘香肆意,烛火零星几盏,廊下风灯静挂,散发着孤独的光芒,与月色一般清冷。
廊下背对着大门的地方,有一人坐在栏杆上,背倚廊柱,手执酒罐,独自冷饮。风吹起了她垂在栏杆上的裙摆,微微抖动。
有股鸡蛋香味飘来,她侧头看去。
从大门处走出一人,身材修长,步伐轻微,迟缓有度。晚风拂过,身前的影子舞动。因是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
“做好了。”
他走到她面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君悦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闻到一股鸡蛋的味道。
放下酒罐,她接过东西吃了一口。然后很是嫌弃的说了两字:“难吃。”
她将碗搁在后面的栏杆上,再也不碰,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不就是一道简单的鸡蛋羹吗?你说你都学了快两年了,还没学会。也不知道是你这个徒弟资质太差,还是我这个做师傅的太失败。”
他撩衣坐在她对面,她将酒罐递给他,问:“要喝吗?”
他摇摇头,不喝。
她说:“池尤国进贡的西域美酒,这皇宫据说也就十来坛。你不喝,到时候别怪我,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他还是摇头,“你自个喝吧!这酒刚喝没觉得有什么,但后劲很大,你悠着点。”
“你放心吧!”君悦晃了晃酒壶,“要说酒,没人比我懂的。什么红酒香槟二锅头茅台汾酒烧酒假酒,我全喝了个遍,早就练就千杯不醉的本领了。”
他皱眉,什么香饼二个头,闻所未闻,又在疯言疯语。
君悦不理他,灌了口酒,竟诗意大发起来。
“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对面之人流光一闪,刚才还在说酒,现在就已经吟起了诗,还说没醉。
一三七章 孤月饮
对仗工整,词意简单,句句凄哀。有回忆,有思念,有期盼,有无奈。
这诗,是送给他兄长的吧!
“没想到,你竟是个大诗人。”
君悦心里发虚,这可是古人东西,她只不过是借鉴而已。背诗她还在行,作诗那就呵呵了。“这不是我作的,我只是跟他借一下而已。”
“哦!原来如此,料你也没有什么文墨。”
君悦瞪了他一眼,“连琋,你不呛我两句,会死啊!”
连琋眨着桃花琉璃目沉默不回答,眼神中写着“我就呛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心情不好你还来呛我,没良心,没义气,没人性。”君悦又灌了几口酒,头靠在廊柱上,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面对着灯光,他的面容一览无遗。桃花琉璃目的双眼,依然清澈纯净,眼窝下已经多了一条饱满的卧蚕,衬得他的眼睛更加的柔美,看着她时目光专注。
仰月唇畔,嘴角微微勾起,显现优美的弧度。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笑起来时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下巴棱角分明的线条,为他这张柔美的脸添了几分刚毅。
三年了,当年那个极美的小男孩已经长大。现在的他,不会有人说他是女孩子,只会说他是个比女人还美的少年郎。
不变的,依然是这张脸散发的气息,单纯,可爱,漂亮,温柔。如岁月静好,如玉兰柔香。
连琋皱眉,“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瘆得慌。
君悦倾身凑向他,看着他的眼睛。
“古时有位诗人写了一首诗,叫崔微歌,其中有一句是这样的: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秋清。写的就是你这样一双眼睛,就跟水上波光一样,粼粼闪闪,含情脉脉。嗳,话说,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连琋波光粼粼的眼中猛地起了狂卷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向她。
他张开五指,啪的拍在他她脸上,将面前欠扁的一张脸推向后。
君悦冷不防的被他这么一推,身子一歪,差点从栏杆上摔下来。好在她脑子一机灵,半醉的酒醒了大半,忙扶住身后的廊柱,才稳住了身形。
不过,后脑勺还是撞到了廊柱上,“咚”的一声,就跟打鼓似的,酒全醒了。
“醒了没啊!”冷冷的声音传来。
君悦皱着眉头,刚才那一声“咚”还在她耳朵里嗡嗡不去,太他娘的疼了。“你个王八,力气怎么就不能像你这人一样小点啊!”
“你说谁王八呢?”
“我…”君悦对上他转冷的眼睛,呵呵干咧了个大嘴巴,指着天上的月亮。“当然是它啊!你瞧它,知道本公子心情不好还来个圆的,它这不是存心气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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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就调戏他一下吗?至于让她差点命丧于此吗?
这二世祖的脾气,一点都没变。
连琋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又看了看正在摸着后脑勺的某人。月亮圆不圆,跟王八有毛关系?
还有,月亮是老天爷安排的,为黑夜增添光芒,供人欣赏。他这么骂老天爷,不怕被雷劈啊!
“我说,你下次出手之前能不能提前吱个声,本公子要是命丧于此,那可就贻笑万年了。史书上这样记载:有一位质子每天吃不饱,半夜溜到御膳房偷吃死了。那我冤不冤啊?”
连琋还不忘补一刀,“我给你找个文笔好点的史官。”
我靠。君悦发现,这人除了年岁长了,这骂人不带脏的本事也见长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吵赢他了。
算了,吵不过,她还能躲不过。
君悦仰头,将酒罐里最后一滴酒放进肚子里,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浪费是可耻的。
喝完,酒罐一搁,跳下栏杆。
君悦以为很轻松的,没想身子还是摇晃了一下,天地顺时针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又逆时针倒了一遍。
“唔……”这时钟,有问题。
身体被连琋及时扶稳,君悦这才甩了甩头。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你还行吗?”
“行。”君悦转过身来,“这点酒难不倒我,还不是因为你刚才推的我。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什么后遗症,你得付我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
“疯言疯语。”
君悦微微仰头看他,正好撞进他专注的双眸中,星光似海,温柔如波。
三年了,当初那个她低头看着、坐在一起只及她下巴的少年,如今看他竟要仰头了。
君悦抬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比量了一下,只到了他的下巴。
她很郁闷,“为什么你窜得这么快啊?都是三年,怎么我现在还得仰着头看你啊?不公平,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这吃的东西对孩子太重要了,你吃的是山珍海味,本少爷每天啃青菜萝卜,严重营养不良。不行,我得告你父皇残害青少年儿童,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你喝醉了。”连琋凉凉道。
来这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儿童了。
君悦摆摆手,转身走下台阶,“醉什么醉,本姑娘清醒着呢!”
连琋满头黑线,本姑娘都出来了,还说没醉。
这醉酒真是可怕,性别都可以搞错的。
他跟上他,“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君悦边往门外走去,边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要是让你母后知道你跟我有瓜葛,指不定怎么削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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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琋见他脚步沉稳,身形笔直,不像是醉了的样子,也只好放弃相送,道了一句“路上小心”,得到他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的回应。
月色昏暗,夜风清冷。
很快的,君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夜中。院里酒香弥漫,清风吹不散。
连琋走到廊下,端起栏杆上的一碗蛋羹,舀起一勺吃了一口,微微皱眉。为什么还是做不出他的味道?
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没有资质?
院内有人影进来,到廊下停住。“殿下,夜深了,咱们也回去吧!”
连琋放下羹碗,吩咐一声“把那个酒罐带回去”,然后转身再次走下台阶。
小尤子依令拿起酒罐,很轻。由不确定的摇了摇,没声。他不甘心的把酒壶倒过来,竟然一滴都没出来。
他苦着一张脸看向已经走到院中的主子,拔步赶上,抱怨道:“殿下,这喝酒伤身,虽然您和二公子聊得来,可也不能没节制的喝啊!”
这罐里起码装了三斤。
三斤啊!分配下来就是一人一斤半啊!我的个乖乖啊!
“我没喝。”身旁传来主子的声音。
“啊?”小尤子愣在原地,两秒后又发出一个拖长拔高的音,“啊!”
意思就是说这西域进贡来的美酒,殿下也只得了这么一罐的酒,就一滴不落的全落到了姓君的肚子里?!
“我去,这是人还是牛啊!”
但是很显然,人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是人。
嗯,如果是君悦,她会说我从头到脚都是人,外面也是人,但里头是鬼魂。
“殿下,这太浪费了,好好的酒你就应该留下来慢慢品尝,您说您给一头牛喝了,简直就是糟蹋……肯定不是人,喝了三斤都不醉……殿下,你有没有……奴才……”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融入了夜色中。
御膳房里的灯光依旧亮着,夜恢复了它的安静,万物沉眠。
一三八章 青玉笛
第二天,君悦直到了巳时正才醒。搁在现代,就是宿醉。
阳光明媚,春风拂面,就是玉兰枝上也洋溢着融融的春意。
虽然已经是暮春,但是对于恒阳来说,冬天太长了,所以春天很短。上个月雪才刚融化,如今才渐渐感受到初春的盎然。过不了多久,夏天就到了。
“嗯!”君悦痛吟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袋疼得厉害。阳光折射,刺得她眼睛生疼。
“公子醒了。”桂花的声音传来。
声音落,人已走到床边,将她扶了起来。“公子觉得怎么样了?要不然先喝醒酒汤吧!”
君悦甩了甩头,适应了殿内的光线。见桂花端过来的醒酒汤,疑惑道:“谁送来的?”
“小篮子啊!跟着早膳一起送过来的。”
小篮子可没那么好心,王胖子又不知道她喝了酒。君悦只好把这个“年度好心人”的荣誉颁给了连琋。
这两年她跟连琋经常在御膳房偷偷幽会,嗯,是相会,嗯,也不妥,是见面。
这两年,他们两人经常在御膳房见面,连琋成了她徒弟,学做那道蛋羹。但是他做不出她的味道来,也只好搁在厨房的桌上不吃。
谁知道,王胖子还以为是君悦做的,第二天就把它热了往汐扶宫送去。搞得汐扶宫的小尤子隔几天又拉肚子,他家殿下每次都逼着他把那道菜吃了。
他每次都哭嚷着求主子放过,他现在拉的屎都有一股鸡蛋味。弄得他现在一看到鸡啊蛋啊就条件反射的想上茅厕。
他的哭诉还是起作用的,殿下深思想了想,竟然发慈悲的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送他去御膳房,二是继续留在主子身边。
小尤子狗腿的问:“殿下,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连琋说:“区别就是,去了御膳房,你在那吃。留在本宫身边,本宫看着你吃。”
小尤子嗫嚅着嘴巴,欲哭无泪。死君悦,你把我家善良的殿下还给我。殿下自从跟了你之后,就变坏了。都是你带坏的。
连琋一气,“狗奴才,敢说你主子变坏,信不信本宫让你去洗茅厕,以后你就在那里吃蛋羹,边吃边光着腚蹲着。”
小尤子哭嚷的声音更大了,又是拜他家主子又是拜天又是拜地,最后又拜了君悦,心里呜唉:“二公子,你赶紧把殿下收了吧!”
不然茅厕可就收了他了。
以上纯属君悦的臆想。
以连琋的修养,他对于小尤子的哭嚷只会以一个无视的眼神回应,一个字都懒得说。
君悦大大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谁在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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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公子昨晚受凉了吧!奴才就说,公子不要老往御膳房跑。”桂花严厉批评,“老是往那跑不好。跑就跑了,也不带点吃的回来。”
君悦给了他一个爆粒,“就知道吃。”
起床,穿衣服,洗脸,梳头发。
桂花正在收拾衣裳。君悦看去,是皇后送来的那件粗麻素衣。衣裳已经穿了七天,滚边已经有褶皱,袖口的地方微微卷起。
她就是穿着这一身衣裳,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为他守了七天的孝期。
君鴌。
在原主的记忆力里,这个兄长堪称国民好哥哥。在姜离王宫时,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带新奇的玩意,跟她说有趣的故事。他将她视为亲人,从不因为她是傻子而疏离鄙视。就算是晚了,他也是要看一眼才安心的走。
后来她要来都城为质,他还傻傻的在父王的寝宫前跪了一天一夜。
赋城门下,他跟她说:“等我,哥哥一定会把你接回来。”
后来,建立蜂巢情报网,抵制东吴入侵,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两年来,他们互通消息,为姜离的安定而努力。
哪成想,犹言在耳,故人已辞。
前世,她没有哥哥,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活得不快乐。
今世,她有一个哥哥,时时刻刻等着团聚,可却再无可能。
君悦别开眼,微仰头迎向刺进来的光,将眼中的泪水咽回去。
她要回去,回到姜离去。
她不要呆在这个地方,吃口饭走步路都要看人脸色,她要自由。
“公子,这是今日送来的信。”
桂花将一张小娟帛递到主子面前,垂着眼睛不去看她的神色。在她接过之后,又悄悄退下。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有些人,他不需要别人的安慰,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需要的是更大的动力来支撑他活着。
君悦展开信,大致一看,略微蹙眉。
齐帝下个月的大寿,初定东吴来的是权懿和一位公主,西蜀来的是鄂王和一位郡主,南楚来的是越王姬墨衔。还有一些部落的领袖和北齐的皇室宗亲。
这可都是大人物啊!他们到底是来贺寿的,还是有其它目的?
连赫肇的这个寿宴,也不知道他是吃得得意洋洋,还是味同嚼蜡?
“公子,这是四皇子让人送来的。”桂花将一个长盒送到了她面前。
君悦跪坐下,也不急于打开盒子,提笔落下数语,将绢帛卷起递给桂花。“将这信送出去,姜离那边可以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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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桂花接过,将绢帛放进食盒柄中,用下巴指着一旁的盒子,“公子不看看?”
君悦拿过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一管青色的玉制短笛。笛身约长一尺,孔洞小巧,玉质剔透,玲珑细致。
君悦试了两个音,音质清脆,纤细飘灵,的确是一管好笛。
既然是好笛,想来是价格不菲,得来不易,这礼未免重了点。
“公子,你说这四皇子是什么意思啊?这两年送来的东西不少,吃的喝的用的,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君悦把玩着手里的玉笛,斜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明眼人都看出来别有用心。”
桂花想了想,凑过来小声道:“公子,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咚。”
君悦手中的玉笛给了他脑袋一个爆粒,“你脑袋瓜子里能不总想这些龌鹾事吗?你看看我,我是男的,他连城又没有龙阳之好。”
“可公子,你是个女娇娥呀!”桂花揉着额头不悦地瘪嘴。
君悦狭促看了他一样,眨着眼睛嘟着嘴巴,突然倾身嗲声嗲气道:“可人家一直都是个翩翩少年郎呀!人家又没跟他一起洗过澡,他怎么知道人家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呀!”
桂花手中纸条掉落在地,抖了一层鸡皮疙瘩。
“天下欲乱,必出妖魔。”
“你才是妖呢!”君悦白了他一眼,语声恢复正常。“本姑娘要是妖怪,早把你的精气给吸光了,你还能蹦跶。--不过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连城,肯定在打什么歪主意。”
“会不会是他想拉拢公子?”
“若说是拉拢,也应该放我回去才对,却为何反而要将我继续困在这里?而且我是姜离的人,他就是要拉拢我,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他想要皇位,估计我也帮不上忙啊!”
“这个四皇子,心思深沉,颇有城府。做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
桂花毕竟是从小生活在宫里的人,也见过不少的大风浪。虽然平时喜欢开玩笑不正经,但这并不影响他灵敏的嗅觉。
连君悦都看得出来连城的行为出人意料,他又怎么可能不发现。
一三九章 两虎相争
君悦道:“连城这个人,不仅心思深沉、城府颇深,而且还很能忍。”
桂花给她倒了杯水,“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活到现在,可不就是忍。”
“三年前,咱们刚来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过四皇子这号人,名不见经传。后来,他一步步的走向了政局中心。如今是大权在握,皇上器重,可谓春风得意。
朝堂上,狄隽和岑阁老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后宫,皇后和狄贵妃掐得如火如荼。最后,连琋一派岑阁老胜了,狄家倒台,连昊被圈禁,狄贵妃被打进冷宫。可胜是胜了,也伤得不轻。
这一死一伤,倒给了连城鱼跃龙门的机会。”
桂花沉沉道:“或许,所有人都被他给骗了。”
果然是不叫的狗才咬人。
君悦点头,“没错。连城就算再有心计再有能力,他没有人力物力财力,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就坐到今天的位置。恐怕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为自己绸缪了。”
君悦不由得被这样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两年前,连城也不过十五岁。如果他很早就在未雨绸缪,天哪,那得从几岁开始啊!”
皇宫里的孩子早熟,早熟得让人胆寒心惊。
要在现代,十来岁的孩子,还在逃课上网吧,问家里要钱呢!
难怪古代的人都短命,用脑过度能不短命嘛!
这么想来,当年连琋在金沙城对她所做的一切,也就不足为奇。
“公子,如今就只剩四皇子和五皇子了,你说谁会胜啊?”
君悦手指敲击着桌面,“两虎相争,无论谁输谁赢,都俱伤。连城没有根深的背景,所以他现在建立的势力都是新兴的,彼此之间还没有绝对的信任,很难团结。
但也恰巧他们之间的不信任,所以落在同伴手里的把柄会很少,彼此之间少了制衡,少了争斗,才能为主子更好的办事。”
“那五皇子呢?”
君悦道:“连琋的背后是岑阁老,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门生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彼此间相互牵连制约。
这种关系也有利有弊,利就是同气连枝。一根树枝有难,整棵树的树枝过来帮忙,各家族之间消息互通,荣辱与共。
打个比方,皇上要杀一个人,如果这些人都跳出来反对。即使皇上要杀的这个人罪大恶极,他也杀不了。”
桂花嘘嘘,“这不就是威逼皇权嘛!”
君悦点头,“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也没有几个人傻到去挑战皇权。所以他们这种关系的原则就是能保则保,保不住就弃车保帅。”
“那弊呢?”
“连城的利就是连琋的弊。他们这样的关系,因为消息互通,所以每个人有个点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没事的时候就老是担心别人会拿这个把柄灭了他,彼此间算计,自然无暇为主子办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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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大树毕竟是老了,外表看着风光,其实内里已经开始腐烂。从内部瓦解敌人,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他们这种人污七八糟的龌龊事一大堆,随便翻出一件都是灭门之罪。”
可以说,如今在朝堂上,连城和连琋两兄弟也算旗鼓相当。
但因为一个势力还有待巩固,一个正在恢复元气,谁也不敢冒然出手,暂时达到了相对制衡的局面。
但这种局面也维持不了多久了。他们可以等,皇上可不能等了。
因为皇上老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距离皇上驾崩的日子不远了,而储位只有一个。
后宫里,连琋有皇后,而连城没有。
所以,连城会拉拢后宫的一个妃子进入他的阵营,不求能与皇后抗衡,至少能及时知道皇帝的动向。
而这个妃子,既愿意同他战一阵线,又一定是皇上的宠妃。因为只有宠妃,才能经常伴驾。
“真是麻烦,这皇帝早点立太子,然后把其它的儿子派到封地去不就完了嘛!”桂花如实说道。
君悦笑了笑,“平时让你多看点书你不看。北齐的祖制,皇帝还在位时,是不封他的儿子为王的。要等到他死了,新帝登基后才封自己的兄弟为王,以彰显新帝的仁慈,团结友爱,兄友弟恭。”
这祖制寓意是好的,只不过真正落实起来却有点难度。这王不管封不封,储位不照样争吗?
桂花手托着下巴,崇拜的看着他家主子。“好俊啊!”
主子太有魅力了,博学多才,学富五车。尤其是分析形势的时候,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简直就跟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一样。
君悦倾身凑过来,一脸嫌弃。“大哥,你犯花痴的样子,好像猪八戒啊!”
“猪八戒?”谁啊?
“猪八戒就是一头公猪,他在看到漂亮母猪的时候,就会露出你这样的表情。sha、眯、眯。”
“公猪,晒咪咪?什么东西啊!”桂花天真地问。
“噗……”君悦一口水喷了桂花满脸。
原谅她脑袋有点污。公主晒咪咪,那画面……
古人的幽默真是无处不在啊!
桂花愣愣的抬手,抹了一把脸,欲哭无泪。“公子,奴才早上洗过脸的。”
“对不起啊!”君悦将块帕子递了过去,“没事,洗了也可以再洗一次,呵呵。”
“公子。”桂花要生气了。君悦赶紧岔开话题去,“嗳,好了好了。咱说说猪八戒吧!
猪八戒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他特别会照顾人,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去做,暖男一枚,公认的国民好相公,是全国女子都想嫁的对象。”
“真的?”桂花将信将疑。
君悦猛点头,“真真的,比我对你的心都真。”
“那猪八戒到底是一头猪还是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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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它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猪。”
也就是说,他的本质还是一头猪。
他当天蓬元帅的时候本来是人的,调戏嫦娥后被玉帝贬下凡间。他很倒霉的又投错了胎,投到畜生道,从此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牡丹花下死,不一定成为鬼,也有可能成为猪崽。
做鬼和做猪崽,你选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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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府。
一身深绿色孔雀摆尾拽地长裙的齐晴微低头,专注的阅看手里的信件。
双云髻靠后斜飞冲天,将她的额头拉得更长,衬托她纤细的下巴。金丝八宝捻珠钗斜插,为她乌黑的发髻更添风华。
齐晴阅完信件,抬眸望向前面的院子,墙角处正攀爬着几株金银花,绿油油的叶子随风微翻,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如今正是花期,绿叶从中有火簇黄白相间。初开的花是白色的,宛若洁白的云霞,纯洁优雅。待过两三日,花色由白转黄,高贵典雅。
那是连城种的,他喜欢金银花。
“殿下回来了吗?”
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小声道:“回皇子妃,前院刚过来回禀,说殿下去查看驿馆了,恐怕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告诉门房准备马车,午后我要进宫。”
房内众人依令退了出去。过了好一会,齐晴才将手中的信折起,放回到信封中。
春日阳光极好,空气中流动着暖暖的气息,让人昏昏欲睡。正好,她也有点困了。
软榻就在左侧五步的距离。齐晴站起身,却并没有走向它,而是直直走向了前面的一个柜子。
楠木的柜子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雕刻着如意吉祥的纹样。她打开它,里面磊了一层层的小木盒,六角的四方的圆的,有大有小,颜色不一。
齐晴抬手,抽出左手边最底层的一个漆红方盒,盖上画了鸳鸯并蒂的图案。图案已经模糊,有些地方甚至脱了釉。
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很普通,不过一条腰带和一支珠花而已。
齐晴凝望着手里的东西许久,这腰带的料子虽然华贵,但也有些年头了。还有这珠花,不过是街上摊子卖的东西,几个板子就能买到。
很普通的东西,却被她家殿下视若珍宝,时常睹物忘神。
一四0章 说者有意
春日的午后,暖阳惬意。
岑皇后似乎心情不错,想呼吸呼吸春日里明媚的气息。于是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由宫人簇拥着游御花园。
北齐皇宫的景致,自然是以玉兰为主,白纱铺卷。然除了玉兰之外,也还养植了其他的的花种,火红的玫瑰,粉色的山茶,紫色的杜鹃,饱满的牡丹,盛放的芍药……应有尽有。
“小五近日在做什么?”皇后边欣赏景致,边问道。
随身嬷嬷英娘的脚步总是落后于她半步,微微躬身垂头,恭敬的回道:
“回娘娘,五皇子近日一直在学处理朝堂事务。老奴中午悄悄去问了严太傅,太傅说皇上对他很是满意,说他有皇上当年的风范呢!”
皇子除了平日里一起上学之外,皇上会为他们选派各自的老师,负责教其课业,督促其政务之职。
而严太傅,便是齐帝为连琋选的皇子师。
皇后玉手抚在盛开得最耀眼的一株牡丹上,绝美的容颜上此时笑容竟比手中的牡丹还绚烂。
“陛下经常说,五个孩子里面,若论聪慧,没有谁比得上小五。”
“五皇子不仅聪慧,而且还孝顺,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皇后指间稍稍施力,一朵盛放的牡丹应声而断。
她悠悠拖长了声音,“英娘啊,离那一步还远着呢!”
英娘不解,“老奴愚钝,如今大皇子已圈禁在府,五皇子自然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娘娘还有何顾虑?”
皇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牡丹花骨朵交给身后的婢女。
“倒了一个连昊,来了一个连城。如今朝堂之上正在争吵立储之事,小五固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老四,他的呼声也不低啊!”
“四皇子?”英娘直接否定,“不可能。就他娘的身份,皇上怎么可能会考虑他?”
四皇子的生母,可是个姜离人,且还是罪人。
皇后继续往前缓步,“你可别忘了,陛下给她的身份是北齐人。这停留在记忆里的东西啊,总是最美的。
当年之事,陛下到底是信了华妃细作的身份还是没信,我们也不得而知。难保他不是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女人,江山拱手就给了她儿子。”
年少时的怦然心动早已淡去,当一个个的美人被抬进来时,她的心由愤怒变为无奈,无奈变成麻木,到最后心也冷了硬了。剩下的就只是不断的斗,不断的为自己的儿子谋划,不断的臆测自己的丈夫。
母仪天下又如何,美貌空前绝后又如何,端庄高贵又如何,到最后不也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样,看着丈夫纳妾,跟着妾室争夺家产吗?
既然没了丈夫的宠爱,那就跟他的妾室斗到底吧!得不到爱,也要得到无上的尊荣。得不到人,至少让儿子得到家产。
也必须要得到家产。
英娘问道:“那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做?”
“怎么做?”皇后望向远处铺满白色的玉兰,那孩子最是喜欢玉兰了。
“华妃本来就不是北齐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宫里。那么他儿子,也不该继续留在这宫里。”
岑家斗倒了连昊,何惧再来一个连城。
他们既然能让连昊倒了,也能让他连城倒了。
这深宫朝堂,从来就不缺争斗,不斗还不习惯呢!
御花园里香菱旖旎,繁花似锦。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似乎有尽头,又似乎没有尽头。
有时候你看到了前面有假山石阻挡,以为到头了。却不想假山石中,又出现了一条夹缝,不知通向何方。
有宫婢自身后过来禀报,说四皇子妃求见。
皇后让她领人进来,自己则往不远处的一处亭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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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晴在宫婢的带领下,走进了亭子,先是行了礼,而后才起身。在皇后的应邀下,坐在她的下首。
“今日既非初一又非十五,你怎么想到要进宫来了?”
齐晴微微低头,说:“听说母后近日嗓子不舒服,干痒难受。这是贴了封条,以冰镇之,走漕运过来的南方冰糖雪梨。生津止渴,润肺养颜。儿媳给您送进来一些,对母后的病最是有好处。”
贴了封条,就是官府要运的东西,中途毋须停检,压送的速度很快。
有宫女端了盘雪梨上来,正是齐晴带进来的。雪白中淡黄的椭圆形梨子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看着就想咬一口。
皇后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想必你们得到的也不多。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母后教养儿媳辛劳,理当孝敬。且四皇子也时常叫儿媳多多进宫侍奉母后,以替他不能时刻敬孝母后之意。”
敬孝她?
真是睁眼说瞎话。
华妃是因她而死的,老四不巴望她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孝敬她。
心里虽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有心了。这梨本宫收下了。--老四最近在忙什么?”
齐晴依旧垂眸,如一只乖顺的小猫。“好像是和戚大人一起督办迎接使臣的事宜,至于具体在做什么,儿媳也不是很清楚。四皇子很少与儿媳讲公务上的事。”
“那是四皇子体恤你,知道你管着后宅辛苦。你们夫妻恩爱,本宫也能欣慰。”
都是场面话,谁都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但却还是如此说。
皇后自然是认为齐晴就算知道连城在做什么,她也不会告诉她。
虽然一开始齐晴接近连城是皇后的意思,可如今人家是夫妻,心怎么可能还向着外人。
而齐晴,她只能内心苦笑。连城若真是体恤她不与她说,那她是真的高兴。
但事实是,她很少能见到四皇子的面。有时候两人分明在同一个府里,却一整天也见不到面。他不是会客,就是在书房,很少踏入她的院子。
皇后感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都嫁人一年了。再想到小五,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啊,不服老都不行。”
“母后怎会老,你正是春风如意、风华正茂的时候呢!”
“风华正茂那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几个闺中密友,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赏花谈天,吟诗作赋。哪像我这个老太婆,相识的手帕交如今病的病,去的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啊,趁着年轻,就多多见面,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有的人,也许你一醒来,就是去给人家上香了。”
齐晴依旧垂着头,声音里多了一丝哀婉。“母后说的是。倒让儿媳想起了绮文,早几年,我们也经常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如今天各一方,想见一面都难。”
“绮文,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英娘适时提醒,“是房丞相的嫡长女,如今的姜离世子妃。娘娘还曾夸过她的诗文呢!”
皇后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脑中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哦!你这么说,本宫也记起来了,是皇上亲封的永和公主。如今嫁到姜离去,也真是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