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章 听者有心
“哦!你这么说,本宫也记起来了,是皇上亲封的永和公主,如今嫁到姜离去,也真是天各一方。”
齐晴叹了一声,“当时绮文被皇上封为永和公主,我们可都羡慕极了。她还能嫁给姜离的世子,一生荣耀,可真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人生呢!
谁成想,天有不测风云,姜离的世子英年早逝,这好好一生,就这么结束了。昨天收到她的来信,信中所言皆是各种苦楚,人情冷暖,令人无比心酸。”
如果君鴌还活着,姜离臣民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对她至少表面上恭恭敬敬。
可如今君君鴌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谁还会给一个不受欢迎的寡妇好脸色看。
人之常情,换做是在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皇后感慨,“这人的一生,都是上天注定了的,要走什么样路,经历什么样的事,那都是有定数的,该经历的始终还是会遇到,该得到的时候还是会得到。”
齐晴垂眸,静静听着。
“不过这个绮文也是可怜,如今她父亲贵为丞相,留一个女儿在异地他乡守寡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有时间本宫跟皇上说说,看看能不能把她接回来。”
齐晴起身,行了一礼。“如此,儿媳替绮文先谢过母后了。”
“快起来吧!”皇后虚扶了她一下,“你也先别急着谢,这事皇上会怎么裁决,本宫也不知道。”
齐晴又再次谢过,说着一些皇后宅心仁厚、恭谨厚德的恭维话。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反正皇后听着是很开心。
一番恭维过后,两人聊的话题又跑到了最近流行的胭脂服饰上去了。皇后不常出宫,所以对于外面的趣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着,距离亭子一百多步以外的小径上,有个小宫女正捧着东西,埋头行走。
皇后来了兴致,问道:“那是谁啊,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英娘上前一步,回道:“是狄嫔身边的宫女流苏。据说狄嫔自从去了静园,每日卸钗素装,诵经祈福。流苏手里的,应是香烛。”
“哼。”皇后一声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儿子犯的事,桩桩件件可都是死罪。若不是皇上隆恩,她哪里还能有个容身之所。这宫里的女人,无论高低贵贱,能活命就是幸福的。”
齐晴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宫里活着的女人是幸福的,弦外之音就是死了的就是活该的。
而连城的生母,就是死了的。
“刚才还说到人的一生,都是命定的,有什么就拿什么,不属于他的就不要去肖想,不然只会落得个满盘皆输、下场凄惨。”皇后看向齐晴,笑问,“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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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晴垂眸。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若说是,她这是对狄嫔落井下石,顺道的也承认了连城不该对皇位动心思。
如果说不是,就等于忤逆了皇后意思。
齐晴身子一晃,又迅速站稳,尴尬一笑。“对不起啊母后,昨夜未能睡好,刚才有些走神了。母后刚才问儿媳何事?”
皇后气得真想一脚踹过去。
骗谁呢!刚才说话还挺顺溜的,下一秒就犯困了?
瞧她面色红润两眼发光的,哪里像是犯困的样子!
可刚才的话,皇后却是不可能再问的,只好顺了齐晴的话。“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也是好事,可也得克制一点,别坏了身子。”
齐晴娇羞的又低下头去,耳根子渐染红晕。“谢母后关心。母后,儿媳难得进宫一趟,还得去跟芸妃娘娘请安,儿媳就不打扰母后赏花了。”
“去吧!你跟飞凤本来就是好姐妹,如今她不在芸妃身边,你也要经常进宫来陪陪芸妃,替她尽了孝心。”
“儿媳遵旨,儿媳告退。”
皇后笑脸相送,在齐晴转过身后立马的收了回来。
英娘走过来,看着齐晴远去的背影,愤道:“四皇子妃是越来越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了。”
“长大了的鹰,自然是要飞走的。当初将她安排在老四身边,原是想监视老四的,却没成想,她竟对老四动了真情。”
男人动了情,会变傻,变笨,变得容易冲动。像一朵娇贵的兰花,经不起一丝风吹雨打。可女人不同。
女人一旦动了情,她们会变得坚强,冷静,聪慧。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自己的所爱的人着想。为此,她可以燃成熊熊烈火,烧尽一切,只为保护自己的爱人。
齐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花丛中,独留一阵幽香。
英娘又问:“那四皇子妃今日来,所谓何事?”
难不成就真的只为了送一盘冰糖雪梨?
皇后借着英娘手臂的力量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阳光之下。
午后的阳光炽热晃眼,将她一身百鸟朝凤的蓝色蜀锦宫装衬得耀眼夺目,锦上金线闪着粼粼亮光,金灿灿刺眼。
“她名为送梨,实则是要让本宫向皇上提及接房绮文回恒阳之事。”
英娘还是不解,“可这事她完全可以跟四皇子说,让四皇子去跟皇上说不就是了,何必绕过娘娘您这来?”
“这是女人的事,若是老四去说就太唐突了。皇上一定会怀疑,一个皇子,怎么突然的去关心一个臣子的女儿?若是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点什么,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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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本宫去跟皇上说,那结果就不一样了。皇上不但不怀疑,反而会认为她重情重义。间接的,皇上对老四的看法,又会赞赏几分。
虽然说这几分无足轻重,但是这里几分,那里几分,林林总总加起来,那就是一个很大的份量了。”
英娘道:“那娘娘真的要去跟皇上说吗?”
“为何不去。房绮文若是能顺利回来,房定坤定是对老四感激不尽。可若是没有本宫的相助,房绮文或许也不能顺利回来。”
既然是买卖,谁都想赚钱。
如果能把房定坤的女儿带回来,他就算不站在小五一营,也必定心存感激。
英娘有些担忧道,“可姜离那边,会放人吗?”
“切。如今他们的世子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指望。等姜离王两脚一蹬,这姜离只怕就散了。留一个寡妇在那做什么。”
英娘适时提醒道:“娘娘,你可别忘了,姜离王不只一个儿子呢!”
皇后眸色一凛。
对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一年多来,她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跟狄贵妃的争斗上,顾此失彼,倒把芳华苑给忘了。
一想到芳华苑,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小五。那次坠崖,小五竟然跟她形影不离的呆了差不多一个月。这个色鬼,还不定对他宝贝儿子做了什么龌鹾事呢!
本来她是不同意皇上将他圈禁的,她恨不得把他切碎了喂狗。
可是没办法,皇上好名声,又不能将救命恩人给杀了。那样会背上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骂名。
后来人就这么一直关着,听说前两天才有机会被放出来一次。
这个色鬼,杀了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既然不能杀,你就绝了他的念想。
一四二章 美人如旧
恒阳城就像一件身负盛名的艺术品,作为一国繁华的帝都,屹立在东泽大陆的一个角落。每到这个时候,玉兰似锦,十里铺就,迎接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的过客。
南市有一座茶楼,名叫回味,坐落于南市的中心。地段繁华,人流涌动。所进出者,非富即贵。
从外面看,茶楼很是普通,砖石堆砌,青檐石瓦。檐下挂了两盏灯笼,静静垂悬。
回味的四十五度角斜对面,是一家酒楼,叫金玉满堂。与回味面对开门,生意也是极度的红火。
不过这两家一般也没有什么往来,因为不是竞争关系。
金玉满堂的三楼,都是独立的包间,一般是留给贵人的。其中有一间,它的窗户设计得很是巧妙,正好对上回味的正门。
此时,包间的窗口上,静站着两人。
一人身着青色缕锦薄衫,系了一条月牙白腰带,清朗俊雅。一人灰色劲装,袖口和小腿处皆以绑带束之,干净利落。
窗门虽是打开,但因隔着一层薄纱,里面的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而外面的人,大概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青衣男子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又抬头看向对面的回味。声音清冷平缓,听不出喜怒。
“就是这里?”
灰衣男子微微颔首,尤为恭敬。“是,鸽子每次都是飞到无柳巷一个屠户的家里,屠户每天定时给一个酒馆的掌柜送猪肉,掌柜不定期的就来这里喝茶。”
青衣人冷啧一声,“一个酒馆的掌柜,不定期的来这里喝茶,他喝得起吗?”
灰衣人将所查到的一一道出:“这个茶楼,是两年前开的,掌柜是当地人,却并非真正的老板,幕后老板从未漏过面。
也不知道这个幕后老板是什么背景,总是能弄到一些十分名贵的茶,而且都是罕有,味道上佳。有些甚至是宫里也没有。
所以这里的茶十分昂贵,一两可值一金。有时候为了竞争,还出现了拍卖,一两茶拍到十金也不是不可能。”
恒阳城不缺有钱人,有钱人追求的是高品质的生活,博得个出名的机会,自然愿意花大把的冤枉银子去买一杯水。
一句话:有钱没地儿花,闲得慌。
青衣男子看着手上的纸条,眉头微蹙。“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是。这个茶楼的人,属下都一一查过,也一一跟踪过,都没有问题。消息送到这里,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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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摇摇头,“不。不可能到这里就结束。他们费了这么大周折,将消息一而再再而三的辗转,可见他们有着严密、完整的情报传送路线。如果哪一个环节出现了意外,不会影响到全局。”
好周密严谨的情报网,就是他也是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能做到这样。
灰衣人不解,“可是我们已经严密监视这个茶楼三个月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青衣人转回头来,俊颜上染了层寒霜。“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踱回桌边,跪坐下。“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要送到哪里去,谁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想干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灰衣人跪在他的下首,道:“殿下,不如将他们抓来,严刑拷问。”
“没用的,他们这些人都是独立的。也许那个屠户根本就不知道,接收他消息的是什么人,那个掌柜也不知道,茶楼里接收他消息的又是什么人。贸然抓捕,只会打草惊蛇。”
“那殿下,咱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青衣人沉思一会,方道:“有来就有往,林安,你尽一切力量知道鸽子飞向何方。”
也许从消息的来源处,可以知道隐藏在这座茶楼背后的真正老板。又或者,牵扯出更大的秘密。
说到消息,青衣人看着手里的字条,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歪歪扭扭弯弯曲曲的,到底是个啥玩意,表达嘛意思?
他请府里的幕僚研究过,研究了大半个月才得出一个结论:此乃驱鬼符文。
去他娘的驱鬼符文,驱鬼符文需要跟做贼一样一个点一个点的传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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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齐帝没有在琉璃殿就寝,而是来到了福临宫。
方达早已传旨过来,岑皇后早已沐浴更衣,穿戴整齐,于殿外迎驾。
齐帝下了辇,看向宫灯摇曳下美人的容颜。不得不说,天下第一美人真可谓空前绝后。时光似乎很是眷顾她,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印记,和初见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美人如旧,英雄迟暮。
“臣妾恭迎陛下。”
“快起来吧!”齐帝伸手,亲扶起她。两年前对岑家的隔阂早就过去,尤其是狄贵妃倒台后,这宫里有点年头的女人也不多了,齐帝又想起皇后的好来。
“虽说是入了夏,可晚上也还是清凉,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又斥责身后的一干宫人,“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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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一众宫人齐齐俯首跪地。
若换做是以前,他如此关心她,岑皇后一定非常高兴。可如今,她不会了,不会再对这个男人有任何幻想,因为她承受不住幻想又一次破灭。
岑皇后笑道:“陛下,不怪他们。再说,臣妾也没这么娇贵。陛下累了吧,进去歇一歇,臣妾让人备了安神茶。”
齐帝“嗯”了声,进入了内殿,身后的宫人也跟着鱼贯而进,该上茶的上茶,该递帕子的递帕子。
殿内灯影灼灼,像一只只跳跃的兔子,想抓又抓不住。
齐帝喝过安神茶,仰躺在贵妃榻上,岑皇后纤纤玉手,正替他按摩着太阳穴。
宫人都已经退到了外殿,内殿里只剩下夫妻两人,很是安静祥和。
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齐帝的声音缓缓传来,语腔中少不了的苍老和虚浮。“还是你这里舒服啊!不像别处,莺歌燕舞,吵吵嚷嚷。”
“陛下真会拿臣妾开玩笑,臣妾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闹得起来。几位妹妹年轻气盛,自然花样也多。”
齐帝睁开浑浊的眼睛,望着虚无缥缈的房顶,叹了一声。“是啊!我们都老了。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朕已感觉力不从心,可你却风采依旧。”
“再好的风采也不过是皮相而已,心老了,自然身体也就老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家常。
齐帝道:“朕记得,初见你时,你正一身雪衣,于荷叶上翩翩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当时若是朕再晚一天,你可就是别人的妻了。”
那时候,她美貌已惊天下,佳人如桃。他芝兰玉树,风度翩翩。
那时诺言,被谁丢弃,又被谁遗忘。再拾起,夕阳已落,暮鼓已响。
那个女人,与岑皇后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其父种田,其母纺织,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直到他的出现,改变了她一切的平静。
她也许只适合做个农家女,而不是这齐皇宫里的一个宠妃。她那么干净,那么单纯,那么善良,又怎么可能是细作。
一四三章 招为驸马
二十几年前,北齐皇子连赫肇下聘岑家千金岑筱若的日子,刚好比西蜀太子啟琰琨的求亲日早一天。
连家的赐婚圣旨还高高挂在岑家大堂中间供奉。第二日,啟琰琨就拉了五十车聘礼来,从城门一直排到岑府大门,壮观之景可谓空前绝后。
岑阁老只能婉拒:一女不配二夫。
西蜀民风开放,订婚的女子后又悔婚的大有人在。当时啟琰琨问岑筱若:“你若中意的是我,我现在就带你走,毋须理会凡俗规矩。”
岑筱若只能回答:“你我素未谋面,更不相识。且我已定亲,你可以无情,我却不能无义。”
其实她心里挺感动的,毕竟从未有人这样肆无忌惮的表达对她的爱意。可她不能答应,若是今日跟他走了,岑家定会获罪。
最重要的是,她当时已对连赫肇动了情。
啟琰琨最后忿忿走了,临行前还放下厥词:“你会后悔的。”
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啟琰琨和连赫肇,如今都成了各自国家之主。她也成了齐国之后,享无上尊荣。
昨日种种,恍若隔世。
若她当初嫁去西蜀,今日又会是哪番景象?
岑皇后站起身,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他,笑说:“年轻时候的事,已经太遥远了,臣妾都差不多忘记了,难得陛下还记得。”
齐帝接过茶杯饮了一口,执过纤纤玉手。这手还是和印象中的一样,纤细,柔软。只不过,如今涂了一层艳红的凤仙花汁。美则美矣,却没有了当初的自然。
“你的每件事,朕都记得。”
这话,话里有话。
岑皇后依偎在他怀中,沉叹道:“年少时的那些朋友,故交,密友,如今去的去了,永远也看不到。还在的也老了,连进趟宫的力气都没了。想想年轻的时候,大家在一起行乐,闲谈,可真是快意。”
“你若想找人聊天,朕派人去接她们进宫就是。”
“算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她们累,臣妾也过意不去。只是想起前阵子齐晴进宫来,说永和公主在姜离似乎过得并不太好,寡妇难为。
前两天她进宫来朝拜,臣妾见她精神萎靡,满面愁容。忽而想到了自个,也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一个朋友,能如此这般惦记着臣妾。”
“你呀!贵为一国之后,还能有什么为难的事让别人替你着想的,庸人自扰。”
齐帝像待二八少女似的刮了刮她的鼻子,重复呢喃着“你呀…你呀…”
岑皇后望向窗下放的一株白玉兰,花色白皙无暇,色泽圆润。那是小五今日送来的,是她那个目光纯净,不染纤尘的儿子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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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齐帝轻拍着她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侧头微微扬起下巴,茫然问道:“陛下刚才说什么?”
“你呀!”
齐帝叹了一声,“总是这样,迷迷糊糊的。这要是换做是别人,朕早就治她的罪了。不过你吧,就算了,谁让咱俩是少年夫妻呢!”
少年夫妻,老来伴。
无论中间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到最后还是相伴同祲,死后同穴。
岑皇后无奈一笑,重新垂下头来。“那陛下刚才问臣妾什么?”
“朕是问你,把永和公主接回来,你看如何?”
“寡妇再嫁,人之常情,何况永和公主还那么年轻。不过这毕竟是事关国事,臣妾也不好妄下定论,还得陛下做主。”
齐帝觉得:“接回来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一国丞相的女儿守寡吧,传出去也没面子。不过这好歹是人家的女儿,得跟房定坤商量之后才能做决定。但就算房丞相同意,咱们也不能这么快把人接回来,总要过了百日孝期再说。”
“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如预料中的事。
齐帝低下头来,问:“你刚才出神,在想什么?”
岑皇后换了个姿势,“臣妾想到了姜离的那位二公子,他如今在宫中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
“他冲撞你了?”
“那倒没有。”但是她一想到那人第一次见到她儿子就要脱他衣服的场景,就恨不得一口咬碎了他。
色鬼,变态的断袖色鬼。跟逸逍王一个德性。
“刚才说到永和公主守寡,臣妾就想起了他,他也快十八了,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君悦本来是在好好睡觉的,冷不防的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震得睡在隔壁的桂花差点掉下床来。
桂花忙爬了起来,鞋也不套就冲到主殿去,看看他家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等到床边一看,他家公子呼呼的睡着不知道有多舒服,嘴角吧唧吧唧吧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四仰八叉的睡相真是……太丑了。
齐帝没有说话,凝眸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在想什么。
“陛下。”
没反应。
岑皇后坐直了上身,又唤了一声,“陛下。”
“嗯。”齐帝终于回应了,“朕听着呢!”
岑皇后细细观察他的神情,轻声道:“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没说错。”齐帝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听语气似是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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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醒了朕。朕还在想用什么办法将他留在恒阳呢!没想到你随便一说,就让朕豁然开朗了。若是择一公主,将其招为驸马,此生他就得永远待在恒阳了。”
岑皇后蹙眉,“陛下,臣妾不太明白,您为何会如此忌惮此人?”
齐帝一臂随意搭在腿上,“他哥哥死了,能承袭王位的就只剩下他了,可是朕不想放他回去。此人心思敏锐异于常人,城府极深。他在戏弄我齐国群臣之后,又戏弄了西蜀的鄂王。
那西蜀鄂王是何等残暴、凶煞人物,他竟也能从他手上逃脱,可见他足智多谋,智勇双全。
听小五的死士回来汇报说,当年他从啟麟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离开,最后的步步为营,计中有计,将啟麟的心思算无遗策。
他还善弩箭,暗器,还会武功。你想,他以前若真是个傻子,怎么可能懂这些?总不至于在咱宫里学的吧!”
当年如果君悦刺杀皇子的罪名成立,现今君家怕是早亡了,姜离大权早就收回来了。
可惜,哎,错过了机会,又拖了两年。
皇后对这事还是心存芥蒂的,当年要不是岑家相逼,陛下都有可能不救自己的儿子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姜离送来的质子,是假的?”
齐帝摇摇头,“朕派人去查过,他的确就是君悦。或许他本来就不傻,是姜离故意放出消息罢了。”
可是这样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齐帝继续道:“总之这个人,若是杀不了,就必须牢牢控制在朕手中,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以他的性命牵制姜离王。
这样的人才,若是北齐的栋梁该多好。可惜,这姓君的是姜离人,而姜离是造过反的。
“陛下说的是。”岑皇后可没想那么多,她只想杀了那人。
一个卑贱的人质,也敢染指她儿子,他算哪棵葱?
可是皇后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经常半夜溜溜去御膳房,跟她说的哪棵葱偷偷见面……只谈风月,不提风云。
这话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可是,他们确实就是如此。
每次见面,他们从不谈朝堂政事。
一四四章 帝辰
斜阳如玉照,夏风似羽扇,玉兰舞霓裳。
时光随流水一路向东,在不知不觉的日夜更替,阴晴变换中,已到了五月二十。
这一日,是北齐最喜庆的日子。因为,今日是他们的皇帝五十五岁寿诞。举国同庆,恩赦全国,八方来贺,礼炮不绝。
齐帝一早领了后宫嫔妃和皇子们去宗庙祭祀叩拜,后回到太清宫。先是受了妃嫔的祝福和礼物,才又受了皇子的敬贺以及生辰礼。
连城与连琋倒是心有灵犀。连城献了一尊纯白的脑袋大的雕刻着无量天尊玉,连琋献了一块纯天然的玛瑙石,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皇帝都说喜欢,也没有刻意的夸哪一个。
在众多的奇珍异宝中,反而是皇后和芸妃的礼物最是普通,却是最显眼的。
岑皇后送了一卷亲自誊写的佛经,礼轻情意重。芸妃送了一双自己纳的鞋子,也是很合皇帝的心意。
齐帝看向两个女人的眼神更加满意。反正他这身份,什么宝贝没见过,吃多了鸡鸭鱼肉,自然稀罕青菜小炒了。且自己做的东西,反而更显得有心。
不得不说,岑皇后和芸妃,把皇帝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连飞凤因为有身孕不能回来,只送来了一株稀世罕有的天山雪莲,以敬孝心。
连昊如今圈禁在府,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送礼物。
似乎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的都把那个曾经盛极一时、问鼎储位绰绰有余的皇子给忘了,谁也不会再提起。
就连身居静园的狄嫔,如今也再无人问津。皇帝一场大病过后,自动的把这个陪伴了他大半生、为他生儿育女的枕边人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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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正,鸾驾前往朝和殿,皇后皇子随行,受各国使臣和文武百官的朝贺。
齐帝今日的心情不错,精神矍铄。即使一大早的走了这么多的路,做了那么多的事,依然神采奕奕。
君悦着一身白色的天蚕丝华服,金丝镶锈百态祥云,整个人如彩云飘然,肆意飞扬。作为北齐的朝臣,跟着文武百官于大殿中行了叩拜之礼,送上了自制的礼物。
连赫肇的画像。
这画便宜得估计还不值一个银锭子,但是画中人物,却是价值连城。你也不能说这画上不了台面,但它的确也真的不值几个钱。
不过连赫肇似乎是眼前一亮。“这画倒是稀奇,不是水墨,也不似丹青,朕倒是第一次见。君悦,这是什么东西画?”
君悦不答,明眸皓齿浅笑道:“陛下,不如您先猜猜。臣可以给个提示,这画上的原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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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齐帝端详了画,又瞄了眼前,又侧头看了看左右。最后摇摇头,“朕猜不出来。”
他将画递给岑皇后,“皇后可知这画用的是何颜料?”
岑皇后接过,看了看,也是摇头。
而后画又落到了芸妃的手上,芸妃不善画作,自然更不清楚。“陛下,这殿内人才济济,不如让他们瞧瞧如何?”
齐帝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画又辗转到了文武朝臣手中。
武将自然对画不敢兴趣,还没看个清楚,就说不认识。
君悦心里哀叹,女人不懂男人的心思,就像不了解他们为什么会愿意通宵达旦的看一场一个球都没进的足球赛。
男人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就像他们永远不了解为什么女人的包包里总有口红,而且是一个牌子红橙黄绿青蓝紫一二三四十几个色号。
武将不懂文人的风雅,他们觉得文人整天之乎者也舞文弄墨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说到底,只是不感兴趣而已。
一圈下来,画最后落到了连城的手中。
连城看了画,眉头一蹙。而后又放在鼻尖下一闻,心里明了的嘴角一弯,抬头看向对面的君悦时如殿外明媚的阳光。
君悦却是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连城这笑,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就像桂花平日里对她的笑……带了丝……宠溺?
对,就是宠溺。
咦!该不会是真如桂花所说的,这孩子为谁割过袖子吧!
咦!君悦又抖落了一层鸡皮疙瘩。
本姑娘可是个直……爽的人啊!
“父皇,儿臣只是觉得这画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却是想不想起来是什么,儿臣也不知。”连城的声音响起。
君悦暗自翻了个白眼,明知道还假装不知,有你这么拍自己老爹的马屁吗?
还不如像连琋那样,安安静静的,说不知道就是。
说到连琋,这孩子如今是长得那叫一个美。之前每次见他,都是在黑不咙咚的晚上,只在灯光下看到一个大致的模样。
如今,他站在明亮的大殿上,穿着合体的朝服,戴起了高冠,不再是以前发带束之的小男孩了。整个人看起来柔中带刚,线条分明的下巴与他桃花琉璃目结合,刚中又透着几分孤傲的气息。
哎哟哟!小男孩长大成美少年了。
以后可不能再把他当女孩子、要他嫁给她喽!
他长了一张天真唯美的脸,展现出简单可爱的模样。君悦却是知道,他就是一个冰箱,外表简单,里面温度层层递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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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你随便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字都有可能踩中他的雷区。然后他把你直接塞到冰箱最底层,给冻死。
君悦恍惚间,齐帝的声音已经传来:“君悦,这画有一股黛香,还有油脂的味道。朕猜,你这是用黛笔画的吧!”
“皇上英明。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臣拿不出什么贵重礼物,只能简单一幅画。恭祝皇上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好,好一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礼物,朕很喜欢。”他对上连城道,“难怪你觉得熟悉又记不起来,这是女子用于梳妆之物。”
连城附和,“还是父皇英明,原来您心中已有答案,却还要考我们。”
“哎,也不是,是你刚才说这画上的味道熟悉,加上君悦又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朕才猜出来的。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儿臣不敢领功,还是二公子画技不俗,竟能以黛为媒,将父皇的神采勾勒出来……”
君悦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言语,感叹着世事无常。
以前,连城会这样跟他父亲说话吗?
如果他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四皇子,齐帝会记起他来吗?
这一个考题,是他们父子共同答出来的,是他们父子通力合作完成的事情,尽显父慈子孝。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一个孩子,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他还对自己的父亲笑容以对吗?
他难道心里就没有任何芥蒂吗?
还是说,只要登上那个位置,什么委屈都可以忍,什么人都可以交好,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
连城,你让人越来越觉得可怕了。
齐帝似乎很高兴,还让岑皇后将君悦的画裱起来,挂在勤政殿内。
有些臣子很不高兴,刚想暗讽几句,又被身侧的人拦下了。
如今皇上兴头正盛,何必去触那个霉头。不管皇上夸君悦是真心的还是有别的目的,千万不要去打扰帝王的雅兴,否则后果很严重。
一四五章 针锋相对
百官朝贺完,就该是各国使臣朝贺,进献礼物了。
东吴,南楚,西蜀,这三国都是大国。让谁先进殿,另外两方都会不高兴。
虽说是客随主便,可要是客人不高兴,那就是主人失礼。
礼部在这问题上头疼了很久,最后还是四皇子想到了办法。既然是同时到的,那就一同进殿。
东吴来的是骠骑大将军权懿,西蜀来的是鄂王啟麟。
多年未见,这两人的风采依旧。权懿依然刚阳坚毅,剑眉如星。一身银色长袍可谓是潇洒正气,威风凛凛。
啟麟的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透露着嗜血的光芒,嘴角噙着邪恶的笑容。经过君悦身边时,还有意的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两人都是军人,站在一起,简直让人眼前一亮,风姿烁烁。
南楚的越王个头不高,是个文人。言谈举止间带着文邹繁琐,繁文缛节。跟两个军人比起来,既显得矮,又显柔弱。
“啟麟、权懿、姬墨衔,拜见齐皇,恭祝皇上万岁千秋,寿与天齐。”
“诸位使臣,免礼。”齐帝很是高兴。
可以说,整个上午,这一刻他最高兴。
除了登基那一次有各国使臣来朝贺之外,这是第二次,四国聚集。
君悦看着他们各自进献礼物,心里却是在琢磨,他们这些人来,真的只是为朝贺吗?
没有想要看看齐帝是不是真的快不行了的意图吗?
东吴和西蜀不是都带了公主和郡主吗,人呢?
也许齐帝表现出来的神采奕奕、笑容满面也是假的,不过是为迷惑众人?
哎!活得真是累啊!
东吴献的是一青铜虎尊,虎是他们的图腾,代表勇猛,凶悍,力量,也代表--王。
这是献礼呢,还是挑衅呢!
西蜀献的是一把剑,据说是定国开国皇帝使用过的佩剑。至于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就算是假的,谁敢提出来。
这是祝人家夺得天下呢,还是咒人家亡国呢!
还是南楚靠谱,人家献的是春夏秋冬五谷丰登的长达两丈的刺绣图。
可是,你不知道北齐只有夏天和冬天吗?你不知道北齐物资缺乏,哪来的五谷丰登。
齐帝虽然是笑呵呵的受了他们的礼物,可是心脏是不是在燃烧着熊熊烈火那就不得而知了。
进献之后,又是一番寒暄,我问你你们三皇帝怎么样啊!我回答你都好都好,你的病咋的样啊?你说还好还好,多谢关心……
君悦打了个哈欠……好饿啊!
可是饿跟打哈欠有啥关系吗?
君悦甩甩头表示不知道,反正她打了哈欠,刚好肚子就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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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午时正,这一场朝贺才结束。众人可以操作休息,前往兰铃台用宴。
兰铃台上饮美酒,玉兰花下赏歌舞。
人间盛景。
坐在这里,即便没有人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和寂寞。因为这里的玉兰飞舞,便已是最值得欣赏的一处风景。
君悦被安排在使臣一列,也就是跟几国来的使臣坐一处。
刚才在朝和殿,她是臣子。现在,她是使臣。这齐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个场合的?
可惜人在屋檐下,没有说话权,更没有质问权。人家能给你一席之地,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你还能挑三拣四不成。
齐帝已执樽,笑看向众人:“诸位使臣,感谢各位远道而来,请满饮此杯,以慰风尘。”
“多谢齐皇。”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饮尽,啟麟一双锐利的眼睛扫向对面,噙着邪恶笑容的嘴角缓缓开启。“素闻岑皇后之美貌天下盛名,今日一见,实乃本王三生有幸。临行前,父皇曾一再叮嘱,要本王向皇后娘娘问好。”
自己的女人被曾经的情敌问好,齐帝平静的面皮之下狰狞可怖,视线模糊。
这简直就是大肆肆的羞辱呀!
岑皇后放在膝上的手搅得发红,云淡风轻道:“本宫与贵国皇帝不识,这声问好本宫受宠若惊。”
当年西蜀太子啟琰琨拉了五十车聘礼来求娶岑家女儿的事天下人皆知,如今啟麟此话一出,岂不明摆了蜀帝对她仍是念念不忘。
果然是红颜祸水。
啟麟摇摇头,“皇后娘娘此话可就显得有些绝情了,您与父皇怎会不识,你们可是曾见过一面呢!您惊世容颜,父皇到现在可还记得。”
那一面,正是岑皇后当面拒绝啟琰琨时见的。
齐帝的胸腔已经突突发疼,当着外国使臣和百官的面谈论自己的发妻与另一个男人的事,简直是有损皇家颜面。
权懿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好似对场上的对话充耳不闻。
君悦一手支着太阳穴,将脸扭向一边把玩着酒杯,不去看首座上的帝后。
这才刚开始,就针锋相对了,真是想好好吃个饭都不行。
“鄂王爷。”
有人叫道,声音低而柔软,带着属于男人的磁性。君悦挑眉,暗自发笑。
冰箱男被惹恼了,后果很严重。
啟麟正回头看向正对面,笑容更大了,语气轻挑。“这位,应该就是贵国的五皇子吧!果然是倾国倾城,谪仙之姿。皇后娘娘,您可真是有福气,竟能有一位青出于蓝的俊俏郎。”
连琋端坐,平静的看向对面的人。“王爷,两年前金沙城一别,不知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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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暗暗给他点了个赞,聪明。
跟啟麟扯什么美不美俊不俊的事情,直接转移话题不就是了。而且把话题引到对方隐痛的事情上,既能解了尴尬,又能砸中对方的伤疤。
高。
高明。
高明极了。
两年前啟麟在君悦身上一败,可是在天下人面前闹了个大笑话呢!一向以战无不胜自居的鄂王竟然被一个一无所有的阶下囚所骗,绝对是他一生的耻辱。
果然,啟麟一张脸由刚才的红光满面瞬间黑如锅底。
齐帝看向自己的儿子,满意的点点头,眼睛也不晕了,胸口也不疼了,腰杆立即挺了又挺。
“多谢五皇子惦记,本王很好。”都是修养极高的人,啟麟回答得很随意,并不为此而恼。
连琋道:“那便好。本宫与王爷早该在两年前就有结识之缘,奈何天空不作美,到了今日才得以见真容,还真是遗憾。本宫敬王爷一杯,庆祝你我今日相识之谊。请。”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讽刺了对方,又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通俗的来说,就是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两年前啟麟想要活抓人家,机关算尽,到头来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真是天大的讽刺。啟麟要是聪明,就喝下连琋敬的酒,顺着连琋的意思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啟麟自然聪明,举起手中杯,迎向连琋。“五皇子请。”
然后,双方一饮而尽。
一场开席前的小试牛刀,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所有人都想错了,被惹恼了的俏郎君,哪里那么容易就算了。
“鄂王爷难得来我恒阳一趟,机遇宝贵。当日你与君二公子的游戏并未分出胜负,不如趁这个机会,分出个伯仲如何?”
君悦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对面平静无波的极美少年。
f连琋,你们两爷们吵架,干本姑娘屁事?干嘛托本姑娘下水?
齐帝见风向已经偏向了自己,不趁着踩一脚简直不足以发泄他刚才所受的气。于是附和道:“哦,小五想怎么个玩法?”
君悦唉唉唉的心底叫喊,你们还没问过本姑娘同不同意啊?
不待连琋回答,啟麟已经先道:“既然皇上有兴致,那不如允许我与二公子比试一番如何?也能为酒宴助兴。”
君悦腹诽,助你奶奶个胸的兴,本姑娘又不是妓馆里卖笑的。
一四六章 醉翁之意
连城看戏的神情终于有所浮动,起身道:“父皇,儿臣觉得鄂王和二公子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不宜见刀兵。若是鄂王有兴致,不如等午宴结束后,再行比试如何?”
“这,”齐帝看向啟麟,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啟麟嘴角一笑,“四皇子说得在理,刀剑无眼,此处的确不合适,伤了谁本王都承担不起。既然不能武斗,咱们文斗如何?”
这倒是一个礼貌的比法,所有人除了君悦,都赞同。
既然是要比试,那出题的人自然是齐帝,这样才公平。
齐帝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放在桌上。
“两位,朕这有一块玉佩,置于此处。两位不能移动,不能借用任何工具,也不准找人帮忙,将此玉佩挪到你们的面前,谁能做到就获胜。若两人都能做到,则以用时少的为准。”
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准移动,不能借用工具,也不能找人帮忙,除非这玉佩自己走到人面前。
众人冥思苦想,窃窃私语。
权懿饶有兴致的看向君悦,他有预感,这人的办法一定出人意料。
君悦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啟麟率先站了起来,朗声道:“皇上,我有办法了。”
“哦,鄂王这么快就想到了?”
啟麟斜视了君悦一眼,得意洋洋,自信满满。全身聚力于丹田,然后置于右掌。右掌朝玉佩的方向一伸,众人只感觉有一股劲风刮过,在还没有放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御前的玉佩已经稳稳落在他掌中。
权懿拍手叫好,“鄂王好内力。”
以内力取物,不是所有会武的人都做得到的。
君悦也是眐圆了眼睛,没想到古代真有隔空取物的功夫啊!简直比少林寺的四大金刚十八罗汉还厉害。
“区区把戏,见笑了。”啟麟装谦虚。
齐帝违心的也叫好,但是心里却骂娘。
他奶奶竟然讽刺他出的题是把戏。他奶奶的敢在老子面前动武,刚才要是他抓的不是玉佩而是他的脑壳,那他岂不是死翘翘了。
齐帝从没有哪一刻用期许的目光看向君悦,问:“二公子,你可有想到办法?”
君悦暗自叹了口气,饮尽杯中酒,在众人的期待中,缓缓起身,迈开脚步,大肆肆的走到御前。
她微微颔首,朗声道:“陛下,玉佩已在我的面前。”
“……啊?”
众人一蒙,什么情况?
这君悦难道是没有听懂皇上说的规则?
姬墨衔讽笑道:“二公子,皇上可说了,不准移动。你这可是犯规了。”
君悦转身,面向众人。“没错,陛下说不可移动,可陛下又没说是人不能移动还是玉佩不能移动。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如今玉佩安好放在桌上,不曾移动半分,难道不算是没有移动吗?难道玉佩不是在我面前了吗?”
场上出现了一时的寂静,没有人说话。
人们习惯了顺向思维,所考虑的都是如何将想要的东西拉入自己手里。而很少去想,其实自己可以走到想要的东西面前。而当你站在它面前的时候,那东西已在你眼下,自然就是你的了。
“哈哈哈。”齐帝大笑三声,从没有哪一刻看君悦像个大宝贝似的。“好,好一个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席上沉默的气氛被他的这一笑声打破,稍稍缓和。
权懿也附和,“世人皆传二公子聪明绝顶,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没错。”齐帝点头,“不过,是鄂王先想出的办法。这一局,可是鄂王胜。”
君悦也不求这虚名,“鄂王武功盖世,君悦佩服。”
啟麟嘴角的邪恶笑容已经隐去,面无表情之下,没人能看出他的心思。
刚才是小试牛刀,现在是饭后甜点。这一场文斗,以鄂王的胜利而告终。
但要数给人印象最深的,绝不是鄂王。每个人投在君悦身上的目光,颜色各异,各自打着自己的小心思。
武力解决问题的那叫莽夫,用脑子解决问题的那才是聪明人。
君悦的确是钻了文字的空子,可是能发现这空子,也是本事。
齐帝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酒不可无舞,宴不能无乐。请大家怡情自乐,尽赏歌舞。”
话语停,鼓声起,百乐齐奏。紧接着穿穿红戴绿的舞女鱼贯而进。
君悦微微皱眉,北齐的国舞,不是应该着白衣吗?
数十位舞女,身姿卓越,梳着一致的飞仙髻,彩带飞扬,短袖露腰,手臂上亦是缠绕了丝带,皓腕处还戴了铃铛镯。美人灼灼,舞姿翩翩。
飞仙舞,领舞者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美人。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唇,纤腰若柳。
君悦微微低头,一颗一颗吃着面前的葡萄。这回不像在坞猽山,给她吃鹿头。
“二公子不喜欢这舞蹈?”
她坐在权懿的下首,说话的自然是他。
君悦微微转头,说:“没有啊!只是我饿得慌。”
“二公子真是幽默。此乃吾皇陛下的嫡亲公主,元曦公主。”
君悦刚好咬了一颗葡萄,齿痕刚好在葡萄中间留下一道印子,葡萄汁液溢了出来,萦绕齿间,甘甜味美。
她说怎么这舞蹈有点奇怪,并不似北齐的舞蹈。原来,这是东吴送来的另一份礼物。
连与元押韵,曦与琋谐音。
连琋,元曦,吴国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么西蜀呢?送来个郡主,是不是也是为了联姻?联的又会是哪位宗室郡主?
该不会是这两个女人都要嫁给连琋吧!哎哟,那可热闹了。
君悦身子微微后仰,越过权懿的后背,看向啟麟。那人正好与他心有灵犀似的,也是身体后仰,看向她。嘴角邪恶的笑容上扬,眼角放光。
“切。”君悦收回目光。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那笑容太可恶了。竟然让她大半夜跑马拉松,有病啊!
忽然的,君悦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有一把冰冷的刀子,正在射向她。
她假意的执樽饮酒,眼角瞥向对面扫了一圈。众人不是低头喝酒,就是在看舞蹈,要么就是交头接耳,没有哪只鬼看向她啊!
难道是感觉错了?
“二公子,奴婢给您续酒。”身旁有小宫女的声音传来。
“哦!好。”君悦将杯子递给她。看着清澈的酒水流入樽中。小宫女执樽的虎口,有着一层厚茧。翘起的兰花指腹中,有一行小小的字迹。
酒满杯,君悦接过,道了声多谢。
刚要喝时,耳畔却传来了某人的笑声:“想不到二公子男女通吃,对小宫女也不放过。”
君悦刚放到嘴边的酒樽一抖,酒撒了出来,晕染了她胸前白色的华服一片。
他这是在提醒她,两年前在集客居的那场邂逅,他还记得。
f,你威胁我啊!
君悦斜眼看向他,忽地酒樽往桌上猛地一搁,酒又溅出来几滴,晕染了她前面的裙摆。“你不呛我会死啊!”
曲乐声盖住了她的愤怒声,所以她的怒语除了就近的几个人,并未有人听到。
啟麟好奇地凑过头来,“怎么了?”
君悦刷的一下起身,气道:“管好你邻居啊!”然后,愤然离去。
啟麟也跟着站了起来,“嗳,你去哪?”
君悦头也不回,“换衣裳啊!这也要问。”
他们这一边的动静不小,此时舞已结束,舞者正候在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他们,不明发生何事。
“发生什么事了?”齐帝问。
啟麟也觉得莫名其妙。“本王也不知道,二公子就跟本王说什么管好邻居,还有什么去换衣裳。”
邻居?什么意思?
齐帝又问向权懿,“权使者,你可知道?”
权懿站起身,无奈回道:“是我的错。我跟二公子开了一个玩笑,二公子可能生气了,弄撒了酒水,故而换衣裳去了。”
“哦!你都说了什么,让他如此生气?”
“也没什么,我只是说二公子风流,对上来续酒的小宫女也是看得目不转睛。谁知二公子……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望皇上恕罪。”
场内拖了“哦”一个长音,各人神色各异。岑皇后皱眉,连城微微浅笑,连琋依旧平静,或者不以为然,或者莫名其妙,或者……
齐帝笑道:“二位使者坐吧!这君悦,反应是女孩子气了点。念其刚刚失去兄长,心情不佳,二位就不必与他计较了。”
“是。”两人各自坐下。
连城执樽饮酒,以掩住嘴角扩大的笑意。她的行为,的确像个女孩子,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子。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很是可爱。
齐帝得把沉下去的气氛给捧起来,解了此刻的尴尬。于是看向场中,笑说:“这位,便是贵国的元曦公主吧!真是人如桃花,灼灼其华。”
一四七章 一步之遥
君悦一路疾步回到芳华苑,脚步刚踏进殿内就沉声对里面的人道:“什么事这么急,非要白天里见?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长话短说。”
房内站的人,除了桂花,还有房氐。
房氐很是恭敬的先行了个礼,后才急说:“属下也知道白天不应该见少主,但是事发突然,事态严重,容不得耽搁。这才冒险让人给少主递了消息。”
“坐下说!”
两人面对面跪坐下。
君悦转头,吩咐桂花:“去找一套干净的衣裳来,一会我要换。”
桂花依着吩咐出去了,君悦又正回头。“说吧!”
房氐是个办事十分牢靠的人,普通的事情,一般他都可以自行处理,君悦也不会事无巨细的干涉。
适当的放权,才能让他们有自主权,才会更有主见,才能有更加强大的应变能力。她只要知道一个结果就好。
而让房氐如此着急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你说什么,”君悦惊得霍的站起来,“连城发现了你们?”
“都是属下疏忽,前阵子,就有兄弟过来跟属下禀报,说咱们飞回来的信鸽,好像被人动过。属下当时不太在意,因为信完好无损。而且就算他们拿去了,也看不出上面的内容。”
“你真是大意。”君悦气道,“他们既然发现了鸽子,就能跟着鸽子找到人。”
房氐站起身,腰已弯了下去。“是属下疏忽,求少主责罚。”
君悦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沉下胸口的怒火。告诉自己不能慌,要冷静。
“细细道来。”
“是。”房氐依令详述了事情的大概。“属下让兄弟们多加留意。据金玉满堂的人说,有一个人经常订金玉满堂三楼的一个房间。就在上个月,四皇子连城也进过那个房间一次。而那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回味茶楼的大门。”
君悦知道,他的话应不止于此。
回味是房氐在主事,消息到他手里之后,再由他传递送进宫来。
房氐的能力她清楚,不可能被人跟踪查得到。
果然,声音继续传来:“当时属下就知道,回味茶楼这条线已经被发现,不能再用了,于是停止了运作。但属下没有想到,四皇子不仅在查信的去处,他还查了信鸽飞离的方向。”
君悦敲击着桌面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前面的人。
她果然还是太小瞧了连城了,总以为自己比他活了三十年,就一定比他聪明。却忽略了一个在深宫中长大的孩子,他的谋略智慧远超乎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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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阵子,鸽子都飞往什么方向?”
“都有。”
都有,也就是说什么地方都飞了。
君悦脚底生凉,她有一种预感,连城已经快接近她了。“继续说。”
“这些鸽子从不同的方向而来,最后的消息都在回味茶楼汇总,也在此处消失。四皇子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怀疑到了宫里,从宫里的人查起。”
君悦只觉得不仅脚底凉,连手心也凉。“查到哪一步了?”
“已经查到了秦风的身上。”
秦风,是负责守卫庆辉门的禁卫军。他是连接房氐和君悦的的中间线,是消息从宫外进入宫内的必经之路。
没有他,消息送不进来。没有他,房氐也进不来。
连城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摸到了她的面前。
她与连城,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她是连城,一旦怀疑到消息最终是流进宫内,也会从严守宫门的禁卫军查起。因为只有禁卫军经常出入宫内外,当班时守门,下班了回家。他们是传递消息最好的人选。
但到底,连城是怎么将目标锁定在皇宫的,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
君悦思考时,习惯的闭上眼睛,将一条条的线在脑中形成一幅图,就像交通线路一样,哪条通往哪里,哪条和哪条在什么地方有交接点。哪条路畅通无阻,哪条又是死路等等。
再睁开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路线。
思路清晰,语气朗朗。“启动预备方案。甲组的人继续,平日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房氐担忧道:“可是秦风已经被发现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连城还得靠他,找到真正的幕后者。宫外的事你留意,宫里的事我来处理。把连城想要的答案,引到勤政殿去。”
勤政殿,也就是连赫肇。
连城知道他在查的,是他父亲的时候,又会如何反应?
房氐不解,“少主,属下不解。咱们直接撤了甲组不就可以了吗?”
“不行。”君悦摇头,“连城太聪明了。我今天突然离席,而后所有的人就都撤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从明日起,所有信鸽到达恒阳城前一个站,将消息截下,按照预备方案将消息送进恒阳,由乙组的人来完成预备线路。然后信鸽照常飞进恒阳,里面写什么内容你们随意。要做到如往日一样,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们已经被发现。期限为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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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甲组的人全部撤离,丙组为甲组断后。秦风找一个错处,撤掉禁卫军之职,离开恒阳。记住,他一离开皇宫,马上出城,否则很有可能被连城控制。”
“是,少主。”
房氐又懊恼道,“对不起少主,属下给您添麻烦了。”
君悦看向殿内一角的滴漏,说:“谁都会犯错,我也不例外。重要的是,要从中得到教训,以后不能再犯。”
“是。”
“时间差不多了,你快离开吧!”君悦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朝殿外喊了一声“桂花”。
桂花早就候在殿外,听到声音忙走进去。房氐看到桂花手里拿着衣裳,也知趣的急忙退下去。
他也要赶紧出宫,秦风下午不当值。
君悦接过衣裳绕到屏风后,问:“午膳的食盒还在吗?”
“还在,公子你要吃吗?”他已经把她的那份吃了呀!
桂花已经转过身体,眼睛在殿内乱瞟,自动忽略屏风后面传来衣服的哗哗声。
“你现在拿着食盒去御膳房,跟他们说那食盒他们已经送了两年了,都快烂了,能不能换一个。”
这话听着莫名其妙,但是桂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屁颠屁颠的领着食盒出门去了,临走前还到厨房拿棒槌在食盒底部敲了几下,见松得差不多了,才乐呵呵的出了芳华苑。
芳华苑门口那两尊神估计这会正在睡午觉,他们是负责看着君悦的。
但是平时御膳房的小篮子也会忘了给君悦送膳食,连带着他们的膳食也给忘了。所以桂花就顺理成章的出了芳华苑,给他们跑腿领饭盒去了。
反正他们是负责看着君悦的,又不是看着那奴才的。
反正他主子在里面,他即便出去了,也会回来。
久而久之,桂花倒比君悦还自由。
桂花敲松了食盒,食盒松了,代表消息不用再送过来,也不要再把消息送到御膳房。
一四八章 君本佳人
因是白日,光线清晰。
九折屏风之后的丽影,浅浅印在白纱刺绣的屏风上,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浅浅的影子,其实就是屏风上的纱画。
丽影换装的剪影,犹如微风浮动的柳枝,荡漾在白纱绣屏上,激起水纹旖旎,潋滟一池春水。
君悦换衣时,不小心碰到了头上的玉冠,发髻随之歪斜。她本来想正回来的,谁知越正越乱,越正越歪,她索性解了发髻,一会换好衣服再束发。
青丝散落及腰,美人婀娜如絮。
女子的侧颜隐藏在蒙蒙白雾中,似真似幻。举手投足中,带着婉约、柔美的韵味。
“桂花,这条腰封的线松了,去拿那条白玉的来。”
君悦将手上的腰封扔在旁边,转头看向屏风一侧的黑影。
黑影背对着光,将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一半映在了屏风上。透过模糊的白纱绣屏,看不清其面容。
君悦眸色一凛,桂花从来不会面对着她看她换衣服。而且刚才叫他去拿腰封,他无动于衷。
不速之客。
屏风那头之人,不是桂花。
“啪。”
屏风倒地,君悦提起内力,足尖点过桃木九折绣屏,疾风骤起,带着狂卷之势向眼前之人而去,速度快如闪电。
黑影还未待看清楚她如何出手,对方芊芊玉指已如鹰爪,直扼他的喉咙。他本能的后退,两人以一进一退的姿势,迅速移动。
自带的疾风,吹起了两人的长发。裙裳舞动,散落的青丝飞扬,有几缕斜过她的面容,俏皮的贴在她的鼻头上,隐去了几分她寒冷如冰潭双眸,和毫无掩藏的杀气。
“咚”的一声。
眨眼之间而已,黑影后背已抵在宫壁上,退无可退。
风停,裙裳落,两人的容颜清晰地倒映在对方震惊的黑眸中。
连琋。
君悦扼住他喉咙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惊道:“你怎么会在这?”
桃花琉璃目中的惊讶在知道眼前之人是君悦后,不减反增。因为缺氧,使得他脸色苍白,仰月唇微微张开,呼吸着空气。修长的手指抓住了君悦的手腕,试图将它从喉咙上掰下来。
他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动到了她的脖子上,再移动到她的胸前,便再也不动了。
修长的脖颈,优美的锁骨,然后……
然后,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令人血脉贲张的沟壑。白缎沿着沟壑两边缠绕,将沟壑两边的山峰紧紧包裹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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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一圈,一层一层。
一直到肋骨之下。
鼻端吸进的幽香,以及这香艳的画面,令人心头一振,脸上发烫,血液上涌。
尤其是两处压也压不住的山峰,随着主人的呼吸高低起伏。双峰之间,沟壑深深,引人想一探究竟。几缕青丝正好散落于前,停留在山峰的峰尖上,摇摇欲坠。
连琋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一直往上涌,如火山喷发一般,汇聚到了头顶的天灵盖。“砰”的一声,全部从山口喷涌而出。
他抓住她手腕的双手愣愣的忘了动作,忘记了思考,忘记了挣扎。
君悦扼住他喉咙的手指不断的收紧,指节上青筋凸暴,指甲泛白。双眸狠戾如虎,闪耀着嗜血的光芒,杀气四溢。
她女子的身份,天下间只有与她亲近的人知道。不允许有外人获知,谁都不行。
谁知道了,就只能死。
君悦眼中充血,指尖在不断的收紧,杀意浓浓的神情犹如地狱罗刹,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不杀了他,她的身份就暴露,她的父王母妃会犯欺君之罪,姜离的子民会被更加残酷的奴役。
所以,他不能留。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濒临死亡时,连琋终是清醒了过来。张大嘴巴呼吸越来越少的空气,喉咙处的恶爪怎么也打不掉。身上的力量在渐渐的流失,脑袋因缺氧越来越混沌,感觉自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呼呼…呵呵…”
君悦,你醒醒。
君悦,我是连琋,你醒醒啊!
---
桂花蹦跶着进了芳华苑,门口的那两尊神午睡还没有醒来。他默默为他们叹了口气,领了这样一份没有前途的差事,也真是苦了他们了,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蹦跶着进入殿内,唤了一声公子,刚想把刚才在御膳房发生的事说出来。却在看到殿内的场景时,吓得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惊天的“啊”。
“啊!”桂花吓得脚步忘记了挪动,睁大了一双鸡蛋大的眼睛。
他他他他看到了什么?
他家公子衣衫不整的正在壁咚咚咚咚五皇子?
这这这这是谁非礼谁啊?
君悦被桂花的一声“啊”当头一击,如梦初醒。
再看眼前连琋桃花琉璃目已经翻白,脸色苍白如纸,不得呼吸,已经濒临死亡,颤抖着松开了扼住他喉咙的手爪。
“砰”,连琋忽地得了自由,身体没有了任何支撑的跌坐在地上,摁着心脏的位置边咳,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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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呵呵…呼呼…”
君悦看着自己的手掌,她刚才是怎么了?
好像着了魔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刚才,差点掐死他。
她刚才竟要杀了他。
“哎哟,我的公子。”桂花忙解下自己的衣裳,冲上前去遮住了君悦胸前的春光。
公子啊公子,你是女孩子,被人看了身体怎么也不喊一下啊!
还是已经喊过了,一言不合就掐人脖子?
行,公子要杀人,他作为奴才肯定要帮忙的。等等啊!桂花匆忙跑了出去。
连琋咳了一会,呼吸恢复了顺畅,这才缓缓扶着宫壁站起来。衣裳褶皱,青丝微乱,脸色苍白,形容有些狼狈。清澈的双目落在她的身上,哑声开口:“你……”
可后面,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你什么?
你是女人…
你欺君…
你竟然骗我…
……
“公子,绳子拿来了。”桂花匆匆的跑进殿内,献宝似的将手上的一根粗麻绳递到主子面前。“公子,这绳子奴才浸了水,绝对结实。公子你是自己绑还是奴才来?”
“走。”君悦定定的看着眼前人,冷冷说道。
“??”桂花一脸迷茫,公子叫他走,难道是要自己绑?
“也对,公子力气比奴才大。”他将绳子递给主子。
“走,不要等我后悔。”君悦还是定定的看着他,声音如冰寒冷。
连琋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又落在被桂花用衣裳遮住的地方,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殿门口走去。
似乎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是她在这异国他乡,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是她几百个寂寞的日夜里,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们共过患难,同过生死。
他们一起饮酒,笑谈风月。他教她吹笛,她教他做蛋羹。
……
往昔情分,在今日之后,可还能一如既往的继续?
一四九章 不划算
桂花看着自家主子又是冷漠又是痛苦的一张小脸,再看看勾着背蹒跚走远了的五皇子,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他刚才是在演了一场独角戏。
他无语的看着手中的麻绳,这还是他千辛万苦从井上解下来的井绳呢,老重了。
“公子,真不绑啊?”
君悦瞪了他一眼,气道:“你还说呢,去传个话也要那么久,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桂花眨巴着鱼尾眼,这也能怪他吗?
谁知道五皇子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他们来这快三年了,除了半夜刺客进来过之外,鬼都不想进。
“公,”桂花刚想反驳,突然的头顶一片黑暗罩下,话被卡在了喉咙里。耳边传来主子的声音:“去把那条带玉的腰带拿来。”
“哦。”桂花闷闷的垮肩耷拉眼皮,扯下了罩住脑袋的衣服。看见主子已经转身,低头系衣裳,他忙转身往殿外跑去。
哎呀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同时又把那五皇子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哼,公子是多尊贵的人啊!公子的身体是多么冰清玉洁啊!老子都不舍得看,你王八的竟然看了去。
果然跟他爹一样,色鬼。
君悦收拾整齐自己的衣裳,又坐在铜镜前,让桂花为她束发。
桂花束发那是一流的,手法娴熟,动作轻柔。“公子,你就这么把五皇子放走了,万一他把你的身份说出去怎么办?”
“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杀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不知道,但是皇宫虽说大,但人也多,所有人都知道他来了咱芳华苑,如果他消失了,第一个有嫌疑的就是我们。如今,可不能节外生枝。”
再说,他这么大个人,杀了怎么处理也是个大难题。
埋了?没空挖坑。
尸解?还得去御膳房拿大刀斧头。
扔井里?那以后他们上哪喝水去。
移尸?大白天的就怕不被人发现啊!
藏尸?人不回去,皇后会立马带人来搜,到时百口莫辩。
思来想去,杀了他不划算。
而且,她也没想过要杀他。
刚才的自己,是有些魔怔了。
桂花还是担忧,“可是公子,一旦他跟皇上禀明此事,咱们,还有大王王妃,姜离,可就有危险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结果。可刚才她已经心软的把人放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哎,房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来一个连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当是赌一次吧!赌连琋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好歹他们有两年的交情,他们曾共患难同风雨,他们也算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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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赌他,不会出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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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芳华苑的时候,高阳正当空。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她白玉镶嵌的腰带上,通体润泽,更显气度不凡。
她女扮男装这么久,竟然没一个人察觉,也不知道她太不像个女人,还是她的伪装太过于成功。
嗯,也不对,连琋就知道了。
或许没人会怀疑才是正常的。在恒阳,有的是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大家也都习惯的觉得,她不过是男生女相罢了。
因为,他们都认为,姜离绝不敢欺君送一个女人来都城为质,一个女人绝不能从斗兽场上活着出来,一个女人绝不能从啟麟的手下逃脱。
有些事情,太过于铁定的理所当然,便不会花心思去注意它本身存在的破绽了。
通往芳华苑的宫道上,人依然很少。
无论多少年过去了,在人们的眼里,芳华苑依旧是个不详之地,连靠近都觉得晦气。
往前有百来步,有个穿深绿色宫服的小太监在那等候。见君悦到来,忙跑上前两步,躬身道:“奴才见过二公子。二公子,皇上着奴才领您去校场。”
校场?
那是禁军训练的地方,去那做什么?
“兰铃台上的宴席散了吗?”
小太监躬身答:“是,已经散了。蜀国使臣想要与我朝各位将军比箭术,请二公子过去观赏。”
他奶奶的,本姑娘还没吃饱呢就散了。
君悦沉声道:“带路吧!”
出了芳华苑的范围,经过一道宫门,进入御花园,又经过几道宫门,走了大概半个钟。君悦已经累得后背冒汗,才刚吃下去的一点水果,又消化完了。
尼玛有完没完。
古代皇帝没事把自己的皇宫建那么大做什么?养妃子啊!
越是靠近校场,君悦越觉得奇怪。路上碰到的几个小太监,时不时地抬头偷瞄一下她,眼睛里满是嘲讽和戏谑,分明就是看好戏的姿态。
有鬼。
君悦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察觉到异样,回过头来笑问:“二公子怎的不走了?”
君悦不答反问:“你是哪个宫的,抬起头来。”
小太监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让她看。“二公子,奴才是御前侍奉的小太监,请您跟奴才走,晚了皇上要怪罪的。”
君悦皱眉,这人根本不是皇上的人。他是福临宫、岑皇后的人。
不是说是皇上请他来的吗?怎么来给她领路的竟是皇后的人。
对于皇后,君悦有着本能的警惕心里。“本公子问你,不是观看箭术比赛的吗?那应该是在楼上看,怎么要进校场?刀箭无眼,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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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多虑了,皇上想就近观看比赛,所以鸾驾进了校场。有皇上真龙庇护,二公子不会有事的。”
这么说,是要她非进去不可了。
越是如此,越是说明现场里有猫腻。
空气中隐约传来欢呼声,惊叫声,哭喊声,各种声音夹杂,听得不真切。
小太监见君悦没有继续走的意思,有些焦急了。“二公子,那边都已经开始了,咱快进去吧!晚了皇上会怪罪的。”
君悦无动于衷,继续原地不动。估摸着现场里肯定不是比赛箭术这么简单,不会是让她跟着比吧!
比就比呗!这又没什么。可是为何不是皇上派人来,而是皇后派人来?偏偏这小太监又谎称自己是皇上的人。
“我问你,刚才五皇子去芳华苑做什么?”
小太监回:“是皇上见您迟迟未归宴席,以为是您迷了路,所以请五皇子去找您的。”
原来,这就是连琋出现在芳华苑的原因。
她就说嘛!以那人的高傲,怎么可能会踏入她的住处。
“既然皇上已经派了五皇子去找我,为何他刚才没有同我说起这事,而又让你去传话?”
“这,”小太监有一时的慌,而后又迅速的恢复了自然。“是五皇子走了以后,皇上才决定比箭术的,所以又差了奴才去传话。”
这理由说得过去,但是因为他刚才出现的一瞬间犹豫,就说明这个理由是临时编的。
“二公子,奴才求您了,快走吧!”小太监已经急得跳脚。
君悦疑狐的上下打量他,去就去吧!龙潭虎穴她也得闯,因为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倒要看看这皇后又出什么幺蛾子。
“走吧!”
小太监终于沉下一颗心来,催着君悦快点快点。
君悦却是不急不缓,以蜗牛的速度前进。
小太监是真的急了,催也无效,他又不能生拉硬拽着人走,只能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距离校场越近,欢呼声越大。就像当初在斗兽场时一样,欢呼声振聋发聩,徘徊在上空久久不绝。
一五0章 卑贱的奴隶
生命的脆弱,不仅是在面对生老病死时的无可奈何,在天灾**面前的无能为力,还有在等级分明之下的可有可无。
箭风停,残花败。血正流,命已休。
整个校场四周皆是高砌的城墙,东面城墙上设有高楼,供人行走观赏。四个方向都有拱形门洞,洞口约长一米。
君悦定定的站在校场洞口,望着校场中的一切,脚下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挪动半寸。
头发花白的老人,梳着黄角的孩子,男人女人,横七竖八。有的已经没了动静,有的还在挣扎,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正看着血液自身体一滴滴流出。
箭矢插在他们的眉心处,脖颈处,心脏处,腹部处,就像一根根标志性的旗杆一样,向天而立。箭羽如胜利的旗帜一般,随风飞扬。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鲜血,每一寸土地都染了鲜血。
所谓的比箭术,就是这么比的吗?
把活人当箭靶子,把活人当做畜牲,看着他们逃窜,看着他们哭喊,看着他们挣扎,然后射杀。以此来满足他们胜利的骄傲,来显示他们高高在上的尊贵,来维护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利。
他们站在城楼上,面对着满地的尸体,可以谈笑风生,可以言笑晏晏,可以视若无睹,甚至乐此不疲。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道?
君悦望向天空,玉兰花纷纷而落,就像下雪一样,落在城墙上,落在尸体上,落在血泊中。
白色的玉兰被血染红,瞬间变成了妖冶的曼珠沙华。
那样干净,孤傲,柔美,亭亭玉立的玉兰,被圈养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之地,君悦只觉得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啊!”
君悦后背不知被谁猛推了一下,踉跄往前冲了几步,从洞口处站到了校场中。
午后毒辣的阳光直直射向她的头顶,渗进头顶的每一个毛囊,经过血管,流进四肢百骸。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哎,怎么还有一个?”
然后城楼上众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校场中,落在君悦的身上。
一身白衣似雪,乌发飞扬,屹立在满地的尸体中,显得尤为的突兀,又那么肆意飞扬。
有人已经搭了弓箭,箭羽呼之欲出。
连城惊得脸色大变,忙喊“住手。”冲到齐帝面前急道:“父皇,不能放箭,那是君悦。”
齐帝微不可见的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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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麟却是嘲讽道:“四皇子,这么远你怎么认定那人就是二公子?再说了,君悦是王亲,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校场里?”
连城看向校场中的那抹身影,他不会看错,那一身白衣,那一身的肆意飞扬,只有他的君悦才会有,只有她。
“父皇,请三思,如果真是君悦,误杀了怕是不好跟姜离交待。”
众人神色各异,啟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权懿抱胸冷眼旁观,姬墨衔抬头看向天上的玉兰花瓣。
其他人亦是好奇,倒要看看齐帝如何处理此事。
君悦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出现在那里,怕是被人算计了。
可这是人家的皇宫,外人想要算计,恐怕也没那能力。左右看,都是他们皇宫中人想要置君悦于死地。
这箭他们不会放,他们才不会当冤大头,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齐帝左右为难,如果承认那是君悦,证明有人想要借刀杀人,面子上不好看。如果不承认,他们就会放箭,若那人真是君悦,杀了就更说不清了。
“这君悦怎会出现在那里?”
“老四。”岑皇后叫道,“你去看看你五弟,怎么还不回来?”
连城知道这是想支开他的意思,急得又唤了一声“父皇”。
岑皇后心急,给正在拉满弓的一人递了个眼色。紧接着,那人手中箭离弦,飞射而下。
“咻…”
“君悦。”连城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向君悦而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君悦定定看着那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利箭,不躲亦不闪。
她想起了从赋城到恒阳的一路,遍地饿殍。那些人,没有人去杀他们,他们饿死了。如今这满地的尸体,他们好歹有一口吃的,可还是死了。
没有吃的会死,有吃的还是死。所以决定他们命运的,从来就不是一口粮。
“叮。”
突来的声音,君悦一惊,被拉回了神智。
地府的阎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拜托,你的小命不值几个钱,能不能走点心。
利箭被反弹,偏向另一个方向落下,斜插在草场上。而君悦的面前,是一块一分为二的白虎玉玦。
君悦认得这玉玦,这是连琋经常戴的一块佩饰。
她回头看去,连琋正在收回掷出玉玦的动作。桃花琉璃目依然干净清澈,染了层寒霜。仰月唇紧抿,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却无法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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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很矛盾吧!在说出她的身份和不说之间纠结,最后化为了复杂的愁绪。
“君悦,你没事吧!”
连城疾步冲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臂就要查看。
君悦无声无息的收回手,淡淡说了句“没事”。而后弯腰,拾起了地上分尸了的白虎玉玦。再回头看去,身后已空无一人。
“你没事就好。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为什么杀他们?”
“嗯?”连城一怔,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君悦定定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杀他们?他们犯了什么错?”
连城看向不远处的尸体,解释道:“他们只是卑贱的奴隶,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下贱之人。”
卑贱,下贱?
君悦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她没料到,这样的字眼,竟从他嘴里说出来。
“君悦,你你怎么了?”
失望的眼神,悲伤的神情,淡漠的情绪,陌生的疏离。
“君悦,你不要这样,我是连城。”他有些慌了。
君悦嘘叹。是,你是连城,可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寡言少语,略带忧伤,笑时如夏日明媚,悲时如寒夜孤冷的少年吗?
不,你早已不是了。
“他们是奴隶就是卑贱吗?他们卑贱难道就该死吗?”君悦指着远处,“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有孕妇,难道他们因为卑贱就能让你们泯灭了人性吗?”
“君悦。”连城出声制止,看向城楼上已经没有了人影,这才放下心来。“你小声一点,别让父皇听到。
君悦,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人有高低贵贱,我们是高贵的,他们是低贱的,我们当然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左右他们的生死。”
“好,好一句冠冕堂皇的高低贵贱。”君悦嘲讽的仰天嘲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连城手足无措的想要拥她入怀,却又不敢。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陌生。
一五一章 只想活着
笑得累了,君悦停了下来,嘲讽道:“那么我呢?我在你们眼里又是什么?卑贱的人质,下贱的囚犯,跟野兽争夺活命的机会,跟这些人一样让你们乱箭射死?”
若不是她刚才在外面跟那个太监磨蹭了半天,这会怕已是同他们一样,身首异处了。
这个世道的人命,贱如草芥。
“不,君悦,你是姜离二公子,是高贵的王族。”
“去他妈的高贵。”君悦声嘶力竭,毫无顾忌吼道:“如果沦为阶下囚也算是高贵,那你们就是高贵到九重天去了。
他们是奴隶有错吗,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有错吗,他们没身份没地位有错吗?
我告诉你连城,世间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
老天爷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每天都是十二个时辰,你们高贵会多一刻钟吗?每个人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你们高贵你们活一个长生不老给我看看。”
连城嗫嚅嘴唇,竟无言以对。
每个人一天都是十二个时辰,最终都会面临死亡。如此说来,他们与那些卑贱的奴隶又有什么区别。
君悦吼完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这里是古代,这里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有高低贵贱,分三六九等。高贵的人自诩高贵,卑微的人自卑的认为自己本来就卑微。
从连城的角度来讲,这也是他的人生观。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生观,是没有错的。
“对不起,我情绪有点失控了。”她甩了甩脑袋越过他,往洞口处走去。
“君悦。”连城跑至她面前,有些无措。“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你,你不要对我失望,我不想和你成为陌生人。”
君悦无奈的摇头,连城,你终究还是不懂。
她望向他的眼睛,“四皇子,你有没有见过遍地饿殍的场景?
你能不能想象一个两百多户的村庄一片死寂是个什么样子?
你有没有见过人为了活着,去扒死人的衣服来穿,吃死人肉的场面?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快死的母亲用血喂自己饥饿的孩子?
你有没有听过鱼腹里有人骨头的骇闻?”
君悦望进他极力隐藏的厌恶双眸中,掷地有声:“我见过。”
“怎么可能?”
“呵。”君悦转身,望向满地尸体。“你天天住在这高墙宫阙里,又怎会知道。奴隶,平民,贵族,皇室,都是人,都是炎黄子孙,都是有血有肉的动物,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共处呢?为什么一定要猎杀自己的同伴呢?倘若有一天……”
话头突然卡住。
倘若有一天,你们所谓的贵族和皇室被当成畜生一样屠戮的时候,你们又会作何感想?
“四皇子,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们所求的很简单,简单到只想活着,不管活得有多苦有多难,他们也要活着。可是这一个最卑微的愿望,你们都不愿意施舍。
我也一样,我也只想活着,不求富贵荣华,不求锦衣玉食,只是简单的活着,连这一个卑微的请求你们也不肯答应。”
非要她死不可。
君悦转身,望进他略带悲伤的双眸中,停留了一会,终是别过去。再次越过他,往洞口处而去。
这一次,连城没有阻止。
君悦,为什么当初与你共患难的不是我?
是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我从没有参与过你的人生?
君悦,你当真只是想简单的活着吗?
这玉兰花就像冬天的雪一样,永远下个没完没了。可是再多的花瓣,也掩盖不住满地的血红,掩盖不掉上空的血腥之气。
---
君悦走出了校场,却看到连琋一人贴墙倚在洞口外,清澈纯净的目光复杂看着她走近。
他刚才,没有走。
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是不是也认为她在疯言疯语,妖言惑众?
干净的淡蓝色华服,明显不是在芳华苑时的那一身。领子提高,包裹住了他的脖颈,仔细看去,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点的红痕。
其实,在她扼住他喉咙的最开始,他是有反抗的。他抓住她腕的手指,恰好是放在她脉门的地方。如果她要杀他,他亦是可以杀她。
只是后来,他在看到她是女人的时候,因为震惊而忘记了发力,这才给了她机会。不然若是双方真较劲,谁死还不一定呢!
君悦走近,将手里碎了玉玦递给他。歉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的玉玦碎了。
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掐你。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连琋抬手接过,紧抿着嘴角,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君悦也觉得无话可说,转身离开。
以前是知己,可以无话不谈。如今突然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样子,怎么可能毫无隔阂的继续无话不说。
---
下午,君悦没有和齐帝继续游园、赏花、看歌舞,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芳华苑。
齐帝倒也没有故意为难,当真以为她刚才在校场时受到了惊吓,交待一句好好休息后,就放人了。
桂花还以为她是真的身体不适呢!又是熬姜汤又是煮解酒汤的,忙前忙后。
等他端着一碗的乌漆麻黑的汤出来时,他家公子已经呼呼睡过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君悦才醒来。
齐帝身边的方达着人过来传话,说是在庆辉门有焰火,问她要不要去看。
君悦想了想,还是不去了。哥哥尸骨未寒,看个屁焰火。
终究,在这个异地他乡的皇宫里,快乐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君悦整了整衣裳,往殿外走去。
“公子,你去哪?”桂花问道,“要不要用膳?”
君悦摇摇头,“不了,我去御膳房走走。”
她想喝酒。
“唉唉唉,”桂花忙止住了他,“公子,现在御膳房人来人往的肯定很多。你现在不宜过去,会被人发现的。”
“哦,也对。”今天是齐帝的大寿,又有各国使臣到来,御膳房定是很忙碌。
也行,她就不去给王胖子添乱了。“那我出去走走。”
出去解决一些事情。
桂花知道她的性子,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再者,房氐说的事情也需要解决,公子必须亲自去布置任务。他除了交待一句“注意安全”,剩下的就是在这里等她安全归来。
君悦出了芳华苑,夜晚的凉风习习,星光璀璨。远处的热闹穿透清冷的月光,隐隐约约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也能想象庆辉门此刻的精彩。
“砰”,烟花绽放。
君悦抬头望去,五颜六色的焰火,像五彩琉璃灯,将整个恒阳城的上空照得五光十色,亮如白昼。
烟花虽美,可转瞬即逝。
很多事情,也会像这短暂的烟花一样,表面看起来美好,可终究是留不住的,然后很快的就被人遗忘。
她想起在金沙城,她和连琋在逃命的时候,啟麟所用的信号就是焰火。
两年的情分,还是有点成效的。
齐帝到现在都没有派人来,说明连琋并没有把她的身份说出去。
一五二章 相迎一壶酒
夜深人静,热闹已歇,虫鸣阵阵。忙碌了一整天的御膳房已经熄灯就寝。
君悦轻车熟路的进入,然后如愿的在放置珍馐菜肴的桌上,找到了一鹿皮壶的陈年女儿红。君悦颠了颠,很是满意,这酒少说也有一斤。
王胖子还算讲义气,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还不忘给她这个师父留一点孝敬礼。
顺道捞了两碟子好菜,回到芳华苑的时候,果然看到桂花在门口等候。
三年过去了,这太监无论刮风下雨,在她每次出去的时候,总会在门口等她,劝都劝不住。
“公子,你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君悦边往里走,边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当然了。”
桂花揭开食盒一看,嗯,有他最喜欢的红烧鱼。抬头时却见他家主子不是走向内殿,而是去了后花园的方向。“公子,你去哪?”
“去喝酒。一会如果有人来找我,就把他带过来。”
“有人找,谁啊?”桂花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主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玄关处。
谁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桂花也不在意,自个吃红烧鱼去了。
---
君悦来到后花园,仰望着青石碧亭上挂的银钩,洒下一片清冷。树影斑驳,幽静诡谲。
“唰。”足尖点地,衣袂飞扬。眨眼之间,君悦已稳稳落在碧亭上。
仰躺背朝冰冷的瓦石,面朝墨蓝色苍穹。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执壶,双腿曲起交叠。小腿时不时晃动两下,裙摆轻飘。
取下壶塞,君悦先闻了闻,而后小饮了一口。吞下后,一声满足的长叹溢口而出。
“啊……”
这古代的东西,可是十足的真货,一点也不参假。虽说浓度不大,但是口感柔绵,丝滑香怡。就像脚底触摸棉花之感,舒服到心底里去。
一壶酒,一个人,一轮弯月,说不出的孤独,又说不出的自在。何种心绪,端看处于何种环境了。
今天下午,各国使臣跟北齐的皇子们打了一场马球,宾主尽欢的打了个平手。
晚宴设在了朝和殿,曲乐大气,谈天论地,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齐帝在宴上,与骠骑大将军协定,迎娶东吴元曦公主为北齐五皇子妃。至于西蜀的那位郡主,则被指给了北齐的某位皇室宗亲。
没办法,谁让东吴送来的是皇帝的嫡亲妹妹,份量自然比一个郡主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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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两女共侍一夫也无不可,可关键是,谁做大谁做小啊?
理论上是公主做大郡主做小,但是一个大国送来的郡主给人做小妾,那是打自家脸的事,还不如指给某位排不上名号的宗亲做正室。
君悦吞了口酒,吐了口酒气。
那么她呢?齐帝如果想把她关在这一辈子,又会给她指一门怎样的亲事?
属臣是没有决定权的,就算是他哥哥,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婚事,处处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廊下传来脚步声,君悦偏头看了一眼,复又正回继续仰望苍穹。
风起,影动。
瞬息呼吸间,君悦的身旁,已多了一人。
剑眉如星,刚阳坚毅。一身银色装束,如大漠中的孤狼,散发着野性和无穷的力量。他居高临下的垂眸,好似在欣赏自己即将到口的猎物。
其实他和啟麟很像,都是充满野性的人。只不过啟麟的野性是张扬的,嗜血如鹰的眼睛,邪恶的笑容,让人一目了然。
而他的野性是内敛的。你若不去深究,便容易被他表面的刚阳正气所骗。
世人,都喜欢戴着面具。
“原来,二公子所说的身体不适,就是躲在这喝酒。”
君悦晃着小腿,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他。“要不要来一口?”
他没有接,似是在犹豫。
君悦“切”了一声,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继续赏月。
这酒是纯粹的酒,没有加料。
不过出门在外,留个心眼总也没错。“坐吧!我可不想仰着头跟大将军说话。”
“在下来,是有事情与二公子商量的,能否屈尊移步?”
“你放心,我这地方鸟都不想拉屎,更别说有人来。--虽说不是满月,但是月色不错,既然权大将军有事要与我商量,那就坐吧!--放心,前两天才刚下过雨,很干净。”
这周围有她隐藏的人,一有动静,他们就会示警。
权懿犹豫了一会,终是听了她的建议,坐了下来。
碧亭上,一人坐一人躺,一人随意一人潇洒,银白呼应,恣意不羁。
权懿侧头,望着月光下的男子。一双眼睛如潭纯黑,深不见底。俏挺的鼻梁,柔美的轮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自有一股神采,让人移不开目光。
“研究我研究出个什么来了?”君悦没有看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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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懿没有回答,伸出手,“在下可否喝一口?”
“不怕我在里面下毒了?”
“在下敢喝,自然有把握你没在里面下毒。”
君悦侧头,向上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他。
权懿喝了一口,点头赞道:“相迎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五十年的陈年女儿红,好酒。二公子倒真是会喝。”
“我不懂酒,品不出个优劣。我什么酒都喝,杂而不精。”
“的确,我们都不是风流隐士,也不是风骚墨客。乱世中求生,阴谋中求存,谁有心思品酒。”
君悦不语,静等着他切入正题。
权懿又道:“朝堂上雄辩,豹子口下求生,指鹿为马,戏弄鄂王。在下与二公子不算熟识,但您的胆识和聪慧却另在下佩服。宫墙上,你目送二皇子出殡时的神情,在下又觉得你是个心思细腻,感情丰富之人。”
“那现在呢?”
“现在的二公子,神采飞扬,随意洒脱。从中午您与鄂王的比试来看,二公子一颗玲珑心九曲婉转,敏锐睿智。”
君悦嘴角一弯,“没想到,大将军对区区我的评价如此之高啊!”
“不过,”权懿话锋一转,“在下看得出来,二公子的心,不甘。”
君悦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废话,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心有不甘。
你被当成人质锁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拉个屎还得自己处理,你甘心一个给我看看。
君悦手一伸,“我的酒。”
权懿笑了笑,将酒壶还给她。
老实说,他很赞同齐帝的说法,君悦的举动看起来真的有点女孩子气。
“二公子怎知在下今晚会来?”刚才他在大殿上看到他的宫人,竟然很惊讶的说“还真的有人来”。
他好奇便问了:“你如何知道有人要来?”
那太监说:“我可不知道,是我家公子知道。”
一五三章 你我不熟
权懿问:“二公子怎知在下今晚会来?”
君悦喝了口酒,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会提前知道你要来。”
权懿凝眉看了她一会,终是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换我问你,你来做什么?”君悦将手上的酒壶递给他。
权懿接过,仰头饮了一口。壶口未就唇,可以清晰地看到酒自壶中流入他口,竟一滴未洒,喉结上下嚅动一下。月光洒在他如墨的发上,似银狼一般的清冷和桀骜。银袍铺就碧瓦,如一抹瀑布倾斜而下。
“三年前,在下问二公子的问题,二公子可想好了答应?”
君悦收回目光,暗骂一声妖孽。
而后打了个哈欠,叹声道:“我这天天待在芳华苑里,不运动不思考,脑子都有点生锈了,记忆力也不好。大将军三年前说过什么,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这是变相的不答应。
可权懿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出话她的话外音,还是装傻没听懂。反正厚着脸皮说:“既然如此,在下帮二公子回忆回忆。”
君悦投给他一个“请”的眼神,黑眸深不见底。
“姜离脱离朝廷太久了,齐帝一直想收回大权。以二公子如今的名声,和姜离之前的所作所为,齐帝定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恕在下言语不敬,即便有一天姜离王归天,只怕齐帝也会令派一人接管姜离。而你,即便不甘心,也只得一辈子待在这里。”
君悦挑眉,“所以呢?”
“所以二公子不甘心,若你想回姜离,吴国愿助一臂之力。此诺永久不变,这是吾皇的意思。”
君悦冷笑一声,“既然你们这么看重我,那么两年前你们派人在坞猽山刺杀我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权懿一怔,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又很快的恢复平静。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的二公子,死了更有价值。”
当时若是君悦死了,就可以挑起北齐和姜离的战争,吴国趁虚而入。
不过这个君悦还真是不简单,就算人被困此地,也能将手伸到外面去。
当年坞猽山吴国派人去刺杀他是多么隐秘之事,他竟然能查得出来。真是不可小觑。
君悦觉得可悲,人的价值,决定他的生死,听起来多么不公平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的确,在你们的眼里,人的价值决定他的生死,我姑且勉强接受你们的价值观。既然你们说能帮我回去,那条件呢?”
权懿晃着手上的酒壶,“二公子聪慧睿智,玲珑通透,有胆有谋,文武双全,吾皇很是赏识。”
君悦勾了勾唇角,“理由呢?”
她为什么要效忠东吴?
“当今天下,群雄逐鹿。放眼四国,南楚兵弱,楚王无心。西蜀和北齐两帝皆已年迈,一场储位之争在所难免,朝堂不稳,军心动摇。想要问鼎天下,怕也须缓个数余年。
而吴国不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吴国富庶,兵强马壮,吾皇文韬武略,励精图治,天下盛名。
实不相瞒,吾皇也有一统天下、解救黎民百姓疾苦之决心,而且在问鼎之路上已遥遥领先于其它三国。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吾皇广开门路,收揽天下有识之才,给予他们施展抱负之机。
吾皇许诺,若将来二公子助他得了天下,你还是姜离王,你还可以继续守护你的子民。一举三得。”
既摆脱了质子的身份,又有施展抱负的平台,将来还可以做一方霸主。
的确是一举三得。
君悦放下腿,坐了起来,与他平肩。沉声道:“你的这个邀请,两年前,西蜀的鄂王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看来二公子早有先见之明,认为西蜀并非佳择。”
“不是。”君悦摇头,“与实力强弱无关。
姜离是北齐的领土,天下皆知。离了北齐,无论依附哪国,都是背叛。毁了名声不说,姜离之才,也难得以重用。
你不用跟我说这种问题你的皇帝会解决,吾国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一个背叛过别人的人,就永远失去了信任这东西,他人又如何敢用。
换句话说,姜离若背叛齐国投靠吴国,那么吴帝就会真心重用他吗?他不会担心她又背叛吴国投靠他国吗?
信任这东西,建立起来太难,摧毁却是一瞬间的事。
君悦继续道,“还有,我若要施展抱负,没必要舍近求远,齐国就是我最好的舞台。我承认,贵国皇帝是个人物,可是群雄逐鹿,狭路相逢,谁笑到最后也未可知。
退一步讲,就算将来吾国得了天下,贵国皇帝就一定会兑现他的承诺吗?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现在的承诺,跟空手套白狼没什么区别,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权懿瞬间冷了脸,怒声道:“吾皇不是这样的人。”
君悦站起身,侧头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没有义务去相信贵国皇帝一定是个守信用的人。说白了就是你我不熟,我和你皇帝更不熟。我若要离开,有的是办法。你们如果真的赏识我,那就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说完,拿过他手里的酒壶,倾城一笑,纵身跃下碧亭,往内殿走去。
什么施展抱负的机会,什么姜离王,都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甜头而已。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有那么好骗吗?
万一他是刘邦,是朱元璋怎么办?
她千辛万苦为他打天下,结局就是为国阵亡。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事,她才不想干。
权懿起身,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个人,心思和头脑果然不同凡响。皇上,你即便得了此人,怕也是降不住。
黑影一晃,他已施展轻功,融入了层层黑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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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桂花正在飞针走线,补那条松了线的腰带。
君悦走过来,放下手里的酒壶,趴在他的腿上。“桂花,你这手巧的呀!以后我给你开个服装店如何?以你的手工,一定可以引领整个赋城的时尚。”
时尚?嘛东西?
桂花放下腰带,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公子又在拿奴才寻开心。奴才才不要开什么服装店,奴才要伺候公子一辈子的。”
“呵呵!那行。等将来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就照顾你,给你养老送终。”
“那奴才可赚到了。”
君悦心里凄凉。赚个屁啊!
她的衣裳,还是三年前来时带来的,齐帝根本没给他们添过一衣一袜。这腰带坏了,还得自己缝补。
幸好当年她的母后心疼她,多准备了几套改大的衣裳,说是等她长个了可以穿。要不然她现在,连穿的衣服都没有。
桂花问道:“哎,公子,你怎么知道权大将军今晚会来?”
君悦道:“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来的会是连琋呢!”
嗯,好吧!看来公子也不是神人,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公子,五皇子有没有跟皇上说?”
“应该是没有吧!否则的话,咱俩现在估计在大狱里了。”
“看来这个五皇子还是挺讲义气的嘛!--公子,听说明天宫里会有蹴鞠比赛,各国使臣都会来,咱们也去看看呗!”
君悦弹了一下他的脑壳,“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少参加皇宫里这种事情。要知道这种大型活动,最是容易出现意外,万一咱俩好巧不巧的被人设计了,到时候跟谁哭去啊!
咱俩就装病,龟缩在这芳华苑里,两耳不闻窗外事,麻烦自然找不上咱们。”
一想到今天下午被设计的事,她就觉得后怕。
要是她中途没有停留,而是按时到达校场,恐怕早就被当成人家比赛的猎物刺成个马蜂窝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
就不知道这借刀的是齐帝还是岑皇后?
桂花点点头,“公子说的也对。万一真出个什么事,让咱们背黑锅可就太容易了。”
一五四章 凉白开
第二日,方达亲自来到芳华苑,说是皇上请她去蹴鞠。君悦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宫廷剧看了不少,一般这种大型的活动,一定会有事发生。比如投毒啊,落水啊,刺杀啊……
君悦很鄙视自己,怎么自己心里这么阴暗啊?万一啥事也没发生呢?
两个人无聊的,又跟门口的那两尊门神玩起了扑克牌。可惜这古代没有那么好的纸,君悦只好用极薄的竹片来代替。
君悦扔了手里的两竹片,“对六。”
有人出,“对七。”
桂花:“对十。”
三人摇头,pass。桂花得意一笑,“哈哈,四五六七八。”
三人又摇头,要不起。
桂花继续出牌,“一个八。”
“等的就是你这张。”君悦直接扔出一个大王,“**十十一十二…三个四一对一…一个十三……赢了。”
“切。”三人异口同声翻白眼。
君悦将沾了墨的毛笔递过去,“快快快,画。”
对面两个守门神脸上已经没地方可画了,只好问道:“二公子,我画胸口行不行?”
“随便。”君悦挥挥手,“画屁股都行。”
“不行。”桂花喝声制止,“公子,你是……主子啊!让人家在你面前坦胸露乳多不好啊!影响形象污染环境。”
公子啊!奴才知道你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可是也不能想男人想得这么急不可耐饥不择食吧!好歹找一个白面点的。
瞧这两个虎背熊腰一身肥嫖的,是次等品。哦,不,是废品。
桂花自作主张道:“你们两个把脸涂黑点就是了。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公子面前脱衣服。”
有时候天气太热,这两禁卫也会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站岗,反正皇上也不会知道。桂花不知道说了他们多少次了。
“哎呀算啦算啦!”君悦道,“咱们继续,发牌。”
牌刚发完,芳华苑的门口就跑来一人,是连琋身边的小尤子,说是他家主子请她过去。
君悦直接拒绝,“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身体不舒服,就不去凑热闹了。”
小尤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位爷,也没从哪个部位看出她身体不适。“二公子,你确定你真的是病了?”
“是啊!我昨天受到了惊吓,心里不舒服。快回去快回去,你家主子还等着你伺候呢!”
小尤子朝天翻了个白眼,屁颠屁颠的跑了。
君悦“切”了声,这么好糊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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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琋到芳华苑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芳华苑的朱红大门前,四个人席地而坐,中间一张桌子,一个主子一个奴才,两个侍卫,也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侍卫的脸黑如锅底,画面十分奇怪。
时不时传来她的声音,如清风挠过他的耳畔似的,又痒又舒服。
父皇派两个人来监视她,却不知人家早就打成一片。
他们在干什么?
赌博吗?
她背对着他,乌黑的发丝倾斜于身后,与她白色的衣裳形成强烈的反差,随着她的动作在丝绸面料上滑来滑去。
“耶,我又赢了。”一声欢呼传来,“快点快点,画。”
一尊门神苦吧了脸道:“二公子,能不能不要再画脸了,再画就洗不掉了。不让我画胸口,我画腿上总行了吧!”
说着,就要撸起自己的裤脚。
“不行。”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桂花的,另一个是……
君悦转头看去,连琋正阴沉着一张脸看她。她条件反射的一咕噜蹦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向她走近的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
连琋看着她有些惊讶的小眼睛,轱辘辘的转动。鼻子上点了一个黑点,腮边是三根长须,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猫。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仰月唇浅浅一勾,表明他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
“你怎么又来了?”
连琋刚刚不错的心情瞬间被泼了盆冷水。
什么叫又?
不就是第二次而已吗?
他冷眼看向已经跪在一旁的两个黑无常,语气平静无波,却又冷如寒冰。“父皇派你们来是保护芳华苑安全的,如果你们觉得无聊,可以自动请辞,免得在这虚度光阴。”
“属下不敢。”两护卫冷汗涔涔,战战兢兢。
“从今天起,老老实实守门,不准偷懒懈怠,不准再跟她说话玩乐。”
他昨天来的时候,这两人竟然在睡觉。这要是以后有人随随便便进去,然后又恰巧看到她在…换衣裳…那还得了。
桂花瘪瘪嘴,不准偷懒懈怠还说得过去,为嘛不准他们跟公子说话玩乐啊?
那公子岂不是闷死。
咦,说到公子,人呢?
“公子?”
经桂花这么一叫,连琋也反应过来。转头一看,四下里除了他们四个,哪里还有君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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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洗净了脸上的墨点,又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水渍。刚才看连琋生气了,她很没骨气很没义气的扔下桂花,自己偷偷溜进了身后的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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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他生哪门子气啊?
他生气她干嘛要躲啊?
他生气关她毛事啊?
还是说她隐瞒了自己女子的身份,跟他称兄道弟这么久,有点心虚?
“呜呜,公子,你太不仗义了。”桂花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你怎么能丢下奴才自己溜了呢!”
君悦斜了他一眼,“你也没缺胳膊少腿啊!人呢?”
桂花指了指门口,示意人来了。
少年背对着光,整个人如置身于光晕之中,风逸温文,美若冠玉。昨天,他也是站在那个地方,看着她换衣裳。
呸,色鬼,竟然偷看女人换衣服。以前肯定干过偷窥宫女洗澡的事。
君悦走过去,在矮几旁跪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有事就坐下来说,我可不想仰着脖子跟你说话。”
连琋闻言,迈步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却是没有动面前的水杯。
“这是白水。”他声音微沉,表示心里不悦。
她竟然用白水招待他。
君悦翻了个白眼,本姑娘没有眼睛啊!
本姑娘看不出来这是白水啊!
要你来告诉啊!
“水乃万物之源,没有水,生命就不得已维系。怎么,看不上我这的水啊!--哦,也对,你从小到大喝的都是朝露泡的茶水,哪里看得上我这又没味道又没颜色的凉白开。”
这一顿冷嘲热讽,连琋不是听不出来,可他并不恼。“你一直喝的都是这个?”
“是啊!你们皇室可真是穷,连买包咖啡的钱都不给呢!”
咔,飞?这是何物?
连琋抬手,端起桌上的小瓷杯,习惯性的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又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白水,根本就没有味道。
他抿了一小口,淡而无味。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见她正盈盈凝视着他。他惊得又垂下眸来,装作自然的放下茶杯。
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耳根好热。
以前她这么看着他,他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他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既不好意思,又希望她一直看着。
一五五章 调戏
君悦定定看着他光滑的脸颊,明明很紧张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敢肯定,连琋这个未成年的小盆友一定没有偷看过女孩子洗澡。
长得白的皮肤太好的也有一个缺点,就是脸红的时候藏也藏不住。你看门口那两个虎背熊腰的,就是灌了两壶鹿血估计也看不出来。
瞧他一张脸晶莹剔透的像个水蜜桃似的,君悦吞咽了口口水,好想咬一口啊!
咦……她又犯花痴了,难不成真像桂花说的一样,饥不择食?
可是眼前这口食物,看起来非常好啊!绝对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咬一口,饥饿全消,吃一个,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连琋看着她一张脸一会痴呆一会贼兮兮的,前者他喜欢。后者嘛,他突然觉得背后一股阴风刮过,脚底生凉。
拜托,能不能不要用那种公猪看到母猪的眼神看他啊!
“你看我做什么?”
君悦眯着眼睛笑道:“你不也是在看我吗?”
“我什么时候看你了?”
“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看你?”
“……”连琋竟无言以对。但仔细想想好像她的话也有道理。
君悦朝他抛了个魅眼,魅声道:“这位俊俏的小郎君,不知芳龄几许,可曾许配了人家?你看奴家如何呀?”
“哈咻……”
殿内很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个大大的拖得长长的喷嚏声。
君悦瞪眼过去,桂花立马无辜的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不是故意的,这喷嚏要出来他也拦不住啊!他不是故意的。
“滚。”君悦声音薄怒,恢复了状态。
桂花垂着头,抖着肩膀一颤一颤的小跑着出了大殿。
公子啊公子,你真的是闲得发慌,每次见到连大美人都要调戏一番。
咦!公子会不会是真的对连大美人有意思啊!这仔细算来,公子也十七了,也该到了思春的年纪了。
这连大美人那绝对是人间极品,家世好,样貌好,才情好,人品好,总之样样都好。可是他那个娘……
这要是以后公子嫁给他,媳妇和婆婆整日里谁看谁都不顺眼,吃亏的还是公子。
不行,不能委屈了公子。
桂花摇摇头,这连大美人直接从他的名单上往后排了。
四皇子嘛!也不行,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不适合做丈夫。
还有候选人吗?
好像没有了。
桂花可怜的发现,他家主子这两年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关于主子的终身大事嘛,还是回了姜离再说。反正以主子的身份,就算是老姑娘也有人要。
殿内,君悦惊讶地看向对面的人。“我怎么感觉你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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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琋抬袖掩唇,轻咳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的?”
君悦收回目光,一手撑着桌面顶着脑袋,一手在桌上随意的敲击。“不知道,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哎,不管了,你来找我何事啊?”
“你不是不舒服吗?我看你生龙活虎的好得很。”
“我这是心病,心里有阴影。懂不懂啊!”
连琋给了她一个高傲的鄙视。
昨天的场面是惨,但还没到留下心理阴影的地步。再惨的场面,她也见过。
左不过是想躲在自己的龟壳里,不想参与外面的纷纷扰扰罢了。
哼!他都没能得清闲,她就想置身事外,门都没有。
“父皇正在看蹴鞠比赛,让我来将你带过去。”
君悦脑袋一扭,“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连琋已起身,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衣裳。“父皇可是对你很客气,派了一个皇子来请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再说那啟麟和权懿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念叨你,你躲是躲不过去的。”
君悦恶狠狠的盯着他,这不明摆着说她违抗圣命嘛!
连琋已经往殿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微微侧头道:“哦,对了,你要是不去,万一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连琋,”君悦直接截断了他的话,“你二大爷的。”
这不明摆着威胁嘛!不该说的话,除了她的性别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这小屁孩,人长大了,也变鬼了。
哦,不对,他一直都很鬼。
连琋正回头,迈步走出大殿。桃花琉璃目纯净清澈,星光闪闪,勾起的仰月唇为他温柔的俊颜更添一分明朗。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将他淡蓝色的丝缎映射得如水波荡漾,宁静,安稳,干净,淡雅。
美人就是美人,美人是可以任性的,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君悦无奈的起身,不情不愿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并肩而行,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低。
君悦侧头看向他,又自卑了一把,为啥她一个快十八的女人比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还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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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蹴鞠场地,君悦先是拜见了帝后。
齐帝很是惊讶,“你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f!
君悦偏头瞪了已经优雅端坐的连琋一眼,感情什么皇上派他去找她都是骗人的,她是被骗来的。
瞧那王八蛋安然自若的喝茶,无辜得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君悦差点当着皇帝的面吐了口老血。
“蹴鞠这种促进两国友好的大事,臣不敢缺席。适才已经用过药了,觉得身子已经神清气爽,故而前来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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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好,坐吧!”
君悦应声退下,他的位置在连琋和姬墨衔的中间。
一屁股坐下,君悦拿起了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那清脆的银牙咬得卡卡声响。身侧的连琋觉得,她拿的根本就不是苹果,而是一块铁,废铁。
姬墨衔凑过来,笑问:“二公子当真身体不适?”
君悦似笑非笑,“那越王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啊!”
“哦,不,本王没有那个意思。”姬墨衔很是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于是岔开话题道,“二公子刚来,还不知道这比赛的情况吧!要不本王给你解释解释?”
君悦没有说话,却是点了个头。
姬墨衔哈巴哈巴指着前面的场中。
“红队的是权大将军一队,白对是四皇子一队,刚才红队进了一个球,现在的比分是一比零。权大将军一队都是恒阳城内的官家子弟,善于蹴鞠。四皇子一队有鄂王和禁卫。两队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古代的蹴鞠类似于现代的足球,只不过规则没那么多而已。
君悦既然对足球不敢兴趣,自然对蹴鞠也不敢兴趣。
二十四个人抢一个球,还不如面前的苹果对她有吸引力。
不过,这场面也是难得一见。
“我一直呆在宫里,很少能见到外人。这恒阳号称天下美男的聚集之地,说的可真是一点也不假。瞧瞧,面色白净的,浓眉大眼的,英俊潇洒的,放荡不羁的,可真是各有千秋,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活脱脱一场美男盛宴啊!
君悦仔细看着,说不定临走的时候还能牵一个回去呢!
不过再怎么好看,也没有身旁的这小孩子好看。哦,不能叫人家小孩子了,是少年了。
一声凉凉的声音传来:“猥琐。”
君悦转头看向他,这已经是他对她第二次说这个词了。
“猥琐”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这个词是女人用来形容男人的,不是男人用来形容女人的。
君悦凉凉的也怼回去,“我乐意。”
连琋抖动了一下他的仰月唇,竟然不知该如何怼回,只能闷闷的喝茶。从小到大,敢忤逆他的人,她是第一个。
偏偏,他又不舍治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