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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弘笙     凰君txt下载     凰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十一章 指鹿为马

    夜幕降临,银光乍泄。坞猽山山脚下,篝火重重。

    帝王帐前有一块空地,空地的中央,已经燃起了一座一人多高的篝火。火苗直冲上天,将方园百里内的景物照得一览无遗。篝火旁,有人正在翻烤肉食,不时的用匕首切割肉块,添撒香料。

    首座自然是齐帝和狄贵妃,两旁是皇子公主,再往下就是各大臣以及他们的儿子女儿。众人举杯相庆,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君悦被安排在皇子之后,也就是连琋身旁,算是个靠前的位置,能将场内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有太监给他端来了一盘肉块,冒着香气,泛着金黄色,让人垂涎三尺。

    可君悦却满头黑线,因为他的盘里,是一个鹿头。

    “至于吗?”

    这是骂他呢还是羞辱他呢?

    他刚才还奇怪,连昊这么小心眼毒辣的一个人,怎么会按照礼制将他放在皇子之后?原来是想让他坐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出丑的时候,能让众人全部看到。

    连昊阴涩涩的声音传来:“二公子,这是我齐国齐晴郡主射得的一头鹿,二公子算是我齐国的贵客,当以鹿头盛款,不知二公子可觉得还满意?”

    满意你妹。

    瞧着鹿头上一对圆瞪的眼睛,好似死不瞑目,令人发怵,谁还下得去手啊!

    君悦的视线落在对面的齐晴身上。她的神色明显的苍白,头也低了下去。一旁的连飞凤扭了一张脸,似是很不高兴。

    他走后,她们两姐妹都说了什么,他自然不知道。

    但看她们现在相看两厌的样子,估计也是不欢而散。

    “二公子难道不满意?”连昊嘴角的阴笑更大了。

    君悦看向首座的齐帝,他好像不知道场上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转头正在跟狄贵妃说话,狄贵妃时不时地低头掩笑。

    场上的众人,皆以看戏的目光看向他,鄙视,冷漠,讽笑。

    连城有些看不过去了,出言道:“皇兄,适可而止。”

    “四弟你急什么,我不过是问二公子满不满意而已。”连昊说完这个,又转头看另一个,“二公子,可还满意?”

    在众人看来,连昊与连城的对话,就像两个唱戏的人一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君悦看向身旁的连琋,他清澈的双眸平静无波,安静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闹剧完全与他无关。

    哎,真是个乖孩子。

    君悦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朗声说:“在座的诸位都是齐国的栋梁,都是心思灵敏,头脑聪慧的人。不如,在下来跟大家玩一个游戏,不知道诸位可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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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来的提议,众人奇怪又好奇,却无人回应。

    连昊又再次被忽视,气得想直接骂人。

    不过以他皇子的修养,最多只是一脸怒气而已,并未直抒胸臆。

    见众人都沉默,君悦自言自语道:“既然诸位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都答应了。游戏很简单,大家只要答是或不是就行。”

    “开始啦,聪明的人你们听好了。”君悦略微停顿了一会,弯下腰扫视了全场一眼,营造紧张和神秘的气氛。问:“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

    “是。”这一声回答很稀疏,只有一二人礼貌的回答,其他人不屑一顾。

    切,这质子的智商,也就与三岁小孩匹配。

    连昊不出言制止,倒要看看这质子想出什么花招。

    君悦赞道:“哇,你们太聪明了。聪明人听好了,牛是不是吃草?”

    “是。”声音比刚才又大了几分,被君悦的“聪明人”蛊惑,又有几人加入到回答阵营中来。

    “太棒了聪明人,再来,男人和女人是不是不一样?”

    “是。”声音又加大了几分,谁都想做那个聪明人。反过来,不回答的就是蠢人。

    齐帝也来了兴趣,回过头来看君悦像个猴子一样,一脚踩着桌子,手臂搭着膝盖,神采飞扬的玩游戏。大臣们被感染似的,视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君悦看着面前像乖宝宝似的的一众人,真像幼儿园里,急于证明自己是聪明人的小朋友,积极努力的回答问题。

    “咱们的皇上是不是英明神武啊?”

    这回众人众口一致:“是。”

    这问题谁敢不回答啊!

    君悦满意的点头,加快了节奏。“贵妃娘娘是不是端庄高贵啊?”

    “是。”声音大如洪钟。

    “大皇子是不是皇上的长子啊?”

    “是。”

    “咱们的嘉德公主是不是很漂亮啊?”

    “是。”

    君悦的问的节奏越来越快,众人的回答也越来越快。有的甚至已经闭上眼睛梗了脖子的喊“是是是”,根本就不知道君悦问的是什么,反正回答“是”就对了。

    “咱们齐国的玉兰花是不是很美啊?”

    “是。”

    “咱们齐国是不是天下最厉害的啊?”

    “是。”

    众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有一种自豪之感。

    “齐国的雪是不是很美啊?”

    “是。”

    “你们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啊?”

    “是。”

    “我手中的东西是不是马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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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场内声音戛然而止,仿若战场上战鼓声瞬间收起。

    一只青鸦轻飘飘的从众人的头顶飞过,ààà了几声,留下一排黑色的圆点。

    咦?众人疑惑,怎么不问了呀?

    疑惑的视线落在面前笑意浓浓的少年身上,篝火的照射下,少年俊颜一闪一闪的明亮,笑容张扬,眼若明珠,手里正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是刚才大皇子让人送给他的鹿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君悦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而他们刚才又回答了什么,兴奋的笑容如冰雕般僵在了脸上。

    “哇,你们真是太聪明了。”君悦充满笑意的清脆的声音传来。

    他转头,举着手里的托盘上前,问一脸阴沉的连昊:“大皇子,你聪明的大臣都说这是马,你认为是吗?”

    “你……”连昊扭曲的脸在明亮的灯火下堪比锅底,黑云压城。

    如果他回答是,这分明就是鹿,怎么可能是马。

    如果他回答不是,就是说自己是蠢人。

    是与不是都不是。

    君悦心里冷笑,没想到他来到这东泽大陆,有一天也会学那赵高,指鹿为马。

    只不过,人家赵高找的是一头活鹿,最后连胡亥都不得不承认那是马。而他只有一个鹿头,还是被烤得黑不溜秋的鹿头。

    他可不敢问齐帝:皇上认为,这是鹿还是马?

    齐帝阴沉了一张脸,他不知道是该气君悦的戏弄,还是气自己的大臣被君悦戏弄?反正这回他老脸都丢到整个东泽大陆了。

    “姓君的,你竟然敢戏弄我们?”有官员怒道。

    君悦转头看他,笑说:“在下可没拿刀逼着大人回答我的问题,是大人自己扯着脖子大喊,难道也是在下的错。再说了,大人可是个聪明人,我还能戏弄了你不成。”

    那人的怒气从鼻孔里喷出来,“哼”,他现在讨厌极了“聪明人”三个字。

    君悦放下手里的盘子,眼角掠过一旁的连琋。他正转头看他,桃花琉璃目中星辰如海,目光专注。仰月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似赞赏,似宠溺。

    又来了,君悦感觉整颗心都软了,你怎么这么美啊!

    他也回以一笑,有得意,有张扬,有挑衅。

八十二章 猥琐

    君悦这一场指鹿为马的闹剧,戏弄了北齐半个朝堂。

    谁还敢轻视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郎。他能从豹子的口里活下来,就足以证明他强大的能力。而今晚这一闹,也足够证明他的智慧。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但是从游戏的过程和结果来看,却是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他有能力,将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身体思维按照他的意志在行走。他就像有魔法一样,控制着每一个的大脑,言行。

    最开始,他用一个游戏激起众人的好奇心,又以一个“聪明人”引诱着众人的虚荣心。

    而后,他搬出了皇上和贵妃,逼得观望的人也加入到游戏中。

    最后,他又以几个问题迷惑他们的思考,麻痹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放松警惕,钻进了他的陷阱里。

    步步引诱,成竹于胸。

    这样一个智勇双全、心思玲珑之人,若是敌人,必是最棘手的对手。

    狄隽最先反应过来,讽刺的问道:“二公子,那你觉得你手上的是鹿还是马?”

    君悦暗骂一声“老不死”,放下手中的东西。

    挑眉无奈道:“我可是个蠢人,怎能与诸位相提并论,我当然觉得这是鹿啊!”

    他看向对面的姐妹俩,“不过刚才听大皇子之言,这鹿头好像是个什么珍贵的东西。既是如此,这鹿是齐晴郡主猎得的,不如还是郡主吃吧!”

    对面的齐晴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一脸不可置信又嫌弃的看向君悦。

    她才不要吃鹿头,连鹿肉都不想吃。

    狄隽吃了个闷羹。本来想让他说那是马,毕竟如果他不说那是马,就自己承认自己蠢。没想到人家不吃他这一套,还就承认自己就是蠢人。

    一个硬拳打在棉花上,有气不能出,憋死了。

    他从没有哪一刻,认为“蠢人”竟比“聪明人”一词听着更顺耳。

    气氛如火山爆发,众人的眼睛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的扫射向君悦。君悦不仅没有缩头缩尾反而昂首挺胸,却之不恭。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齐帝见众臣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脸色难看至极。

    可他也不能当面骂娘,一是要维持他的风度。二是如果再纠结这个话题,丢脸的只会是他齐国的官员。

    于是他冷声道:“行了,不过是个游戏而已,何必较真。君悦,既然你膳也用过了,玩也玩过了,也该称心了。”

    这是要翻篇的意思了。

    君悦哪敢跟皇帝对着干,只好收起得意的小尾巴。“臣一切都听皇上的。”

    齐帝点头,嗯了声,又道:“你来恒阳也有半年了,从未出席过宫中宴席。不如趁今日,看一看京都歌舞如何?”

    君悦起身,行了一礼。“谨遵陛下旨意。”

    他娘的,他啥时候用过膳了,一个鹿头,吃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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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不是鬼,闻了个味就饱了。

    ---

    恒阳尚白,所以像这样庄重的国舞,舞者皆着白裳。舞服的袖子很长,方便甩舞,袅袅娉婷。腰间以赤黑二色的腰带束之,挂了各种颜色的配饰铃铛,旋转时铃铛舞动,声音清脆。

    丝竹悦耳,绿腰扭动,水袖翩翩,妩媚动人。

    君悦做出一副痴迷的表情,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时不时的向场中的舞娘抛个媚眼。

    “猥琐。”

    轻飘飘的一个声音传来。

    君悦手拖着腮,转头看去。小屁孩正睁着干净无辜的的大眼睛看他,温柔平静,好像刚才的两个字并非出自他之口。

    “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未成年的娃娃,以为看了两本书,就知道什么是猥琐了。

    要说猥琐,谁比得过你的父皇,后宫佳丽三千,瞧你们这一二三四五六的,就知道繁殖能力有多强。

    君悦正回脸,继续看歌舞,鸟都不鸟他。

    这小屁孩,不能太宠着他,否则有一天他准骑到他头上。

    宴席无聊,看完了一场歌舞之后,君悦就回了自己的营帐。

    今天没有猎到猎物,没饭吃。唯一的一个鹿头又下不了口,回去跟桂花喝凉白开吧!

    ---

    回到营帐的时候,桂花正坐在火堆旁,无聊的发呆。见主子回来,忙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公子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那边的晚会好像还在继续啊!

    君悦无聊的拨弄火堆里的炭火,“又没吃的,难道让我在那边看着他们吃啊!”

    桂花惊道:“他们真不给公子吃啊!那公子,你现在岂不是很饿。”

    “咕……”

    君悦歪头,瞅了他一眼,“好像你比我还饿啊!”

    刚才的咕咕声,就是来自桂花的肚子。

    桂花尴尬一笑,“奴才从小皮糙,少一两顿不吃没关系。但是公子,您可从来没饿过肚子呢!”

    君悦从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虽然人傻,不过他有个做王妃的娘,所以王宫里的人谁也不敢欺负了他去。何况还有桂花这个衷心的奴才护主,真是一顿也没少过。

    “放心,不会让你饿了肚子的。”君悦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活动四肢。“带上火把,走,咱们抓鱼去。”

    鱼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烤着吃,或者放在锅里煲汤,加点盐巴,那都是原汁原味的佳肴。

    “公子,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还是算了吧!”桂花劝道。

    万一有个好歹的,黑灯瞎火救都救不过来。

    君悦刚想说话,帐外就已经传来了声音:“不错,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同时的,一个身影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连城。

    君悦一怔,他不是应该在晚会上吗?怎么跑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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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的身后,跟进来两个小太监,一个是小影子,一个是林安,两人各提了一个木桶进来。木桶里,有各种剥了精光的动物。

    兔子,野鸡,鸽子……还有盐巴,香料。

    君悦不解,“四皇子怎么会来这里,这些东西又是……”

    难不成是送给他的?

    连城说道:“这是我白天的时候打的,本来就说送给你。刚才在宴会上,你也没吃,所以就给你送来了。正好我也没吃得尽兴,可以陪你。”

    “东西送来就行,陪就不用了。”毕竟,他父皇肯定不喜欢他们两太过亲近。

    而且,万一他父皇要找他,找不到他人怎么办?

    连城示意身后的太监侍卫忙活,准备烤肉。

    “这狩猎年年如此,没什么新鲜的。左不过就是哪个公子舞剑,哪位小姐弹琴跳舞罢了,无趣得很。”

    他好像急于岔开话题,走向远处的两个吊床。“这就是你晚上要睡的吗?看着挺新鲜的。”

    “这是吊床,花了我一个时辰才弄出来的呢!”君悦也走过去,解释。

    “怪不得有侍卫抱怨说中午的时候,你这里很吵,原来是在做这个。我能上去试试吗?”

    君悦点头,“当然。”

    连城没有脱鞋,小心翼翼的上了吊床,平躺在上面,吊床受了外力的重压而摇晃。他似乎有点紧张,两手抓着吊床的边缘,腿也绷得拉直。

    君悦笑了笑,上前去将还在摇摆的吊床给固定住。“放松,不会掉下来的。”

    他……她就在他身边,呼吸间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嘴角勾着迷人的笑容。连城只觉得自己比刚才更加的紧张了,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待吊床不再摇摆了,君悦自己也上了另外一边的吊床。头靠着连城的头,中间有固定的三角木头隔着,望着白色的帐顶。

    白色的帐顶空无一物,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火苗“噼啪”燃烧得正旺,油与火的碰撞,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弥漫。有风吹动了帐篷,帆布“哗哗”作响。

    “没想到这夜晚的风还是挺大的。”君悦打开话匣。

    头顶另一侧传来连城的声音:“这里是山脚,风自然很大,晚上也会很冷。你要多注意身体,别着凉了。”

    君悦心里一暖,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你真像我姐姐。”

    “你还有个姐姐?”连城疑惑。

    姜离王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

八十三章 烤肉

    君悦道:“她叫南宫素寰,是个温婉、端庄、秀外慧中的女子。比我大两岁,是个孤儿,被一个寺庙的方丈收留养在寺中。有一次我母妃去上香,方丈说她与母妃有缘,让我母妃将她带回宫中抚养。

    我小时候比较……笨,整天被关在房里。皇兄的课业很多,整日被我父王逼着学这学那,也没时间陪我。只有她,每天都会来跟我玩,陪我说话。

    可以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来恒阳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她。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连封信都没有。”

    南宫素寰是佟王妃抱来的,所以没有上族谱。很少有外人知道,姜离王宫中还住着位外姓郡主。

    君悦回忆着这个不是亲姐姐却胜似亲姐姐的女子,不管当初母妃带她回宫的目的是什么,她是真的对他好。她从不因为他是个傻子,而取笑他,讽刺他,疏远他。

    我到真希望我是你姐姐,从小就陪着你……这是连城如是羡慕。“那你也可以当我是你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君悦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叠。“这话我记下了,到时候你可别赖账。”

    “不会。”他说的斩钉截铁,似保证,似承诺。

    帐内的两个太监桂花和小影子正在翻转手里的烤肉,用匕首切割一条条的缝,撒进香料,上下翻转。香气怡人,令人垂涎不已。

    君悦突然想起,“哎,对了,今天的狩猎谁得第一?”

    “是大皇兄。”

    连昊?

    连城又道:“不过他这个第一名是怎么得来的,就不知道了。”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明显。连昊想要得第一名,他的狐朋狗友一定很乐意拍这个马屁。毕竟,他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君王的人。

    君悦又问:“那奖励是什么?”

    “是父皇当面征战时常用的一张弓。”连城的语气有些失落,又带了点嘲讽。

    君悦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何会是这样的一种语气,他也不是贪图这第一名的荣誉,也不在乎那张弓。

    不过想了一会也就明白了。华妃可不就是当年皇上出征的时候宠幸的,然后带回宫来,万千恩宠,最后却死于他手。

    如今皇上把这一张弓送给大皇子,估计又让大臣们打起小九九了吧!都在猜测皇上是不是想把皇位传给大皇子?

    可是,皇上的嫡子可不只逝去的二皇子,五皇子也是皇上的嫡子。

    齐帝怕是也没几年可活了,如今却迟迟未立太子。除却没有任何背景和势力的四皇子,大皇子和五皇子是最炙手可热的人选。

    哎,自古皇位之争,都是一条血淋淋的白骨累起之路。

    那么连城呢,他对那个位置可感兴趣?

    若他也想要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以他现在的条件,他又会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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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公子,肉烤好了,快下来净手吧!”桂花喊道。

    君悦起身,一个九十度漂亮翻转,脚落到了地面。忙跑了过去,看着火上金黄金黄的肉块,努力的咽下一口口水。

    终于好了,快饿死他了。

    “快点快点,我肚子都扁了。”

    连城也起身,跳下吊床。看着君悦像个孩子似的催促着桂花快点,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又被烫得缩了回来。小脸在火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眼睛黑溜溜的,闪动着小火苗。

    她永远那么乐观、欢快,不被身边的环境所影响。

    连城宠溺的笑了笑,他会让她,永远都快乐着。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宠溺道:“慢点,都是你的。”

    君悦撕了一个兔腿,递给他,“呐,今天是你请客,给你个最大的。”

    “好。”他笑着接过。

    四个人,几只烤肉,没有主仆,他们就像朋友一样,边吃边聊天,边说边笑。哪家的小姐好看啊,哪家的公子俊俏啊,哪里的景色好看啊尔尔。

    连城觉得,这是母妃走后,他吃得最幸福的一餐了。虽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美酒佳肴,但有快乐。

    最重要的,是有她。

    ---

    吃到中途的时候,桂花跑出去了一下,大概是解决肠胃残渣去了。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疑惑。

    君悦见他如此,问道:“怎么了?”

    桂花边坐下边说:“奴才刚才好像看到五皇子了,天太黑,奴才也没看清。但是那身量,应该就是五皇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来了又走了?”

    连城本能的看了君悦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令他很不自在。

    君悦瞥了帐门一眼,满心不在乎。“管他呢,一个小屁孩,爱进不进。”

    桂花无语了。那好歹是个皇子啊,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连城清冷的眸中溢出不可置信,看向君悦。“你叫他……小屁孩?”

    “他比我小那么多,不是小屁孩是什么?”君悦说得理所当然。

    连城皱眉,也没小太多吧!不过就是两岁而已吧!

    幸好,他比她大四个月。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在她眼里,连琋就是个孩子。而且她对这个孩子,也没太多的感觉。

    “你别看连琋平日文文静静的。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他只会跟他在意的人说话。其他的,他爱搭不理。”

    君悦点头,“这话我赞同。我可亲自领教过他的脾气,比牛还大呢!”

    “你领教过?”连城讶异。

    君悦于是将他如何去汐扶宫,如何认识这位五皇子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他承诺了他什么什么事,然后失约了,他们俩怎么冷战来的,都说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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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中间也省去了很多。比如他调戏连琋的部分,比如半夜去御膳房偷吃等等。

    又笑闹了一阵子,月亮准备偏中。

    大概亥时正,连城主仆两人就回去了。君悦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才走进帐内。

    简单的洗簌过后,君悦和桂花也都歇下了。

    帐内火烛摇曳,篝火熊熊。桌上还有未吃完的烤肉,糕点和茶水,弥漫着余香。

    帐外山风凛冽,吹得附近的密林“唰唰”声响,间或还有夏虫鸣叫,蛙声阵阵,仔细听去,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

    王帐旁的大皇子帐内,连昊正在与婢女嬉戏。

    即便是在条件简陋的宫外,自己的父皇就在旁边,他也敢肆无忌惮的纵情酒色。

    连昊坐在正中,怀中抱着一个只套了件薄纱的美人,薄纱下春色若隐若现,十分撩人。

    “殿下,再来一个。”美婢剥了颗葡萄,送至连昊的唇边。

    “好。”连昊享受的眯着眼睛张口,顺便把美婢涂着鲜艳的凤仙汁指甲手指也含进口中。

    “哎呀,殿下好坏。”美婢娇嗔的嘤嘤,然身体却是更加使力的磨蹭着压向她的健壮身躯。

    连昊阴郁的眼尾一挑,挑逗道:“还有更坏的呢!”

    说完,身体一个旋转,便从坐着翻转身体将美婢压在了身下,将她身上碍手的最后一件薄纱也给除了去。

    这似乎已经是见惯不怪的场景了,帐内该站的站,该倒酒的还是倒酒。

    尽兴至一半时,帐外响起了沉稳有力的声音:“殿下,属下是耿立。”

    等听到账内传来“进来”的声音,耿立才掀开帐门进去。

    连昊背对着帐门的方向,依然气喘吁吁的卖力。

    耿立埋头穿过帐中的衣香鬓影,行至距离连昊几步之外停下,对帐内的乌烟瘴气充耳不闻,司空见惯。视线盯着地面的斜前方,他看不到主子,只看到两条白嫩嫩的长腿不停地晃动。

    “殿下,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头顶传来气息不稳的声音:“知道了。”

    三个字而已,剩下的就是喘气。

    “属下告退。”耿立维持着埋头的姿势,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了大帐。

    帐内的乌烟瘴气久久未散,耿立转头望了一眼左边王帐的方向,眉头紧蹙,矛盾纠结。

    相比身后,王帐显得尤为安静。

八十四章 注定无果

    翌日,是狩猎最重要的一日。

    因为今天全天都在狩猎,比赛拿到第一名,还可以跟皇上讨得一个心愿。

    这可是皇上承诺的一个心愿啊,等于是白条圣旨,就算是要求娶公主,皇上也得答应。

    不过,估计也没有谁傻到要求娶公主,除非他不想活命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能得到皇上允诺的一个心愿,这事倍有面子。

    君悦出发之前,连城来找他,说齐帝今日身体不适,需留他在身边侍奉。他觉得这是父皇看中他的一个机会,所以没有多想就留下了。

    君悦却是心里明白,齐帝这是想支开连城,好实施他的杀人计划。他也看出来了,这两天,连城总是跟他在一起。

    其实也没必要,因为君悦也没打算跟连城一直在一起。昨天的战果是一个大大的鸭蛋,今天再没有一点成绩,那可真是丢人了。

    连城不去,齐晴也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营地。

    昨天的马已经跑了,侍卫又给他找了一匹黑色骏马。

    君悦摸了摸他的头,又是一番讨好:“小俊马,你最俊了,比我还俊。我今天要是再摔下来,你可不能跑了。”

    “你昨天摔下来了?”有声音自背后传来。

    君悦回头看去,是一身淡蓝色骑装的连琋。他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比雪还白,眼睛凸出,硬毛顺滑。

    “好俊的马耶!是你的吗?”

    连琋淡淡道:“是我先问你的。”

    “……”好吧!那他就先回答吧!“我呢,骑术不精,昨天的马性子太烈,把我给甩下了山坡,我到现在全身还疼呢!”

    “那你怎么跟四皇兄在一起?”

    君悦又耐心解释,“要不是四皇子,我昨天可就回不来了。--哎,话说,你昨晚不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不进帐又走了?”

    连琋侧过身去,翻身上马,淡淡道:“我几时去看你了。”

    然后一夹马腹,“驾”了一声,向深山中而去了。

    他人虽小,但骑马的姿势非常的英俊。疾风吹起了他背后的乌发,与淡蓝色的衣裳相称,安静中又带了分狂野。

    瞧他落荒而逃的样子,还说没去看过他。

    只是,君悦也不太明白,像连琋这样眼高于顶的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看上他一个质子?

    他和连城可不同。

    连城是因为缺爱,没有朋友,孤独寂寞,所以对君悦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才会成为朋友。可连琋,他也说不出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君悦将箭和弓准备好,然后也翻身上马,向着深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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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路上不时遇到逃窜的猎物,君悦一箭一个准。

    所有冷兵器中,他最拿手的,就是箭与弩,连白齐都夸他有天赋。

    射中了猎物,便会有侍卫去捡,拔出箭计数。

    君悦按照脑海中的线路行走,绕开那三个红点,期间倒也没有什么意外。

    “三十五…三十六…”

    又射下天空中的两只鸟。

    君悦射下多少,心里都是有数的。白齐训练她时,记忆是很重要的一课。

    “你箭术那么好,为什么昨天什么都没射到?”

    连飞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君悦转马回身,笑说:“打猎这种事情,得看心情。我昨天心情不好,自然不想打喽!”

    他说的有点嘚瑟,倾身上前狭促的说,“我说公主殿下,时间这么宝贵,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跟我耗着,不去会你的小情郎?”

    “你怎么知道?”连飞凤脱口而出。说完又反应过来,她这不是打自招嘛!

    于是又恼怒的挥舞了手中的马鞭甩向君悦,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君悦一夹马腹,躲过了她的鞭子,来到她的身后。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只是,我猜,你们的这段感情,注定了无果。”

    “为什么?”连飞凤转过身来,急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派人查的我?君悦,你好大的胆子。”

    哟,一开始叫他君狗,后来变成姓君的,如今变成君悦了。转变还真是快。

    “哎哎,这需要查吗?你头上的蜻蜓发钗出卖你了。”

    连飞凤本能的抚上发髻上发钗,甚是宝贝。

    发钗在暖阳下,像一只活生生的蜻蜓,振翅欲飞,与她乌黑的发丝,以及其他的珠钗,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君悦说:“你的蜻蜓钗子,虽然很新,跟别致,但一看就是便宜货。你一个公主,又怎么可能戴一个便宜货。

    皇上不会赐你这种东西,皇后娘娘更不会。只除非,这钗子是别人送的。看你对它甚为宝贝,不是情郎送的,又还能是谁。”

    而且瞧她无意中露出的小女人娇羞,不是恋爱了又是什么。

    君悦继续道:“只是,容我多嘴,你与他注定了无果,还是趁早放手了的好。”

    “你胡说,我的事情何须你来多嘴。哼!”连飞凤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哼哼,你们还真是姐弟,都喜欢哼。

    君悦无奈摇头,“你与他的身份太过悬殊,不然直到现在,你也没敢跟你父皇说。你是公主,你将来的婚姻,注定了是一场利益的交换。你父皇也不可能让你嫁给一个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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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买得起一个便宜货的,绝不是什么富有的人。

    这话说得很是戳心,连飞凤又恼又怒地又挥鞭向君悦。

    怒道:“你胡说,我父皇这么疼我,他怎么可能拿我的婚姻去做交易,那是你这种肮脏的人才有的想法。”

    君悦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马鞭范围。坐下骏马不悦的打个响鼻。

    “你说如果我是你父皇,我知道我的女儿爱上一个贫贱的穷人的时候,我会怎么做?”君悦停顿了一会,声音骤冷,“我会杀了他。”

    “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他私奔。”君悦转了话锋,打断了她的话。

    “不过,像你这样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你想过什么是私奔吗?就是每天不停地躲开官兵的追捕,你们得隐姓埋名,你们会露宿荒野,风吹日晒。

    当然,你们也可以找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安顿下来。他每天下地干活,你呢,织补缝纫,走进厨房,点着炉灶,炒菜做饭。油烟会熏你的皮肤,会脏了你的衣裳,你的指甲缝里,都是污垢。”

    君悦悠悠形容着,一个乡下女人最朴实的日常。

    “够了。”连飞凤喝道,越听越觉得恶心。

    她一个公主,有的是钱,到哪里不是左拥右簇,何须她亲自做这些下贱的活。

    “我的事,轮不到你这个下贱的质子操心。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要你好看。”连飞凤恐吓完,甩着马鞭跑了。

    君悦无奈的摇头,连他都看得出来她的小心思,她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精明的皇上和皇后。

    注定了一场悲剧啊!

    如果连飞凤肯放手,也许那个穷小子还能留得性命,但只怕仕途无望了。

    如果连飞凤执意不放手,那个穷小子必死无疑。

    她不弃伯仁,伯仁定因她枉死。

    这世间的悲剧,不是你想阻止,就阻止得了的。人的痛苦,大多来自执念。明知这执念会让自己痛不欲生,却又不舍得放下。

    齐帝只她一个宝贝女儿,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一个穷小子,说得好听点是丢了皇室的脸,说白了就是这桩婚姻一点利益好处都没有。

    她再宝贝又如何,在帝王的眼里,江山比什么都重要。

八十五章 真正的刺客

    君悦继续策马前行,逮着一只猎物射一只。射啊射,射到差不多五十来只的时候,觉得很是没趣。

    任何一件事,刚开始做的时候很是新鲜,很有冲劲。但是重复了几十次过后,不烦也无聊。

    他干脆收了弓箭,骑马慢行,就当是看风景吧!

    上午的阳光还不是很毒辣,明媚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白色的波点,像灯光下的泡沫一样,五彩斑斓。

    君悦手举过头顶,学着文艺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放在阳光直射下来的地方,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打在手上传来的温热,身心放松,陶醉在放空的思绪中。

    身下是已经停下来吃草的骏马,头顶是清凉的绿荫和温暖的阳光。暖绒的光线渗透进肌肤的每个毛孔,融进血液中,暖流遍布全身。

    白齐,如果我们真的归隐山林,是不是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

    没有烦扰,没有嘈杂,没有血腥,只有宁静。

    只他一人,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异常的清晰。

    马“嘶嘶”的喷气声,风的“呼呼”声,树叶的“唰唰”声,飞虫的“嗡嗡”声,惊鸟声,马蹄声,呼喝声……

    空气中的味道也变得非常的敏锐,马的骚气,青草的香气,以及……

    杀气。

    君悦双眼抖的睁开,受过训练的身体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面前一个全身夜行衣的人骑着快马,正好消失在眼前的拐角之处。马速飞快,杀气外露。

    这里并不是三个红点所在,君悦疑惑,难道是齐帝改变了策略,要在这里杀他?

    不对。

    君悦很快的否定了这个推测。

    如果这些人是来杀他的,那为什么他人就在这里,他们反而往别处去?

    这并非齐帝安排的黑羽,这是真正的刺客。

    “驾…”君悦夹紧马腹,挥鞭追了上去。

    密林的小道上,“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你追我逐,争分夺秒。

    这帮刺客,要杀的是谁?

    连赫肇,连昊,连城,连琋,还是其他的人?

    君悦顺着前面的小道往前奔跑。这条路,并没有岔路,但就是没看到刺客的身影。

    君悦疑惑,他是紧跟上来的,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树叶的绿色与土地的黑色是这坞猽山仅有的两种颜色,当这两种颜色中突入其他的颜色时,就会变得很显眼,一目了然。

    “吁……”

    君悦勒住缰绳,马停了下来。他跳下马,往前走了两步,捡起地上颜色突兀的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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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连飞凤的蜻蜓如意钗。

    连飞凤对这发钗甚是宝贝,不可能掉落在这里。而且发钗上蜻蜓的一只翅膀已经折断。折断的地方,非常的平整,像是一刀切。

    再看周围,马蹄印凌乱,枯枝断叶撒了一地。两旁的断木,断处不仅平整,而且冒着晶莹的水珠。

    这不是前几天砍的树叶,定是刚砍断不久的。

    这里刚才经历过一番恶斗,只是不知那刁蛮的公主,现在如何了?刺客的目标可是她?

    如果是她,为何没有呼救的声音?

    君悦不再犹豫,又继续上马,往前追去。

    ---

    又跑了千米左右,君悦终于知道这刁蛮的公主为何不呼救了。

    “吁……”

    君悦又再一次勒住缰绳,利落的翻身下马,跑到地上四仰八叉、昏迷不醒的人面前,拍了拍她的脸颊,叫道:“喂,醒醒。”

    “连飞凤,你醒醒。”

    昏迷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君悦查看了一下她的全身,没有任何伤口,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他抬手,捏了她的人中。没一会,连飞凤因为疼痛而悠悠转醒过来,睁开迷茫的眼睛,尤不知自己深处何处。

    “你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君悦急问道。

    如果连飞凤在这里,那么刺客的目标就不是她。因为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她,她不可能还好好的。

    那刺客的目标又是谁?

    连飞凤坐了起来,揉着发疼的脖颈。待看清眼前的人是君悦后,身体一抖,完全清醒了过来,急说道:“快,快去救五弟。”

    君悦一惊,五弟?

    连琋。

    刺客的目标是连琋。

    “你还发什么愣,快去啊!”连飞凤见他没反应,急催道。

    君悦有些犹豫了,北齐皇宫的事,他不想介入。

    他一直告诫自己,这里的事可以知道,但千万不要参与。

    他没有势力,没有后援,一旦参与,有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可是,连琋,那个拥有一双纯净桃花琉璃目的小男孩,那个笑起来温柔的小男孩,那个脾气很大很怪的小男孩,那个喜欢吃他做的蛋羹的小男孩,那个喜欢的东西就不准别人拥有的小男孩。

    那个很美的小男孩……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君悦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连飞凤指了指前面,“就是那边。”

    君悦站起身,重新翻身上马。“你身上可带了求救的烟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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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了。”连飞凤从腰带里取出一个火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这么听这质子的话。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君悦已经勒紧缰绳,说:“把烟筒放了,你在这里等着,侍卫马上就过来。”

    说完,夹紧马腹,就要往前奔去。

    “我要跟你去。”连飞凤跨了几步,张臂拦在君悦的前面,小脸上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君悦讽刺一笑,她该不会以为他是去杀她弟弟的吧!

    拜托,真要杀,当初就不会将他们从古笙手里带出来了。

    不过,他一个外来的质子,想做好事反而被怀疑,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也可以理解。连飞凤能这么对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实属难得。

    “哗…哗哗…”

    君悦抬头看去,前面的密林里,林鸟惊飞,冲向天空。电视剧里每每出现这个镜头,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罢了,上来吧!”

    连飞凤拉出了火筒里的绳子,顿时“咻”的一声,有东西冲向天空,“砰”一声爆出了绚烂的闪光。

    而后,她也上了马,坐在君悦的身后,紧抓着他的腰。君悦一夹马腹,“驾”喝马往前奔去。

    “他身边可有死士?”君悦一边驾马,一边问道。

    身后没有连飞凤的声音,君悦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有。”连飞凤脱口回道,说完她又后悔了。她堂堂公主为什么要怕他?

    万一他要对五弟不利怎么办啊?于是她又警告道,“我告诉你,别想耍花样,不然我杀了你。”

    君悦撇嘴,“等你杀得了我再说吧!”

    “你…”

    连琋的身边有死士保护,应该能暂时撑一会。

    君悦策马极速往前跑去,凌厉的风吹起了两人的衣袂翻飞,乌发缠绕。马蹄过处,地上落叶卷卷飞扬。“嘚嘚”极速而有力的蹄声,响彻整个坞猽山。

    这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一个巡查的侍卫,本就不寻常。如今越是往前走,小道越窄。而且,已经快要走出猎场的范围圈了。

    前面传来了刀剑“乒乒乓乓”的声音,君悦策马的速度更快了。

八十六章 悬崖无路

    连琋挥舞着手中长剑,虽然练武已有四五年,几个小毛贼还是可以打跑的。但是和眼前训练有素的刺客相比来,他的武功就不值一提。

    而且,他的力气与他的人成正比,根本就不是这些杀气腾腾的人的对手。

    两名死士也是双拳难敌四手,非白和非素已经被缠住,但是凶手可有十余人。此处又是猎场范围之外,根本就没有侍卫经过。

    “当。”

    一个黑衣人挑飞了他手中的剑,钉在了远处的一棵树上,同时一掌打向他的胸口。连琋不敌,被打出丈远,摔倒在地。

    “少主。”两名死士干着急,然前路被人阻拦,根本就分不开身。

    连琋的嘴角溢出串串血丝来,视线天旋地转。胸口处就像快要撕裂了似的,疼得牙齿哆嗦,灼灼如火。

    他撑起上身,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幽深可怖,杀意浓浓。手中尖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明亮晃眼,像一面镜子。他甚至看到,自己的脸清晰地映在了镜子上。

    “谁派你们来的?”

    他从不与人结仇,谁会杀他?

    刺客迈步往前,语气毫无温度。“想要你命的,不是我们。到了地底下,若想报仇,别找错了人。”

    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五皇子放心,不会让你太痛苦。”

    这么漂亮的小孩,他们也不忍心。

    说完双手握住刀柄,举过头顶,像一根擎天避雷针,准备着快速的落下。

    “少主。”

    连琋本能的摇头,后背冷汗涔涔,身子发抖,双腿不断往后挪动,口中呢喃:“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连“救命”都忘了呼喊,只觉得这恶魔头顶上的那把刀就是勾他魂魄的绳索一样,随时都会落下。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些人,比当初在姜离时抓他的那些人还要恐怖。在姜离时,那些人的身上,没有杀气,只是想图财。

    而眼前的这些人,目露凶光,锋芒嗜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们会用眼神直接将他杀死。

    君悦,你还会像上次那样出现吗?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自嘲一笑,想不到濒死一刻,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

    黑衣人可不管他的歇斯底里,不再犹豫地以助跑式疾步往前,在距离目标三步远的距离时腾地而起,预备来个手起刀落,一刀毙命。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他腾空一刻,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嘚。”马蹄的喝声。

    “咻。”箭羽的声音。

    “啊!”刺客的叫声。

    ---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落下,空气中传来箭羽的声音,以及有人的叫喊声,还传来熟悉的驾马声。

    “驾,驾。”

    连琋睁开眼睛,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个在最后一刻想到的少年郎,此刻正坐在马背上,一手拉弓,一手持箭,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少年黑眸如潭,森冷肃穆。飞扬的乌发与他黑色的玄甲以及他胯下骏马几乎融为一体,横戈跃马,气宇轩昂。

    刚才预备手起刀落的人,此刻已经躺在了地上,怒目圆瞪,人已经没了气息。背后正中心口的位置,一只箭羽正像避雷针一样挺立。

    他恐怕到死也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君悦和连飞凤两人一骑,君悦在前面射箭,连飞凤在身后拉着缰绳驾马,配合得很默契。

    “咻,咻。”

    又是两箭。只是这一次刺客已经有了警觉,很容易就躲过了。

    君悦掩护着连琋的两侧,不让刺客靠近。一但靠近,就会放箭。两名死士似乎也看出了君悦的意图,于是也配合的阻拦刺客靠近主子。

    君悦的坐骑又前进了数米,经过一匹无人的马身旁时,喊了一声:“跳。”

    在众人疑惑和震惊中,从君悦的背后猛地跳出一人来,向她身旁无人的马上跳去,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

    黑衣人定睛看去,不是刚才放倒的那个女人又是谁。没想到她的骑术那么好,刚才的跳马动作,真是漂亮。

    啊呸!漂亮个屁,现在哪还有心思管漂不漂亮的事。

    君悦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人群,向连琋的方向而去,黑衣人拦不住的两侧闪躲。

    “上来。”

    临近连琋时,君悦趁机弯下腰,伸手向他。

    连琋会意,也伸出手来,两只手在半空中相握。君悦趁势往上一提,连琋借力一跃,便稳稳地落在马上,坐在了他前面。

    君悦挥着马鞭向马屁,马吃疼,更加极速的往前跑去。

    从君悦的出现,到救了连琋跑人,整个过程也就发生在十秒之内,眨眼之间。等黑衣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远了。

    “快追。”

    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黑衣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上马,往前追去。

    此处,已经越出了猎场的范围,经常有农户上山砍柴,所以出现了一条道路。

    君悦策马前奔,身后是越来越近的紧追的刺客。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往前跑。

    “驾…驾…”

    ---

    正午的阳光蒸干了树叶上的露珠,没了水分的滋润,它变得蔫蔫的,无精打采;枝桠上正在休息的鸟儿,听到地上传来的响动,吓得震动翅膀飞走;就连地上奔跑的动物,也都感受到了危险靠近,四处逃窜。

    “嘚嘚。”君悦和连飞凤两骑在前面奔跑。

    “驾驾。”后面十来名刺客紧紧追赶。

    一路奔跑,君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后面有追兵,不能停下,也不能后退。

    两旁是参天大树,黝黑的石头,幽森的树林,荒无人烟。

    君悦等人穿过树林,来到了一处较为开阔之地,以为是终于看到希望,有办法避开后面的追兵了。

    可谁成想,这竟是一条死路。

    “吁……”

    “嘶……”

    君悦勒紧缰绳,双臂紧护着怀中的连琋。马前进的冲劲受阻,嘶叫一声,扬起前蹄收住了势,停了下来。

    没路了。

    君悦浑身一颤,脸色煞白,抓着缰绳的双手不由得握紧,青筋凸爆。

    没路了,前面竟是……

    悬崖。

    又是悬崖,她前世就是死于悬崖。

    这座悬崖有多高他不知道,但是依稀能听到汹涌的流水声,想必悬崖下应该是坞猽山的那条河流。

    “怎么办?”连飞凤急问。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完全依赖于君悦。

    君悦当机立断,“往回走。”

    前面没有路了,只能往回走。拼一拼,也许还能拼出一条血路,撑到援兵赶到。

    可是他们刚刚转马,还未驾马前行,刺客已经追了上来,在他们十步之外排开站定,挡住了去路,戏笑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一人指着君悦怀里的人,“小子,我们不想伤害无辜,把他交给我们,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飞凤转头看了君悦一眼,真害怕他会答应。毕竟敌我实力悬殊,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君悦说:“他只是一个孩子,你们也是有老小的人。今天如果换做是我拿了钱财,去杀你们的妻儿,你们又作何感想?”

    连琋转头,声音清脆,不容置疑。“我不是小孩子。”

    “闭嘴。”君悦摁下他的脑袋,眼睛注视着前方。

    知不知道装弱小扮可怜是可以博得同情的。

八十七章 重蹈覆辙

    君悦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将怀中连琋护得更紧。小了君悦两岁的连琋,坐在他前面,头顶刚好顶着君悦的下巴。

    淡淡的玉兰花芬芳浸入鼻中,那是连琋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他从小生活在花海中,花香气透过毛孔渗进他的身体,连骨子里都带着花香。

    君悦又羡慕了一把,要是自己也能骨子里都散发着香气,在现代时何必各种香水的喷,喷得自己都想打喷嚏。

    刺客领头冷哼一声,语气满是杀气。

    “那就别怪我们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孑然一身,无畏你来复仇。”

    话音刚落,空气中“嗖”的一声,君悦本能地压下连琋的脑袋,同时弯下腰伏在马背上。

    背上有一道烈风刮起,正好与他的衣裳擦过,秀发飞扬,散于肩侧。胯下骏马受了惊吓,不耐的烦躁乱动。

    “小心。”连飞凤惊喊道。

    君悦直起身抬头,“吓”了一跳,脸色闪过一丝慌乱,但下一秒又想到了应对之策。

    面前,已经有两人腾地而起,双手握刀,运用轻功奋力往前一跃。明晃的尖刀在太阳光映照下,反射出嗜血的光芒,从君悦的脸上一闪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君悦手臂拦过连琋的腰,跳下了胯下骏马。下一秒,那匹黑色的骏马被硬生生砍成了两半,内脏散乱一地,鲜血四处喷洒。

    君悦本能的捂住连琋的眼睛。

    尼玛你们不知道小孩子不能看这种暴力画面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黑衣人已经全部下马,齐齐向三人攻来。君悦瞬时将连琋拉到身后,以手中的弓为武器,与刺客较量了起来。

    连琋吐了一个重鼻音,很是不屑。

    他才不要躲在别人的背后受别人的保护,于是也加入到战局中。

    “乒乒乓乓”,“哼呵哈哄”。

    君悦的武功不凡,连飞凤也不逊色,连琋也能帮点忙。但敌我在人数上相差悬殊,况且刺客的战斗力很强。

    三人渐渐的体力不支,被黑衣刺客围困于局中。

    寻了个空隙,君悦三人紧挨着聚在中间,两两并肩,形成一个三角形,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刺客,喘着粗气歇息。

    “呵…呵呵…”

    “喂,你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打不过他们?”一旁的连飞凤急问。

    君悦没好气的回道:“一对一我还有把握,这可是打群架啊!就像你当初带了那么多人闯我的宫殿一样,我力气有限啊!”

    “那你也还一口气杀了四个刺客呢!”

    “我那是投机取巧。”

    要不是事先设了机关,就凭他那点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

    这具身体,真正受训还不到半年,火候差得远呢!

    君悦几人在喘气休息,他们面前的刺客也在喘息休息。

    君悦大脑飞速转动,这些人应该不是专业的杀手,因为专业的凶手恐怕早就将他们人头落地了,不可能“怜香惜玉”只是将连飞凤打晕了而已,而不是杀了她。

    且这些人虽然杀气腾腾,但却没有专业杀手的那种阴寒、血腥之气。他前世的男人就是专业杀手,他太清楚那种感觉了。

    那种感觉,一靠近就会汗毛竖起。

    这群刺客进退有素,孔武有力,遵从领头的命令行事,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队伍。

    在这个时代,除了专业杀手,能组成这样一支战斗力强、懂得布阵、行事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应该是护院、侍卫、军队一类。

    可军队都是归军部管辖,凭皇帝调派。皇帝赐予将领虎符,将领才能领兵出征。

    齐帝不可能派军队的人来刺杀自己的儿子,剩下的就是护院侍卫了。

    那又会是谁家的呢?

    “哈哈哈……”

    一刺客大笑几声,指着君悦道:“臭小子,倒也有几分能耐。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质子,与他们不是应该有仇恨的吗?你怎么还保护仇国的皇子呢?传出去,你就不怕你的国人恨你?”

    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君悦心中的猜测又准了几分。

    他冷笑道:“你主子有没有告诉过你,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少说话。”

    “你……”之前说话的人被自己的头领一瞪,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君悦侧身,看了只到他脖子的连琋一眼,沉声道:“老实说,我并不想介入你们皇室之事。可他们,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孩子。我一个大男人,今天若是因为怕死而将他们交给你,才会被天下人耻笑。”

    “说得好。”连飞凤侧头看着身高与她不相上下的少年,发自内心道:“君悦,本公主以前看错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公主的朋友,我们一起杀出去。”

    北方的女孩豪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毫不做作。

    君悦真想翻个眼白。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也不问问本公子答不答应。

    连琋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再次抗议:“我不是小孩子。”

    “闭嘴。”

    “哈哈,有志气。但愿一会你死的时候,不后悔。”刺客领头笑道。老实说,这小子的脾气,他还是挺喜欢的。

    君悦也笑,“生死天定,说不定是你死呢!”

    “那我祝你好运。”领头说完,随即一声令下,十来个黑衣人又迅速的攻了上来。

    三人聚在中间,形成一个三角阵式,能抵抗各面的攻击。即便不能突围,至少也能撑到援军的到来。

    前提是,他们有那个能力撑到那时候。

    但是,力量的悬殊,恐怕有点困难。

    ---

    连琋不敌,被一个黑衣人挑飞了手中的剑。同时的,背后又一把冷剑正刺向他的心脏之处。

    “小心。”连飞凤大惊。

    君悦一掌打在了面前黑衣人的心口位置,随后抛出手中的弓,打在了刺向连琋的冷剑上,阻拦了他的偷袭,并迅速挪动位置,将连琋拉到身后。

    三角形的阵式,崩了。

    没了弓做武器,君悦只能以拳脚抵抗。可是,用手脚打,真的他娘的疼啊!

    “喂,你不是放了信号了吗,援军怎么还没到啊?”君悦问向连飞凤。

    连飞凤一边挥舞剑,一边喘息:“我哪知道啊!”

    君悦又问身后的连琋,“喂,那你的求救烟筒呢?赶紧放啊,让侍卫知道我们的位置。”

    他们快撑不住了。

    连琋睁着天真干净的眼睛,非常不屑的说:“干嘛带那玩意。”

    “what?”他奶奶的以为有死士保护就万事大吉了?关键时刻死士都不知道在哪?“**。”

    “我去你的。”连琋一张略微狼狈的脸瞬间气压降低,“你敢骂我。”

    “哟,这也能听得出来,你啥时候学的英语?”

    连琋蹙眉,英语,专骂人的代名词吗?

    不待连琋再说,刺客领头喝道:“快,速战速决。”

    他也看出来了君悦和连飞凤两人在拖延时间,加上刚才在密林里看到的信号,援兵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如果今天失败了,回去谁也不好跟主子交代。

    他的属下听令,攻击得更加猛烈了。

    ---

    君悦和连飞凤两人应付起来越来越吃力,体力渐渐不支,精力在渐渐消散。

    刺客领头找到了空隙,趁君悦和连飞凤拼命之时,悄悄来到连琋的身后,抽出手中的刀,准备来个背穿胸。

    “连琋,小心后面。”君悦立时提醒,同时转身撤回到他身边。

    然,还是晚了一步。

    连琋转身时,虽然躲过了背后之人致命的一刀,却躲不过他飞来的一脚。

    刺客领头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之处,力道之大,打得他双腿止不住的连连后退。

    “连琋。”连飞凤惊得大喊。

    君悦飞奔过去,大惊失色。

    他的身后,是悬崖。“连琋。”

    连琋停不下来的一步步倒退,他看到了君悦向他飞奔而来,看到了他脸上的惊慌害怕。他本能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同样的大惊失色。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停下来啊!

    “连琋。”

    君悦的视线有点模糊,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前世,她也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步步的靠近悬崖。

    然后,掉了下去。

    惊慌,害怕,死亡,窒息,绝望,这样的气息在她摔下悬崖的那一瞬间,也不过是短短几秒钟而已,却终生难忘。哪怕是重生了,他依然忘不掉那种刻骨铭心的气息。

    前世,她渴望一双能够拉住她的双手。可直到死的那一刻,也等不来。

    “连琋。”

    好在这一世,他抓住了连琋的手,不让他走她前世的路。

八十八章 不放手

    最后一刻,两只手终于抓紧了彼此。

    君悦趴在悬崖边,手中抓的是连琋的手。而连琋,他正垂在悬崖上,只要君悦一放手,他就会掉进无尽的深渊中。

    “连琋,抓住了,不要放手。”

    远处的连飞凤,见到这一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刺客领头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他原本是想杀了这皇子,至于其他人就不用管了。没想到眼看就要成功,半路又杀出这货。

    妈了个吧唧,碍手碍脚。

    “嘚嘚…嘚嘚…”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凌乱而急切。

    有黑衣人走到领头面前,道:“老大,禁军来了。”

    刺客领头往后看了一眼,心知是该撤了,否则就晚了。可是看着悬崖边上的两人,他又不甘心。

    一步,就差一步。

    不行,今天一定要成功。领头之人走到悬崖边,蔑视的俯视两人垂死挣扎,面目狰狞,杀气外露。

    “找死。”脚一抬,用尽全力的踩在君悦的后背上。

    “嗯哼。”君悦闷哼一声,手中的手臂本能的松了一分,连琋的手臂滑下了一分。

    连飞凤大吃一惊,怒道:“你个王八蛋,快放开他们。”

    然自己又被缠住,根本就分不开身去救二人,心里也在骂这帮王八侍卫怎么来得这么慢。

    “还不放手…还不放手……”领头人一边踢打着君悦的后背,一边怒骂。

    他就从来没见过,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连命都可以不要的蠢货。

    连琋从下往上仰头,逆光看着上方的君悦。他已经满头大汗,泪流满面,嘴角被打得浸出了血迹。

    他却仍然牢牢地紧抓着他的手腕,笑着对他说:“连琋,别怕,我在这里。一定要抓紧我的手,不要松开。”

    前世,如果也有人这样抓住她的手,该有多好。她不用死,不用绝望。

    连琋,就当你是我,我是别人。当我面临死亡的时候,别人也拉住了我的手,死都不放。

    泪滴到了连琋白皙的小脸上,顺着他的鼻侧,流到了他的嘴角。连琋微微张开嘴巴,那滴泪就顺势滑进了他的嘴里,凉凉的,咸咸的。

    这就是眼泪的味道吗?

    自他记事之后,就再也不流泪了,也记不住眼泪的味道了。

    刚才在林子里,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很害怕,害怕那一把明晃的刀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这一刻,同样是面对死亡,他反而不怕了。

    “悦哥哥,你放开我吧,不然你会没命的。”

    君悦摇头,“再坚持一会,援军已经到了,我们很快就得救了。嗯哼。”

    背后真他娘的疼,可是疼他也得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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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放手了,就等于别人放开了她的手,她就会掉下去,就会死。

    连琋急了,伸手过来就要掰开他的手。“悦哥哥,你快放手吧!不然我们都会死。”

    “不要动,保存体力,我们很快都会没事了。”

    领头的黑衣人怒了,踢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他娘的,把他们两都给我扔下去。”

    反正死一个是死,死两个也是死。

    “嗖…”箭矢破空的声音。

    “啊!”君悦闷哼一声,手本能的又松了一分,连琋的身体又往下滑了一分。

    君悦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臂,一只白羽箭正钉在上面,伤口的地方浸出了红色的血液。“尼玛谁放的暗箭?”

    真当他练了金刚不坏神功,刀枪不入啊!

    “悦哥哥,你快放手吧!他们要杀的是我。”连琋急了。

    他们只不过是相识一场,谈不上深交,哪值得他用命来保护啊!

    “你闭嘴啊!”君悦的语气中,有点怒又有点嗔。“说了不放就不放。”

    黑衣人四处看了一下,后面是还在死缠的连飞凤,远处是准备到来的禁卫军,没人放箭啊!

    “哪里来的箭?”领头之人也是一惊,随即道,“先不管了,把他们扔下去,赶紧撤。”

    君悦急了,回头看去,援军已经出现了,只要再撑半分钟,就得救了。可眼前的黑衣人,似乎真的不想让他活。

    有两人已经过来,准备抬起他的双腿就要扔下去。

    君悦后脚一个撩阴腿,正中一人目标,这招百试百灵。中奖的黑衣人原地弓腰捂着伤处,动弹不得,面部扭曲。

    君悦冲远处的连飞凤喊道:“快过来帮忙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连飞凤倒是想过去帮忙,可是人被拦住,过不去啊!

    领头之人急了,眼看援军已经逼近,果断举起手中的刀,就向君悦的脖子砍下去。哼,脑袋没了,看你还怎么抓着人不放。

    “我靠。”君悦爆了粗口,砍头不应该是在刑场上吗?哪有在悬崖边上砍人的道理。

    连飞凤也吓了一跳,这一刀要是砍下去,不仅君悦会一分为二,五弟也会死粉身碎骨。她来不及多想,手中的刀直直的甩向了黑衣人的后背。

    以此同时,连城也放了手中的箭,箭头直像黑衣人的后背而去。

    悬在悬崖上的连琋,逆光看着天空中那把明亮的刀。阳光通过它,反射到他的眼睛里,让他能看清刀尖一寸寸的挥下,死亡一寸一寸的接近。

    他本能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君悦往前一拉,本意是想将他拉出刀口。可他忘记了,他的后面没有退路,只有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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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是崖上的黑衣人,背后中了一刀一箭,当场毙命。一声来自君悦,正在飞翔。

    他娘的连琋,老子千辛万苦,受了多少罪才不放开你的手,你竟然拉着老子跟你跳崖。

    老子不是断袖才不要跟你殉情,老子宁愿被砍了头也不愿意跳崖啊!

    前世,他就是跳崖而死的,今世还是如此。

    难道,这一切都在生生世世的循环中。无论她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无论他是哪一生哪一世,无论他是蓝芷夕还是君悦,都逃不开跳崖而死的命运吗?

    风从下面冲上来,经过他的两边,鼓起了他的衣袍,散乱了他的青丝。

    他手中抓着连琋的手,到此刻也没放开。桃花琉璃目依旧清澈,里面倒影出他披头散发的容颜,俊美昳丽。

    掉进滚滚江河的那一刻,水花四溅。水没过他的身体,他的脑袋,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鼻子。

    他能听到河水滚动的声音,“咕噜咕噜”,就像熬骨头汤的时候传出的咕噜噜声一样,美妙而动听。

    他挣扎,试图浮出表面。可巨大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的淹没了他的身体,将他冲向不知何方。

    水流尽了他的耳朵里,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胸腔里,封闭了他的听觉和视觉,堵住了他的呼吸。

    君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仅每个角落都漏了水,而且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疼得要命。

    娘的,又是硌人的石头,他这两天跟石头犯冲。

    终于,他累了,停止了挣扎,用最后的一点意识仔细回忆了他的一生。前世,有爸爸妈妈,有闺蜜,有白齐。今世,有父王母妃,有哥哥,有闺蜜,有桂花,还有连琋。

    连琋…

    你被冲到哪去了,我抓不住你了。

    那个干净又无邪的小男孩,算了,就原谅了他吧!反正如果不是跳崖而死,也会是被砍死。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这是谁家的俏郎君,生得如此漂亮?等你长大了,我娶你可好啊?

    玉兰花树下,不过少年玩笑而已。

    如今,他倒是没娶到他,却也得结伴到地底去做亡命鸳鸯了。

    终究,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八十九章 主谋

    “君悦。”

    “连琋。”

    “五弟。”

    就在君悦和连琋消失在悬崖上的那一刻,几个声音同时响起。众人奔向崖边,齐齐伸手想要抓住他们。

    可最终,抓到的也只是山间凉风而已。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坠落的两人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最后消失在无尽的深渊中。

    山谷中依然回荡着声音,那是两人的嘶喊。一遍又一遍,久久徘徊不消。

    “君悦。”连城伸出的手,悬在悬崖边上,就那样定格。仅仅两步,就差那么两步,他就可以抓到她了。

    仅仅两步。

    如果他刚才早一会出发,是不是就可以救下她了?

    不,不对,他今天就应该跟着她,或者派人保护她,他明知道有人要杀她的。

    他昨晚想了一夜,他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爱她一生,护她一世。他会拼尽一切,给她一个名分。

    可现在,他一切都还没来得及说,仿佛人就已经离他而去,再也不会来了。

    连飞凤很是懊恼,如果她在君悦求救的时候就扔出了手里的刀,也许君悦就不会掉下去,五弟也不会掉下去。

    连昊唇角露出一抹阴笑。这两人,一个死得巧,一个死得妙。

    身后的黑衣人被赶来的侍卫尽数缴杀,一个不留。等崖上的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连飞凤不可置信的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怒道:“谁让你们把他们都杀了?”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刚才不是主子让杀的吗?还说什么格杀勿论。

    现在人都杀完了,又反过来斥责他们,你这不是在逗我们的嘛!

    连昊道:“皇妹,他们可都是刺客,他们反抗当然都杀了。”

    “你这样做,我们怎么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他们一看就是小喽啰,怎么可能知道幕后主使。依我看,说不定幕后主使者就是君悦,是他要杀五弟,然后演一出同归于尽的戏码。”

    都城的人本就排斥君悦这个质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将罪责推在他的身上,也不会有谁正义的为他说句公道。

    “不是他。”连城收回手,背于身后紧握。转过身来,又重复了一次,“不会是君悦。”

    君悦完全就将连琋当成一个孩子,她那么善良,还教连琋兄弟之间互助互爱,还说有好东西就要分享,她不可能杀一个孩子。

    而且,他也没有动机。

    她在恒阳本就是众矢之的,不可能做出杀害皇子这种等同谋逆的事,为自己找来麻烦。

    连昊如此做,倒更像是急于找一个替死鬼。

    连飞凤也点头赞同,“没错,主使不可能是君悦。”

    “哦。”连昊故作疑惑问道,“四弟与君悦还真是熟,听说昨晚你还带了食物去给他,原来你们的关系这么亲密啊!”

    他话外之音很明显,如果君悦是主使,连城也脱不了干系。

    连飞凤道:“我相信四哥说的,不可能是君悦,他刚才死命的保护五弟。而且,就算是骨肉计,也没必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如果他真是主谋,刚才在林子里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她指了一个方向。“哦,对了,刚才有支箭从那边的位置射过来,直取君悦的性命。”

    “箭?”连城一惊,“她还受了其他伤?”

    他问得很急,几乎是脱口而出,连飞凤没有注意到他的急切。

    但连昊却是注意到了,他讽刺道:“四弟还真是担心这位质子。”

    连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释说:“她好歹也是姜离的质子,如今在我都城出了事,还不知道要怎么跟父皇禀报呢?”

    连昊走向自己的骏马,“我这就回去跟父皇禀报,质子君悦谋害皇子,现已双双坠崖身亡。”

    连城和连飞凤对视一眼,皆是惊讶不已。

    人都还没找,就急于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

    连飞凤急道:“大皇兄这话言之过早了吧!且先不说君悦是不是主使,如今他们二人坠入崖下河流中,生死未卜。大皇兄不先派人搜救,就宣布了他们的死亡,是不是不妥?”

    而且她也不相信君悦是主谋。

    她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位质子,但是他的某些行为的确令她敬佩。

    比如在救五弟这件事上,如果君悦真的是主谋,他既杀人又救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他即便不是主谋,也跟刺客脱不了关系。你不是说他被射了一箭吗,说不定是他们自己人杀人灭口呢!”

    连昊翻身上马,俯视着地上的两人。“该如何定夺,那是父皇的意思。我劝皇妹,还是不要插手太多的好。”

    说罢,驾马往回走了,留下身后疑惑不已的两人。

    连飞凤歪着脑袋皱眉,“大皇兄今天真是奇怪,我怎么有点不认识他了似的。”

    连城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又紧握了几分。他今天早上一直在想,这里是皇家围场,刺客怎么可能混得进来。

    既然刺客混不进来,那么昨天要杀君悦的人又是谁?

    他们当时的动静不小,竟没有一个侍卫过去,实在是反常。

    再看刚才大皇兄急于定罪的举动,明显就是要置君悦于死地。即便君悦还活着,也逃不掉杀害皇子的罪名。

    难道真的是皇兄要杀君悦吗?如果是这样,那那夜芳华苑遇刺,难道也是皇兄?

    可为什么?皇兄与君悦有什么过节?

    不管是不是他,不管是什么原因,谁都不准动她。

    谁都不可以。

    连飞凤转过头来,说道:“哦,对了,四哥,刚才有句话忘了问大皇兄了。”

    “什么话?”连城松开了手。

    “君悦有一句话,让我不得其解。”连飞凤道:

    “当时那个领头让君悦交出五弟,君悦说咱们皇室的事,他本不想介入,只是不想被天下人耻笑为活命苟且偷生而已。我觉得这话很奇怪,他好像对今天的事很了解,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连飞凤冥思苦想:“可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呢?”

    连城秀眉一挑,“也许只是无意说的一句话而已,又或者是为了诈出对手的底细。依我看,他一个质子,在咱们恒阳寸步难行,又怎么可能知道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也是。肯定是套话,后来君悦还真的套出来了。凶手竟然认得君悦。”

    “他们知道君悦的身份?”

    连飞凤点头,“那些人一出口就说君悦是质子。”

    可君悦自从来到都城,也没见过什么人,那些刺客又是怎么认识他?

    先不管了。“走吧,先回去看看父皇如何处理此事。”

    连飞凤这丫头,别看她平时刁蛮任性,头脑简单。关键时候,也是个仗义,充满爱心的姑娘。

    两人各自上了自己的坐骑,连飞凤先一步驾马离去。连城凝望着隐隐传来流水声的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会,也转头跟上了妹妹的脚步。

    在他看来,君悦不可能会死。下面是河流,她生还的几率很大。

    而且,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君悦。

    是只身进入朝堂,请求父皇出兵的君悦;是能徒手活活勒死一头猛兽的君悦;是即便身处困境,受四方嘲笑依然乐观的君悦。

    他的君悦。

九十章 得救

    坞猽山下的王帐内,此时气氛异常的凝重低沉。

    帐内围了一圈人,齐帝坐在正中央,听着面前连昊的汇报,内容与他刚才在悬崖边上说的毫无出入。

    “父皇,此事定是君悦所为,是他要杀了五弟,结果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不是这样的。”连飞凤站出来,力争解释,“刺客先遇到我,将我打晕,君悦是后来的,是他叫醒我,也是他让我放了求救信号。随后我们才一起去救五弟。

    如果君悦是主谋,他完全没必要出现,也不会救我。这么明显的矛盾谁看不出来。”

    连昊阴笑,“皇妹,我想你是不太了解这个君悦,别被他的表象所骗。这人善耍阴谋诡计,难保不是苦肉计。”

    “总之我就是不信。就算是苦肉计,有必要配上性命吗?”

    “那他受的一箭又怎么解释,这还不足以证明是他们自己人杀人灭口吗!证据面前,由不得你不信。”

    “……你”连飞凤解释不上来,气得猛一跺脚。“反正我就是不信。”

    “够了。”齐帝猛地喝止,让正在争吵的两人停了下来。“都给朕少说两句。”

    他现在头很疼,不是计划好了杀的是君悦吗?除了黑羽之外,这坞猽山里怎的还有刺客,且还搭上了一个儿子的性命。这些饭桶禁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连昊望向自己的母妃一眼,狄贵妃微微摇头。

    “父皇。”连城道,“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将五弟和君悦找回来。悬崖下是河流,他们的生还可能性很大,我们必须尽快营救。”

    连昊讽刺,“四弟真是乐观。不说那悬崖深不见底,就是河里的石头暗礁,砸也能将人砸死。”

    连飞凤怒了,“大皇兄,你能不能别一开口闭口就是死的,你那么希望他们死啊!”

    “我是实话实说。”

    大帐内气氛僵直,争吵不休。狩猎的人听闻消息,陆陆续续的回来。

    连城道:“父皇,杀人总要有动机。君悦刚来都城不过半年,她不可能组织这么大规模的刺杀行动。而且她是姜离送来的人质,她不可能挑起事端,为姜离惹来麻烦。大皇兄的推测,很难服众。”

    “就是,我就不服。”连飞凤冲着连昊嘟嘴道。

    齐帝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想怎么做?”

    连城说:“将消息暂时压下,派人全力搜索救人。如果人还活着,等救回来之后,再行审问也不迟。父皇,除了死的刺客外,可还有一批神秘刺客也混入了围场。

    如果真像大皇兄所说的,他们的目的是要杀了五弟,那么如果我们还继续在这争吵,五弟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齐帝思忖了一会,终是点头。“就按你说的做,派禁军到崖底搜查。至于君悦,将与他有关的人暂时关押,等找到人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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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英明。”

    齐帝抬头看向连昊,语气不善:“你是怎么负责围场安全的,这么多刺客混进来了都不知道。非得等他们砍了朕的脑袋,你才重视吗?”

    连昊吓得慌忙跪下讨罪,“是儿臣失职,让刺客惊扰了父皇,请父皇降罪。”

    “哼,回去了在收拾你。”

    齐帝的确是火气很大,最近怎么这么多刺客,都是冲他们皇家而来。

    皇家有金子啊,他怎么不知道。

    狄贵妃柔声道:“陛下也别怪昊儿了,智者千虑总有疏忽,他已经很内疚了。不如陛下将救人的任务交给他,当是将功折罪如何?”

    “也好,他办事,朕还是放心的。”齐帝瞥了他一眼,“还不起来。”

    连昊忙谢恩起身。

    连飞凤道:“父皇,儿臣也要留下救人。”

    齐帝不允,“你就别添乱了,跟朕回宫去。”

    “可……”连飞凤还待想争取,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了扯。她转头看去,是连城对她微微摇头。

    这时候,真不是添乱的时候。

    出了刺客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思再继续狩猎,自然是打道回城。至于皇帝许的那个愿望,也无人再提。

    齐帝却是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按照连昊的说法,将这刺客的主谋定在君悦的身上,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处死他了。姜离那边也不再需要它的钱粮来度过危机,也该灭了。

    留着就是祸患,寝食难安。保不齐哪天又反了。

    说起来,倒是该感谢这半路杀出来的刺客,帮了他一把。

    可他们到底是谁啊?得让黑羽查查。

    连昊要留下安排找人事宜,狄贵妃临行前特意叫来儿子,问道:“该怎么找,不用母妃叫你了吧!”

    连昊自信满满,“母妃放心,不管他俩是死是活,最后找到的都是两具尸体。”

    “你做事严谨,母妃很放心。”

    “只是儿臣怕宫里边……”

    狄贵妃拂手,“宫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母妃会为你摆平。只要你找到的是一具尸体,任她怎么折腾,也是白费。”

    “儿臣定不负母妃厚望。”

    ---

    “吓……”

    君悦像濒死的溺水者突然有了氧气般,大口的呼吸了口空气,眼睛陡然睁开,醒了过来。

    视线所及的,一片昏暗。

    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世。

    前世里有一次她喝醉酒不慎落入河水中,结果不会游泳的像只鸡一样扑腾扑腾喊救命,被路人说成是想自杀中途却又不想死了的给医院没事找事的女人。

    为了这事,白齐没少笑话她。

    场景切换,她和连琋两人挂在悬崖上,刺客欲手起刀落时,连琋一把拉住了他,掉下了悬崖,落入了滚滚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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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的体验是那么的深切,深切到就算是在梦中也能感受到冰凉的河水,坚硬的岸石,疼痛的胸腔,喉咙的窒息,挣扎的无力,对生的绝望,对死的恐惧。

    他死了吗?

    这是哪?

    君悦就着昏暗的烛光,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正睡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豆大的煤油灯将室内照得昏昏暗暗,朦朦胧胧。

    这个地方,空间不大,很是狭窄。头顶是朴实的木板,不高,坐着就可以抬手够到。四边也是用木板制成的挡风,床头上有一个红色的箱笼。

    房子中间,有一块方桌,桌上一盏煤油灯,一壶茶水,几个红薯。再远的就看不清了。

    煤油灯偶尔会左右摇晃,灯火摇曳。君悦觉得奇怪,又不是发生地震,为什么会摇晃?

    好像,不仅是煤油灯摇晃,就连整个桌子也在左右摇晃,对面的墙也在摇晃,好像自己睡的床也在摇晃。

    感觉,是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外面传来“呼呼”的风声,间或还有“嘎嘎”的怪声,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君悦撑起上身,背后和右臂传来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娘的,死了怎么还感觉到疼啊!

    “不对。”君悦大脑猛地一闪,而后迅速摸了自己的脸,脖子,手臂,胸口,大腿,脚,完整的,没缺一个部位。最后又毫不客气的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哇哦……尼玛疼啊!”

    感觉疼,就是没死,也不是在梦中。

    没死啊!

    果然是套路,就知道主角没有那么轻易死的。

    君悦没有多大的兴奋。老天爷是在跟他开玩笑吗?一直跟他玩死亡体验游戏。

    既然他人没死,也不是自己救了自己,那就是被人救了。

    既然他被人救了,那么跟着他“殉情”的连琋呢?

    君悦环顾了这房间一圈,太暗了什么也看不到。只好下床走到桌边,拿起房间内唯一的一盏煤油灯,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又绕回到床上,在床内侧找到了人。

    他们两人一直都躺在一起。

    紧闭的眼睛被长而密的睫毛覆盖,肤若凝脂,皓齿樱唇,这些形容女子的词用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一点也不违和。

    看来,是不用做亡命鸳鸯了。

九十一章 旱鸭子

    君悦将煤油灯放回到桌上,自己倒了杯水喝,望着无际的黑夜,感受着身子随整个房间摇晃,静静无声。

    冷水入喉,那触感,跟溺水一样。

    回忆起从悬崖上跳下来的那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前世。身体自由落体,风从下面往上吹,纯白的天空中,那里会一一展现这一辈子所认识的人。

    其实,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折磨人心灵的,是死前的恐惧。

    可他到底还是没死,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君悦自嘲一笑,心绪豁然明朗了很多。前世,他害怕死亡,可到底最后还是死了。白齐让他好好活着,他就好好活着,从不问为什么,只当是一个承诺。

    今世,又死了一回,反而觉得其实死也没那么可怕了。似乎那些曾经的心里的阴影和害怕,在跳入河中的那一刻,全都解脱了。

    既然老天爷两次都不让他死,他何不如赖活着,高高兴兴的活着,为自己活着。

    即便现在没有一个活着的理由,可她相信,那个理由总有一天会出现。

    人的一生,也许不会只爱一个人,没有了白齐,还有其他人,为何一定要守着旧人的记忆度日?

    白齐,我决定了,我要把你忘记了。

    君悦转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会心一笑。他当初将他拉下山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肯定不是殉情。

    “小屁孩。”

    没想到,这小屁孩胆子还蛮大的,竟然不怕死,屡次让他放手。

    房门有响动,君悦转头看去,走进来一人。

    房内昏暗,他看不清楚是谁,也不知是男是女。

    “哟,姑娘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是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君悦站起身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是个老奶***发花白,穿着粗布麻衣。

    君悦行了一礼,“小女子蓝芷夕,感谢老奶奶的救命之恩。”

    “哎,好了好了。”老奶奶拉着她的手坐下。“刚醒来,就不要乱动,我们粗陋之人不兴这套。你睡了两天两夜,可算是醒了。”

    “两天两夜?”君悦心惊。

    她竟睡了这么久。

    老奶奶笑说:“可不是嘛!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俩都灌了不少水,打了好久才打出来。你还好些,你弟弟伤得更重,喝了太多水,胸口又受了重伤,到现在也没醒呢!”

    君悦嘘嘘,她前世就是个旱鸭子,不小心掉到河里,被误认成跳河自杀中途又不想死了喊救命。

    重生到了这个二公子身上,还是个旱鸭子。

    老奶奶又说:“你手臂上的伤,我给你上了药,记得不要碰冷水。”

    君悦左掌习惯的抚上右臂的伤口。那一箭,是从远处射过来的,伤口平行,应该不是要杀他的黑衣人所为。

    “谢谢老奶奶。”君悦问道,“奶奶,我想问问你,这是哪儿?”

    “我家,船上。我跟我家老头子啊,一辈子都住在这船上,白天摆渡,晚上就在这船上休息。

    我们两个,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两口子也算过得去。

    如今这世道,有个儿子也得去打仗,一去就回不来。就算是个闺女,嫁过去也是守寡,还不如不遭那份罪。”

    乱世经年,男子凡十五岁以上五十五以下者,都得上战场。

    比起什么一门三忠烈一门三烈女,也的确无儿无女的好。人生三大悲,其一就有白发人送黑大人。活门守寡,也是活受罪。

    君悦又问:“奶奶,这是何地?”

    他们是顺着河水漂下的,肯定不是在恒阳了。

    如果还在恒阳,都已经两天过去了,皇家的人也早就找到他们了。

    “哈哈,姑娘可算是醒了。”

    这声音,是老男人的声音。君悦转头看去,是一个白发的老爷爷,面目慈祥,笑容和蔼。他端了粥进来,一时间,狭小的船舱里飘满了米香的味道。

    他来到桌边坐下,说:“这里啊,是金沙城。姑娘是哪里人?”

    金沙城?

    君悦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四国传回来的地形图。金沙城,应该是西蜀东北方位的一个城市,与北齐边境也就隔着两三天的路程。

    “蜀国。”

    君悦内心翻腾不已,怎么才睡了一觉,就跑到西蜀来了。

    是了,坞猽山的那条河自东向西,下游便是进入西蜀。

    他们是顺着水漂来的,这个季节,水流端急,水路要比陆路快很多。

    君悦含糊道:“我是陪着我家公子游山玩水的,本来也是雇了船。但谁知那竟是一条黑船,中途时船家将我们主仆二人的银钱都抢了,又打伤了我们,将我们二人扔下水,这才被两位好心的爷爷奶奶所救。”

    老百姓淳朴,君悦解释得合理,他们也就信了。

    老奶奶说:“那一带是边境,朝廷都不管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也实属正常。--来,快把粥喝了吧!我们渔家,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你可不要嫌弃。”

    说着,将粥递过来给她。

    君悦接过,感激道:“谢谢奶奶。我是下人,什么都可以吃,填饱就行。”

    战乱的年代,米本就是珍贵的东西,一般都是要上缴朝廷充做军粮的。普通老百姓买一斤米,都要肉疼很多天。他们一般吃的都是糟米,粗面。

    “对了,奶奶,我想求两位一件事。”

    老奶奶笑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家公子,他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还请爷爷奶奶替我保密。当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才将我卖入府中。可是丫头和小子的价钱相差太大了。

    我爹为了多得两斗米,让我扮成男孩子,成了公子的书童。如果我家公子知道我是女的,他一定会将我赶出去,还会找我爹娘赔钱,我爹娘实在没有钱了。”

    君悦说得声声切切,感人肺腑,末了还狠下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配合的流下两滴泪来。

    两位老人相看一眼,无奈的叹气摇头。

    老奶奶劝道:“好孩子,快别哭了,我们替你保密就是。快快喝粥吧!只是,我们家没孩子,你只能穿我老伴年轻时的衣服了。”

    君悦破涕为笑,“没关系,我什么都可以穿。小的时候家里穷,我和我姐只能轮流穿一条裤子呢!”

    蓝爸蓝妈嗤之以鼻,编,你再编,再编信不信我打死你。咱家就你一个独生女,你哪来的姐姐。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瞧瞧这世道,都把人折磨成怎么样了,哎!”

    君悦有点心虚,为了生存而撒了个小谎,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她真是不明白,一般皇室出现这种以龙代凤的戏码,都是女人为了博得君王的恩宠而施的伎俩。可是,她是个女娇娥这件事,不仅他娘知道,她爹也知道。

    姜离王又不是没有儿子,为啥子要让自己的女儿从小女扮男装?

    君悦吃过一碗粥,又垫了两个红薯,这才又爬回床上继续睡觉。她睡在外侧,连琋睡在里侧。

    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会不会嚷嚷着要对她负责?

    鉴于他的脾气,君悦觉得他还是永远都不要知道的好。要不然,他就是仁慈不杀她,恐怕皇后都不会放过她。

    “哼,小贱人,你竟然睡了我儿子,我剁了你。”

    君悦抖了一身恶寒,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九十二章 寻医

    君悦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吵闹声嚷嚷,杂乱,根本听不清吵什么,但就是吵,像一屋蚊子的吵。感觉……像个菜市场。

    但吆喝声特别的清晰,还有货郎的棒子声,鸡鸭狗猪的嘎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气和臭味,令人作呕。

    君悦起身,一旁的连琋还在熟睡,两眼紧闭,墨发四散,像一个安静的瓷娃娃。

    她打开窗户的一角,河风直面。岸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人挎着小篮子买菜,可不就是一个菜市。

    有身穿官服的士兵腰间佩刀巡逻,维持治安。边走还边一手左捞一个苹果右顺一根黄瓜,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咬得脆香,咧嘴着跟人打招呼。

    君悦小心翼翼的将窗户关上,计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姜离那边,她是不可能跑回去的。

    质子不经允许,是不可以随意离开的,否则会以逃犯论处,给姜离带来无妄之灾。

    可是,他们也不可能在西蜀呆着,万一哪天被发现,那就太危险了。

    可他们没有路引,别说一路回到恒阳,连城门都出不去。

    北齐那边,会不会将寻找的范围扩大到西蜀这边来?还是已经在河对面,给他们撒了纸钱?

    君悦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连琋的额头,体温正常。面色略显苍白,应该是在水里泡了太久,又不得进食所致。

    解开衣裳,露出他胸前黑色的伤口来。

    君悦面色一惊,连琋的胸口位置,有大片的青紫。应该是在和凶手搏斗的时候,被凶手的掌力和脚力所致,虽然没有伤口,但是内伤一定不轻。

    他一直没醒,也许并不是因为溺水所致,而是受了内伤。那对老夫妇没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所以以为他的伤并无大碍。

    不能让连琋一直这样睡下去了,他必须找个大夫,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君悦换了老爷爷的衣服,又做回了男装的打扮,故意将头发梳得乱一些,又从炉子里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遮住她清秀的面容。而后才走出了船舱。

    ---

    这条船,是普通的渔船。

    船身不大,两边想通。甲板上,老奶奶正在煮东西。

    与他们这条船紧挨的,还有其他的渔船。有人正在甲板上做早餐,有人正在洗衣服,有孩子的就在一边帮忙……总之,窝虽小,生活虽简朴,但也过得有模有样。

    老奶奶见她出来,忙笑说:“小姑娘起来了,昨晚睡得可还好?”

    君悦点头,“嗯,睡得很好,多谢奶奶照顾。对了,怎么没见到爷爷?”

    “他呀,上岸卖鱼去了。”

    君悦望向岸上人来人往的人群,果然在密密麻麻的人中,看到了正在卖鱼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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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家靠打鱼和摆渡为生,靠船栖身。

    “对了,老奶奶,我们身上原来的衣服呢?”

    老奶奶指了指里屋,“都替你们晾干了,就收在你们床头的柜子里。”

    君悦道了声谢谢,她的骑装不值什么钱,但是那件金丝软甲却是金贵,那可是用一颗夜明珠换来的。

    他之所以伤得不重,也是因为有这件金丝软甲护身。不然在悬崖边上挨了那么多的踢打,早就挂了。

    “只是,”老奶奶又说,“因为我们也没什么钱,买不起米粮,我老伴见你们的外衣挺漂亮的,就拿去当了,换了点钱。”

    “什么?”君悦大吃一惊,“你们拿衣服去当了?”

    老奶奶见她如此反应,以为是生气了。

    于是也没好气道:“我说姑娘,我们两老可没钱给你们买米,只能当了你们的衣服。我们也不是贪图你的钱财,当来的钱可都花在你们身上。再说,你那件金黄闪闪的衣服还在,我们见它金贵也不敢当。”

    难怪她昨晚能吃到米粥。

    她还在奇怪一个普通百姓怎么有钱买到那么精细的米,原来是当了她的衣服。

    她倒不是生气老奶奶将她的衣服当了,她只是害怕因为那件衣服引来的麻烦。

    那是北齐的骑装,是北齐的款式。只要被有心人看到,就会觉察出其中的不妥来。

    为了以防万一,这里不能再久待了,必须让连琋马上醒过来,然后转移。

    “老奶奶别误会,我只是惊讶这衣服还能当了换钱的。--对了,奶奶,我去城中走走,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公子的家人。我家公子,就先劳烦你照顾了。”

    老奶奶这才松下脸来,“哦,那你快去吧!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富贵人家真是会过日子,她那身衣服,拿去当了都可以够他们两老吃好几个月了。

    君悦也不再说什么,跳上岸板,榻上台阶,向城中走去。

    她现在急需一个大夫。

    ---

    金沙城是一个大城市,人很多,吃喝玩乐遍布各处。瓷器,字画,小吃,胭脂,布匹,商品琳琅满目。还有的商店卖的是胡人的东西,弯刀,兽皮,精致的地毯等等。

    这里是边境的一座城市,鱼龙混杂。各国的人都有,穿上一样的衣服,谁知道你是哪国的,反正说的话能听懂就行。

    一早上还没吃过东西,君悦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跟主人抗议。

    闻着空气中散发的食物香气,君悦摸了摸不断蠕动的肚子,又摸了摸空空的腰间。

    哎,没钱啊!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要是没钱,鬼都看不起你。

    没办法,先干起老本行了。

    嗯,这也不算是老本行,这只是一项生存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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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悦定好了目标,那是一个枯瘦的公子哥。身材瘦小,面色苍白,两眼深黑,一身华服玉带,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眼睛在女人身上转来转去,一看就知道是经常留恋花丛的哪家富公子。

    “今天算你走远,姑奶奶替你积德行善。”

    君悦低头走过去,与他擦肩而过,尽量不触碰到他,不引起他的注意。等距离他有二十来步的距离时,手里已经多了个青色的荷包。

    她颠了颠手中的荷包,挺重的,份量不小,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电视里面演的什么小偷要偷东西都是先撞人,然后再偷。

    切,都是骗小孩的,撞了人再偷,很容易就被发现。所以才会有失主追着小偷跑,然后冒出个英雄的桥段。

    像她这样偷得无声无息,等那人意识过来时,她早就不知在哪了。

    前面又走来一个珠圆玉润,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身上的脂粉气,君悦离得老远都能闻得到,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她毫不客气的,将她昨晚上从男客身上赚来的银子收为己有。

    有了钱,君悦买了个荷包换上,那两个旧的钱包,则被她扔到了肉摊下面去了。

    买了两个包子垫了肚子,君悦才向城中的药铺走去。

    路上遇到行人,她还不忘打听:“这位大哥,兴业客栈怎么走?”

    那路人给她指了路,说离这不远。

    君悦道了谢,继续往药铺走去。

    在现代,医院是个人满为患之地。到了古代,也是一样。偌大的一个药堂,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堂上是坐诊的大夫,大概有四五个,头顶上还悬了牌子。骨科,妇科,小儿科……前面还排了长长的队伍。

    左边是放药的柜子,前面还有小学徒正在配药量药包药;右边是一个个的炉子,炉子上放有药罐,也有人正在煎药。

    君悦可没有时间排队,直接让店里的小童找来了专治内伤的大夫,让他直接出外诊。

    一开始,大夫义正凛然的教训君悦要遵守药铺的规定,先来后到,好好排队。

    可当君悦拿了两个银锭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的时候,那大夫直接说:“小公子稍等一会,我马上取了药箱随公子前去。”

    那取药箱的速度,君悦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已经到了门口。

    君悦直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古今,这话到哪都受用。

九十三章 耍大牌

    君悦带着大夫回到船上的时候,老奶奶已经煮好了粥,老爷爷已经卖完鱼回来了。两人见到她带回来的大夫时,皆是一怔。

    他们也没钱给她们两人请大夫,可是这小姑娘一出去就领了大夫回来,那一会的诊费是谁出啊?

    君悦似乎看出了两人的心思,于是说:“两位老人请放心,我不会麻烦你们的。”

    而后领了大夫走进舱内。

    船舱里,老奶奶已经将窗户打开,将舱外的阳光放进来,照亮了里面的一景一物。

    大夫将药箱放在床头的箱笼上,伸手搭过连琋的手腕探脉,过了一会,而后松开,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才解开他的衣裳查看他的伤口。

    君悦不懂医术,也不知道大夫经过这一系列望闻问切都切出了什么东西?

    但她关心的不是过程,她关心的是结果。

    “大夫,我家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大夫看完伤口后,给他盖上了棉被,这才略显凝重道:“他的伤很重,五脏六腑都被震伤。如果再晚一天,恐怕我也是回力无天啊!”

    身后的两老夫妇一惊,对视一眼。他们没想过这么严重。

    他们还以为这男孩不过是撞伤,伤得还没有这女娃的重呢!

    君悦急问:“那他这伤要痊愈,需要多久?”

    “少说也需要一个月。他现在得吃药,安心静养。一个月之内最好不要有大动作,否则会留下心悸或者哮喘等后遗症。”

    君悦皱眉,一个月,时间太长了。

    他们两个,一个是姜离的二公子,一个是北齐的皇子,在西蜀境内呆一个月,万一被发现了,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需要开什么药,吃什么补品,麻烦大夫列个清单,一会我跟大夫回去抓药。银钱方面,大夫不用担心。”

    “好好,小公子爽快。一会我先给他施针,疏经散瘀,再配以药疗,他很快就能恢复。”大夫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这一趟出来,收获真是太丰富了。

    君悦跟随大夫回到药堂,抓了药,又买了些补品,回到船舱后,开始煎药,灌了连琋喝下去,如此就到了晚上。

    ---

    半夜,河风更冷了。

    河岸边有几盏红色的风灯,挂在船头,照亮了每一艘船上的景物。岸上,白日里关门的青楼,晚上甚是热闹。女子的笑声晏晏,男人的声音猥琐而急切。

    君悦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热闹的夜市,听着远远飘来的丝竹声和歌声,想起了前世的夜晚。

    现代的夜晚,比这更加的喧嚣,更加的丰富多彩。

    她与白齐在一起后,被迫跟他学习本领。她其实不想学的,可是她必须逼着自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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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齐是杀手,他有太多的仇家,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拳击,箭术,剑术,针灸,打枪,用毒,物理,化学……总之,一个杀手会的东西,他都要教。

    可惜她学的时间有点短,每样都是懂了点皮毛而已,杂而不精。不然再学个三五年,没准她还真能与他齐肩呢!

    她杀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是她在被组织追捕的时候杀的。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完全被吓住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如今,她也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君悦自嘲一笑,说好了要忘记前尘的,怎么又想起来了呢!

    她以后会好好的活着,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吃这个时代的美食,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逍遥一生。

    “嗯,悦哥哥。”

    君悦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听到连琋的声音,以为他是醒了,忙走过去一看。

    却见连琋还是双目紧闭,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才知他不过是说了胡话而已。

    悦哥哥。

    呵呵,这个称呼,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听起来也不错。

    君悦爬上床,像昨晚那样,与他同床共枕,他睡在里侧,她睡在外侧。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以及啪啪水声,感受着船身像摇篮一样的摇晃,渐渐进去了梦乡。

    ---

    次日,君悦早早就起来,准备了药炉熬药,顺便熬了一碗米粥。那大夫说连琋今天可能会醒过来。

    君悦端药进舱内的时候,连琋果然是醒了,正睁着迷茫的一双桃花琉璃目看他。

    “你醒了。”君悦高兴的走过去。

    桃花琉璃目眨了又眨,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

    君悦会意,倒了杯水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让他挨着她的肩膀,喂了他水。

    他已经几天没有喝过水了,喝得有点急,一杯见底之后,哑声道:“还要。”

    “好。”君悦又给他倒了一杯。

    两杯水过后,连琋总算恢复了些气力。转头看了一眼所处的环境,十分的简陋,空气中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他不悦的皱眉。

    门帘一掀,老奶奶走了进来。见连琋已醒,一双眼睛干净单纯,白皙的小脸光滑可爱,慈爱笑道:“这男娃真是漂亮。”

    连琋本能的往君悦怀里缩了缩,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面前陌生的人。

    君悦拍了拍他的后背,解释道:“这是救了我们的老奶奶,她人很好。”

    老奶奶将粥端了过来,递给君悦。“你醒了可是太好了,她一直照顾你很是辛苦。快把这粥喝了吧!”

    君悦道了声谢谢,老奶奶回了声不用谢,然后,就转身出去了,大概是出去洗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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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里?”连琋问道。

    因为几天的不进水,嗓子干哑,声音像鸭子一样。

    君悦搅动着碗里的小米粥,说:“我们顺着河流漂下来,被一对老夫妇所救,如今咱们在金沙城,在西蜀。”

    “西蜀?”连琋的神情,就跟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在西蜀时的反应一样,十分震惊。

    “没错,你已经昏迷了四天了。”君悦将手中的粥碗递过去,“快把这粥喝了,然后喝药。你得尽快养好身体,这个地方,咱们不能久呆。”

    “我要现在就走。”

    君悦一愣,眉头轻蹙。“你刚醒来,哪有力气走。放心,咱们一时应该还不会被发现。”

    “我不是为这个。”连琋的语气很是强硬,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现在就要走。”

    君悦丈二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他指了指这个房间,很是嫌弃。“这地方太暗,外面太吵,味道也难闻。而且你看我穿的,这是什么呀,又丑又难受。我不要呆在这里。”

    君悦好笑看他,“都落难到这步田地了,你就别那么多讲究了。”

    “我不管,我就要走。”

    君悦无语了,这不是明显的任性耍大牌嘛!

    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仅脾气大,毛病还真多。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他还嫌弃这抱怨那的。这地方再不好,也是人家住了一辈子的家,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你这是公子病,得治。”君悦给他写了医嘱。

    “我不管,要治也不要在这里治,太臭了。你,赶紧带我离开。”少爷命令道。

    君悦真想转身立马走人。丫的你哪个山头的,敢命令老娘。

    不过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暂时忍下。

    君悦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生气,耐心给他分析了当下的形势:“连琋,现在是白天,外面太危险,咱们不能随意出去。而且你刚醒来,哪有力气走路。”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走。你不带我出去,我就自己走。”说着,还真的掀开棉被就要下床。

    君悦对着舱顶翻了个大白眼,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难伺候。

九十四章 你背我

    脚刚着地,连琋便摁着胸口闷哼一声,却又倔强的牙齿紧咬嘴唇,面色苍白。额头浸出了层薄汗,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说你……”君悦吓了一跳,忙将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办法,妥协吧!“好了,我答应你,喝完这碗粥,咱们就离开这,好不好?”

    小屁孩这才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笑脸。

    君悦叹了口气,哎,看在他这么漂亮温柔的笑脸上,就原谅了他吧!这小屁孩能有个笑脸,已经是给她很大的面子了。

    “好吧,先喝粥吧!”

    连琋喝了一口,又皱眉。“太淡了,我不要吃。”

    君悦真想吼一句:老娘都还没吃呢,你还嫌这嫌那的。

    但对上他天真可爱,可怜兮兮的桃花眼时,她的心又软了。哎,骂不出口啊!

    “大夫说你刚醒来,最好喝清粥,利于消化。一会上了岸,我再给你买好吃的。”

    连琋还是摇头,一脸的嫌弃。

    君悦想起来了,这家伙喜欢吃甜的。

    可是,这船上也没有糖蜂蜜之类的东西啊!“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如果不把这粥喝了,呆会哪有力气走路?”

    连琋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乖乖的将粥喝了。喝完之后还苦吧了一张脸,拿着君悦的衣裳擦了嘴巴,又用清水漱口。

    君悦突然忆起,她和他一起前往栗水城的时候,他母亲整天嫌弃这嫌弃那的,会不会原本就是这小屁孩的意思?

    喝完了粥,君悦又让他喝药。

    只是哄他吃药比哄他喝粥还要辛苦,药是苦的,怎么劝他都不吃。最后人急了,又闹着要下床离开这里,死活不喝那黑乎乎的苦药。

    君悦最后无奈,只好作罢。

    等上了岸,安顿好之后再去买点蜜饯吧!

    这孩子,太难养了。

    ---

    连琋很是嫌弃他的一身衣服,不仅丑,穿得难受,而且还有股怪味,想要穿回自己的衣服。

    “不行。”

    这次君悦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答应的。“咱们的衣裳都是北齐的款式,走在大街上太扎眼了。”

    “可是这衣裳真的是好丑,扎得我难受。”

    君悦板了脸,拔高了语声。“我给你两条路。一是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衣服,回来换上才能出去。二是你穿着这身出去,我们到城中去买。”

    对上她的不容拒绝,连琋不情不愿的选择了后一种。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他一刻都不想多呆。

    君悦想了想,从箱笼里拿出那件金丝软甲,递给他。“把这个穿上。”

    “哇,原来你带了这个啊!”连琋瞅着眼前金光闪闪的软甲,清澈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回惊讶之色。

    他是皇子,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宝贝,自然知道君悦手里的是什么。

    “是啊,要不是它,我不是被你拉下悬崖而死,也会被踢死了。”

    君悦故意转身收拾东西,不看连琋换衣裳。

    连琋反驳道:“我那是救你,不然你现在就是个无头鬼了。”

    “你说的也对。要不是有这对夫妇相救,咱俩都成水鬼了。”

    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君悦想了想,从荷包中抽出了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好歹他们也救了他们俩的性命,就当做是报酬吧!

    “我好了,快走吧!”连琋走下床来。

    “嗯。”君悦拿了包袱,自然的拉过他的手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连琋疑惑,“怎么了?”

    君悦弯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而后跑到墙上拿了个斗笠来,戴在他的头上。“你这张脸太俊了,很容易被人记住,委屈一会啊!”

    见连琋要摘下它,君悦威胁道:“听话,不然不带你出去。”

    小家伙为了早点摆脱这个地方,只好忍耐着带了这个又丑又重的怪东西。

    ---

    出了船舱,老奶奶正在岸上洗衣服。旁边还有很多一起洗的妇人,说说笑笑。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将平静的的河面照得闪亮,波光粼粼。河岸上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一棵杨柳,柳条垂至河水中,正随着晨风微微摇动,如少女曼妙的舞姿。

    连琋一出船舱,就用手捂住了嘴巴鼻子。

    外面比船舱里更臭。

    湿漉漉的地面,混杂着泥土和垃圾,泥泞不堪。鱼鳞,烂菜,猪毛等等扔了一地,家狗正在拱着垃圾找食,苍蝇嗡嗡乱飞,地板上泼了一大片的猪血水……

    相对于岸上,这甲板上已经算是干净太多了。

    “走吧!”君悦说道。率先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才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

    她疑惑的回头,看到连琋站在原地,盯着脏乱的地面,不肯挪动一步。两只小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鼻子,秀气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形。

    “小祖宗,又怎么了?”

    连琋抬头,从手掌后面闷闷吐出一个字:“脏。”

    “这里是菜市,当然脏啊!快走。”

    连琋捣鼓似的摇头,不仅不走,脚步还往后退。

    “你到底怎么了?”刚才不是一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的着急样吗?怎么这会又不走了?

    见连琋又是捂着嘴巴又是看着地面的,君悦总算看明白了。原来是嫌弃这地面脏啊!“就这么一小段,上了台阶,上面就不脏了。”

    “唔。”连琋还是摇头。

    君悦耐心道:“你走过去,脏的是鞋,不是你的脚。等到了上面,咱们就去买新鞋子,好不好?”

    “唔。”连琋还是摇头,瞪着乌黑的眼睛看她。

    他眼睛干净,的确与这地面的脏乱格格不入。

    君悦无语了,“那现在怎么办啊?要不然你继续呆在这里?”

    “你背我。”傲娇的声音传来。

    “啊?”君悦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三秒。

    等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你说让我背你?我没听错吧,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背?你看看我这身板,背得动你吗?”

    “嗯。”连琋吐了一个鼻音,点了点头。“你比我高,年纪比我大,比我有力气,你要背我过去。”

    “……”君悦火气顿时蹭蹭往头顶上冒。

    比你高比你大就要背你,这什么逻辑啊?

    老娘还是女的呢!哪有女的背男的道理。

    “哼,你爱走不走,怕脏你就一直呆在这。”君悦扔了这么一句话,转身上了岸,留下身后连琋站在原地,打死也不往前。

    上了岸,要向上走一段台阶,才能到平地上。君悦头也不回的上了台阶,后面果真没有脚步跟来。

    到了平地上,君悦没有走远,而是在一高处往下看去。连琋果然还是站在那里,脚步都不肯挪动一下,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鼻子,正在一角落里干呕。

    有那么脏吗?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恐怕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底层的平民生活吧!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体验一番。

    君悦转身准备离开,却忽而看到两个穿着官兵盔甲的人迎面而来。

    她记得,这是负责巡逻这一带的官兵。他们对这一带非常的熟悉,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们很快就会看出来。

    连琋那张脸太容易被人记住了,不能让官兵发现他。

    君悦立时转身跑下台阶,回到连琋面前,蹲下身子,急道:“快上来,低头。”

    连琋看了岸上的官兵一眼,张开四肢就伏在了她的背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君悦一个用力,就站了起来,迈步上岸,踏上台阶,正好与迎面下来的官兵擦肩而过。

九十五章 兴业客栈

    此时正是早上,菜市人来人往,做买卖做生意,鸡毛空中飞舞,垃圾堆积如山,苍蝇群魔乱舞,臭气冲天。有人已经买了菜,跟正在去买菜的人打招呼。

    上了十来级的台阶,就到平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远离了菜市。

    地面不再是泥泞肮脏,青石板铺就干干净净。

    “哎,下来吧,这里干净了。”君悦对身后的人道。

    连琋贴在她的背上,脸埋进她的颈窝处,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就像迷香一样,让人迷离。

    “我不要。”他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嘿。小兔崽子,你骗姑爷爷我是吧!”君悦变了脸,抖了抖后背。“给我下来。”

    “不下。”连琋撒气道,“我现在觉得全身无力,身体发软,两眼昏花。我的病还没好,我不下。”

    “刚才让你喝药你不喝,现在知道身体发软脑袋发昏了。我告诉你,我这一早连口水都没喝,也是身体发软全身无力饥肠辘辘。你要是不下来,我不保证我一会栽跟头。”

    “反正我就不下。”连琋攀着她脖子的手箍得更紧。

    君悦恼了,“你下不下来?不下来我放手了。”

    连琋两条悬空的腿勾住她的腰,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坚决道:“不下。”

    “我去。”君悦提高了分贝,松了手,“你给我下来。”

    可惜,就是松了手,背后的八爪鱼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掉都不掉下来半分。

    “不下。”连琋挂在她背上,就是不掉。

    君悦无奈,“我上辈子好像也没欠你吧,怎么就被你给吃定了呢!”

    他们上辈子认都不认识,更不可能欠了对方什么。

    没办法,她只好背着他往城中走去。

    ---

    晨露未干,朝阳倾泻。

    清晨的街市,很冷清,没什么人。路边卖早餐的,挑水的,寥寥无几。除了几家酒楼买吃食的之外,其他的店门都还关着。

    君悦边走,边看着街市两旁的客栈,寻找目标。

    背后传来连琋的声音:“君悦,你真像我二哥,二哥以前也这么背过我。”

    “就你这大爷做派,也就你皇兄忍得了你。不过看来,你和你皇兄的感情,一定很好。”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连琋点点头,“二哥是所有人中,对我最好的一个。二嫂还经常笑话,说二哥对我比对她都好。可惜,他不在了,走得那么突然,连个告别都没有。我还记得,他跟我说要在这次狩猎,设一头老虎给我呢!”

    君悦不语,那夜权懿进宫刺杀,然后躲在了她的被窝下,偷了她的令牌,堂而皇之的逃之夭夭。

    她间接的成了帮凶。

    可她没有内疚之感,以当时的情况也是常情,她与二皇子不识,与权懿不识。

    这乱世中无辜的人不知凡几,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谁死谁活,没人能决定,谁也不是罪人。

    君悦能感受到他的伤心,他现在的语气就像连城一样,满是悲伤。微弱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像羽毛刮过似的温柔。

    “你四哥也很好啊!而且你们长得很像,应该多接触多交流。你们也是亲兄弟。”

    连琋蹭了蹭脸,“四哥这人,都不怎么跟我们说话。”

    “你不也一样。你四哥说,你这人只会跟在意的人说话,其他人理都不理。”

    “不在意的人,干嘛要跟他废话啊!”他说的理所当然。

    “……”君悦无语,这就是傲娇吗?还是高冷?

    不过听着,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

    要这么说来,他肯跟她说这么多,就是当她是在意的人了。可是看看她这被奴役的命运,到底是在意好呢,还是不在意好呢?

    “这么说来,我能得你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在意,还是我的荣幸了?”

    “那当然,不然我干嘛要救你。”

    “……”现在是谁救谁啊!

    君悦忽然停下脚步,不解道,“你之前不是叫我悦哥哥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指名道姓了?”

    背后传来理直气壮的声音,“你做白日梦呢,我怎么可能会叫你哥哥。”

    “嘿,你怎么死不认账呢?不叫悦哥哥也行,不然就叫君哥哥。”

    “君悦。”

    “君大哥。”

    “君悦。”

    “悦大哥。”

    “再啰嗦我就叫你姓君的。”

    “那还是叫君悦吧!”

    走着走着,君悦终于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着眼前的大楼,一共三层。四方的轮廓,土砌的墙面,外面唰了一层白色的石灰。粗壮的顶梁,木质的窗格,楼顶是普通的青石瓦,很像是西北的土屋。一楼挂了两个红色的灯笼,左右各一个。

    门口大敞,但却无人进出,房门上挂了个木质的牌匾,用红漆写了四个字:兴业客栈。

    “就这家吧!看着还不错。我可没力气背着你再继续找了。”

    她要不是比他大两岁,身量高些,平时又锻炼,哪里能背着他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钟。一会嫌弃这个客栈规模太小,一会嫌弃那个太吵。

    “先进去看看再说。”背后传来声音。

    君悦迈步走了进去,楼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打扫。柜台后有个三十多岁、身态富贵、穿着亚麻色四喜如意圆领褂子的中年人正在打算盘,“噼啪噼啪”的声音十分快速又清脆。

    店小二见一大早就有客人来,忙堆笑过来招呼。却在看到两人的装扮时,笑脸又垮了下来,闷闷道:“问路的吧!”

    君悦笑了笑,放下身后的连琋。

    “伙计,一间上房。”

    小二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身上穿的还没有他好呢!虽然模样生的是不错,可是也不能当钱使啊!

    再看他一旁带着斗笠的小男孩,连样貌都看不清楚。“我说,你想住上房,你住得起吗?”

    君悦不理他,直接走向柜台,将一个银锭子放在桌上,对正在算账的掌柜道:“一间上房,住一个月。”

    掌柜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一双犀利的眼睛扫向她时,银锭子已经扫进袖中,口中却道:“小公子,这点银子,上房的话只能住两天。小公子想住一个月,还得拿更多的银子来。”

    此人高额鼻挺,轮廓分明,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是个精明的主。

    君悦道:“那就先住两天吧!余下的,我会按时交。”

    “好。在这登记一下。”

    君悦拿过笔,在老板指定的地方,签下了名字:jūnyuè。抬头看了掌柜一眼,意料的看到了他快速收起的震惊神情。

    君悦微微一笑,“劳烦掌柜一会送热水上去,我们要沐浴。另外,准备一些饭食,易消化的,送到我们房里。”

    掌柜仍旧一副轻蔑的表情,语气不改。“好,小公子稍等一会。阿三,领两位去梅字号房。”

    “是。两位请随我来。”

    名叫阿三的人一转了态度,恭恭敬敬的将客人带到了三楼。

    兴业客栈的一楼是吃饭的大堂,二楼是普通客房。三楼是上房,只有四间,梅兰竹菊。

    后院分两部分,一边是大通铺,几十个人住在同一间房里。一边是厨房,烧饭做菜用的。中间切了一道半人高的矮墙。

    小二将梅字号房打开,领了他们进去。“两位,这就是我们客栈的上房。房间宽敞,干净,不吵闹。从这里看下去,还能看到美丽的街景。”

    他走到门后面,指着墙上的绳子。“两位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拉这里对应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挂了铃铛,我们会听得到。”

    墙上挂了很多的绳子,绳子的下端系了木牌。木牌上刻了字:沐浴,膳食,茶水,笔墨等等。

    君悦走过去一看,满意的点头。“有劳了。”

    小二躬腰笑道:“应该的,那两位先好好休息,小的就先下去了。”说罢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君悦转头看去,连琋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的憔悴了。她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发烧。

    “你先休息一会,我下去给你熬药。一会小二给你送来膳食,你自个先吃。”

    “我不要吃苦药。”连琋仍然抗议。

    “知道了,祖宗。”

    连琋难得的,露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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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16/ 第一时间欣赏凰君最新章节! 作者:罗弘笙所写的《凰君》为转载作品,凰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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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君介绍:
穿越来的君悦运气不太好,被当作人质困在别人屋檐下。
一天,追求她的人问她:“你想要这天下吗?我打来给你?”君悦嗤之以鼻:“不能吃不能喝的,还得担心别人来抢地盘,要来干嘛?”
她老爹问她:“孩子,你想要这天下吗,想要自己去打。”君悦赶紧摇头:“太累,而且容易死死翘翘。”
后来,再没有人问她要不要天下了,君悦仰天长啸:“老子要这天下。”凰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凰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凰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