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 香皂
昨天,不知道风神和龙王闹了什么别扭,风神刮了一天一夜的大风,直刮得一旁的龙王哆嗦发抖。最后在龙王的再三哀求下,风神才罢了手。
风神一罢手,龙王立马翻脸报复。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伸长了脖子,大水一喷,喷得风神淋了个落汤鸡。
于是,终于在五更时分,天空中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来。
桂花取了张垫子,坐在大殿的大门前,拿着棒槌捣鼓手里的玉兰花。
哗啦啦的雨水顺着屋檐直直垂到地面,溅起水珠滴滴。低洼的地方,已经积了深深的雨水,雨滴打在上面,印出了圈圈点点的涟漪。
手里的花捣得烂了,桂花用一张麻布将它包起来,然后用力挤压。不一会,就有透明的汁液从麻布的缝隙中流出来。
将挤出来的汁液放进一个罐子里,罐子里已经积了不少。
“哎呀妈呀,可累死我了。”
桂花揉了揉自己的手,活动了一会,又重新抓了一把花瓣,再捣鼓,再挤,又捣鼓又挤,如此循环往复。
“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为何要用的是棒槌呢?”
捣得手都麻了。
直到最后一滴汁液流尽,桂花伸展了老腰,拿起盛有汁液的罐子便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他家主子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难怪小篮子最近经常跟我抱怨,说御膳房少了很多的油和牛奶,原来是被公子拿回来了。”桂花放下罐子,问道,“公子啊,你这是要搞哪样啊?”
桂花是越来越看不懂他家主子了,总感觉他家主子跟他们就不是一类人。
“搞……”君悦回过头来,欲要解释,可话到喉头想想还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都捣烂了吗?”
“呐,这呢!”桂花指了指桌上的罐子。
罐子里,是他刚才捣烂的玉兰花花汁。
整整两个箩筐啊,他的手都快废了,最后挤出来的汁也就这么一点。
君悦看了看,点头表示很满意。“辛苦你啦!东西做出来了,第一个送你。”
桂花撇撇嘴,他对主子捣鼓的东西并不怎么看好。
不过主子说会第一个送给他,他还是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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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朝代,人们是没有什么洗浴用具的。
君悦来这也有几个月,将皇宫上上下下转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澡豆皂荚之类的东西,更别提什么洗发露沐浴露。这的人洗澡,用的都是花瓣,清水。除此外,啥都没有。
芳华苑这“破”地方,鸟都不想进来,更别奢望那讨厌他的皇后给他送点什么花瓣过来。
所以,君悦这半年来,洗澡洗头都是清水。不往身上擦点什么东西,老觉得自己洗不干净。
没有东西就创造东西。而他要创造的,就是最简易的--香皂。
所需要的原料:油、氢氧化钠、水、牛奶、蜂蜜、花汁。
前三种是必须,后三种可随意搭配。
需要的工具:容器、筷子、模具。
首先,将水加入氢氧化钠中,用筷子搅拌,一直搅拌到水变得透明为止。
其次,将油、牛奶、蜂蜜、花汁,循循加入液体中,一边搅拌一边放进去。待放进去完之后,剩下的就是搅拌,不停不停不停的搅拌。
再次,等容器中的东西搅拌得逐渐形成了粘稠,就可以倒入一小格一小格的模具中。
最后,就是等了,等它凝固了就大功告成了。
捣鼓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君悦拿着模具走出厨房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才还是倾盆大雨,现在已经是晴空万里。被洗刷过的天空,像一面镜子似的明亮、干净。
君悦将模具放在殿内阴凉之处,问正领了午饭回来的桂花:“可听到了鼓声?”
桂花摇头,“没有。公子,你说齐帝会不会诓我们?”
“他是皇帝,不可能言而无信。否则,威严何在?”
也许,是因为刚才下雨,耽搁了吧!
桂花将膳食拿出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米饭,青菜萝卜,馒头,一片肥肉都没有。御膳房的人是拿他们当和尚在养。
他狗鼻子的在屋里嗅了嗅,兴奋道:“什么东西啊,这么香?莫不是刚才公子做的东西。”
自己的成果被人夸奖,君悦十分高兴。“香吧!等它凝固了送你一块,让你全身都香。”
“多谢公子。”桂花递给他筷子,“这萝卜青菜吃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反倒觉得非常的朴实又简单。”
君悦不语,知道桂花是在安慰他,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白天不吃,晚上照样可以吃。只不过,不怎么光明正大而已。
“对了,公子。”桂花道:
“刚才汐扶宫的小太监来咱们芳华苑,说公子您忘了答应别人的承诺。公子,你承诺别人什么事情啦?”
君悦也是一脸茫然,“没有啊!”
他拿了筷子,准备吃饭。却在看到那白面馒头的时候,脑袋一个激灵。“汐扶宫?哦,我想起来了。”
昨天在斗兽场,那小太监说连琋今天早上想吃蛋羹来着。
可是昨晚,他回来之后就忘了这事。再加上与房氐聊得很晚,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现在是白天,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御膳房,只能等到晚上再去了。
一会先去跟他道个歉吧!毕竟,是他食言在先。
桂花看了看他身后的模具,疑惑的问道:“公子,那东西是怎么做的啊?”
“说了你也不懂。”君悦埋头吃饭。
桂花皱眉,“公子不说,奴才怎么会懂呢?”
“真想听?”君悦抬起头来。
见桂花捣鼓的点头,君悦咳了一声,认真的解释道:
“这个东西叫香皂,沐浴的时候擦在身上,香喷喷的。它会产生泡沫,能将你身体的每个角落每个毛孔所有污垢洗得干干净净。
首先,就是要提取氢氧化钠,这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在生石灰里加入水,水与生石灰反应生成氢氧化钙。但这不是我们需要的,我们需要的是氢氧化钠。所以,得在氢氧化钙溶液中加入碱。
知道什么是碱吗?就是小苏打,就是用来做馒头的东西。
碱与氢氧化钙水解之后,氢氧化钙就会沉淀。上层的液体就分解出来,含有氢离子和钠离子,也就是我所需要的氢氧化钠。
uand?”
“啪!”桂花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嘴巴忘了合上。
君悦斜了眼睛看他,“还要听吗?”
“唔唔唔。”桂花捣鼓的摇头,眼睛发直。
他家公子都在说的什么鬼啊?
什么亲啊,家,贱啊的,什么安的吐的?
这是哪国的语言?还是哪个地方的方言?
君悦重新吃饭,说:“我说的比较专业,其实很简单,改天我教你。”
桂花可不想沾染这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他在想,他家公子的脑子肯定病得不轻,看来得去跟仲御医拿点药吃吃,这补品也得加点量才行。
午时正,皇宫庆辉门方向终于响起了强而有力鼓声,“咚咚咚”的令人振奋。三军齐呐,洪亮壮阔的喊声和号角声直冲上空。
君悦提了半天的小心脏,总算是落了地。
鼓声响,代表宋江所带的援兵终于出发了。
六十七章 嫁你妹
君悦到汐扶宫的时候,汐扶宫宫门紧闭,朱红色的大门将里面的场景关得严严实实的。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
君悦敲了两声朱门上的铜环,有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他以为是有人来开门的,于是说道:“五皇子,我是君悦,我昨晚忘记了,实在抱歉。我答应你,明早一定给你做蛋羹。”
门内的脚步声停驻在门之后,然门却没有开。
君悦又道:“你看,我都亲自来给你道歉了,你大人有大量,开开门好不好啊?”
门还是没有动静,也没有声音。
君悦疑惑,难不成是生气了?
“五皇子,你这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一定不会同我生气的是不是。我答应你,作为补偿,明早给你做双份的如何?”
门内终于有声音传来,但却不是连琋的,而是他那个衷心的小太监的。“我家殿下说了,他现在不想见你,你以后也不要来了。”
“……”君悦一愣,这小屁孩,真生气了。
至于吗?不就一碗蛋羹吗?
他昨天刚经历了一场殊死较量,累得跟狗似的,手臂还疼着呢!他都没跟人发脾气,这小屁孩发什么脾气啊!
但到底是自己食言在先,于是只好耐心道:
“你跟你家主子说,我食言是我不对,我跟他道歉。我现在正在做一个东西,等做出来了,我送他一份做礼物。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君悦说完,真的转身就走了。
汐扶宫里,小尤子在君悦说走了之后,等了很久,也没再等来君悦的声音,茫然的转头看了廊下他家殿下一眼。
见他家殿下示意他去开门,小尤子忙拉开门闩开门。
外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小尤子跑回廊下,指了指身后的门,对着他家殿下结巴道:“殿下,他,他走了。”
“哼。”连琋白皙的小脸染了一层寒霜。清澈纯净的桃花琉璃目中星茫如一颗流星,砰的一声陨落,光芒瞬间消失。
他不发一语的转身走进殿内,身后的背影拉得很长。
小尤子呼哀,他家殿下这是真的生气了。
他家殿下一生气,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个质子也真是,还真的说走就走啊!
也不知道假装一下,哄哄他家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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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离开了汐扶宫,越走越不自在,越想越不对劲。
连琋一个男的,坐在房里生闷气。他呢,在外面又是道歉又是哄的。
这原本也没错,可这位置是不是颠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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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整得跟老公做错事,媳妇不让进房门,老公在门外求饶似的。
就算求饶,不是应该他在门里面,连琋在门外道歉的吗?
现在是整得媳妇趁老公不在偷情,被突击回来的老公发现,老公把媳妇赶出家门,媳妇在门外求饶似的。
哎呀,这关系,怎的一个乱字了得。
君悦边走边想,因为走神,并未注意迎上来的人。等他注意到时,已经晚了,想找地方绕道都不行。
没办法,兵来将挡了。
君悦上前,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岑皇后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生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红色的百花拽地宫装令她神采奕奕,面色红润。飞天髻上的凤冠让她更加的雍容华贵,凤飞九天。
她身旁跟着齐晴,还是一身青衣,温婉动人,乖巧懂事。
岑皇后看了看他身后的方向,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明知故问:“二公子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今早下了雨,屋里闷,便出来走动走动。”君悦编着瞎话。
他总不能说是看她儿子去了。
他敢保证,他要真这么说了,她一定会气得晕过去。
岑皇后冷声道:“出来走走也好,你到宫中这么久,本宫事务繁忙,也没来得及带你四处逛逛。齐皇宫想必比姜离王宫要大很多,二公子可别乱走,迷了路被禁军当成刺客,可就造成误会了。”
她把“乱走”二字,咬得极重。
君悦心里一阵讽笑,面上无波。“臣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岑皇后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陷进肉里,怒目而瞪。
她要不是听宫里的人禀报说他去找她儿子,她才不会急急跑出来跟他搞什么“偶遇”。
这臭小子,真真是狡猾,以为编了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去吗?也不看看这后宫是谁的地盘。
等着吧!围猎的日子就要到了,且让你再蹦跶几天。
“既然如此,本宫还要去看五皇子,就不陪二公子散步了。”
君悦又是一揖,“恭送皇后娘娘。”
“哼。”皇后甩了甩手,越过他,往汐扶宫的方向而去。
君悦转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啧啧”摇头。
这女人火气这么大,肝功能肯定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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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君悦又来到御膳房,为连琋准备一道蛋羹。
只是,第二天,君悦主仆两人在用膳的时候,汐扶宫的小太监拿了个食盒来,里面是他昨晚做的那碗蛋羹。
小尤子说:“殿下说了,你放的糖太多,甜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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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纳闷,之前都是那个量啊!怎么没见他有意见的?
桂花尝了一口,皱眉道:“公子,真的太甜了。”
“去你的。”
桂花觉得甜,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吃甜。
男生一般不喜欢吃甜的东西,连琋是个个例。
当晚,君悦又到厨房,又做了一碗蛋羹。只是这一次,他减少了糖量,温在锅里,等第二天王胖子给他送去。
如前一天一样,汐扶宫的小尤子又提了食盒过来,里面还是君悦做的那碗蛋羹,原封未动。
“殿下说了,这蛋羹太淡,没有胃口。”
君悦再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他就是真的笨了。
这蛋羹完完整整,尝都没尝一口就说又是咸又是淡的,这分明就是在闹脾气给他甩脸色嘛!
哼,爱吃不吃,老子一不是你妈二不是你妈子,凭什么伺候你啊!
老子来这里还一肚子委屈呢,凭什么受你委屈。
“你回去告诉你家殿下,既然这蛋羹我做得不合他意,以后就让王胖子给他做。我每天忙得很,没闲工夫。”
小尤子蹬蹬蹬跑回去传话了,没过一会又跑来。“我家殿下说了,你要是不做,那就是不守诺言的一副虚伪嘴脸,他要把你非礼他的事传遍整个皇宫。”
“我靠。”君悦直接气得爆粗口,“他小小年纪,谁教他威胁人的?还有,我什么时候非礼他了,他哪只眼睛看到我非礼他了?本公子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美男子一枚,用得着去非礼他吗?”
小尤子充当两人的传声筒,又跑回汐扶宫传话去了。
没过一会,他又气喘吁吁的跑来。“殿下说了,你说要娶他,这还不算非礼啊!”
“我去。你回去告诉他,我说娶他,问他他敢嫁吗?”
小尤子又跑了回去,再跑来时已经是连滚带爬了。爬到君悦跟前时,直接躺在了地上,断断续续道:“殿…殿下说…他嫁…嫁…”
君悦震惊的“啊”了声。
他还真嫁啊!
小尤子咽了口口水,将未说完的话说完:“殿下说…嫁…嫁你…嫁你妹啊!”
君悦愣了三秒,而后直接一脚踢过去,“我去你妹的。”直接将小尤子踢回汐扶宫。
六十八章 天生的谋者
宋江援军出征支援姜离的三日后,房氐进宫来,带给君悦一个让他差点吐血的消息。
“你说什么,宋江的军队根本就没有进入姜离境内?”
房氐跪坐在他前面,点头道:
“没错,宋江率领的十二万大军就驻扎在栗水河以南的栗松山上,隐藏行迹,根本就没有进入姜离境内。各道关卡都封锁了消息,所以消息并没有传回恒阳城。世子没有等来援军,才知道事情有变,令我们调查。”
他们如果不是有蜂巢,也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奶奶的。”
君悦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哐”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好你个连赫肇,本公子用命换来的东西,你竟然敢骗我。”
当初答应好了的援兵姜离,抵抗东吴。如今倒好,连姜离境内都没进去。
妈了个吧唧。
如果不是连赫肇默许,给宋江天大的狗胆,他也不敢欺君。
房氐到底是死士,喜怒不形于色,面色平静如常。
“齐帝此人,极度阴险狡诈,擅长做表面功夫,生性多疑。秦风传来消息,齐帝将这次围猎相关事宜交给了连昊,连昊在调动禁军之事上有些古怪,只怕是想利用月底的这个机会,狙杀少主。”
君悦并不觉得意外。
道:“他要杀我,这事我早猜到了。他这人心眼极小,怎么可能放过反抗他的人,不过是想博个美名,不能在皇宫里动手罢了。围猎,是最好的机会,到时刀箭无眼,猛兽出没,出个意外死亡再正常不过。”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
君悦也头疼。
东吴三十万兵力,姜离也就五万,这就像老鹰跟小鸡一样,分分钟被秒杀,还是一群如狼似虎的老鹰抓一只小鸡。
君悦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慌。
殿外黑夜沉沉,繁星点点,月光皎洁。
这两日每天都有一场阵雨,冲刷掉白日里的燥气,夜里刚好凉爽。夏虫声声入耳,蛙声不绝。
桂花站在书房的门口望风,不时的抬头看着周围的动静。
他面前半寸的地方,横跨了一根染黑细绳,细绳上挂有小小的铃铛。人只要一碰到,铃铛就会立即骤响。
君悦拿出东吴、姜离两国的地图。这两份地图,是目前送来最详细的地图了。但在他看来,还是不够详细。
“姜离东境现在是谁在守城?”
房氐回道:“是黎磊老将军,听说他最近刚得了一员猛将,叫古笙,此人在行军打仗上,颇有见地。”
“古笙?”
难道是当初抓了他去匪窝的古笙?
如果是他,倒是个难得的人才。此人在行军打仗方面,的确有些能耐。去年荒年,他仍然能够率领乡亲保护自己的家园,不被流民匪寇洗劫,足见他的智慧和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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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那边呢,可摸清了情况?”
房氐依然简单明了的回答:“东吴在边境原本就有二十万大军,又增兵十万。首战是姜离,他们根本不用花太多的兵力,主力军根本就没有出动。只让一个叫吴承昌的副将领了五万人马,向姜离逼来。”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援军又不靠谱,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了。
君悦手指划过东吴地图上的几条红色线,在上面停留,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并未言语。
他在犹豫。
房氐眸色一凛,偷瞄了君悦一眼,试探问道:“少主是想,从东吴的河道入手。”
君悦望向窗外,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明月。
“北齐这几天一直下雨,东吴那边,只怕雨水会更多。”
东吴位于东泽大陆的东部,几条大河的下游都经过东吴。如果雨水较多,河水上涨,来个洪涝什么的最是正常不过。
君悦收回目光,神情已是决绝。
定下决心指着手下的三处地方,沉声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把这三个县的堤坝给拆了。”
声音很轻,很平常。
可听者却出了一身冷汗。这话很绝,很冷。
犹如站在云端的柔美少年,微笑的俯视脚下众生,然后轻轻的说:你们,去死吧!
房氐眼底闪过一丝犹疑,“少主,这三个县的人口,都不少。”
也就是说,要遭殃的百姓就会很多。
君悦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堤坝要在白天里塌,这样可以减少人员伤亡。这三个县的人口不少,那么朝廷赈灾的钱粮就会更多。相对的,军用的粮草就会减少。”
“可是仅仅是如此,也动摇不了东吴的根本。”
“动摇国本,还差得远呢!”君悦嗤笑。
东吴富庶,在钱粮上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我只是想让他们后院起火而已。”
君悦指了指东吴边境之地,“在这三个县以及周边县的河水里,下点药,让他们上吐下泻酸软无力几天。派人混迹其中,散播谣言,说是瘟疫。”
正值夏季,灾后瘟疫,是最正常不过。
打仗,征兵,洪水,若是再来个老天惩罚的舆论,这些也够那位吴帝头疼一阵子的。
迷信,有的时候也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君悦继续侃侃:“将消息透露给西蜀,到时候蜀帝一定派人来打探。让姜离的士兵化成平民,装作染了瘟疫的样子。蜀帝确定消息属实,定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三年前,东吴与西蜀开战,吴夺了蜀五座城池,此恨一直是蜀帝的耻辱。
蜀帝此人脾气暴躁,鲁莽好战,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报复机会。
房氐总结:“如此一来,东吴面临内忧外患,应该也就无暇顾及姜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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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自信张扬,冷断果敢,天生的谋者。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也难说。”君悦摇头,“据说东吴这位年轻的皇帝也的确有些本事,加上有南楚这个岳丈,结果如何还未可知。但只要有西蜀加入了这场战争,北齐就不可能再做观望,必定也会站出来。
三国搅在了一起,姜离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至于东吴那位副将的五万兵马,我相信以黎老将军的能力,对付他应该是没问题的。”
姜离的老将军,那也不是虚的,何况他还有个儿子黎镜云,如今又得了一员大将古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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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氐走了,回去布置任务去了。
君悦站在芳华苑的院子里,望着星空久久不语。
如此美的夜空,该是世间最纯洁的人来欣赏。可是,从今夜起,他的手上,再也不干净了。
天下风云变幻,何处是净土?
他从没想过害人,可是在这个乱世里,害不害人都由不得自己。
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你想要救人,就必须得牺牲别人。
桂花拿了件斗篷给他披上,“公子,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君悦没有回头,继续看着天上的圆月。“月有阴晴圆缺,望月过后,又该是弯月了。”
“无论是弯的还是圆的,不都是一个月亮吗!”
君悦低头一笑。是啊!无论是圆的还是弯的,不都是一个月亮嘛!
东泽大陆无论是分是合,不还是这片大路吗?
东泽终究会一统,结束战争的只会是战争。却不知那最后得了天下的,会是谁?
“走吧,进去吧!”君悦转身往回走,脚步轻松进入殿内。“哎,我的香皂凝固了没有?”
桂花跟在身后,说:“奴才刚看了一下,都结成块了,可以用了。”
“不错,选一块你喜欢的吧!”
“公子真要送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月亮依然高挂,只是已有西斜之势。夏虫仍然鸣叫,声音却小了很多。
六十九章 礼物
君悦走进汐扶宫的时候,连琋正手持书卷,花下看书。稚嫩的小脸上,神请专注,不时的抬手,捻起书角翻开。空气中淡淡的玉兰花香弥漫,夏风吹起了少年衣袂飘飘。
他永远那么的干净,住在这安静无纷扰的汐扶宫,管他外面战火纷飞,管他宫廷尔虞,都与他无关。
君悦走过去,在他后面停下,突然出声问:“在看什么书?”
“吓!”突来的声音,连琋吃惊不小。
他身子一抖,不悦的转过头来。在看到身后的人是他时,更是冷着一张脸不高兴,清澈的双眸中染了寒霜。“哼。”
君悦觉得莫名其妙。“又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哼哼哼,你以为就你会哼。
“哼。”连琋转过头去,站起身来就要走进殿内,一个字也不说。
“……”君悦无语了。一个跨步拦住了他的去路,皱了秀眉,声音也变冷了。“就算要死,能让我死个明白点好吗?”
每次来都吃个闭门羹,好歹他也帮他赢过一个花灯,好歹也给他做了几次蛋羹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怎么他一点要感恩的意思都没有,倒装起大爷来了。
连琋冷冷的看着他,定定的看着他。久久,才吐出几个字:“你言而无信。”
他年纪尚小,身体还未发育,声音稚嫩清脆。即便是生气,听起来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倒更像是撒娇。
君悦笑意忍不住溢出嘴角,“哎,我说,不就是小小的一个失约吗?你一个大男人总揪着不放,是不是太没有气量了?”
一看就是从小有求必应的小孩子,从来没有人忤逆过他忽视过他。君悦怕是第一个,敢放他鸽子的人吧!
所以,他生气,他恼怒。在他的意识里,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包括他的父皇母后。
哎,不过是小孩子想要成为焦点的心里罢了,可以被理解。
不过,这倒与他温柔的外表一点也不匹配。
君悦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讨好道:
“我前两天说要送你礼物,今天就是来兑现承诺的。这个东西叫香皂,你沐浴的时候用来擦身体,不但能去除脏东西,而且能滋润肌肤光滑细腻。
还有这个瓶子里的东西,他叫刨花水。你洗发的时候放一点在头发上,洗完头发也可以放一点,头发就会柔顺光滑,乌黑发亮。”
他抬起头,带着希冀的眼睛求表扬:“怎么样,这礼物很特别吧!我花了几天时间亲手做的呢!”
连琋眼眸中的寒霜总算少了几分,神色也没有了刚才的冰冷。低头好奇的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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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面上讨好,心里得意。
小孩子嘛!很容易哄,只要有新鲜的东西,就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况且,这东西还能让人变得漂亮。
从古至今,无论男女,谁不想变漂亮。
至于为什么要耐着性子哄这么个小不点,君悦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想过。
连琋指着另外的一个盒子,问:“那里面又是什么?”
君悦一共带出来两个盒子。
他道:“也是一样的。这个啊,我要送你四哥,我跟他也认……”
他话未说完,连琋眼中刚融化了的寒霜又再次凝结,稚嫩的小脸又恢复到了刚才的阴沉。“哼”了一声,直接迈步越过他,走进殿内。
“……”君悦又是莫名其妙。
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他提到了他四哥,难不成他跟他四哥不对头?
君悦一屁股坐在了连琋之前坐的垫子上,手托着腮凝思苦想,也想不出这小屁孩为什么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的。
哎,都说男人不了解女人,其实女人也不了解男人。
小尤子走了过来,在君悦面前停下,也是一脸阴沉。
君悦凉凉道:“怎么,连你也要给我甩脸啊?”
“奴才哪敢啊!”小尤子弯下腰,抢过他手里的两个盒子。“你不知道吗?殿下最讨厌别人和他有同样的东西。殿下说了,四殿下那里,你不准送,不然有你好看的。”
君悦先是一愣,而后又“扑哧”笑了出来。
原来,讨厌撞衫不仅仅是女生才有的专利,男生也讨厌撞衫啊!
刚才他还在小屁孩面前说要送给他四哥一模一样的东西,他不生气才怪。
换做是现代的她,如果一个男生送她一件礼物,同时跟她说也送别人同样的礼物,她也会不爽。
这男人和女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共性的嘛!
不过转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送一男的洗澡用的东西,会不会有点暧昧啊?
会不会有点……娘?
咦,失策了失策了,他忘了自己是一个男人了。
不过想到这个讨厌撞衫的小男孩竟然愿意收下他的东西,还是蛮开心的嘛!至少不会辜负了他的苦心扔了。
小尤子瞪了他一眼,气道:“你还笑。”
君悦斜了他一眼,“我不笑,难道要哭啊!”
“…你…我。”小尤子无言以对,他既不想这货笑更不想他哭。“哼”了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惹我家殿下生气,遭罪的是我。”
又道:“我家殿下生起气来,十分的可怕。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吭声。奴才每天提心吊胆的,再这样下去,奴才会被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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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了然,这小屁孩外表看着干净纯良无害,实则脾气大着呢!
他的这种行为叫冷战,不说话也不理人,的确是怪吓人的。
怎么跟白齐一个脾气啊!白齐也是喜欢冷战。
有一次,她喊白齐喊错了名字,喊成了同事的名字。结果那一个月,白齐愣是一句话都不跟她说。每天两个人吃饭住在一个屋檐下,晚上被他硬拉着滚床单,但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吓得瘆人。
君悦站起身,郑重的拍了拍小尤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四个字:“辛苦你了。”
然后叹了口气,提脚走出了汐扶宫。
目前为止,他还想不出一个对付冷战的办法。
小尤子气得在背后努嘴,腿朝君悦的方向在空中踢了一脚。“我去你的。”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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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汐扶宫,君悦百无聊赖的走着。
这个满是白玉兰的皇宫,随处都可见到花朵傲然挺立,枝头绽放。或许是因为白色给人一种安静祥和之感,君悦的心情也跟着宁静。
北齐的皇宫,与姜离的差不多,多是幽长的宫道,朱红的宫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每一块石头,每一处精致,都被刻意的安排,多了层刻板,少了丝自然。
“四哥哥最近过得可还好?”
假山之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君悦顿下脚步,他与这声音之人隔着一块假石,所以看不到彼此。
听墙根这种事,他非常乐意做。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宫里,能被称为四哥的,除了四皇子连城,怕是没有第二人。而这女孩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装小白莲的齐晴了。
齐晴道:“上次在兽场见到四哥哥,发觉四哥哥又瘦了,是不是吃得不好,睡得不好?”
连城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与你有关吗?”
君悦真是翻白眼,要不要这么冷酷无情啊!好歹对方是女孩子,就算拒绝,也拒绝得委婉一点好不好?
不过比起当初他直接当着新郎官的面逃婚,连城这样的已经很委婉了。
第七十章 流水无情
假山之后沉默了一会,又传来声音。
“四哥哥,我们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我们一起读书,一起逃课。我陪你用膳,你吹箫我抚琴,那么美好。”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变得这么陌生了?”
君悦背靠在假石上,双臂环胸,两腿交叠,无奈的替齐晴摇头。
虽然偷听别人说话这种行为很不光彩,但是他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啊!
小时候一起吃一起睡又如何,那也是因为大家都年纪小,对事物没有认知罢了。长大了,知道皇后就是杀他母妃的凶手,怎么可能还跟她往来。
连城道:“我们本来就该是陌生人,如果不是母后让你来看着我,只怕那时候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吧!”
“……”齐晴无言以对。
小时候的确如此,皇后让她去陪一个皇子,但这个皇子却是不受宠的,她当然不乐意,可圣意难为。
一开始她也很别扭,心有不甘。可是相处得久了,她却觉得他们两人志趣相投,同病相怜。
他们同处在这深宫里,一个不受待见,一个寄人篱下。
连城已转身,说:“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让人看到了,对你名声不好。”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齐晴的声音里,有急切,有颤抖。
在这禁制森严的深宫里,主动对一个男人示爱,怕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大胆、最不要脸的一次了吧!
这要是在现代,女追男,那是满大街。可在这古代,女追男,那就是凤毛麟角。
君悦佩服这位郡主的勇气,她敢于忽视世俗的成规,不要脸的大胆表达爱意。
可是,话说,连城,都两分钟过去了,你倒是说句话给人个答复啊!
难道是走了?
君悦刚想扭头过去一看,连城的声音适时传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
“扑哧。”君悦忍不住喷笑。
这句话比齐晴的话只多了一个字,可惜意思南辕北辙。
这叫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其实,如果连城娶了齐晴,对他自身还是有好处的。齐晴的母亲大长公主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驸马还在,她背后的势力仍是不容小觑。
而连城竟然这么直接的就拒绝了这股势力,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假山之后的人先后走了,君悦也悻悻的离开。
这皇宫里,还真是每个角落都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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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在等待和平静中又过了几天。
期间皇上下了旨意,说月底的围猎,念在君悦身份尊贵,又身手不凡的份上,允许他参加,促进邦交关系。
皇后还特地带了制衣局的人过来,给他量身,定做一套专属于他的骑装。
连琋也没再派小尤子过来传话,连飞凤也不敢再来找他的麻烦,皇后最近也没再派梁上君子半夜过来。
连城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自从斗兽那日之后,他也没来找过他。
君悦白天里无所事事,晚上就到御膳房偷吃。
但他也没再给连琋做蛋羹。那小子,不能太惯着他,否则以后都跑到他头上来拉屎了。
这天晚上,送膳来的食盒里,又有情报。
字母拼音组成的字:西蜀已出兵东吴,权懿带主力抗之,无暇姜离。另黎磊将军抗东吴五万兵力,宋江已率军至姜离东境,驻扎观望。
日期是五月二十七。
君悦松了口气,也就是说他的计策奏效了。
四国中已经有三国凑在一起,东吴如果聪明,就不会再打北齐的主意。否则对上北齐和西蜀的两面夹击,加之国内水患,东吴也吃不消。
君悦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一场战争,非他挑起的,但他却从中推波助澜。
多少无辜的生命丧送,多少家庭妻离子散,累累白骨填补的,不过是统治者的野心罢了。
已是深夜,君悦烧了手里的情报,准备回正殿休息。
“公子,你该喝东西了。”
桂花的声音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人也跟着进来,手上还端着个碗,黑乎乎的液体随着他的走动而晃动。
“又喝。”君悦皱眉,“之前不是白天喝吗?怎么现在连大半夜也要喝?”
桂花将托盘放在桌上,“奴才问过仲御医,他说晚上喝,效果最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自从斗兽回来之后,桂花一直逼着他吃这玩意。
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大概是桂花自己发明的土方子补品一类吧!
起初君悦也不想喝,碍于桂花的哀求,看在他老人家熬得那么辛苦的份上也就喝了。
一开始只是白天喝,现在更过分,晚上都要喝。
桂花说:“就是上次公子从太医院拿回来的东西啊,人参,灵芝,鹿茸。奴才还特地跟仲御医要了一些大枣,枸杞……”
君悦喝到嘴里的东西一口给吐回了碗里,斜着眼睛翻了眼白看他。
“你知不知道,照你这样的补,我会死的。难怪我最近老觉得身体燥热,精力旺盛,总有使不完的劲。原来就是这东西害的。”
这哪里是补药,分明是毒药啊!
桂花不解,“怎么会呢,这都是上好的补品啊!”
“我拿那些东西回来,是留着急用的。我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补什么补啊?你也不怕我补过了头,暴血而亡七窍生烟死翘翘了。”
桂花忙呸呸呸,“好好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君悦站起身,再也不看那碗补品一眼,往门外走去。
“我告诉你啊,以后不要再熬这些东西了,我好得很。”
桂花无奈,他家主子不想做的事,你就是死求他,他也不会做。
看来,只能以后找机会再给他好好补补了。“可公子,你得把这碗喝了呀!不然就浪费了。”
“你喝了吧!”
“啊?”这……不太好吧!
这么好的东西,那是主子才能吃,他一个奴才怎么能吃呢!
不过其实,也挺好的啊!
哇,今天有口福了。
天天看着别人喝,今天可终于轮到他了。
桂花端起了那碗补品,兴奋地就要喝。君悦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
“叮叮…叮…”
突兀响起的声音,在墨色的深夜中尤为的空灵。
君悦的脚步一顿,双目骤冷。桂花吓得手一抖,碗脱离了手,掉落到地上,“叮”的一声碎了个稀巴烂。
发生什么事了吗?
桂花蒙蒙的看着还维持着端碗姿势的双手,可是那装着他到嘴的补品,此刻全成了擦地板的水,欲哭无泪。
哎呀,他的补品啊!
放了好多料,废了老大劲才熬好的啊!
天杀的,谁摇铃啊?
“叮叮叮……”
昏黄的烛火下,铃铛紧密的抖动。书房四个角落同时传来频率不一的骤响,声音刺耳,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君悦头没回,肃声道:“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奴才要保护公子。”桂花还在惋惜他那碗补品,心疼得心在滴血啊!
君悦刚想说什么,但已然来不及。
从书房的一个方向,四名黑衣人并排破窗而入。夜衣蒙面,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钢刀明亮照人。
“不知道我这里很穷吗?打坏了我窗户,你们赔给我啊!”君悦怒道。
看这书房的四个窟窿,皇后是不可能派人来给他修了,难不成就这样放着?
那冬天的时候还不得冻死。
四个黑衣人,将君悦主仆围在中间。乍听到君悦这话,明显的一懵,他们以为他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你们是谁”,或者是“救命啊”,又或者是“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但不怕自己小命不保,还怪他们打破了他的窗户?
这简直是对他们最大的挑衅。
站在君悦面前的人,应该就是领头的。只听他一声“上”,一人便举起砍刀,向君悦两人杀来去。
“正好,本少爷最近新创了一套剑法,拿你们练练手。”
桂花疑惑,他家主子最近一直都在打拳,什么时候练剑了?
主子,唬人也得诚实点好吗?
七十一章 不是救世主
君悦横腿扫过地上刚才桂花摔破的瓷碗碎片,将碎片化成利器,向最先攻上来的黑衣人袭去。
黑衣人手中的刀抬起,挡住了飞来的碎片。“叮”的一声,碎片与刀相击,火花擦出。
以此同时的,君悦腾地而起,趁着黑衣人挡碎片的那一刻,一脚向他胸口踢去。黑衣人倒退两步,君悦抬手,给了他胸口几拳。拳拳落在心脏,肋骨,肺部等重要的部位上。
“咏春出拳,铁定尿流。”
君悦出拳越来越快,众人根本看不到手臂拳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像和砰砰的声音。
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打得脑袋发懵连连败退,手中的刀已落地。
近身搏斗,是前世白齐亲手教她的。到了古代之后,虽然他也跟房氐习武,但也没落下这搏击课训练。
出手快,狠,准,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其毙命,省时又省力。
黑衣人已被打得口角吐血,身体摇摇欲坠,视线模糊。
君悦后退一步,一个撩阴腿,直捣黄龙。
这招百试百灵。
“嗷……”一声拖长嚎叫,简直宛若。
桂花惊得嘴巴鼓成了一个o型,本能的捂住自己的。可惜,他忘了,自己没有。其他三余人也是眼睛瞪圆。
这种有辱风雅的招数,他也使得出来?
君悦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对着躬腰捂住双腿根部的黑衣人一个旋风腿。“去你的。”
只看到殿内墙上有个黑影呈抛物线飞行,像一只破风筝撞在了对面的窗户上。
“哐当”一声,窗户破了个窟窿,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桂花脑袋后缩,脸抽了抽。“公子,你好暴力啊!”
君悦一个横眉瞪了过来。
桂花忙换了一副笑脸,拍手鼓掌。“主子好,主子棒,主子厉害得呱呱叫。”
跟着这主子跟对了,不仅有肉吃,还能被保护。天底下有谁比他幸福的?
这还差不多。君悦收回势,大拇指擦过两个鼻孔。“还得谢谢你最近给我吃的补品呢!精力旺盛,正好可以泄一泄。”
他指着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又指了指刚才破了的窗户,“你们弄破的啊,得赔。”
这也算我们弄破的……三个黑衣人互看一眼,皆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对手如此厉害。电光火石间,就将他们的一人瞬间秒杀。
不愧是从斗兽场活着出来的人。
君悦嘴角邪笑,如潭的双眸暗流涌动,挑衅道:“您们三,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桂花好像很害怕,哆嗦着身体往主子的后面挪去。
黑衣人不以为意,以为是他害怕得要躲在自己主子身后。
哼,再厉害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个人。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就不信,他们三对付不了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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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似的齐齐展开攻势,向君悦攻来。
“哗啦”一声,自地上传来。
黑衣人耳尖的听到了,正在疑惑那是什么声音时。下一秒,脚下打滑,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倾斜。下身往前,上身往后,“咚”的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哈哈哈,中啦!”桂花又高兴的拍手,欢乐得像个得了夸奖的小孩。
君悦瞥了他一眼,自动的挪离了他两步。这智商……堪忧啊!
黑衣人转头,看了一眼地上。
娘的,那一颗颗眼屎大小的黄色东西不是黄豆又是什么,他们竟然栽在了黄豆上。
三人正准备腾地而起,哪知头顶有一不明物体正在摇晃。他们正想看清那是何物时,又听到熟悉的“哗啦”声,避之不及,被浇了个落汤鸡。
“啊!”
三人忍不住的揉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哈哈,尝尝我家公子亲自调的超级无敌变态辣椒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桂花两手叉腰,笑得更高兴了。
公子才撂倒一个,他一下子撂了三。说明还是他厉害。
黑衣人纳闷,不是要好好打一场的吗?怎么会是这样?
桂花刚想上前去踢人两脚,却被君悦拦下了。
他们虽然吃了亏,但还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刀,仍然不可忽视。
果然,三个黑衣人努力的站起身来,红肿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不清前面的事物,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嗯?”桂花吓得后腿两步,“都这样了还要打?”
话音刚落,君悦已经扯了他的后衣领往后甩去,同时挑起地上的刀,迎向黑衣人的攻势。
君悦的眼睛是能看得见的,所以他能很轻松的避开脚下的黄豆,以免摔倒。但黑衣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脚踩在黄豆上,“砰”的一声,又摔倒。
摔了又起来,起来了又摔,真是拼命的小强。
但他们也很快就找到诀窍,尽量的垫着脚尖走,这样可以减少鞋面与黄豆的接触。
单打独斗,君悦或许有优势。但是打群架,他却是不在行的。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武功不凡的高手,即便是不能视物,也能根据声音将对手逼入死境。
殿内人影交错闪动,如人与影之间你追我逐,刀声“乒乓”响,物体散落倒地,夹杂的呼喝声、喘息声时起时伏。
殿外,月亮害怕的蒙上了眼睛,夏虫停止了鸣叫,风停止了吹动,万籁寂静,显得芳华苑更是刀光剑影,杀气重重,波涛汹涌。
然这么大的动静,偌大的皇宫,竟无一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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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一个翻身,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圈,落在了书案上,喘着粗气,额头上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黑衣人也是齐齐一跃,手中的刀直向他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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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桂花惊呼。
君悦又是一个后翻,跳离了他们的攻势范围。
他也看出来了,这三人都是闭着眼睛,完全根据声音来找寻他的方向。
视觉关闭,其他感官就会放大。君悦知道,他必须找办法,扰乱他们的剩余四官,尤其是听觉。
他们是根据声音来辨别他的方位的,没了声音,他们就找不到目标。
对,声音。
“桂花。”君悦喊道,“铃铛。”
桂花一懵,铃铛?
打架跟铃铛有啥关系啊?
黑衣人也听出了君悦的意图,攻势更猛了,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目标。
君悦着急,这缺根筋的太监就是笨,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他还不明白。
君悦以一敌三,寻了个空档,将脚下的一个茶杯踢了出去,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墙上的一个铃铛。“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桂花终于明白了,公子这是让他弄响铃铛啊!于是立马跑到窗下,拿起绳子的一端,用力的扯动。
“叮叮叮……”
一时间,殿内的铃铛好像有了生命般,四面八方都呼应了起来。“叮叮叮……”
黑衣人明显的一慌,招式也开始杂乱了起来。
君悦嘴角闪过一抹邪魅的笑。他从没想过要杀人,但既然有人想他死,他不介意杀人。
不是每个人都是慈悲的救世主,他不是佛,没想过要度人。
他想活。
声音被扰乱,黑衣人被迫睁开眼,但是眼睛又辣又疼,根本就睁不开。只能依靠模糊的视线,一边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钢刀,一边寻找目标。
只是,目标还未找到,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背后被利器穿背而过。“嗯哼”闷哼一声,手中的动作停了。
他低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那是一把染了血红之色的明亮的大刀。
刀被抽出身体的时候,刀口上的窟窿也喷出热血,溅了一地,颜色像大喜的红袍,鲜艳极了。他听到了一串美妙的声音,“噗嗤…噗嗤…”就像水汽冒出壶灌口一样。
原来血液喷洒出身体,是这个声音。
他摇晃着转身,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他的目标。如深潭的一双眸子,寒冷如冰,势如飞箭,色如烈火。
七十二章 禀报上司
子时已过,齐皇宫一片安宁。
乌云散去,月亮又重新露出了笑脸,满意的看着平静的大地;夏虫大概歇够了,又重新欢快的鸣叫;风又开始吹起,带来夜的清凉。
负责守卫皇宫的禁卫军两人一组,提着长枪,穿着铠甲,走在皇宫各条宫道上巡逻。军靴与地面的摩擦,传出“唰唰”的脚步声,铿锵有力。
忽然的,前面匆匆跑来一人。因为天黑,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听到他气喘吁吁的呼吸和凌乱的奔跑脚步。
禁卫军本能的举着长枪向前,做出战斗姿势,喝道:“来者何人?”
跑来的人吓了一跳,忙刹住了脚步,急声说:“各位军爷,奴才是芳华苑的太监。芳华苑来了刺客,你们快过去看看。”
禁卫军皱眉,芳华苑,就是那个姜离来的质子住的芳华苑。
一个质子,谁要杀他啊?
两人收起长枪,单手叉腰。
其中一人问:“芳华苑有刺客,那你怎么跑出来的,你主子人呢?”
“……”桂花一愣,这不应该是立马带人去芳华苑抓刺客的吗?怎么还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哦!我家公子在芳华苑,你们快过去吧!”
“这……”两个禁卫军互看一眼。
既然是有刺客,为何这太监说得这么轻松?一副不急不惧的样子。
另一人道:“你先回去,我们要先禀报我们的头领,才能带人过去。”
“啊?”这两人会不会太不把刺客的事当回事了?还是太不把公子当回事了?“哦,那你们赶紧过来啊!”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救你主子吧!”两人不耐挥手赶人。
切,一个人质,最好死了了事。
“那你们可得快点,我们还要睡觉呢!”桂花说完,转身往回走。
两禁卫军听这奴才的话和语气,怎么都不像遇了刺客,倒像是无聊得紧消遣他们的。把他们骗去芳华苑,然后被告知“哈哈,你们太蠢了,我说有刺客你们就来。”
切,老子才不上当。
老子还有半个时辰就下值,老子也要回去抱着婆娘睡觉。
桂花走着走着,越想越不对劲。
他干嘛要回去救他主子啊?主子也不需要他救啊!
还有,救人不应该是禁卫军的事吗?
---
又过了一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两个禁卫军,同样的对白。
如刚才的开场一样,两禁卫军举着长枪向前。
一人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这回桂花没被吓住,不紧不慢的说:“两位军爷,我是芳华苑的太监。芳华苑里有刺客,麻烦你们赶快带人过去。”
两禁卫军收起长枪,上下看了桂花一眼。疑惑芳华苑有刺客,怎么这太监还这么镇定啊?
莫不是有诈?
一人问:“那你主子呢?”
桂花说:“在芳华苑啊!”
两禁卫军互看一眼,心想哪有遇到刺客,奴才跑了主子还留下的道理。
肯定是骗人的,也不知道这位质子在搞什么鬼把戏?
另一人问:“刺客有多少人?”
桂花伸出四根手指,“四个。三个死了,有一个还活着,但现在还昏着呢!”
两禁卫军又互看了一眼,暗想装得还挺像的嘛!四个刺客闯进皇宫,为什么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一人又道:“行了,我们知道了。等我们禀报了统领,就带人过去。”
桂花纳闷,这齐皇宫的禁军真是规矩多,什么事都要先告诉自己的上司。等报告完上司,黄花菜都凉了,救个屁人。
怪不得皇上遇刺时二皇子会死,肯定是这些禁卫军报告自己的上司耽误了时间。
“那你们可一定要快点来,我家公子还要睡觉呢!”
两禁卫军满头黑线:老子巡夜这么辛苦还没得睡觉呢,你们大半夜的睡不着玩过家家啊!老子才没那闲工夫陪你们完。
一人不耐的挥手赶人:“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桂花转身回去了,心想这两个人看起来还挺靠谱的,应该很快就带人过去了吧!
---
清晨,当阳光撒在皇宫琉璃瓦上的时候,万物渐渐的苏醒了过来。
空气中浓浓的腥味已经淡去,转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玉兰花香。
君悦被透过窗棂钻进来的阳光照得刺眼,不适的动了动,手一挥,被子一翻,挡住了阳光,又睡了过去。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弄得腰酸背痛,累死他了。今天不练功了,放假一天。
可到底是习惯了早醒,没到两刻钟,他又醒了过来。
君悦翻开棉被,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这睡得多会累,睡得少会更累。
“桂花,桂花。”
没有回应的声音。
君悦奇怪,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在晨练,而桂花要么在烧水要么在摆膳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人跑哪去了?
“桂花。”君悦套了鞋袜,边活动着四肢边走出殿外。“你干嘛呢?”
出了内殿,殿外的阳光很刺眼,君悦不适的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再挣开时,眼睛已能适应了环境,定睛看去。
“哎呀妈呀!”这么多人,吓了他一跳。
今天估计是他来到这芳华苑以来,见到走进芳华苑的人最多的一次了吧!
宫女太监,禁卫军,穿着官服的不知道是哪位的,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也有三十人左右。而他们面前,躺着三具尸体,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
有两人向他走来,一文一武。
文先说:“刑部尚书方司南,见过二公子。”
武后说:“禁卫军统领肖璠,见过二公子。”
一文一武,一个刚阳,一个文儒。说话的声音,行礼的方式,走路的频率,完全不同的画风。
“不必多礼。”君悦笑说道,“禁军统领是吧!昨天晚上,我的人子时去找你们禁卫军,说芳华苑来了刺客,你们倒也尽职尽责,现在赶来了。
话说,我这奴才也真是,两位大人都来了,怎么也不把我叫醒?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他。桂花,桂花。”
“哎,哎,奴才在。”桂花从书房的方向走出来。
他身后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指挥众人抬了一些东西出来。
桂花跑到他身边,笑道:“公子,您醒了。”
君悦“嗯”了一声,面对着方司南道:“大人既然现场也看了,物证也取了,该说的想必桂花也都说了。那就领了尸体还有那个活口回去吧!”
一点要收拾他的意思都没有。
一文一武两大人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看了那三个人的尸体,还有书房内打斗的痕迹,禁卫军统领马上得出结论:
昨晚这里必定发生了一场恶战。那个太监桂花,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可是这位质子竟然说得云淡风轻,好像那四个刺客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越是这样,两大人越能感受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
越是看不出喜怒的人,越是藏得深。
肖璠沉声道:“臣保护二公子不周,还请二公子恕罪。”
今天早上,负责来给芳华苑送膳的太监小篮子本来只是想放下食盒就走的。但他透过门缝,就看到院子里面摆了三具尸体,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碰到禁卫军,禁卫军察觉事情的严重性,才赶了过来。
事情发生在后宫,于是他又上报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认为此事极为严重,又向上禀报了皇帝。
此时正好散朝,皇帝便派了刑部的尚书过来彻查此事。
不是因为刺客要杀的是姜离的二公子,而是刺客竟然明目张胆的进宫杀人。这是对皇室权威的挑衅。
七十三章 他是男的
肖璠肯定会尽心去查,皇宫可是他的管辖范围,要是昨晚上他也值班,昨晚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回头要好好治治军纪了,桂花都已经跑来报案了,他的手下却还无动于衷。
方司南道:“二公子放心,臣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二公子一个交代。”
君悦打了个哈欠,无所谓:
“你不是要给我交代,是给皇上交代。不过如果大人心善,就替我向皇后娘娘说一声,让皇后娘娘派人来,将本宫这书房修一修。皇后娘娘仁德心善,想必不会不答应。”
“臣遵旨。”方司南嘴里应道。心里却把君悦骂了一遍。
皇后娘娘怕是不会管一个质子的死活,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不露面。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会派人来给他修书房。
这质子是想借他的嘴,让皇后娘娘不得不派人来给他修。
如果他不跟皇后说这事,皇后自然不会派人来修,那就毁了皇后仁德的美名。
如果他跟皇后说了这事,被皇后反感,受气的就是他。
左右他都都讨不了好,偏偏他又不得不答应。“皇后娘娘日理万机,一定会抽空派人过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派人来,那就不知道了。
君悦淡淡一笑,他也没指望皇后会真的帮他修书房。
没关系,芳华苑的窗户那么多,随便拆一扇换上去不就得了。
“那就多谢大人了。--哎呀,这大清早的,肚子都饿扁了。桂花,摆膳。”君悦边伸展了懒腰,边往殿内走去。
“是,公子。”桂花麻溜的跟上。
方司南和肖璠对视一眼,眼里的鄙夷显露无疑。
切,不就是一个人质吗?有什么好嚣张的?
他们昨晚要是死了,皇上也会派人将他们尸体送回姜离,连副棺材都不会给。
院子里的宫女太监议论纷纷,“这芳华苑真是个不祥之地,又死人了。”
“这里会不会有专门吸人魂魄的妖精啊!”
“你傻啊!妖精是吸人精气,不吃人的魂魄。”
“该不会是华妃的鬼魂回来了吧!”
这位质子真是胆大,院子里都死人了,还若无其事的要用膳。换做他们,地方都不想呆了。
---
殿内,君悦正在悠哉悠哉的和桂花用早膳。虽然食物很简单,但是他们吃得很欢快。
君悦慢条斯理的撕馒头,问:“他们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桂花说:“我见公子睡得很沉,就没叫,左右也无事。不过公子,那些个禁卫军也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奴才昨晚跟他们说,今早才过来。”
“这地方虽然是他们的保护范围,可咱两不是啊!他们才懒得管。不过,咱们也不用抱怨,反正收拾他的人有的是。”
桂花好奇,“谁啊?”
君悦白了他一眼,这太监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问题都不用脑的。“你想想啊,这皇宫里进了刺客,谁会更加紧张?”
桂花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长长的“哦”了一声,“是皇上。”
“嗯。”君悦点头。
皇宫进刺客,而禁卫军浑然不觉,这对于刚刚经受刺杀、经历丧子之痛的皇上来说,无疑是触了他的逆鳞,揪了他的痛处。估摸着肖璠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被斥责一番已算是轻的,说不定还会丢了官职。
至于方司南说要给他个交代什么的,他就当是屁话。
他已经留了个活口,方司南如果有本事,就能挖出很大的信息。如果他没本事,此事最后的结果也就是一个悬案。
何为悬案,简单的来说就是不了了之。
要杀他的人绝不是皇上或者皇后,这两狼狈为奸的夫妻既然已经定在了围猎上杀他,就不会急在这一两天,更不会在皇宫里动手。
桂花问道:“公子,你说,是谁要杀咱们啊?”
“不知道,等房氐查完了不就知道了。--对了,他们都搬走了什么东西?”
“都不是重要的东西,就是刀啊书啊之类的,我真是服了他们,连挂在墙上的铃铛他们都拿走。不过,公子你的暗格做得真的隐秘,他们都没发现。”
“暗格不隐秘还怎么叫暗格。”
他来到这最先做的,就是暗格。
这方面,张柳是高手,帮他设计不少的机关,用来藏一些平时用的地图,资料等等。
不过经昨晚这么一闹,又要收拾东西了。
他是主子啊,这每天打扫房间收拾东西还要自己动手,这主子当得可真是窝囊。
下午,制衣局的人过来,给他送来了骑装,全身的黑色。
也不知道这岑皇后是不是有意让他们做成黑色,虽然看起来暮色沉沉,但是也庄严肃穆,霸气外露。
姜离尚黑,也就是玄色,再绣上金丝,金色和黑色的撞击,带来酷炫的视觉效果。
然,在恒阳,黑色是用于白事的。
君悦也不在意,查看骑装上没有动什么手脚之后,便让桂花给收好。再过两天,就是围猎之日了。
---
这晚,连城又来到芳华苑。
他还是站在殿外,没有要进去。
夜风吹起了他的轻容纱衣摆,清雅俊朗。头顶直斜的银光,为他的清冷又加重了几分颜色。平静的双眸中,隐隐藏了一丝落寞,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君悦还是捕捉到了。
他与连琋不同。连琋站在那里,三千繁花为他折落,潋滟一地华裳。
而他,像凋零的繁花一样,碾做尘土,消失无影。
连琋是自带光环,往那一站就能夺取别人的目光。
而连城,他站在人群中,自身会平凡的隐没,充当透明。
君悦很想上前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又怕吓着了他。毕竟在这古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抱一抱的。
连城先开口,“我听说你这昨晚遭遇刺客,本来白天就想来看你的,可又怕父皇不喜,所以没敢来。你会不会怪我?”
君悦摇头一笑,“不会,几个小毛贼,我还不放在眼里。”
连城这么做,无可厚非。
他在皇宫中的依靠,仅仅是他父皇而已。他的父皇不允许他来这里,他便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他没有强大的母族,没有拥戴他的群臣。如果连他的父皇都厌恶他,那他以后就真的不用在皇宫混了。
况且,他们之间也没那么熟,他没必要为了他冒险,何来怪不怪之说?
连城又问:“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不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人质,还真想不到谁会想要我的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从姜离出发到现在,这样的刺杀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早就习惯了。我是从豹子口下活下来的人,没那么脆弱。”
“我从没觉得你脆弱。”连城喃喃说道。反观自己,连想见他一面都要偷偷摸摸,他才是真的脆弱。
哦,不,是懦弱。
“君悦,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君悦眉眼带笑,“当然,我们永远是朋友。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
连城嘴角一勾,现了一个笑容。“谢谢,谢谢你还把我当朋友。”
也仅仅是朋友。
他望着君悦如潭的双眸,深得可以把他吸进去。他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移不开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的心态永远那么乐观,嘴角挂着张扬的笑容,让人想要亲近。
在朝堂上,他侃侃而谈,不卑不亢,不惧不馁;在斗兽场,他英姿勃发,斗智斗勇;在私底下,他又那么的开朗明媚,平易近人。
这样有趣的人,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因为独特,所以牵动了他的心。
可他,是男的啊!
连城收回了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无措的说道:“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真的转身离开了。
君悦看着他的背影,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呢?
看起来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搞什么?
七十四章 皇家狩猎
六月初一,嗯,要是在现代,六月一号就是儿童节。可惜,在这个节日比较单一的古代,今天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真要说点特别的,那就是今天是皇家狩猎的日子。
在君悦所记得的历史里,皇家狩猎,一般会选择在春季和秋季。因为这两个季节不仅天气好,而且这两个季节野兽繁殖是最多的时候。
可惜恒阳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他的冬季特别长。
等雪融化了完了,春季也已经结束了。初秋的天气还带有夏季的燥热,不适合出门。到了深秋,又要开始下雪了。
所以,五月底是最好的时候。在盛夏来临之前,天还是很凉爽,这个时候的野兽也多。
皇家的猎场,设在城外的坞猽山。
山上已经事先清场,外围设了警戒,不准百姓上山。而且,士兵会赶走山上的大型猛兽,不能伤到了各位主子。同时,查看场内是否有陷阱,有刺客等等。
每条道路的分叉点都设了岗哨,有侍卫把手。
圣驾亲临,全军近几日会进入特级戒备状态。
辰时正,也就是大概上午八点左右。
太阳还没有完全照到皇宫的各个角落,各宫的主子们就都已经集聚庆辉门前了。每个人都是窄袖劲装,头发盘起,英姿飒爽。
君悦和桂花两人到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到了,分队站列,等待着他们的皇上。随行的侍卫和禁卫军已经整装待发,银装持戟,旌旗飘扬,威武肃穆。
皇后需要留下来主持中宫事务,所以没有跟随去。不过齐晴倒是去的,还有那傻公主连飞凤,也已经跃跃欲试。
连城穿了一身藏蓝色的骑装,倒比以往干练了不少。乌发束于脑后,以一银冠固定。
之前对他的印象是清朗俊雅,而现在是英姿勃发。
“要不要这么老成啊!”
也就是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而已,不知道他是几月生的?指不定还比他小呢!
令君悦惊讶的是,连琋也会去。
十三岁的小少年穿着他喜欢的淡蓝色,稚嫩的小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清澈的桃花琉璃目天真无邪,纯良无害,专注地望着前方。金色的晨光撒在他身上,更是为他添了一层温柔,像滤镜过的图片。
他今天不是以发带束发,而是戴了玉冠。白色的玉冠将他的乌发紧紧别至脑后,显得他尤为英俊,隽秀。
只是他那张漂亮的带了婴儿肥的小脸,板起来装大人,让君悦总忍不住偷笑。
“披着羊皮的狼。”
只有他知道,这位看起来干净温柔、天真无邪的小男孩,脾气是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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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s没有出现,众人只能慢慢等待。
小官等大官,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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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齐帝终于出现在了宫门口。众人跪迎,三呼万岁。
齐帝身边的妃子,竟然不是年轻貌美、风情万种的芸妃,而是半老徐娘狄贵妃。
这狄贵妃是大皇子的生母,都五十岁了,去凑什么热闹啊?
咦,说到狄贵妃,大皇子人呢?难道他不去吗?
这大皇子胆子可真是够大的,竟然敢派人进宫去刺杀他。他真是会拆他老爹的台,他老爹就怕他死在宫里。儿子呢,恨不得他死在宫里。
连昊为何派人去刺杀他,君悦大概也能想到半分。无非就是他害他的赌场损失了一大笔钱,恼羞成怒欲杀他泄愤罢了。
“切,想钱想疯了。”
他不赢了比赛难道要等着成为食物啊!
**oss到了,自然是要发表一番言论的,也就是年年从不改变的陈词滥调。什么“显我齐国雄风”,什么“大显身手”,什么“大好儿郎”,听得耳朵都中风。
最后一声“出发”,才是重点。
鼓声起,号角声嘹亮,在晨光的沐浴中,大军缓缓出发。
从宫门绵延至城门的侍卫像一条弯曲的河流一样,浩浩荡荡。震天的鼓声与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混杂,似有地动山摇之壮,气势磅礴。厚重的铠甲相撞,军旗高扬,鲜衣怒马,恢弘大气。
马车只有两辆。一辆是齐帝和他的妃子用,一辆是两位公主郡主用,剩下的都是骑马,要么就是步行。
可是问题来了,桂花不懂骑马呀!
君悦提议道:“要不然,你就回去吧!反正我也能照顾自己。”
桂花坚持摇头,“不行,奴才就要跟着您,奴才要保护您。”
那晚出现的刺客让他意识到,主子的身边时刻都有危险存在。他一定要呆在主子身边,以生命保护主子的安全。
君悦走向自己的马,说:“你要跟我同骑也可以,一会到了大街上,人家笑话你,你可别跟我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桂花恼羞道。
他又不是小孩子,哭什么鼻子啊!
君悦也不再说什么,扶着桂花上了马。而后自己也一个漂亮的翻身,动作利索的坐在了桂花的身后,驾马前行。
因为人数众多,前行的侍卫又以步行为主,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恒阳城很热闹,大街小巷,贩夫走卒。百姓聚集在侍卫外围看热闹,小孩子奔跑打闹,商品琳琅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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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旁玉兰花绽放,香气怡人。凉风徐徐,吹起了散落的玉兰花瓣瓣飞舞,盘旋空中,整座都城,沉浸天女散花的花海中。
君悦还是第一次,仔细的看这座玉兰国都。
年前来,那时候还下着雪,天地间只有一片白色。上次斗兽出来,是坐在马车里,也没心思欣赏美景。
“哪天有空,我带你转转恒阳城吧!”
声音自一旁传来。
君悦转头看去,连城不知何时已经驾马来到他的身边,带着阳光般的微笑看着他。
君悦点头,“好啊,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机会看过这个城市呢!--四皇子,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连城被他这话说得一怔,而后脖颈耳根处染上了一层粉红,就像早晨的朝霞一样,明媚动人。
君悦很想说一句“你们皇家的孩子不都是早熟的吗,怎么个个都那么容易害羞?”可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咦……”君悦猛然的,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热天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阴风,冷得他牙齿打颤。
他四处寻了寻,想找出是谁吃饱了撑着在他背后阴他?
找啊找,终于在左前方的位置,看到了一张正在转回头去的稚嫩小脸。淡蓝色的骑装与他身下的白马浑然一体,真真是将一个贵族小皇子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小屁孩又在抽什么风,都过去这么久了,冷战还没结束啊!
“君悦,你箭术如何?”连城问道。
君悦收回视线,继续目视前方。“还行吧!我练是练过,不过没有实战经验。要是一会我太差劲了,你可别笑话我。”
“怎会?”连城笑道,“我只怕你一会会笑话我。”
“你们可是马背上打的江山,这天底下你们说箭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话真的假的?”
“你说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坞猽山进发,有说有笑,倒也不至于太寂寞。
只是,君悦依然能从左前方的方向,接收到那股令人汗毛竖起的阴风。
七十五章 简陋帐篷
午时时,大部队到达目的地。
坞猽山山峰不高,低矮平缓,有利于骑行而过。此时有群鸟受了惊吓,冲向空中,发出“扑哧扑哧”,“呜呜”的鸣叫。
其间,有一条河流自东向西穿行,河流虽不宽但却汹涌澎湃。全军这两日所饮用的,便是这条河流之水。
营地就建在坞猽山的东面山脚下,一来地势平坦开阔,有利于防卫。二来靠近水源,取水方便。
连昊着一身红色骑装,已经在山脚下等候。红色的骑装将他衬托得更加的阴邪,全身透着一股妖气。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瞧瞧连昊和连琋两兄弟,换一次装就变了个样。可有些人,无论他再怎么换装,也换不掉他身上的阴谲诡异。
“儿臣恭迎父皇母妃。父皇,营地已经建造完毕,围场已清理干净,十分安全,请父皇安心住下。”
原来,这大皇子是被皇上先派来巡查猎场的啊!怪不得没与他们同行。
齐帝环顾四周,很是满意。
“每年都是你负责巡查,朕很放心。辛苦你了。”
连赫肇对他这个大儿子很是器重,重要的事情都交由他处理。
可他也五十好几,准备入土的人了,却迟迟不立太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实在难以决定让哪个皇子来继承皇位,还是他觉得自己正当壮年?
他不急着立太子,他儿子可是急呀!
“父皇,午膳已经备好了,儿臣领您去您的大帐。”。
齐帝点头,“好。”
营地已经预先搭建好了营帐,皇帝的大帐自然是最中间最大的那一个,两边是皇子和公主,其次是随行而来的世家公子。再往外,就是侍卫们住的地方。
越往外,营帐越小,也越简陋。
君悦和桂花两人由一个侍卫领着,来到了最外围的一个营帐。
那侍卫将他们丢下后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桂花朝他身后吐了吐舌头。“狗眼看人低。”
走进帐内,君悦又被里面的场景无语了一把。别说是午饭了,就连一张床一张垫子都没有,地上还冒着青青的杂草。里面空空如也,就真的只是一个帐。
桂花傻眼了,“公子,这就是咱们接下来两天住的地方啊!”
这要怎么住啊?
像牛马一样站着睡觉吗?
“应该就是了。”君悦傻傻回道。
至于这样吗?古代犯人临刑前的待遇不是挺好的吗?
正此时,有一阵大风刮来,头顶“嘎吱”几声响,简陋的帐篷摇摇欲坠。
两人转头,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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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帐篷会不会太脆弱了点啊?
会不会半夜醒来,就直接看到美丽的星空了?
若是星空也就算了,会不会来场大雨就可以直接冲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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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昊这个胸襟狭小的人是不会给他们准备午膳的,不过好在这里是猎场,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总不至于饿死。
但就是得自力更生。
河岸边,君悦已经赤着双脚走上来,手里提着一根叉子。叉子的前端,一条一斤左右的鱼正在张着嘴巴呼吸最后一口空气,鱼尾的挣扎摆动也渐渐停止。
“公子,奴才发现你越来越暴力了。”
桂花一边往火堆里添柴,一边说道。
君悦是如何斗兽的,他没看到。但是芳华苑闯进刺客的那晚,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家主子的狠劲,毒辣和血腥。
还有刚才,他叉鱼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一扎一个准。从鱼腹流出来的血,染了清水,看着都觉得恶心。
君悦将鱼从叉子上拿下来,用匕首刮去鱼鳞,剖开鱼腹取出内脏。
“你心地善良,慈悲为怀,要不然你一会别吃了,舍身成佛如何?”
“呵呵,公子,奴才刚才是开玩笑的。”
好吧,他家公子也是被逼的。
君悦收拾好了两条鱼,又用木条穿过它的身子,走回到火堆旁放在架子上烘烤。桂花是奴才,可这些活他一辈子也没做过,还没他主子懂得多呢!
“公子,咱们今晚怎么睡啊?”桂花边撮着火堆里的红碳边问。
君悦道:“席地而卧,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再烧个火堆,将就着过两个晚上吧!只是,喝水倒成了问题。”
“喝水?”桂花指了指前面的河流,“那不就是水吗?”
“那是生水,喝一两次还可以,但是不能多喝,会生病的。”
只有他这个从现代来的人才会知道,生水里有多少细菌有多脏,很多的疾病都是从喝生水引发的。
桂花挠挠头,傻呵呵笑说:“公子,你懂得真多。”
“要不然怎么做你主子。”君悦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你先守着,我去四处看看。”
“哦,公子你小心点。”
“记得,火不要太大啊!”君悦叮嘱着转身,往河岸的密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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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猽山是皇家围场,是不允许百姓上来砍伐的,所以树木茂盛,野草扎高。密林中有新开出来的道路,两边还有刚砍下来的树枝。
君悦边往前走,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围场里危险的猛兽是不会有的,剩下的就是一些没有攻击性的野鸡野兔野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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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下来的枯枝中,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三条枯枝摆成一个箭头符号。君悦沿着这个符号往前走,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见到了人。
他走过去,略微责备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到处都是守卫,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房氐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才说:“少主放心,属下很小心。”
君悦微恼,再小心也有个万一。这围场里到处是高手,他有几个把握不被发现。
可人既然来了,责备也是无用,说到底都是为了他。
“如属下猜测的一样,黑羽果然到了这里。”房氐从腰带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君悦:
“这是山上的地形图,里面有三个地方,是属下发现不妥之处。少主一定要当心,万不可去这三处地方。剩下其他地方,少主也不能大意。总之,万事当心。”
君悦打开地图来一看,暗暗记下了上面的线条交错,以及用红色标记出来的三个点。
这三个点,都不是什么太隐秘的点,想来齐帝是怕太隐秘的地方他不会去吧!
在不太隐秘的地方杀他,可以装成是误杀。反正狩猎嘛,箭矢无眼的。大不了就明目张胆的杀,周边的侍卫当做没看到就是。
君悦看完,将地图又交给他。
房氐疑惑,“少主不留着?”
君悦摇头,“没必要。--东吴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东吴的军队正在和蜀军交战,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没讨到便宜,暂时无暇姜离。宋江的军队就驻扎在距离东吴三十里的地方,只守不攻。”
“那是因为他没有出兵的理由。”君悦分析道:
“连赫肇好名声,没有理由是决计不会贸然出兵开战的。等东吴和西蜀打完这一仗,双方定是精疲力竭,需要休养生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战火了。”
姜离的百姓,今年应该可以过个好年。
君悦又道:“你快回去吧,不要来这里,太危险了。”
房氐应声是,“属下遵命,少主自当小心。”说完,转身走了。
君悦也转身,走出了密林,往河岸边走去。
回来时,还不忘捡些柴火,要不然晚上可能真的会冷死。
七十六章 谁也不给
君悦回到河岸边的时候,正好闻到烤鱼的香气飘来。心想回来得还真是时候,走路的脚步更加的欢快了。
只可惜,乐极生悲。
等他走到火堆旁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烤鱼,只剩下一根根剃得干净的白色鱼骨头,乱七八糟的被人丢在地上。剩下的小半条,正横在一张小嘴里,“吧唧吧唧”的正吃得香。
桂花一脸忿忿的看着他,眼睛里似要冒出火来,一张抹了胭脂的红唇撅得要多高有多高,眉毛都快顶到发际线了。
君悦一把扔了怀了的柴火,指了指地上的残渣,对正在眨着无辜纯净的眼睛、啃得不亦乐乎的小屁孩道:
“你把我的午餐吃了,那我们吃什么?”
连琋抬起干净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仰月唇溢出天真温柔的微笑,柔软了周围的空气。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河里还有很多。”
你听听,这是多么天真无邪、可爱温柔的话呀!
可是君悦听了,真想一脚把他踹进河去。
尼玛河里当然很多鱼啊!
可他以为抓鱼容易啊?他以为抓上来直接吃啊!
“啊!……”
君悦抓狂得一个仰天长啸。
再看看这小屁孩,还是眨着一双干净的桃花琉璃目,眼珠子黑溜溜的一闪一闪,像夜空中的星辰。白皙的小脸上透着红光,像个水蜜桃。
君悦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
拜尼玛能不能别这么可爱啊!
哎,都说女人善变,男人又何尝不是。这小屁孩前几天还在跟他冷战,如今又莫名其妙不战了?真是难以捉摸。
桂花问道:“公子,四皇子怎么没与你一道回来?”
君悦疑惑,“四皇子为什么要一道与我回来?”
“他去找你了呀!说是山中野兽出没,怕你有什么危险。”
君悦的小心脏“咯噔”了下,“哦”了一声,就转身往河岸边走去。脱了鞋袜,拿着鱼叉,又准备下河。
连城去找他,会不会看到他和房氐在一起的事了呢?
如果看到了,他会怎么做?
君悦又叉了两条鱼,想想又多加了两条。万一那小屁孩还要吃怎么办?
端流漫过小腿腹,差不多到膝盖窝的地方。清凉不断拍打着肌肤,就像躺在棉花里一样,柔软舒服。脚下的石子摩擦着脚背,硌得有点疼。透过清澈的河水,可以看到放大的双脚和游过的鱼。
“咚。”鱼叉入水。
君悦又准确无误的叉中了一条,提出水面时,鱼还在死力的挣扎,眼睛泛白,尾巴甩起了身上的水珠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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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了鱼,君悦又放在火上烤。连琋安静地坐在一旁,拖着下巴看他的一举一动,不发一语。
这小孩子,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可爱。
也不对,他不说话的时候更可怕。
君悦与他仅隔一个人的距离,他身上淡淡的玉兰花混杂牛奶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子里,清甜清甜的。长长的睫毛覆盖了它桃花的眼睛,在眼窝处投了一层阴影。发丝柔顺光亮,配上他白嫩的两只小耳朵,简直比女孩子还要美。
他静静的呆着,就像窗台上的瓷娃娃,美得不真实。
君悦但笑不语,看来他很喜欢他送的香皂和刨花水。
火苗窜得老高,“噼啪”声响,在强烈的阳光下,升起一股股的黑烟。架子上的鱼水和油滴进火苗上,令火烧得更加旺盛,“嘶嘶”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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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连城也回来了。
“我回来得还真是时候。”他笑着走近,眼角的笑像夏日的阳光一样明媚。
君悦真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一会笑得像阳光般明媚,一会又清冷得如月光一般,中间还带了一丝丝的忧愁和伤感。
他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他既想快乐,可是他没有快乐的动力和理由,所以只剩下孤独和落寞。
君悦指了指身旁的一块石头,“回来了,桂花说你刚才去哪找我了,为何我们没碰到?”
他凝视他的神情,不放过一丝变化。
连城走过来,在石头上坐下。“我一直往前走,没有看到你,想着你可能不在那个方向,所以就回来了。”
“哦,我往东南面去了。”君悦回道,又问,“你往哪边走的?”
连城一愣,“啊,我也是往东南面去的啊!为何没有看到你?”
君悦转回头,淡淡哦了声。“不知道,岔路那么多,可能是错过了吧!”
君悦去的,根本就不是东南面,他去的是北面。
连城,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看他的神情,一点闪躲都没有。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看来,还是让房氐好好观察观察他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知道这皇宫的孩子都是早熟,难保他不是在装。
鱼香味一点一点的散发出来,挂在架子上的四条鱼慢慢变成了金黄色,外层的皮外翻,露出里面鲜嫩的肉来。
桂花翻了翻,见差不多了。“公子,可以吃了。”
“嗯。”君悦拿起一条,递给连城。“尝尝吧,君氏自制烤鱼,无污染无添加,吃得健康,吃得美味,天下独一份,有钱也买不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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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一脸茫然,这一个个字拆开来理解,他是懂得意思。可是连起来,他就似懂非懂了。
他看向桂花。
桂花无奈的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虽然没有言语,但是意思很明显。
连城明了了,早听说君悦以前是个傻子,难道病还没好?
“哦,好,谢谢。”他伸手,刚要接过鱼,却被人抢先一步。
君悦看着手里的鱼被连琋抢了去,惊道:“你刚才已经吃了两条了,还吃,不怕肚子撑坏啊?”
连琋转过身去,根本就不理他。“我不让他吃。”
“……”君悦尴尬的转头看了连城一眼。
连城比他还尴尬。
君悦忙拿起另一条鱼递给他。“这还有,你吃这条吧!”
可鱼还没递到连城手里,又被抢了去。身旁稚嫩又清脆的声音传来:“我说了,不让他吃。”
君悦火了,这是他烤的鱼,他凭什么做主啊?
这小屁孩,就该骂一顿吊起来打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别人家的东西你不能占有。
这么小的年纪就养成这副脾气,真是不好。
可他又怕惹火了这位小祖宗,又来跟他冷战,那可怎么办?
于是他选择迂回战术,循循诱导:“五皇子,你看啊,四皇子是你哥哥,你应该尊敬他是不是。俗话说,好东西是要分享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开心,才是好事呀!”
见他没反应,君悦又道:“你看啊,这两条鱼你又吃不了,拿着也没用,扔了也浪费。我们可都是还没吃过的呢!我早上就吃了一个馒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你真想让我饿死。”
连琋抿着仰月唇,小脸上有着倔强。
现场有五秒钟的沉默。
君悦凑近他,含笑道:“真不给我?你难道想让我饿……”
话还没说完,连琋猛地转过身,清澈的双眸里染了寒霜。
君悦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东西进来。
连琋站起身来,稚嫩的声音带了怒气:“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东西,我谁也不给。”
然后哼了一声,转身跑了。
七十七章 吊床
君悦愣愣的还没回过神来,头顶好像下了一场局部雷阵雨,浇了他个蒙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我靠。”他气得冲小屁孩的后背怒喝,“你还敢给我甩脸色了你。”
桂花和连城被他那干架的气势吓了一跳,怎么可以爆粗口呢?
连城道:“君悦,算了,他从小就被父皇母后宠着,很正常。”
君悦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鱼,“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是同一个爹生的吗,是同一个师父教的吗?”
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连城默默无语,他们是同一个爹生的,也是同一个老师教的。
所不同的,是他们有着不同的母亲,所以走两条不同的路,过两种不同的人生。
君悦将手里的另一只鱼递给他,一副长者口吻说:“他还小,长大了就会慢慢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的,不是所有的东西,他想要就能要得到的。”
就像我想得到你,但却不可能得到你一样吧!……连城暗暗念道。
无关地位权势,无关利益纠葛,无关国界地域。仅仅因为他是男的,便永远都不可能。
如今他只是姜离送来的质子,他只是不受宠的齐国皇子,遥遥相望,还能相念相见,已该满足。就让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永远埋在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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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烤鱼当做午饭,草草饱餐一顿之后,几人净了手,回了自己的帐篷。
此时是正午,各主子都在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下午的狩猎。营地上已经点燃了火盆,火苗窜得很高。周围还设置了拒马,设了岗哨。
君悦可不能睡,从放杂物的营帐里拿来了铁铲,斧头,绳子,锅碗等物。也不报备,直接拿了走人。
一般皇帝出宫这么大的事,侍卫门准备的野外露营必需品定是多备出几份来,以防不够用。
君悦将这些东西搬回来的时候,桂花吓了一跳。
“公子,咱丢脸不丢志气啊!”
要偷,也偷点实际的东西嘛!
这些个东西睡又睡不了,吃又吃不了。
君悦白了他一眼,“你主子我有那本事,还会在这里受制于人吗?”
“也是哦!”桂花干笑两声,岔开话题道,“公子,你拿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君悦大概丈量了一下营帐内的空间,心里有了个大概数字,而后吩咐道:
你去,拿二十两银子找个侍卫,让他砍几根腿粗的木头回来,锯成九根半人高,还有四根手臂粗手臂长的,搬到这里来。砍下来的树杈,也捡一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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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不解,“公子,这又是做什么?做床吗?公子什么时候会这门手艺了?”
君悦已经拿了斧头出来,“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问题。”
“哦。”桂花不情不愿的出去了,他家公子估计又要整什么出格的东西了。
君悦拿了斧头和绳子出了营帐,找到了支撑帐篷的木桩,用斧头又往下锤了几分。
这些个侍卫,干活偷工减料,敷衍了事。这要是来一场三级风,准能将他们这营帐给连根拔起。
又用绳子将帐篷紧紧的绑在木桩上,钉上钉子,加固了几圈,这才满意的收拾了东西。
正这时,有个小太监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床棉被。
“二公子,这是我家殿下让送过来的。”
君悦认得,他是连城身边的太监。
君悦看了看小太监手里的棉被,想想还是算了。“棉被就用不着了,你问你家殿下,如果有毯子之类的,倒可以借我两张。”
小太监疑惑的拿了棉被走了,心想这质子脑子锈透了?不要棉被要毯子?
毯子可没有棉被厚。
没一会,离开的小太监又过来,手里拿了两张毯子。君悦道了声谢,收下了。
这里连床都没有,要棉被有个毛用。
---
半个时辰后,桂花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侍卫扛了锯好的木头。
等侍卫搬完了所有木头,桂花付了最后的十两银子,那侍卫才高高兴兴的走了。一个时辰就赚了二十两,都赶上他两个月的月钱了。
君悦唇角一笑,桂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上次他生病的时候,桂花用一块玉佩让小篮子去帮忙请御医,结果小篮子拿了玉佩不干事。这事桂花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也没给小篮子好脸色。
现在他学乖了,先付定金,等事情办完了再付全款,安全又保险。
嗯,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
“公子,奴才还让他锯了个墩子,可以拿来放茶具。”桂花献宝似的说。
“嗯,不错。”
“可是,公子,你要这些木头做什么呀?”又不能当柴烧,又不能做床。
君悦睨了他一眼,说:“拿来做床啊,咱们今晚就睡它了。”
“……”桂花眉头紧蹙。睡在上面,不硌人吗?
君悦立起一根木头,也不解释,直接喊道:“过来帮忙,帮我扶着。”
“哦。”桂花跑过去,主子让他干嘛他就干嘛,反正现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很快也就知道了。
君悦将三根木头立在一起,上头倾斜向内交错,下头往外开叉,形成一个三维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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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多边形。
君悦以绳子紧紧缠绕住上头的交叉点,将其固定。然后又用带回来的树杈,将三根木头之间两两连接固定。
“叮叮叮…”
“咚咚咚…”
“哒哒哒…”
一时间,君悦的营帐里响声不断,愉悦无比。
距离渐远的营帐里的人自然是听不到敲打声的,可是距离较近的就遭殃了。
这时不时传来的“叮咚咄”的声音,扰得他们觉都睡不好。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人们才刚刚准备入梦,那“叮咚哒”的声音又开始了。
有人很不耐烦,跑过来斥责:“你他娘的不睡,我们还要睡呢!大中午的你干什么,建房子啊!”
君悦头也不回,“我这个主子都没睡,你睡什么睡。”
来人气道:“你算哪门子主子,再闹出声音,我拆了你的帐篷。”
君悦无所谓的摊手,“你要是把我的帐篷拆了,今晚你的帐篷就是我的了,正合我意。你要不要现在就拆?”
来人无话可说,气哼哼的走了。
君悦又继续手里的活,帐篷里依然“咚咚叮叮”的声音四起,搞的是怨声载道。
钉完了最后一颗钉子,君悦看着眼前的半成品,三个独立的立体三角形,还算满意。
桂花还是不知道他家主子要做的是个啥。
君悦又拿出了布,都是剩下的帐篷,坚韧,面积大,很实用。
将布折成三层,约两米长一米宽。用手臂粗的木棍各卷起两端一寸长,用钉子固定。然后用绳子绑住木棍的两端,打了个结,挂在三角柱上。另一边也是如此。
不多时,一张两端被挂在三角柱上的悬空床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搞定,这就是本公子发明的吊床。”
桂花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也叫“床”?“这东西能睡吗?不会滚下来吧!”
君悦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能不能睡,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哼,区区吊床,难不倒他。
像小龙女那样睡绳子他是没本事啦,不过这吊床,估计也不比皇帝睡的龙榻差。
七十八章 射杀母鹿
子时过后,众人从午睡中醒来,一番收拾妥当,开始了下午的狩猎。
齐帝已经年近五十,早不复当年的风采,自然不可能驾着烈马跟小一辈的比赛,那只有丢脸的份。
由小太监放飞鸽子,他象征的射过第一箭之后,狩猎就开始了。
下午有个小小的比赛,谁射到的猎物多,可以有个奖励。至于奖励是什么,暂时保密。
文武百官虽然没有全部来,但也来了一半。还有他们带来的儿子女儿,加上皇室的世子郡主,少说也有六七十人。
冠军只有一个,可谓是竞争激烈。
君悦抚摸着自己的棕色坐骑,口中念道:“伙计啊伙计,我这两天可就全靠你了。你可得给我点面子,别让我输得那么惨。”
“切,我们齐国,骑射天下第一。我看啊,你会输得非常非常的惨。”
君悦不用猜,也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不就是那个刁蛮任性,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蹦跶的公主连飞凤嘛!
“输就输呗!输了又不用死人。”
连飞凤讽刺道:“是,是不用死人,但是丢人比死更难受。”
君悦深吸了口气。这公主,几天不见,她是不是忘了他是如何从斗兽场走出来的了?
君悦的眼中寒潭凝结成冰,嘴角肆意邪笑,缓缓转过头来,语气轻轻但杀气重重。
“你再说一遍。”
连飞凤被他眼底的寒冰和杀气腾腾的语气吓得后腿了一步,脸色发白。发髻上的蜻蜓如意钗颤了颤。
齐晴也被君悦的神情吓得一抖,忙拉了连飞凤走开。她可没忘记,这人在斗兽时是如何将一头豹子给活活勒死的,要是勒死的是一个人……
两人便离开边回头,眼神中有害怕又有不甘。
君悦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这就被吓住了,也太不经吓了。
下午一到三点的时间,是一日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不过穿在林荫密叶下,非但不晒,反而还很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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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不急,反正他也不是要挣那个第一名。
他一个姜离的质子,若争得第一名,就会让北齐的将士儿郎丢了脸面,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枪打出头鸟,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密林中有很多新开出来的路,君悦暗暗记住。顺着记忆中房氐给的线路图,一一对号上,避开了那三个红点的路线。
“哟,二公子可真是胸有成竹,还有心情看风景啊!”
君悦无奈叹了口气。妹妹讽刺完他,换哥哥来,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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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是啊,这的风景不错,是该好好欣赏一番。”
连昊的身后跟了几个公子哥,其中一人笑道:“那二公子可得注意了,您这一身黑,要是被认成是猛兽,小心被人给射了。”
“多谢提醒。”君悦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这身骑装还是皇后娘娘特意为我准备的呢!应该花了不少钱,想来刺客要是砍上一刀,也伤不到分毫。”
那公子哥被噎了一口。
皇后让人做的东西,谁敢议论。
连昊阴郁的一张脸更加的扭曲,“那二公子便慢慢欣赏风景吧!别到时候连晚膳都没得吃。--我们走,驾。”
几人几马越过他,往前奔去。那狠劲,吓得他胯下马儿不安的扬蹄欲跑。
“哦,没事没事啊!”君悦伸手抚摸着它的脑袋安慰,对着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妈的,你的钱刚进了我的口袋,你派去的刺客我也还给你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坐下的棕色骏马安静下来,不悦地打了个响鼻。也不知道是看不惯背上主子,还是看不惯连昊。
君悦再次拍了它的脖子,用灵魂跟它对话:“乖,咱们这就走,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望着连昊刚走过去的方向,那边正好有一个红点的标记。
他果断的,策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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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草丛中终于传来了声音。
君悦嘴角一笑,右手取出桶里的箭,搭上弓,拉满,向声音的来源处慢慢靠近。
最先露出来的是一个头,他正在吃低矮的树叶。然后是脖子,最后是身子是身子。君悦一喜,竟是一只有花斑的母鹿。
它好像也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君悦瞄准,就要放开箭羽。
然,在看到它圆圆的肚子的时候,他却是心软的放下了弓箭,坐在马背上看着悠闲地吃草的它,尤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哎,你遇到我真是幸运。”
君悦想放过它,可别人并不想放过它。
“咻”的一声破空,一只利箭已经向它射去。
“别……”君悦惊吓。
可是为时已晚,箭已回不了头。
好在射箭的人准头不怎么准,射偏了,惊到了母鹿。母鹿害怕得蹦跳着跑了,身后的人驾马欲追。
“别。”君悦回过头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别追了。”
连飞凤眼看一箭不准,本就不悦。再看拦她的人竟是君悦,更是火冒三丈。“姓君的,你干什么?别妨碍本公主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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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好言说道:“放过它吧,它有小宝宝了。”
“啊?”连飞凤一惊,着急的看着已经跑远了的母鹿,对上君悦的眼神依然不善,却没再追。
她心里也是有爱的,也是心地善良的。只不过是被宠坏的孩子而已。
能被父母宠的孩子,真幸福。
君悦两世为人,从未享受过被父母宠的感觉。后来被白齐宠着,却也是短短的两年而已。
“想不到,你这人也挺有爱心的嘛!”连飞凤瞅了他一眼,凉凉说道。
君悦笑道:“公主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蛮横无理啊!”
“你说谁蛮横无理呢!”连飞凤一个横眼扫过来。
君悦但笑不语。
毒辣的阳光透过树缝,射下一条斜斜的光影,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不规则的圈圈点点。有一个圈点,正好落在连飞凤的发髻上,将她的蜻蜓如意钗照得活灵活现,展翅飞翔。
送她钗的人眼光不错,这钗很适合她。
“表妹,你看,我射到了什么,哈哈,我射到了一只鹿。”
齐晴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她骑在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一头鹿,边策马边拖过来。
君悦和连飞凤对看一眼,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两人策马上前,看向齐晴手里的鹿,不是刚才她们放走的那一只又是哪只?
母鹿被丢在地上,圆圆的肚子上,一只利箭穿胸而过,有鲜血从伤口上汩汩流出,染了它身下的芳草萋萋。
它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君悦的方向。那里面,有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有对未出世的孩子的惋惜,还有对人类的怨恨。
“你干嘛要杀它?”连飞凤斥责道,“它有小宝宝了。”
“啊?”齐晴刚获得收成,喜悦占据全部的大脑,脱口而出:“不过是一只畜牲而已。”
连飞凤不可置信表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又加重语气的重复一遍:“它有宝宝了。”
齐晴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却还死睁着眼睛的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它有小宝宝了?”
七十九章 滚下斜坡
表姐妹两人的视线落在了君悦的身上,疑惑。
他是怎么看出母鹿有小宝宝的?
君悦别开视线,不忍看它生命在渐渐流失。淡淡道:“这只母鹿,它的肚子明显与它的身体不协调,过于大了,只能说明它是有宝宝了。
而且,你们恒阳人善养马,应该看得明白。它的***很饱满,那是等它的宝宝生下来的时候可以有奶喝。”
君悦解释完,不再看两人一眼,策马转身离开。
万物存于世间,都有它自己的宿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意志而改变。即便命数的中途有所偏差,但早晚还是会回到既定的路线,沿着命运的轨迹走向自己的终点。
君悦策马奔跑,越跑越快,两边闪过的林荫像快进的电影画面一样,一闪而过。
夏日的炎炎热风打在脸上,挤破了毛孔往肌肤里钻得生疼。
可身上再疼,也比不过心里的疼。
往事在脑中一一闪过。那个长着一张混血的精致脸的男人,他说:我叫白齐,黑白的白,整齐的齐。
他说:你不爱你的未婚夫,跟我走。
他说: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
他说:我是个杀手,国际顶级杀手。
他说:等我安排好一切,就归隐山林,种一棵玉兰树,与你生儿育女,痴缠终老。
他说:芷夕,跑,快跑,不要回头。
他说:比起让你跟着我死,我更想让你活下去。
她跑啊跑,可最终敌不过自己的宿命,被一枪打下了山崖。
既然他已经是一个死了的人,那现在活着的君悦,又是谁?
是一具躯壳?还是一缕魂魄?或者是这两者的结合。
白齐,我倒情愿与你共赴黄泉,死透了重新为人。一个人的相思,太苦。尤其我知道,再如何的相思,你也不会感受到了。
在这个乱世,每天都在死人。我每天都要拼命的活着,害怕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可是白齐,你让我为了一个承诺独活,是不是太自私了?
这个理由,我不想再坚持了。因为我看不到希望。
白齐,我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死亡,你在哪里,能不能重新告诉我一个活着的理由?一个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
连城说得对,为一个承诺而活,太寂寞,太空虚,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的麻木。
所以,我有了放弃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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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策马奔跑,马鞭挥舞得越来越急,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路,只知道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可是前方,真的没路了,密密麻麻的林木荆丛挡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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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君悦本能的拉紧了缰绳,身体后仰。马受到阻力,扬起了前蹄,整个身体几近九十度的直立。
“嘶嘶……”
“啊!”君悦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了。
双脚已经脱离了马蹬,下身失去支撑,身体失去了平衡,加之缰绳已经脱离了他的手,君悦被马甩向了半空。
“君悦。”
好像有人喊他,但是他没来得及看,身体就已经从空中砸向地面。
君悦本能的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身体呈挛缩的姿势在地上打滚,以减小冲力。
滚了几圈之后,君悦人停了下来,秀气的五官扭曲成一个倭瓜。
娘的,这地上的石头,硌得他的后背生疼。有两处正好硌在他的脊梁骨和肩胛骨的位置,疼得他眼泪都冒了出来。
君悦直起上身,揉着发疼的后背。马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只留下掉落在地的一张弓和一桶箭。
他刚要站起身来,忽听到一声喊叫:“君悦,小心。”
他抬头看去,是谁叫的他他没看清楚。但他却看到了向他飞射而来的、带有凌厉之势的、越来越放大的箭矢。
“我靠。”
君悦一个翻滚,箭羽与他的肩头擦肩而过,正好射中了他分散肩侧的乌发,劲风差点擦破了皮肉。箭头钉在了他后面的一棵树上,“叮…”箭尾的羽毛上下激烈抖动。
尼玛好险。
君悦拍拍胸口,看着地上自己的一小撮发丝。如果他刚才坐在原地没动,那箭刚好可以射中他心脏的位置。
箭呈四十五度角射下来,说明射箭之人应该在他正前方的矮坡上。可当他看去时,那里空空如也。
发出叫喊声的人向他疾奔而来,越来越近。
君悦看清了,是连城。他唤了声“四皇子”。
“君悦,你没事吧!”连城策马到他跟前停下,翻身下马,关切问道。
君悦站了起来,摇头,“没事。可看清了是什么人?”
“没有,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但我想人应该还在围场里,只要禀报父皇,就可以将他找出来。”
君悦拍了拍身上的残叶,说:“算了,反正也没事,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人是不可能找得出来的。就算找出来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让他指认是皇上安排他杀人吗?
他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你一个人策马奔跑,唤你你也不应,才跟过来看看的,幸好我过来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听不到我的叫喊呢?”
“哦,可能是我正在想事情吧!”君悦抬头看了一下所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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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一处密林,没有开路。后面是他们来时的进口,右边是一块斜坡,左边是一处矮丘。
刚才光顾着奔跑,倒没注意,这里就是三个红点中的一个。
怪不得这里弄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侍卫过来。
“刚才多谢你了,咱们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君悦边说,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弓箭。
“好……小心。”
君悦本能的抬头,还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人就被从前面猛地抱住,双脚悬空,原地转了个圈。
如此近的距离,天旋地转间,君悦看到了连城黑色的双眸中涌上的别样情愫,高挺的鼻梁上有细细的汗珠。他的唇很薄,印着血色的红润。肌肤光滑细腻,连个黑头都没有。
连城和连琋有着相同的轮廓,但表现出来的,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一个忧郁,一个安静。
一只冷箭又再一次的与他的肩膀擦肩而过,“叮”的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箭矢没入两分,箭尾激烈抖动。
我靠,黑羽杀红眼了。这还有皇子呢,也敢射过来,不怕射偏了啊?
君悦原本以为躲过了这一箭,双脚就可以落地了。哪知抱着他的连城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还是他太重了,身体摇摇晃晃的,又再一次倾斜。
天地在倒转,这感觉不太妙,不要啊…
“…嗯,啊啊啊……”
又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天旋地转。这一次更悲催,君悦被他抱着,往斜坡下滚去。叫喊声惊起了密林中的群鸟惊飞,走兽惊窜。
“哗哗…”“咚咚…”
君悦想,今天也许是他来到这破时代的最糟糕的一天了,他听到了来自自己身体“咔咔咔”的声音,身上的每一根骨头该断的断,不该折的也折了。
这坞猽山,怎么这么多石头啊?
也不知道滚了滚了多久,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君悦趴在连城的身上,眉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他娘的,人家也是滚,但人家是滚床单。怎么到他了,滚的却是硬邦邦的硌死人的石头啊!
“我的个娘啊,要是让老子知道谁在我背后放冷箭,我灭定了他。”
八十章 莫名示好
君悦想伸手,撑起地面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被连城抱得紧紧的,一双怔愣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滚傻了?
“喂,已经停了,不用抱着了,放手吧!”
连城清醒了过来,手像弹簧似的忙松开他的腰。
君悦撑地坐了起来,又是揉腰又是揉脖子的,脑子还有点晕乎乎,乌发中还夹杂了点青草。身上的衣裳脏的脏,皱的皱,尽显狼狈。
“尼玛,就这么想本公子死啊!哎哟。”
这滚石子,可比斗兽要疼得多了。
还不如一枪来得痛快。
他抬头,望着刚才滚下来的斜坡,明显的有一个地方呈直线而下。那是他们刚才滚下来的时候,压低的野草。
这个斜坡起码有六十度,难怪滚了那么久才停下来。
“喂,你怎么样了?”君悦转头问连城。
却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明亮的眼睛好像要透过他的衣裳,看到他赤条条的身体。
君悦立时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来。“喂,你没事吧,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连城摇头。
他的声音很轻,带了浅浅的笑意,就像头顶射下来的阳光一样明媚,灿烂。“你呢,你有没有伤到哪?”
君悦转回头,边站起来边活动着四肢。“我现在全身都疼。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根骨头断了,这能报工伤吗?”
不对啊!这好像跟工伤没有关系。那他该找谁要医药费去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制度太不完善了,连个保险都没有。
连城也站起,急道:“哪儿疼了,我看看。”说着,真的伸了手过来。
“别。”君悦忙跳开两步,讪讪说,“呵呵,你别误会,我这人怕痒,不喜欢别人碰的。”
连城也不以为意,唇角的笑意更加的灿烂了。“没关系。我懂的。”
你懂个屁?
君悦转头指着斜坡,“咱们上去吧!我今天还是颗粒未收呢!再这样下去,今晚就没得吃了。”
一般出来狩猎,晚上所吃的都是自己狩来的猎物,这叫自力更生。而且吃自己猎来的猎物,会更加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连城点头,“好,你先上吧!”
他在后面,可以保护他。嗯,不,是她。
“原来,不是我疯了啊!”连城低声喃喃。
声音很小,君悦听不清楚,茫然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上去的时候小心。”连城很自然道。
君悦自然不信,却也没多问,“哦”了声后干脆利落的抓了野草,借力往上爬去。连城跟在身后,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爬了上来。
“殿下。”
一队人马也正时往他们的方向跑来。
君悦定睛看去,是连城的侍卫。为首一人身披盔甲,与连城差不多的年纪,眉目英挺,身姿飒爽。
君悦感叹,又一枚小鲜肉。
这古代的男子,那可是没经过任何包装的明星,是实打实的小鲜肉。这算是她穿越到这个地方这么久以来,最大的福利了。
小鲜肉行至他们面前,勒绳下马,前行几步,双手抱拳,急切担忧道:“殿下,你没事吧!”
“林安,我没事。”连城侧头,问向一旁的君悦,“咱们回去吧!你可还能骑马?”
君悦很老实的摇摇头,他现在全身上下都疼,屁股的地方虽然肉多,但是也疼。
君悦的马跑了,连城提议两人共乘一骑回去。君悦想想还是算了,齐帝应该不想看到他跟他儿子走得太近。
最后,两人谁也不骑马,步行往回走。路上见到个什么小动物的,连城也一并射了,说是给君悦做今晚的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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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帐的时候,正好是太阳落山。
“夕阳无限好。”
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山头上,是日落,又似日出。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像火一样在燃烧。五彩斑斓的云一层叠一层,形状各异,像猫,像狗,像人,像灯笼……
天地间被渡上了一层橘红色,橘红色的山,橘红色的土地,橘红色的帐篷,橘红色的人……
桂花见他家主子回来了,忙跑过来,高兴道:“公子回来了,都猎到了什么,野鸡,兔子,狐狸?”
他对晚膳的兴趣,明显的大过对于主子的兴趣。
君悦沮丧的摊开手,耷拉了一张脸。“除了我的人回来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嘻嘻,公子别闹了。”桂花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扭头往他后面看去,当真空空如也。
“不是吧公子,你这也太差劲了吧!奴才记得您的箭法挺准的啊,怎么会一点收获都没有呢?难道今晚咱要喝西北风啊?”
“好像是这样。”
连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主仆两人像朋友一样的聊天。主子可以在奴才面前扮鬼脸,奴才可以在主子面前表示他的不满。没有猜忌,没有争斗,没有尊卑。
这就是她所说的朋友吧!朋友是平等的,没有等级。
他,也想做她的朋友,或者更深。以前不敢,是因为他认为他们之间有障碍。如今这障碍也没有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君悦,你先洗漱一番,我一会再过来找你。”
君悦一懵,他来找他做什么?
可他也不能拒绝啊,于是应道:“好。”
等连城走远了,君悦也随着桂花走进帐内。
帐内燃了火堆,应该是桂花白天的时候弄的,火堆上还悬挂着一口锅,烧着热水。不远处还有两张垫子,还有个墩子,墩子上放了茶杯。
营帐内唯一的亮光就是火堆,并不能将营帐全部照亮。昏暗中火光摇曳,将帐篷上的人影放大拉长。
桂花端了热水过来,“公子,你先擦擦手吧!”
“好,多谢。”
虽然不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但是能用热水敷敷脸,也是舒服的。再泡个脚,疲劳已经去了大半。
在条件恶劣的户外,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哎哎哎,慢点慢点,快搬进去。”
帐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君悦和桂花正疑惑间,已经有人进来。是连城身边的小太监,后面还跟着拿了一堆东西进来的人。
小太监进来,先是行了礼。“奴才小影子,见过二公子。这些是我家殿下让奴才送来的,正是二公子需要的东西。”
君悦往他身后看去,有矮桌,有灯架,有蜡烛,有茶具,还有张地毯,还真都是他需要的东西。
“二公子,奴才给您放过去?”小影子试探问道。
“那就有劳公公了。”
“奴才不敢,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小影子服了个礼,然后指挥着身后的人,将东西一一摆放。
君悦朝桂花使了个眼色,然后双臂抱胸,泡着热水,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没到一刻钟,本来是空空如也的营帐已经大变样。虽然与皇子公主的营帐还有点差距,但是绝对比对面士兵的营帐要强很多。
帐内不仅燃了油灯,还点了蜡烛,中间又生了火堆,顿时亮如白昼。
红色的地毯已经盖住了地面的青草,墩子上的茶具已经放在了矮桌上。还有几样点心,一包茶叶。
小影子临走前,桂花给他塞了个红包,分量不小。小影子走得更高兴了。
“这才像个主子住的地方嘛!公子,是不是看着顺眼多了。”
君悦淡淡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这四皇子,对他是不是太好了点?
好得有点过头了。
他明知道他这帐篷是他父皇安排的,他还敢明目张胆的对他好,不怕他父亲降罪吗?
好像从今天中午见面过后,他就非常奇怪,怎么有一种刻意亲近他的感觉?难道中午的时候,他真的看到了他跟房氐在一起?
可是,他就算看到了他跟房氐在一起,跟他的示好又有什么关系啊?
或者是因为两人一同滚下斜坡,一道同甘共苦了?
可这“同甘共苦”也未免太牵强了点吧!
哎,这人行事真是难以捉摸。
水有点凉了,君悦将双脚取出来,搁在盆边晾干。卷起的裤腿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十根脚趾不停的扭动,好似在追逐打闹。
桂花轻笑,他家主子还是没变,想事情的时候老喜欢动动脚趾头,调皮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