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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弘笙     凰君txt下载     凰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六章 上香

    啟麟死了,蜀国百姓拍手欢庆。

    然而权懿,却是闷在帐内喝了一晚上的酒。属下送酒进去时,不解地问:“粮草军需调配得都很顺利,将军为何闷闷不乐啊?”

    权懿叹了口气,“世间少了一个啟麟,就失去了一个英雄,本将军就失去了一个对手。堂堂战神,无往不胜,最后竟被弄得身败名裂,被自己的国人逼得自尽,可悲可叹啊!”

    姬墨衔也在自己的屋顶上,惦着手里的酒壶,仰望着夏日里繁密的星空,任轻风拂面。

    当年大家一起集聚恒阳,为嘉元帝贺辰。那时候,大家都是意气风发,风流潇洒。

    恒阳一别,几年过去,连城跳揽月台自尽,连琋**,啟麟自刎,这好像一个个的都死在了自己手里。那接下来又该是谁了呢?

    有些重要的人啊,一生也只见过一面。见完了,也就没了再见的机会。

    这天下沉沉浮浮,你以为你足够强大,就算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可是纵观天下的英雄们,哪一个死得轰烈的?所以啊,争什么呢?

    君悦还在服解毒药,所以不能喝酒,便只能在院子里摆了祭台,替啟麟上了一柱清香,洒了一杯浊酒。

    公孙展在侧,一边往铜盆内扔着纸钱,一边道:“你说如果他能预见到今日这般情景,当年他还会去攻齐国吗?”

    君悦低头望着盆内吞噬着纸钱的火舌,火光明亮,将两人的脸照得光滑如镜。

    她道:“我不是他,无从回答,但我想他应该不后悔。人永远不能预见以后的事,也就无法判断现在所为是对是错。啟麟是个真性情豁达的人,他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公孙展嗯了声,赞同了她的话。

    耳听她继续道:“就像我们一样,我们现在做的事,未来会走向什么结局,谁也说不清楚。我们能做的,便是不要后悔。我倒是出乎意料,啟麟竟然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蜀帝。”

    “或许,是为了报答你曾建议他隐姓埋名活下去吧!怎么说,也是为他好。”

    “可惜,他到底不受。”君悦自嘲一笑,“说得好像我多伟大似的。这一切不也是我造成的吗?”

    公孙展抬头看她一眼,“是我们。”

    君悦也不坚持,“好,是我们。”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太安传来消息,啟囸有意让我代替啟麟的位置,让我去跟权懿抗衡。”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君悦道:“可不是嘛!以啟家人的作风,若是让我去对付权懿,必定是让我带着姜离的军队去打,凭什么他们的家门要让我的护院去守?

    而且,仅凭姜离的十万人,不可能是权懿的对手,朝廷势必会增援军队。可他们又害怕给我兵权了,事后我不还,所以一定会派几个大将过来。

    他们的兵,我可不敢领,领死了责任还归到我身上。而且那些大将,肯定不会服我。到时候敌人还没打跑,他们却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我又不可能收拾了他们,麻烦。”

    公孙展道:“所以从明天起,你就装病。”

    “那当然。正好,我因为目睹了恒阳被屠而落下的心疾天下人皆知,这天又忽阴忽晴的,我的心疾最容易犯。还得借你的手,将消息散布天下,广招名医。”

    公孙展看了她一眼,嘴角清冷的笑了笑。

    她这玩世不恭的语气,听着真是调皮。

    忽然的,他眉头一皱。前方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就像镜面遇到光而反射一样。

    而且那方向,正好是旁阙楼的方向。

    君悦见他神情不对,问:“怎么了?”

    公孙展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旁阙楼那好像有亮光。”

    君悦似乎猜到了什么,笑道:“我上次从兰若先那得了块石头,让玉器师傅做成了一个望远镜。透过它,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东西。”

    “这么远?”

    “嗯。估计他现在正在看着我们呢!”

    手上的纸钱已经烧完了,两人收了手,看着盆内的火舌吞噬完最后一张纸,而后渐渐的熄灭了下去,院内只剩廊下挂着的灯光。

    夜风拂过风灯外的罩面,风灯随着一晃一晃。安静中,似是传来了某人的叹息。

    ---

    时间且回到啟麟死的当日,蜀帝听闻自己的二儿子在宫门口拔剑自刎,老人哀痛之下又吐了口血,再次晕了过去。

    所有大臣惊的惊,慌的慌,被赶来的皇后全都赶到了偏殿去。待蜀帝的病情稳定后,这才让啟囸去和诸位大臣说明情况。

    说的自然是“父皇没什么大碍,太医说要静养。”

    至于静养到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太医告诉皇后的却是:陛下大限将至了。

    皇后听了之后,面露悲痛。“那,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月。”

    啟囸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句话,沉痛的跑进来,喊了一声“母后”。

    皇后倒是镇定道:“你父皇一定不希望咱们知道他的病情,等他醒了,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如今昏着,这蜀国就交给你了。这里有母后,你去和大臣们处理政事去吧!”

    啟囸就算担心父皇,也不得不应了母后的话。

    如今外面还有乱糟糟的百姓等着安抚,还有水灾等着解决;还有啟麟虽然死了,但也因为他的死,造成军中不安,他也需要去稳定;还有刚刚邬骐达来报的,吴国已经在加紧调兵之事。

    桩桩件件,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既感到沉重,又有点跃跃欲试。

    有种终于可以大展拳脚的感觉。

    啟麟是戴罪而死,自然不能大操大办。然而作为亲人,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让人找了个风水宝地,虽然一切丧仪从简,但是陪葬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两日后,蜀帝的病情有所好转,啟囸进宫去请安,顺便向他禀报了处理好的这几件大事。

    蜀帝精神头不佳,话很少,但每一句都是夸他干得不错。

    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啟囸又承诺减了灾区三年的赋税,赢得百姓们肯定;至于军中,他提拔了不少的将领,加官进爵,以此来抵消他们对啟麟的死的愤怒。

    “父皇,国内已渐渐稳定。至于吴国来犯,不知道父皇对各路军队的调配,可有什么安排?”

    蜀帝叹了口气,“你二弟一死,如今朕倒是不知道该派谁来做这个统帅了。”

    啟囸道:“飞虎营大将邬骐达,以及陈升,欧庭予,路典司,这些人不都是能领兵的将帅吗?”

    “他们是不错的人选,是我蜀国的柱国。但邬骐达为人鲁莽冲动,陈升犹豫多疑,欧庭予好酒,路典司容不得部下立功。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但是统帅三军...”

    蜀帝摇摇头,“不是最佳的人选。”

    啟囸沉默了会,突然痛心道:“对不起父皇,儿臣不能像二弟那般,运筹帷幄,杀敌护国,要是二弟还在就好了。当时儿臣都已经叫人下去开宫门了,谁知道二弟竟然...自尽。”

    蜀帝微微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看得啟囸浑身都不自在。

    啟囸心里百转千回,想着父皇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啟麟已经死了,他也不可能废了他这个太子了。

    没想到他千辛万苦要弄死啟麟,最后他就这么简单的死了。他还有点郁闷呢!

    啟囸被自己的父亲盯得久了,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越来越难受。

    他为了早点结束这种不自在,于是道:“父皇,其实儿臣倒是有一个统帅的人选。”

    “谁啊?”蜀帝终究是无力的收回视线来。

    “姜离王,君悦。”

    蜀帝眼皮一跳,“他?”

    “是。儿臣觉得姜离王沉稳果断,心思细腻,善于谋段。如果由他来统帅三军,对抗权懿,未必没有胜算。

    且君悦也和权懿打过,对权懿也有所了解。而且三年前这二人一战,权懿全军覆没败逃,一定对君悦恨之入骨。”

    蜀帝手往侧一抬,一旁伺候的崔公公心领神会的递了参茶过去。他喝了一口,捧着茶杯在手中。

    耳听啟囸继续道:“君悦和权懿之间,必有一战。我们何不趁这次机会,看看君悦的实力。

    让君悦做统帅,一方面咱们可以利用姜离的兵,来当这个马前卒。二来也能解决当下朝中无帅的难题。”

    蜀帝等他说完,这才幽幽问道:“你似乎对他,很了解。”

    啟囸心里一咯噔,这话可是话中有话。

    然而他话已经说出口,再说不了解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干脆道:“不瞒父皇,自从三年前他在朝殿上向父皇索要十城之后,儿臣便看出了他的野心勃勃。这些年儿臣一直在注意姜离,君悦的动向儿臣一清二楚。”

    蜀帝倒也没说其它,反而夸道:“你做得好。那最近姜离有什么动静吗?”

    啟囸道:“因为吴国调兵,所以姜离也在加紧调防。至于君悦,他好像很喜欢那位南楚送的美人。听说还经常带他出宫来玩,收集稀奇的玩意。”

    至于他派人去查那美人的身份的事,只字不提。

    说来也奇怪,派去的人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蜀帝深呼吸了口气,将茶杯递给崔公公,道:“那你就派人去姜离传旨,让君悦进京吧!”

    本打算让啟麟去杀君悦,结果反倒暴露了啟麟。如今啟麟已经死了,能与权懿一战的,也只能依靠这个君悦了。

    啟囸忙应:“是。”

    “但是,”蜀帝再道,“君悦离开后,把他的姐姐也给悄悄的带来。”

    啟囸一怔,而后一喜,再应:“是。”

    有了南宫素寰这个人质在手,还怕君悦不好好听话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六十七章 潜质

    入京的圣旨传到姜离的时候,宣旨的官员这才得知君悦早在十天前就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到处张贴寻找名医的告示。

    宣旨的官员亲自去见了君悦,见她脸色发白,气色极差,精神萎靡,一屋子的都是药味。宫人们为她准备的饭食也都是容易消化的流食,大夏天里房间内更是门窗紧闭。

    天下人皆知,姜离王当年目睹了恒阳被屠,君主朋友等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悲痛至极当场吐了口血,昏死过去,至此后便落下了心疾的毛病,一遇大喜大悲或是阴晴雨天就会发作。

    宣旨官不疑有他便回去了。

    等回到太安,禀报了蜀帝之后,就听蜀帝喝得一怒:“老奸巨猾,果然包藏祸心。竟然谎称发病,欺瞒于朕。”

    啟囸也没想到君悦会在这个时候病了,不过说他装,他倒是有点理解不了。

    “父皇何以认为他是装的?”

    蜀帝道:“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明显就是在躲着我们。”

    “可是,据说他的病是宣旨官到达姜离之前就传出来了,还广招名医,应该不似作假。”

    蜀帝瞠眼道:“那就只能说明,他早猜到了我们会找上他。”

    啟囸一怔,“不会吧!”

    君悦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预先知道他们会找上他?

    难道说,朝中有他的内应?

    “你呀!”蜀帝看着他道,“凡是都要想到它最坏的一面,不要自欺欺人的让自己只往好的一面想。”

    说着叹气道:“父皇怕是快不行了,要丢下你去了。如今正值内忧外患,这江山突然的交到了你的手上,真希望你能守得住。”

    他这话锋突然的一转,听得啟囸喉头一酸。

    忆起太医上次说的一月之期,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也就是说,父皇的大限...就快到了。

    “父皇,太医说您只需静养,您的身体会好的。”

    这话说等于没说,可是不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蜀帝自嘲一笑,“朕听了几十年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朕清楚得很,这世上没有人真的能万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啟囸点头,“儿臣明白。父皇是要儿臣以后要懂得分辨真言假语,就算被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要忘了本心。”

    蜀帝欣慰的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别人称你万岁,你不要飘飘然的以为自己就能万岁。有些话,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当真,要多听苗尚书和尤尚书的意见,莫要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儿臣记住了。”

    “还有,”蜀帝嘱咐道,“君悦这个人,必须杀。”

    啟囸没想到蜀帝会说起这个,不由纳闷。“父皇?”

    上次有人假扮姜离岁贡护卫前来刺杀,当时父皇不还是信誓旦旦的相信君悦吗?怎么这才过多久,父皇就一副要杀了他而后快的表情。

    蜀帝于是便将如何用蛊毒控制君悦,君悦又是如何逃脱的事道了出来,说得啟囸那是惊讶不已。

    他的第一反应是:父皇也干这种...下作的事?

    看来无论是地痞流氓也好,帝王也好,也没磊落到哪去。

    那这么说来,啟麟去刺杀君悦,应该是父皇的主意了。

    说来也可笑,他一心想除去啟麟,哪想到啟麟竟不是死在他手上。他这算是死在国人的手上,还是死在君悦的手上,还是死在父皇的手上?

    “那这么说来,君悦肯定背着我们做了不少的事。如此,更是留他不得。不知眼下父皇作何打算?”

    蜀帝闭着眼睛沉思了会,道:“先让邬骐达,陈升,欧庭予,路典司四人各领兵十万前往边境,沿东境防线一字排开,由南向北,做好防御,调配粮草。剩下的,等君悦到了再行安排。”

    啟囸皱眉,“父皇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君悦身上?可他不是有反心吗?”

    “既然要用他,那就必须捏住他的软肋。”

    啟囸明白蜀帝的意思,又道:“可他如今病着,若是我们强行让他带兵出征,恐怕会给天下人授以把柄。”

    蜀帝冷哼了声,“放心,朕给他送副药去,保证他吃了立马生龙活虎。”

    ---

    朝廷的宣旨官一走,君悦便出了广元殿。名医还是照样找,药还是照样喝,该去议事还是去议事,该遛狗的还是遛狗。

    吴国的大军已经调集完毕,权懿也已经领了吴帝的帅印,带着大军往西行进,不出半月,必定到达蜀国边境。

    朝廷的邬骐达陈升等武将也已经受命,领军前往边境,加紧布防,整军操练。双方都在磨刀霍霍,只等找一个大吉日,就开张开打了。

    夏天里最热的一个月份已经悄悄过去,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底。

    七月二十八这晚,房氐进宫来汇报情况,道:“太安传来消息,蜀帝两日前...驾崩了。”

    听闻消息,君悦怔愣了很久,漠然盯着眼前跳跃的烛火。火舌上一缕青烟袅袅升空,像人死后散去的一缕残魂,看得见,捉不住。

    “驾崩了啊!”她喃喃叹了口气。

    一个月之内,这对父子相继死了。

    “死得比我想象的要快。”

    房氐这就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只道:“他本就人老体衰,行将就木。再加上蜀国国内大乱,啟麟的死,他身体自然支撑不住。他死后,啟囸继位,尤苗两位尚书辅佐,不日便举行登基大典。”

    君悦冷笑,“大敌当前,他还有心思举行登基大典。”

    “这一刻,他已经等了三十几年了,怎么可能会错过。不过,如果他举行登基大典,王爷您就必须前去了。”

    按照惯例,新帝登基,各路诸侯、皇室宗亲、大军将领以及各地官员都必须进京朝贺。如果隆重的,其他国还会派使臣前往。

    只是以如今吴蜀的关系,不知道吴国会不会派人前去。

    房氐继续道:“我们躲过了宣旨官,却没能躲过新帝登基。就算登基大典您不参加,可是大行皇帝的丧仪您总是要参加的。如果您继续称病不去,各路诸侯、各地官员那里必定有微词,于姜离不利。”

    君悦伸手去抠着桌上的蜡烛,蜡烛本就软,被她的指甲一抠,就抠出一块块的白蜡来,两指一碾,又滑又油,还有些留在了指甲缝里。

    “不去。”

    君悦拍了一下桌面,果断道。

    房氐看着她的神情,差点脱口一句“少主别任性”。话到嘴边,生生给咽了回去,改道:“这...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君悦道,“从今天起,我不用再看他蜀国任何人的脸色,听他们任何人的命令。有本事,他啟囸派十几个太医,带着八匹马车来拉我去。”

    就算他带了八匹马拉的马车来,她也不会到太安去,肯定半路逃跑。

    房氐知道主子心中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再多劝。

    正这时,旁阙楼的小果子来了,说是容源请她过去。

    君悦便立马起身,在这讨论太安那点破事,还不如去跟男朋友风花雪月呢!

    房氐看着他家主子离去的背影,有时候他真觉得,他这主子有沉迷美色、荒废国事的潜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六十八章 成亲

    君悦到旁阙楼前时,便发现今晚的旁阙楼比往常的要明亮很多。

    不仅整个旁阙楼三楼都挂上了宫灯,而且还是红色的宫灯。楼前的玉兰花树下,也挂上了喜庆的五彩灯笼,一直将楼前的小径照亮如白昼。

    灯光下,玉兰花朵散发着阵阵的清香,沁人心脾。白色的花瓣铺了一地,迎风摇曳,落英缤纷,剪影坠地。

    “搞什么?”

    她转头看小果子。蜀帝死了,开庆功会吗?

    跟来的香雪也是惊讶,“这么大排场。”

    小果子只是眯着眼笑得灿烂,灿烂得跟门上的福娃似的,但就是不说。只道:“王爷进去就知道了。”

    “切。”君悦瞪了他一眼,“你搞清楚,你领的是爷我的俸禄,竟然伙同别人来捉弄我,信不信我开除你啊!”

    小果子摸了摸后脑勺,很神气的道:“容公子说了,您要是开除了奴才,他会收留我的。”

    君悦差点喷了口老血,“我这宫里都是什么人啊!”这么容易就背主求荣,背信弃义的。

    香雪道:“兴许是容公子准备了什么好节目,想给王爷一个惊喜呢!”

    “呵,可不要是惊吓就好。”君悦虽是这么说,然而脚下还是期待的向前走去。

    她也很想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然而右腿刚迈开一步,左腿还来不及跟上,便听灯火通明的前方,有琴声传出,幽幽渺渺,清扬悦耳。琴音时而低缓,时而高涨,一会唯美,一会激扬。

    山有木兮。

    这是君悦当年送他的曲谱,附赠一句“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委婉的表达了一句“我爱你”。

    君悦莞尔一笑,所以他现在是在隔空跟她说“我爱你”吗?要是能亲口听到他说这三个字就好了。

    香雪却是脱口而出,“这曲子...”

    不就是当日在屏风后,容公子弹得那首吗?

    君悦满怀期待的走进楼内。

    一楼没什么异常,只不过平日里伺候的宫人此时一个也没见着,空空荡荡的,只留一室的蜡烛燃烧。

    一楼没有人,难道都聚集在了二楼?...君悦如此想。

    “王爷,奴才就不跟您上去了。”小果子道。

    香雪替君悦问道:“为什么?”

    小果子呵呵笑了两声,再次摸摸头道:“容公子说了,要是奴才上去了,明天奴才就不用在宫里待着了。”

    “嘿!”君悦再次瞪眼,抬手作势要打。“你到底是谁家的奴才啊?”

    小果子忙抱头,一溜烟跑没影了。

    君悦撇撇嘴,嘀咕:“看来我是该好好整整宫里的风气了,这些个奴才完全没把老子放在眼里。”

    香雪笑道:“那如此看来,楼上应该有什么了不得事情,奴婢也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君悦斜她,“你也叛变。”

    香雪忙解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奴婢上去了,应该是多余的。”

    “照现在的形势看来,好像还真是。那你就在下面等着吧,我可要上去会我的情郎了。”

    香雪嘴角抽了抽,爷您说话可真是一点也不顾忌。夜黑风高的,会情郎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偏你还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琴声自二楼传来,君悦于是继续往前走,上了楼。

    一级一级往上,这短短的十几级台阶就是一个空间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通道。声音自另一个空间传来,只要往前一步,琴声便能清晰一分。

    刚走到一半时,君悦便走不动了,因为她看到了二楼的红色。

    满目的红色。

    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幔帐,红色的桌布,红色的蜡烛,还有红色的大囍字。

    君悦心脏一咯噔。大囍字?

    再往上时,君悦脚下的速度慢了很多,一步可能要花三秒的时间才走完。每往上走一步,她身上的白衣就被映红一分。等她人走到二楼的地板上时,整个人就像沐浴在红光中一般,肌肤都是自里向外的透着红色。

    一曲终,琴声停了。

    君悦看过去,连琋人正缓缓的站起,长身屹立,俊秀清雅。他褪去了往日的素袍黑纱,换上了火红色的新衣。红色的新衣是素色的,身上没有任何刺绣装饰,就连束发的带子都只是一条纯红色的丝带,夹杂在他黑色的长发中。

    君悦不免有些看得呆了。

    无论是穿蓝色的他,还是穿黑色的他,亦或是现在穿红色的他,都是那股不食烟火的仙气感,干净得好似不然染一丝尘埃,好似画里走出来似的。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对于眼前的人来说,衣裳只是蔽体的作用而已,起不到装饰的作用。他不需要穿金戴银,只需一件素衣,便可以让他身后的三千繁花黯然失色。

    君悦有些洋洋自得,她怎么会有这么个漂亮得车见车爆胎的男朋友呢?

    她走过去,虽然嘴角眼底都已经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不过她还是故作不解的道:“你在干什么?唱戏吗?”

    连琋也不诧异她的装作不知道,道:“我让人拿了我们的生辰八字去合过,选出了今天这个吉日。今日宜兴土,宜嫁娶,总之诸事皆宜。所以君悦,咱们今天就把我们的婚事办了吧!”

    淡淡的语气,没有欢喜,没有期待,好像在很随意的问:你吃了吗?

    君悦的设想是:她问他你在干什么,然后他说你没看出来吗,然后她装作不知道的说看不出来啊!

    她想好了台词,可是他却没有按她预想的套路往下说去,搞得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找话接上。

    她往阳台的门口看去,那里摆好了供桌,上面摆了瓜果糕点,还有垒成锥形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上面附上了红纸裁剪成的囍字,两边燃着红烛,中间有三足鼎,鼎内已经点上了柱香。

    祭台前,还有两个蒲团。

    君悦正回头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娇羞的反应,脸上一股燥热,头也不自觉的低了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如果不是楼内的灯光掩饰,她想,她现在的脸肯定红成了一个大苹果。

    “可以是可以。”

    她声音突然的有点扭捏,“可是你这条件也太寒酸了点吧!你看你要车没车,要房没房的,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

    连琋眉头微蹙,她在讲什么呀?

    “你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他道。

    君悦立马抬起头来,急道:“愿意。”

    仿佛怕他反悔一般,她再次重复道:“我很愿意。”

    说完又自觉太急切了点,有种上赶着、忒不矜持的感觉。于是她又道:“可是成亲是大事,就算亲人不能到场,也得有个证婚人什么的吧!再不济也该有一两个朋友到场吧!,要不然就咱俩,总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连琋淡淡一笑,“我们俩不就是偷偷摸摸的吗?”

    “呃?”君悦有点无语,好像是哦。

    她在外人眼里是个男人,连琋的身份也不适合见什么外人。两个男人搞断袖已经是伤风败俗了,要是两个男人还大玩成亲,还摆宴请客,非得轰动海内外不可。

    “而且,”他再道,“谁说我们没有证婚人了,天地不就是吗?”

    君悦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也行啊!

六十九章 拜堂

    君悦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刚才不就眨了一下眼睛,脑子短路了一下吗?就糊里糊涂的被小尤子推了进来,然后把香雪叫上来替她梳妆打扮。

    她傻愣愣的好一会才喘过气来,慢了好几十个拍的反应过来。

    “我...我这就要...嫁人啦?”

    之前完全没有风声完全没有准备,只不过是被人叫来一下,然后就傻里傻气的要换上新娘装了?

    香雪替她上完妆,而后绾着发髻,笑道:“王爷和容公子苦尽甘来,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了,自然是该结成连理,夫妻一体。”

    君悦摆弄着眼前的珠钗,撇撇嘴道:“看来你也被他收买了。”

    香雪道:“奴婢永远是王爷的奴婢,只忠于王爷一人。正因为奴婢知道您对容公子的感情,所以也赞同你们成亲。

    哪个女子,不希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今乱世,王爷又身为姜离王,未来如何未可知,何不珍惜当下。”

    君悦从镜中瞥了她一眼,“没想到你久居深宫,时局看得倒是挺清的。”

    “跟王爷久了,多听多看自然就知道了。而且王爷年纪也真的不小了,别的女子在您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背三字经了。

    要是您跟容公子成亲,说不定也能很快有个孩子,既了了老太妃的心愿,也能为咱们宫里添点喜气。您看咱们宫里,多冷清啊!”

    孩子啊!

    君悦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可真从未想过。而且短期内,她也不可能要孩子。

    算起来,她今年也还未满二十三,这要是在现代,也就是刚刚大学毕业。找工作挣钱交房租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想到结婚生孩子?

    可这是古代,一切在现代普遍寻常的东西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另类。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到了这里,就变成老姑娘了。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她...老了吗?

    一脸的胶原蛋白,肌肤白皙细嫩,唇红细眉,一双深黑的大眼睛汪汪灵动。眼窝下也是干干净净的,别说细纹,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只不过这双眼睛,始终没有二十出头的女生该有的清澈纯净,而是深邃深沉。那是历经过生死,尝过人生沧桑后染上的霜华。

    这霜华一旦染上,便再也去不掉了。

    话说回来,她这深沉成熟的样子,刚才在连琋面前竟然娇羞起来,不知道他看了,内心会不会崩溃啊?

    “好了。”

    她正怔愣间时,香雪已经替她梳好了发髻,戴上了凤冠。

    君悦微微一惊,刚才香雪微微弯腰下来看她的凤冠是否戴正,半边身子正好挡住了烛光,她眼前一片暗影。

    而暗影之中,她头上的凤冠中间,竟然散发出微弱柔美的绿光。

    等香雪正回上身后,烛光再次照了过来,她这才看清自己头上戴的凤冠是个什么样子。

    这凤冠是蓝色的,镶满了白色的珍珠。最中间嵌着一颗碧绿的有半个拳头大的珠子。

    “夜明珠吗?”

    “是啊!”香雪纳闷道,“王爷不知道吗?”

    君悦想,她哪知道,她压根没有注意过这凤冠,主要是她一直以来就没注意过这种东西。

    香雪道:“宫里也有几颗夜明珠,但奴婢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好看吧!”

    君悦抬手摸了摸,夜明珠的光虽是柔美,但触手冰凉。“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这成亲夜头上就顶着一片绿光,那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香雪莫名其妙,你头上的绿光跟你以后的日子有毛关系。

    “王爷起来吧!”

    头顶突然顶了一个凤冠,就像顶着个碗一样,君悦有些不习惯,总怕这凤冠会不稳掉下来。就着香雪的搀扶,缓缓的站起身。

    香雪玩笑她道:“王爷这么看着,越来越有女人的样子了。”

    君悦不赞同,“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我以前很像个糙汉?”

    香雪笑了笑,将她扶到了挂着嫁衣的衣挂前,道:“那倒不至于,只是王爷平日里看着更英气,好像随时都要跟人决斗似的。这会儿温温柔柔的,宛若扶风细柳,更添了女人的韵味。”

    由是她如此解释,君悦听着还是不顺耳。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意思呗!她平时就是个糙汉。

    香雪正从衣挂上取下嫁衣,而后替她穿上。红彤彤的嫁衣自然是连琋准备的,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君悦再次抱怨,“我以前看人家古装剧里的嫁衣,不是绣凤凰就是绣花团的,还是用金线绣的,缀了珍珠雀羽等等,华丽异常。怎么到了我这里,这嫁衣就是块步而已,连个鸡毛都没有。这也太敷衍了吧!”

    香雪替她整衣的手一顿,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王爷不认得?”

    “认得什么?”

    香雪顿时无力道:“这是乌晶缎,是蜘蛛吐的丝织成的,具有冬暖夏凉之效。是江南一位织艺高人织出来的。

    王爷想想,蚕丝缎都已经是极难织成的珍品,更何况是蛛丝。十年才得那么一匹,有钱都买不到呢!”

    君悦这才啧啧咂舌,“好吧!我把刚才的话收回。”

    十年才得那么一匹料子,那的确是难得。

    有些东西,它本身就耀眼发光,珍贵稀世,无需别的东西来点缀。而如果加上了其它的东西,反倒让这稀世珍宝失去它原有的光彩。

    这倒是符合连琋的风格。

    不过话说回来,用蛛丝织布,那就得养蜘蛛。这有人养了一屋子的蜘蛛,咦,那画面简直就像五毒侠的家。

    香雪老妈子的劝道:“我说王爷,您平时啊也该研究一下珠花啊金簪啊衣裳之类的,别除了舞刀弄枪批奏折之外,就什么都不懂了。”

    君悦抽了抽嘴角,她这么一说,她更像个糙汉了。

    不过,“既然这乌什么锻这么难得,连我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的?”

    香雪道:“当年,王爷刚去恒阳为质,世子便让人收集这乌晶缎,作为贡品送去恒阳。奴婢当时跟在老太妃身边,老太妃想目睹一下乌晶缎的真容,奴婢这才有幸见过一回。”

    原来如此。

    想来那时候哥哥为了不让齐帝太过为难她,于是费尽心思的找来这乌晶缎送去讨好。她被困芳华苑,根本不可能知道哥哥的岁贡里都有什么,更不知道这乌晶缎最后落到了谁的手上。

    “那你还记得那匹乌晶缎是什么颜色吗?”

    “红色啊!”香雪印象深刻,所以不假思索道,“就跟您身上的颜色一样,漂亮极了。”

    君悦捻着腕上的袖子,低喃道:“红色啊!”

    会不会君鴌送去恒阳的那匹乌晶缎,就是落到了连琋的手上?

    如果是这样,那兜兜转转,它又回到了这里,成了她的嫁衣。

    因果轮回,哪个是因,哪个又是果呢?

    可不管它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前尘往事,有些已经记不起,有些根本就不知道。就让它随着时光的风沙,掩埋在那一段岁月里吧!

    ---

    “下来吧!”

    连琋一手背后,一手横于腹前,沉静的双眸紧盯着楼前的玉兰花树。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在红衣的衬映下,更显他的仙气脱俗。

    他话音落,二楼的阳台上人影一闪,房氐从三楼的栏杆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二楼的阳台上,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连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房氐看了里面一眼,空荡荡的,没看到君悦。内室里传来希希碎碎的说话声。

    他转回头来,直视着面前的人,两手背后,身姿刚朗,沉声道:“你到底为何而来?”

    连琋道:“你不是知道吗?”

    “你要报仇是你的事,为何要拉上少主?少主虽然在政事上游刃有余,但对于男女之事却是一窍不通,你是在利用她。

    永宁王,虽然我没跟你打过交道,但至少以前我觉得你还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连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恼怒,道:“首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狠毒,不是小人。其次,我没有利用她,我是真想和她成亲。而且,我并不觉得你主子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君悦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理智的人。她若不想跟我成亲,就算我如何诱惑她都没有用。你叫房氐是吧,你今天跑来跟我说这些,说明你还不够了解你主子。或者,你喜欢她。”

    房氐握在身后的两手一紧,温恼。“你胡说什么?”

    连琋淡淡一笑,“只有自己喜欢的女子,才会将她当成是不谙世事的人,处处需要你的保护,就怕她受一点伤害。”

    房氐目光抖寒,肃声道:“少主永远是我的主子,我尊重她,保护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请你不要污蔑少主。”

    “我没有污蔑君悦,我说的是你。君悦是什么心思,我最清楚。”

    连琋说着,迈开脚步上前,来到他眼前。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素杀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空气阴寒。

    他紧盯着房氐的眼睛看,声音很平淡很平淡。

    他道:“我允许你喜欢她,但永远不要让她知道,更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悄无声息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房氐不禁冷笑,他是君悦身边最信任的人,是蜂巢的头领。他以为他是谁,说让他死就让他死吗?

    连琋看着他眼底轻蔑的神情,笑道:“别以为这是玩笑。要不去问你的主子,你绝对得到一个不是你以为的评价。”

    “你们在唧唧歪歪什么啊?”

    两人正说着,君悦已经在香雪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容颜明艳,红衣似霞,明珠点缀,步步生莲,好一个美丽的新娘。

    连琋看着她一步步走来,淡淡的仰月唇终于勾起,露出一个盛世的笑容。

    君悦便在供桌前定住了,不知道是他被她一身的明艳惊讶,还是她沦陷在他这个盛世的笑容里。

    连琋上次这么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香雪看着他俩都看呆了彼此,低头莞尔一笑,提醒道:“王爷,容公子,吉时到了,该拜堂了。”

    君悦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嘀咕:“大晚上的拜堂,真是闻所未闻。”

    小尤子不知从哪冒出来,弯腰拍了拍蒲团上没有的灰尘,喜笑道:“是啊主子,快拜堂啦,春宵一刻值千金,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

    连琋笑着走了进来,走到君悦的左手边。房氐也跟着进来,站在一侧。

七十章 夫纲

    君悦没有问房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反正多一个宾客也是好的。

    “我漂亮吗?”她捧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期待的问他。

    连琋桃花琉璃目一闪,笑道:“漂亮,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漂亮。”

    君悦嘻嘻笑了,格外开心。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算起来可不太愉快,当时还是在一个充满腐臭味的地窖里。

    如果当初她不救走他,任由古笙将他杀了,只怕也不会有今日。

    冥冥之中,一切姻缘自有天定。

    “你也很漂亮。”她道,虽然漂亮这个词不适合用来形容一个男人,但她就是觉得他很漂亮。“我以后见着谁,都可以很骄傲的跟他说我有一个漂亮的丈夫。”

    房氐在一旁听着,“丈夫”一词入耳,他只觉得喉咙有些酸涩。

    他告诉自己:她是少主,他尊敬她,保护她。别的,别痴心妄想。

    “好了新郎新娘。”小尤子道,“别再互夸了,赶紧拜天地吧!”

    君悦和连琋两人对视一眼,而后齐齐转身面对着供桌,面对着外面的天地,就要跪下去。

    “哎等等。”君悦突然道。

    连琋跪到一半的腿又直了起来,转头看她,问:“怎么了?”

    君悦突然提高了嗓门道:“差点被你忽悠过去,我上次跟你说的,你想娶我还得求婚的。鲜花呢,音乐呢,戒指呢?我这被你盛世美颜这么一冲击,搞得晕头转向,差点就...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丫鬟坑了一把。

    香雪听着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是人听不懂的话,烦躁的直接用膝盖顶了一下她的膝盖窝,君悦就这么直直的跪了下去。

    君悦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自家奴才,“嘿你...”

    哪知香雪理都不理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提着嗓子喊道:“一拜。”

    香雪也很无语自己这主子,临门一脚了还唧唧歪歪的,十分聒噪,像一个长舌妇。丢脸不说,万一容公子后悔了退货怎么办?

    所以不如赶紧的,先把这堂拜了再说,以后随她怎么碎碎念都行。

    小尤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香雪,心道没有这么坑主子的吧!

    身边的人跪了下来,君悦只好将视线转到了连琋的身上。见他看了她一眼,而后面对着外面的天地,深深的拜了下去。

    夜风吹进来,供桌上的烛火跳跃了一下。

    君悦只好无奈道:算了,那就先拜吧!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她也不可能拂袖而去。

    于是她也很虔诚的、郑重的、拜了下去。

    一拜,拜天地。

    “二拜。”

    二拜,拜高堂。

    “三拜。”

    三拜,夫妻对拜。

    君悦将自己的膝盖转了个九十度,面对着连琋,连琋也是一样。两人面对面,而后拜了下去。

    这或许是他们两个人此生共同的、最重要的一个仪式了。

    在齐国灭亡后的三年一个月零六天,在蜀帝死后的第三天,在庚午年的七月二十八晚,他们成亲了。

    “礼成。”

    ---

    君悦一早就离开了旁阙楼,没办法,女人当家,她得去承运殿议事。

    只是今早,兰若先和公孙展都请了病假没有来。

    君悦纳闷,“两个人同时病了?”

    方尚术道:“是,他们各自的小厮来跟臣说了这件事,臣想一会散朝后就去看望一下两位大人。”

    君悦哦了声,也没往他处想。跟大臣们处理了几件民事,又命古笙前往边境军营查看边防情况,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议事结束,君悦出了承运殿,疲惫的要回广元殿吃早饭。

    一早上没吃东西,又用了脑力,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谁知人刚出了承运殿,就见小果子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张望。

    她走过去,不解地问他:“你在这干嘛呢,不是该在旁阙楼伺候的吗?”

    小果子忙推笑道:“王爷,您忙完了,呵呵...”

    “有屁快放。”君悦不耐烦道。

    小果子立马收了笑脸,有些为难道:“王爷,您...您去旁阙楼看看吧!容公子今早起来,不肯更衣洗漱也不肯用早饭,还光着脚在楼前走来走去。小尤子公公让奴才来请您过去,说只有您去了,问题才会解决。”

    梨子看了主子一眼,“王爷,这容公子也太任性了吧!您该给他立点规矩才行。”

    君悦抚额,叹了口气,真是个不省心的男人。

    “我知道了。”她对小果子道,“你去一趟制衣局,把上次我让他们做的衣裳拿回来。我这就去旁阙楼。”

    小果子忙应了好,然后飞奔着往制衣局去了。

    “王爷,您这...”梨子皱眉。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回事。”君悦说着,凑近他的耳朵道,“你悄悄去抓一副药来煎了。”

    说完迈步离开承运殿,留下梨子一个人仿若雷劈一般的定格在原地。

    ---

    君悦到旁阙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连琋在楼前采着玉兰花,披头散发,只穿一身里衣,光着一双白嫩嫩的大脚。小尤子捧着一个花篮在后面跟着。

    夜里落了露珠,他的脚面上沾了不少的露水。

    君悦啧啧称赞,谁说只有光脚采花的女子好看的。男人要是好看起来,简直是毁天灭地。

    连琋感觉到她来了,抬头瞅了她一眼。“散会了。”

    君悦嗯了声,走过去,将他从头到脚的看了一眼,无奈的拉了他进去,上了二楼。

    楼内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洗漱用具,君悦将他带到榻边,让他坐在榻上。小尤子便拿着盆水过来放在地上,君悦将他的脚放入水中,细细的上下擦拭。

    “你说说啊,我好歹是个姜离王,在外面也是威风八面说一不二,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就成了个洗脚婢了呢!”

    头顶传来他不容置疑的声音,“你是我妻子。”

    君悦立马换上笑容的抬头去看他,“呵呵,这话我爱听。”

    连琋也是淡淡一笑,两手撑着木榻边缘。清晨的日光正好照进窗内,将他的笑容衬得更加的柔和透亮。

    君悦替他擦干了双脚,小尤子捧了鞋袜过来,她替他一一穿上。

    刚穿好鞋袜,小果子也领着衣裳回来了。小尤子接过衣裳,而后让小果子出去,他在一旁看着君悦伺候他的主子。

    看着看着,眼中一热,不知怎么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们恒阳的习俗,男女在成婚后的第一天,妻子要伺候丈夫洗漱,替丈夫更衣梳头,以示妻子勤恳能干,夫妻和睦。

    他不曾暗示过王爷什么,以他主子的性子更不会亲口说,然而王爷却都知道,也都一一照做了。

    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这一对夫妻,历尽千辛,经过生死,太不容易了。

    君悦替他扎完腰带,顺手拍了两下他的双肩,笑道:“还是看你穿这个颜色好看,这衣裳也合你身。”

    三年孝期已满,既然婚都已经结了,他自然不用再穿着那一身黑色。

    然而连琋却道:“我还是更喜欢昨晚那身红色。”

    君悦玩笑道:“你该不会是为了庆祝蜀帝死了穿的吧!”

    “他还不配。”他扔下这轻蔑的这四个字,而后转身去了梳妆台前坐下。

    小尤子便识趣的出去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他帮着了。

    君悦走过去,在他身后跪坐下,拿起桌上的梳子替他梳着头发,一缕一缕,一寸一寸,从头梳到尾。连琋的头发很长,他这么跪坐着,头发都已经快贴到地面了。

    恒阳人,在守孝期间,是不可以剪头发的。

    她没有提出要剪,因为她不知道,这时间上的孝期已经过去,然而他心里的孝期是否也过去了?

    她边梳边道:“启麟死了,蜀国没有统帅三军的人,启囸......”

    “我们今天不谈国事好吗?”

    她刚说了两句,就被他打断了。

    君悦手中的动作一顿,看向镜子里的他一眼,笑道:“好,那咱们就不谈他们了。这几天咱们就出去度个蜜月如何?”

    连琋不解,“何为蜜月?”

    “呃...这个蜜月的意思是新婚夫妻出去旅行。因为刚成亲,两人如胶似漆,甜的跟蜜一样,所以叫蜜月。”

    连琋点了点头,算是理解了她的话,答道:“好。”

    “好?”君悦讶异,“你说真的?”

    连琋再次点头,君悦忍不住的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侧脸“啵”亲了一口,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小船。

    连琋抓着她的手,微微后侧头看他。“有那么兴奋吗?”

    “那当然。我还以为你会冷冷的说...咦...”

    话到一半,她惊疑的看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那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枚蓝色的宝石戒指。

    晶莹剔透,毫无瑕疵。

    “婚戒吗?”

    连琋已经转过身来,手臂搂过她的腰肢,道:“应你所求,给你定了一枚戒指,就是你所说的婚戒。”

    “我去。”君悦翻了个白眼,“这个步骤是在成亲之前完成的,是先求了婚再结婚,你这就是先上车后补票啊!”

    连琋蹙眉,他媳妇怎么老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啊!理解起来真是累。

    他道:“反正都一样啊!先后没什么区别,总之你是我的人就对了。”

    “区别大了。而且鲜花呢,音乐呢?而且就算你给我个婚戒,也应该是单膝跪地给我戴上啊!”

    “你想得美。”连琋松开了她的腰,站了起来,往外室走去。“自古以来,哪有男人跪女人,丈夫跪妻子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我告诉你男人跪女人的多了去了,比如归键盘啊跪搓衣板啊归厕所啊等等云云。”

    “那你倒是找一个来跪给我看看。”

    “嘿,才成亲第一天你就给我摆谱啦!”

    “这是夫纲。”

    “我孵你个蛋。”

    ......

    小尤子在室外布置着早膳,听着一大早的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心想着这一幕要是早在几年前就发生了该多好。那样的话,估计他现在都可以有小主子照顾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快的话,明年春末就可以抱小主子了。

    连氏正宗,也就只剩下主子一个了。

七十一章 打劫

    第二天,君悦就以到外地去治病为由,带着连琋度蜜月去了。公孙展和兰若先都病了,她便将姜离之事交给了六位司正。

    方尚术反对,说如今两国大战在即,她作为姜离之主,不应该擅自离开。

    君悦却道:“天塌下来有朝廷顶着,暂时不需要姜离出人出力。”

    方尚术再道:“就算如此,没有王爷坐镇赋城,城内百姓六神无主,聚众哗变怎么办?”

    “那不是有方大人你吗?”

    “可就算治病,也可以把大夫请到赋城来啊!”

    君悦只好借口道:“人家是隐世高人,不愿来咱们赋城这种乱糟糟的地方,我还能绑了人家来不成。就这么说定了,少则十数日,多则一月,我就回来了。”

    方尚术见劝她不住,只好请求道:“那请王爷可否等过两日再走。”

    君悦欣然答应,说自己也要花时间收拾东西。

    可当中午方尚术进宫去找人的时候,却被告知她已经走了,带着容源一起走了。方尚术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君悦和连琋两人出了赋城,一路向西,走走停停,沿途游览风光,尝各地美食,顺便了解一下百姓生活。

    这日里,两人各自骑着一头小毛驴。君悦咯咯咯的嗑着瓜子,正和相公边聊着天,边悠哉悠哉的往前走时,驴突然就停住了。

    君悦拍了拍身下小黑驴的脑顶,“嘿,走啊!不会是又累了吧!”

    不仅是她身下的小黑驴停下了,连琋的小棕驴也停下了,正踏蹄不安的后退了两步。

    君悦纳闷,“难不成是前方有了什么它害怕的东西?”

    动物的感官敏锐,常常能感觉到人所不能感觉到的危险。

    此处道路宽平,然而两侧却是灌草丛生,林木高耸。林内飞鸟活跃,树叶纷飞。大部分的太阳光被头顶的树叶给遮住了,然而还是有些透过树叶的缝隙斜射下来,在地面上投下不规则的圈圈点点。

    君悦正要下驴查看时,连琋却阻止她道:“我来吧!”

    “哦,好。”君悦也不反对,心里喜滋滋的。

    这种有男人关心的日子可真是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连琋下驴,往前走了两步,用脚试了试脚下的泥土,见是松散的,就用鞋尖稍稍用力往下一钻,很多松散的泥土就拱了上来。

    这泥土松散的范围并不大,只五寸宽,却很长,横贯了整条道路,一直到两边的灌木丛中。

    他了然的一笑,回头朝她道:“剑。”

    君悦将自己的寒光剑给掷了过去,连琋稳稳的接住,抽出剑身,将剑尖轻轻往泥土松散的地方扎了下去。

    大概扎下去了两个手指节那么深,而后他施力将剑尖一挑,像挑条蚯蚓一样的将泥土下的一根绳子给挑了出来。

    整根绳子跃出地面,横拦住了整条道,拦住了前面的去路。随着绳子的出现,灌木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处坠地,“咚”的一声,吓了君悦一跳,忙转头看去。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紧接着,在他们的前方,一张网兜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聚拢,然后被钓上了空中。

    这一连串的杂技表演,看得君悦目瞪口呆。

    正呆着时,灌木丛的两侧同时的跳出十几个手拿大刀的人出来,呜呜啊啊的怪叫着聚到一起,个个五大三粗的全往头顶的网兜里看去。

    “哈哈,让爷来看看,这回又是哪个肥膘。”

    十几个人中有人粗犷的大笑道。

    然而看着看着,众人齐齐疑惑,这网兜怎么跟往日的不同啊?

    轻飘飘的随风飘扬,好像在晒衣服一样。

    “老大,好像没人啊!”有人道。

    那被叫老大,也就是最先说话的的粗犷男人道:“不可能啊!没人这网怎么自己飞起来了?”

    “难不成是老鼠咬断了绳子?”

    君悦无语,两方人之间距离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两个大活人在这他们都没看到,那得是多瞎啊!

    连琋将剑插回鞘中,反身回到自己的坐骑面前,将剑递给娘子,而后翻身上了自己的驴。

    身后传来动静,对面的十几人这才察觉,一转身来看,只见两个容貌俊秀的少年定定的坐在驴上看着他们,不禁呆愣当场。

    白衣少年笑容明媚,眼睛深邃,张扬清朗。

    蓝衣少年轮廓柔和,眼睛纯净,仿若仙人。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君悦见他们一个个的直勾勾着眼睛,紧盯着她家男人看,嘴角的哈喇子汩汩的往外冒,张开的嘴巴飞进了苍蝇都不知道。

    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笑脸立马垮了下来。尼玛可真是红颜祸水,到哪都能招蜂引蝶。

    哎,有个太漂亮的相公也是一件很烦恼的事。

    “看什么看?”

    她不悦的呵了一声,随手抓了几颗瓜子,运气甩了过去。那小小的软软的瓜子壳就像钢珠弹丸一般,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映之前,就钉进了人的皮肉中。

    身上传来的剧痛,十几人立马回过神来,个个哀嚎喊天,捂着受伤的地方低头弯腰查看。见只是几颗普通的瓜子,众人不禁怔愣。向来只见过人嗑瓜子,还从来没见过瓜子嗑人的。

    没中招的几人也是害怕的后退,横着刀在胸前戒备。

    “哎,你们是干嘛的啊?”耳听对面的白衣少年问来。

    有人立即应道:“打打劫。”

    立即有两三个的附和,“对,我们是打劫的,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君悦哈哈笑了两声,转头问自家相公:“你以前遇到过打劫的吗?”

    连琋摇头,“没有。”

    以他的身份,出门必左拥右随,谁敢来劫。

    “那你今天很走运,能见识啥叫打劫。你娘子我呢,打劫倒是遇到过几次,有一拨劫匪还遇到两次。不过今天这一拨,是我见到的档次最次的一批。”

    连琋却是皱眉,“你经常遇到?”

    “是啊!你看这乱世糟年的,占山为王的多了去了。有些还算有点良心的,只劫官府富商,不骚扰百姓。有些泯灭人性的,直接屠村抢东西。或者把男人杀掉,把女人卖入青楼,把孩子卖给那些人贩子。”

    “那眼前这些呢?”

    “他们应该还算有点良心的,只劫过路的人,所以才会在此设下陷阱,规模应该不大。一般规模大的劫匪,是不屑布置这些陷阱的,他们直接杀下来。而且你看他们的武器,有些还是生锈的,估计是从哪个废品站里捡来的废品。”

    连琋笑了笑,“你倒是有经验。”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根本不把面前的劫匪放在眼里,看得那边的老大大觉丢了面子。

    五大三粗的老大气愤的喊道:“喂,你们当老子不存在是不是,赶紧的,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旁边一人小声提醒道:“老大,依我的意思还是算了,我觉得那个白衣的武功不低。而且看他们气度不凡,必定不是普通人,小心大水冲到龙王庙,惹祸上身。”

    能将瓜子当作暗器甩入人肉的,他们从未见过。

    当老大的看着地上被他们拔出来的瓜子,上面还粘着血迹。再想起刚才的一幕,也是心里打鼓。

    然而他旁边的另一个人却道:“老大,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们两个。而且我们刚才是没留意,要是留意了也不会这样。而且如果他们不是普通人,身边怎么可能一个随从都没带。”

    当老大的又立马信心满满,扛着大刀扯开嗓门喊道:“看在你们两个长得并不像坏人的份上,只要把钱留下,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否则别想过去。”

    君悦看过去,想了想道:“哦,那我们不过去了。”

    说完喝着小黑驴,掉头就要走。

    “呵?”一众劫匪大跌眼镜。这两货不按常理出牌,搞得他们竟然措手不及。

    打劫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站住。”当老大的喊道,冲上前去,十几个人齐齐将他们围在中间。

    两头小毛驴害怕的想拔腿就跑,君悦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安抚,小毛驴这才安静下来。

    驴也很通人性的,刚才就救了他们的命。不然他们现在都被挂在半空里,做一对患难鸳鸯了。

    君悦解下了腰间的钱袋,扔给他们。“呐,钱在那了,可以走了吗?”

    有人捡起了钱袋,倒出里面的东西一看,见不过是两块小银子,连个五两都没有,不禁大失所望。

    “看你穿得人模狗样挺像个富家公子的,怎么钱那么少啊?”

    君悦嘿了声,“你打劫的还嫌弃人家钱少啊!要不要,不要还给我。”

    那人立马将钱袋放到背后,指着连琋道:“你的呢?”

    君悦替他回答,“他出门从来不带钱。”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富家公子出门不带钱很奇怪吗?”

    那人想想倒也是哦!

    突然有人眼尖道:“你手上的戒指是宝石的,赶紧摘下来。”

    “这个啊!”君悦抬起自己的手掌上下翻看了下,那枚指甲盖大的宝石蓝戒指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亮瞎了一众人的眼睛。

    她道:“这个可不能给你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七十二章 失踪

    驴前的老大见那东西价值不菲,立马眼开,眼睛中也露出了狠色,举着大刀指着她吼道:“赶紧给我,否则老子杀了......”

    他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犀利的一声惨叫。众人看去,只见当大哥的已经倒地哀嚎,鲜血遍地。他的一条手臂和他的大刀就躺在他身边,手还维持着握刀的姿势。

    君悦也是怔怔的维持着看手掌的姿势,竟没能从这突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连琋将手中的寒光剑插回她挂在驴上的剑鞘中,声音寒冷。“没有人,能拿刀指着她。”

    君悦讷讷的转头看他,可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出任何的幸福感来。

    她第一次看到,他狠起来的样子。

    出手狠,不容置疑。

    连琋还是云淡风轻的坐在他的小棕驴上,头发衣裳不见一丝凌乱,更不染一滴鲜血,脸色平静明眸如星,仿佛刚才的抽剑砍人并没有发生过。

    驴下众人面色惨白,等反应过来时立即丢了兵器,慌忙逃窜四散,就连地上的老大都不管了。

    “等等。”君悦却适时的喊道。

    四散的劫匪一个定住,他们因害怕丢盔弃甲,也害怕的服从命令。

    君悦看向他们,问道:“前面这陷阱,是谁设的?”

    众人立马一致的指向一个看起来装束还算干净的一人,齐声道:“是他。”

    被指的人一脸不可置信,这些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狗友,还以为多讲义气呢!谁知临危时却毫不犹豫的将他卖了,既气愤又不敢骂,一副“我要死了”的绝望表情。

    “从今往后,你们老老实实做人,别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下次再让我遇到,你们就没那么走运了。”

    君悦指着刚才问的人,道:“你留下,其他人可以滚了。”

    于是十几个劫匪除了被点到名的,其他人再次四散逃窜,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躺在地上那个当老大的,连自己的手臂也不要了,跌跌撞撞的跑入了灌木丛中,鲜血淌了一地。

    君悦看着驴前剩下的一人,道:“转过身来。”

    那人很听话的就转过身来,君悦这才看清了他,全身上下收拾得倒是干净,人也长得端正。只是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嘴唇上下哆嗦着,眼睛里满是恐惧。

    他哆哆嗦嗦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没伤着...你...你吧!”

    他刚才就劝老大说这人武功不低,应该立即撤退,哪想老大不听劝,非要劫。这下好了吧!

    而且,他瞟了白衣少年旁边的那人一眼,没想到这个武功不低的还没动作,那个看着仙人一般的倒先出了手,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狠辣。轻轻的一挥手,一个人的一条手臂就卸了。

    他看着地上被遗忘的那条手臂,两条腿都抖了,不会他也是那个下场吧!

    君悦看着他抖得跟个筛糠的样子,笑了笑,问道:“叫什么?”

    “钟...钟无庸。”

    “平庸的庸?”

    “是。”

    “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将来能够成为一个不平庸的人。你可倒好,干起了打劫的勾当来了。怎么的,这行当很受欢迎、很威风吗?”

    钟无庸惭愧道:“实不相瞒,这也并非我所愿。我们钟家祖辈都是木匠,父亲平日里喜欢钻研一些机关巧术。

    几年前他奉命为本县的县官建造陵墓,说事成之后会许给厚赏。谁知道陵墓建成之后,他却要杀我们全家。

    父亲带着我们全家逃跑,中途他们都被杀害了。我因为遇到了当时的老大,这才捡了条命。为了报恩,我便留了下来,帮他做一些拦路抢劫的陷阱。”

    他说到这,突然抬头道:“但是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们只是劫了他们的钱。那些陷阱也只是把人困住而已,并不会伤害到他们。”

    君悦叹了口气,自古替人建造陵墓的,一般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想秦始皇,征七十万农夫建造皇陵。结果七十万农夫全部都成了他的陪葬,一个也没逃出来。

    她道:“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你的所为我却不赞同。你们不是没有伤害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受的伤害你们看不到罢了。

    我猜,以你们的实力,富商出门,一般身边都有护卫,所以你们是不敢劫的;商队人多经验足你们也不敢;官府就更不可能。所以你们能劫的,都是稍稍有点钱的小老百姓罢了。

    小老百姓能有多少钱,有些钱是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有些是拿去买药救命的,有些是要给儿女成亲用的,被你们这么一劫,什么都没有。

    你还敢说,你们没伤害到他们吗?”

    钟无庸羞愧地低下头来,不敢辩驳。

    君悦见他已经有了悔意,便也不再多说,道:“既然你有本事,正好我需要你的本事,你愿不愿以后跟随我?”

    “哈?”钟无庸惊讶的抬头看她。见少年眼睛明亮,笑容明媚,语气真诚,脱口道:“你...你不是要杀我?”

    君悦巧笑,“我杀你干嘛,重用你都来不及呢!”

    “可我...我除了会做些木质的工具,其它的什么也不会啊!”

    “我看上的就是你的手艺。”

    “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

    君悦刚想回答,便听后面嗒嗒的马蹄声传来,她只好先转头,见身后尘土飞扬,匆匆驰来两骑。

    官道上有人骑马而过并不奇怪,君悦正打算驱赶着小驴到一边让道时,却见从尘土中出来的两人,穿的竟是仪卫司的服饰。

    她和连琋对视一眼,立即有股不好的感觉来。

    赋城出事了。

    果然,那两人策马到她面前,便下马禀报道:“王爷,赋城出事了。”

    钟无庸呆立当场,愣愣的看着驴上的白衣少年,王爷?

    哪个王爷?

    他猜到他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简单。此处是姜离境内,姜离境内还能有几个王爷。

    君悦凝眉道:“速速报来。”

    那仪卫道:“南宫郡主和王妃昨日失踪,到今天都未寻回,而且公孙大人和兰公子也失踪了。年统领见事态严重,特派我们来寻王爷回去。”

    “公孙展和兰若先,他们不是病了吗?”

    “这个属下不清楚,但他们的确已经不在府上了。”

    君悦顿时心慌意乱,赋城一下子失踪了四个人,两个是她的亲人两个是她的臣子,想想都觉得不简单。

    她道:“把你们的马让给我们,你们领着这个人随后,回赋城。”

    “是。”仪卫恭敬的,将马牵了过来。

    君悦看了连琋一眼,对方朝她点点头。她便提了寒光剑,从坐下的毛驴跃到了马上,抓紧缰绳拨转马头,喝马往赋城方向而去,身后尘土飞扬,劲风猛烈。

    等他们两人走了,钟无庸这才有机会问向那两个身穿盔甲的仪卫:“他...他是姜离王?”

    那两仪卫点头,其中一个道:“是啊!你谁啊,王爷为何要我们将你带回去?”

    钟无庸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架,他竟然打劫打到了姜离王的头上。看来刚才那个蓝衣服的英俊少年只是砍了老大的一条手臂,已经算是轻的了。

    ---

    君悦快马加鞭,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回到了赋城。

    回到赋城,连琋便回了旁阙楼,君悦找来年有为问明情况。

    年有为道:“昨日郡主和王爷的贴身侍女齐齐来报,说是找不到他们的主子。起初臣也不在意,便让人在宫里找。但宫里里里外外都找过了,都没有。

    臣只好让人到城内去找,一直找到晚上半夜也没找到人。而且在找人的同时,我们这才发现,公孙大人和兰大人也失踪了。”

    君悦问道:“公孙展和兰若先府上的人是怎么说的?”

    “他们都说自己主子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所以都在房内休息,禁止任何人进去打扰。每日的饭菜都是放在门口,不得进去。要不是我们挨家挨户的搜查,恐怕还没发现人根本就不在房内。”

    见了年有为,君悦又见了房氐。

    房氐则说:蜂巢在公孙府和兰府的人是最先发现这两个府的主人失踪的,后来宫里的南宫郡主和王爷也同时失踪。因为不能暴露身份亲自出来告知,这才故意让南宫素寰和房绮文的贴身丫鬟发现自己的主子失踪,继而让年有为搜人,紧接着搜到了公孙府和兰府。

    如果不是蜂巢,恐怕年有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守护的这个王宫里的两个女主人已经不见了。

    “查到是怎么回事了吗?”

    房氐道:“蜂巢从知道公孙大人和兰大人失踪时起便开始查了,今天西北方向传来消息,说是那边出现了可疑的人。”

    君悦一惊,“西北。”

    “是。”

    西北方向,正是去往太安的方向。

    君悦咬牙切齿,“好你个啟囸,抓人质抓到老子头上来了。”

    “王爷息怒。”房氐劝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君悦深吸了两口气,压下胸口的怒气,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道:“人绝对不能落入啟囸的手里,否则姜离就被动了。即日起,给我大张旗鼓的搜人,我要让整个天下人知道,我的家眷和臣子被劫匪给劫走了。”

    房氐不解,“劫匪?”

    “对,劫匪。劫匪猖狂,抓到人的时候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他妈的。”

    房氐嘴角抽了抽,他觉得他还是有义务提醒道:“王爷,您已经成亲了,以后要注意点,别再爆粗口了。”

    君悦瞪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个。”

    房氐忙知趣的退了下去,安排行动去了。

    留下君悦一个人在原地生闷气。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七十三章 起火

    君悦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报说是东边好像有了公孙展的踪迹,君悦就领着年有为以及二十个仪卫直奔东方。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后院就起了火。

    方尚术以及苗斐陆执深三人抓了仪卫司左右两位统领的家眷,逼着他们将大权交出,控制了王宫。又以仪卫司替换了赋城四门的守卫,控制了赋城。

    杨白山和王昭礼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算知道了这三人造反的阴谋,也无计可施。

    杨白山虽身为府台,但手上的都是些维持治安的衙役而已。民拥军和护城军一共八千,但都是在城外,没有王爷的手令他也调不动。

    再说就算调得动,方尚术手上可是有三万仪卫司,如何是对手。

    方尚术还将全城官员禁于宫中,派人看守,严禁任何人探望和走动。

    “方尚术,你想干什么?”

    吕济生怒眉瞪着方尚术,气得胡子都歪了。“你要造反吗?”

    方尚术冷声道:“放心,大家同朝为官,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要王爷回来了,你们自然能安然的回去。”

    孙骁道:“你想拿我们威胁王爷,你简直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谁叫咱们的王爷太不听话了,一会心疾发作一会又治病一会又生龙活虎骑马的。她这上窜下跳的,你们就不好奇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吗?”

    众人沉默,倒也好奇。

    可是他们王爷平日里行事不就是如此吗?早上一出晚上一出的,他们也都习惯了,只要不耽误政事就行。

    梅书亭突然道:“公孙大人和兰大人,以及王爷的家眷,他们的失踪与你有关。”

    方尚术挑了挑眉,“你这个亡国奴倒是听聪明的。可惜就算王爷现在追去,也晚了。”

    “你想造反。”

    方尚术诡谲一笑,没有回应。

    王昭礼突然叫道:“坏了,那王爷岂不是危险。”

    这时,苗斐道:“放心,我们不会杀他。你们就好好呆在这里,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你们就能回去了。”

    “哼,敌军进犯,你们不思抵抗,反倒在此刻谋反作乱,我看这蜀国,迟早要亡。”

    苗斐也不跟他打嘴仗,三人一同转身离开,只吩咐了人看牢他们。

    等人一走,十几个官员集聚的房间内立即炸开来。

    有人骂方尚术三人,也有人担心自家的安危。

    吕济生皱眉道:“这可怎么办?要是他真的得逞了,咱们岂还有命在?”

    孙骁也叹气道:“可不是嘛!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还不如跟着赵大人他们辞官归隐得了。”

    他们这些齐国老臣,本以为能够在姜离安享晚年,不想竟晚年不保。

    梅书亭抱着双臂,独自一人倚着房内的柱子,看着从窗格中斜射进来的阳光,若有所思。

    王昭礼走过去,问:“你在想什么?”

    梅书亭道:“我在想,从王爷离开,到方尚术控制赋城,不过半天的时间而已。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他是早有预谋。”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梅书亭道:“你想,整个仪卫司三万人,都是王爷亲自精挑细选的,对王爷那是忠心耿耿。就算两个左右统领的家眷被扣,也不可能整个仪卫司都听从他,总该有几个不服的吧!

    况且仪卫司的那些人,几时把这三人放在眼里了?明着是尊敬,背后根本不当回事。除非方尚术他们有一个天大的诱惑,能让这三万男儿背主走险,情愿跟着方尚术走。”

    王昭礼不解,“他们三个能有什么天大的诱惑?”

    “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或者方尚术用什么东西威胁了他们,而这个威胁,能够让所有仪卫不敢轻举妄动;又或者,方尚术的真实身份,比王爷还高,他们不得不听从命令;更或者,方尚术假传王爷的命令,控制了他们。”

    王昭礼皱眉,“这越说越乱了。”

    “还有,刚才方尚术有句话,他说‘我们不会杀他’。既然不杀,他又是想干什么?”

    “他们三人自从来到姜离,王爷表面上是尊敬他们,实则没有给任何职权。莫非他们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不是做梦吗?咱王爷没权的时候都不可能仰人鼻息,搞得惊天动地的。更何况是现在大权在握。”

    王昭礼点头,倒也是。想当年那惊天动地,王家还遭殃了呢!

    梅书亭长舒了口气,“可惜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王昭礼也叹气,“外面都是方尚术的亲卫,咱们也不能跟仪卫联系,也无法探知详情。也不知道现在王爷怎么样了?”

    梅书亭倒是轻松一笑,“这点我倒是放心,咱们这位爷,跟个泥鳅似的滑,想摆布她,还指不定是谁摆布了谁呢!”

    “那倒也是。”

    “所以咱们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脱身吧!咱们主子那么聪明,咱们也不能给她拖后腿,不然就显得太弱了不是。”

    “你想怎么做?”

    “先等等吧!看看有没有好的时机。”

    ---

    入夜,负责送饭的几个小太监来给这些官员送完饭。

    守卫的看来时是这么多人,去时也是这么多人,也就没太在意。

    吕济生跟随着众人进入王宫的后厨,放下东西之后,又随着众人出来,走在最后一个。经过后花园的时候,便悄悄躲入了一假山之后。等前面的人走远了,这才走出来,往不远处的五静亭走去。

    亭下早已有人在等候,裹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背对着他。旁边有个小太监提着宫灯,灯光微弱。

    他走过去,眯着眼睛端详了这背影好一会,才问:“你是谁?”

    对方缓缓转过身来,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容颜在微弱的灯光下昏昏暗暗,吕济生看得不真切。

    他伸长了脖子,脚下不自觉的走过去近了些,这才看清来者。

    起初只觉得这年轻人长得俊美。可活到了他这把年纪,俊美的男人已经不足以惊讶到他了,所以他也只是怔了一下而已。

    这王宫里,俊美的男人只有一个。

    “你是...容源?”

    对方不答话。

    吕济生却是越看,越觉得此人无比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他想了许久,对方也很有耐性的等着他想,并不催促。

    约摸两分钟之后,吕济生这才想起来。好几年之前,他查君悦的时候,发现他与一人秘密接触,而那人的画像与眼前的这张脸,一模一样。

    那张画像最后经过证实,是永宁王。

    连琋。

    吕济生震惊得喉咙发紧,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你是...永宁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地上看去,面前之人的身后,连接着一块黑色的影子。

    黑夜里夹着淡淡的语声传来,“初次见面,吕大人。”

    吕济生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不可置信道:“你...你没死?”

    “放肆,”旁边提灯的小尤子低喝,“怎么说话的。”

    吕济生忙不迭的双膝跪下,讨罪道:“老臣失言,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连琋侧身。黑色的斗篷随着他的侧身,围着他的脚踝一扫,带起的风扫到了吕济生的脸上。吕济生只觉得一股寒气逼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不曾跟永宁王打过交道,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如今我以容源的身份住在这宫里,以后见了我一切如常就是。”

    “是。”吕济生忙起来,又疑惑道,“那王爷知道您...”

    “我与君悦熟识,她自然知道。”

七十四章 自救

    吕济生“哦”了声,也明白这话是多问。

    君悦在恒阳呆了两年多,还曾和永宁王一起落难,朝夕相处,又怎会不认得。

    这么说来,一开始留下南楚送的人,就是个骗局。那到底是王爷用了什么办法把南楚的人替换了,还是永宁王一开始就是以南楚的身份出现的?

    可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他问,便也就不问。

    “那您找老臣来,是为了方尚术之事吗?”

    连琋道:“方尚术手里有新蜀帝的圣旨,所以仪卫司才不得不听他的指挥。”

    吕济生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原来方尚术这么做是蜀帝的意思。仪卫司的主子是王爷没错,可王爷的头上还有蜀帝,所以仪卫司就不得不听从蜀帝的。

    可他还是不明白,“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吴国兵犯,太安朝中无人可为帅,蜀帝想让这份殊荣落到君悦的头上,所以抓了人去太安做人质。

    蜀帝不放心,所以做了两手准备,让方尚术等控制姜离。君悦前面有太安的人质,后方又有姜离的安危,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接了这烫手的山芋。”

    吕济生哦了声,这才明白过来。“所以王爷这阵子又是病又是出宫的,其实就是为了躲避蜀帝。”

    “百万兵马不是那么好统领的。况且让君悦统军,姜离军队必定被拉去做先锋,她不会那么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吕济生顿时也觉得这启囸可恶。当年吴军兵犯姜离,朝廷不出一兵一卒。现在却要拉着姜离兵去给他们当炮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耳听连琋继续道:“君悦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现在该想办法自救。”

    吕济生拱手道:“还请王爷指示。”

    “利用你们的势力,把方尚术假传圣旨、囚禁赋城官员的消息放出去,消息越夸大越好。到时候仪卫司自然临阵倒戈,城外的民拥军和护城军也会进来解救。”

    吕济生不解,“可是方尚术手里的是真圣旨,我们如何能说他是假传圣旨?”

    “他不敢承认这是蜀帝的意思的。”

    吕济生立即明白过来,启囸不可能承认自己为了让君悦挂帅,抓了他的家眷和臣子做人质,更不可能承认囚禁赋城的官员,否则将会失去整个姜离人的信任,在天下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这个哑巴亏,只能方尚术三人自己吃。

    “非白。”连琋对着黑夜喊了一声,便见昏暗的灯光下黑影一闪,一人已经站在了吕济生的身后,吓了吕济生一跳。

    “你送吕大人出宫。”连琋道。

    黑暗中那人微微颔首,并未出声。

    吕济生拜别连琋,转身刚要走,忽而想到什么,道:“如若启囸想抓人质,那必定是往西北去的。可是王爷好像往东边追去了,殿下如何说王爷那边不用担心?”

    连琋背对着他,黑色斗篷之后传来他凉凉的声音:“你们记住,她才是这姜离之主。”

    吕济生听罢,脑中醍醐灌顶。

    是啊!王爷才是对姜离最熟悉的人,别看她不常出宫,但是对自己地盘上的山川河流,人文经济,大小事情,都是最清楚的。

    有时候议事,他们臣子说不上来的事情,他却能侃侃而谈,毫无遗漏。

    他忽而的轻笑,在这盘棋局里,他方尚术连个卒子都称不上,还妄想控制姜离,真是做梦。

    想当初,他们可没少栽在这主的手上。

    ---

    且说君悦这边,这一追就追了两天,终于在东林县追到了那伙“劫匪”。

    东林县,再过去就是西蜀的地界了。

    官道上,君悦骑着马挡在路中央,远远看着前面的大道,深邃的双眸中是难得的森寒肃杀。

    众人等了有两刻钟,这才看到一队丧仪远远的走来。为首的是一辆挂着白色灯笼的马车,马车前橼上坐着两个人,披麻戴孝,甩着鞭子。后面跟着四辆马拉的平板车,平板车上放着四口棺材。最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也是坐满了人。

    见有人拦路,丧队在距离他们十米处停了下来。

    最前面马车上的一人喊道:“朋友,借个道。”

    君悦驱马边走过来,边冷声道:“不借。”

    马车前的两人对视一眼,从车内拿出一袋银子,再次道:“朋友,这是给哥几个的茶钱。请哥行个方便,说不定以后还会相见。”

    “相见我看是不会了,你们这棺材,从赋城一直拉到这,再过去就是西蜀了。我倒不知道咱们还怎么相见?”

    她这话一出,马车上的人一警,立马从马车内抽出佩刀,跳下马车来。同时马车内也相继跳下几个手持大刀的人。

    刚才说话的人喊道:“你是谁?”

    “你们劫的是本王的人,倒问起本王是谁,找死。”

    话落,寒光出鞘,剑影如闪电。君悦一蹬马鞍,就冲几人而去,一时间刀剑相撞,你死我活。

    后面年有为也带着二十个仪卫杀入阵中,一番较量之后,“劫匪”全部被杀,鲜血横流,尸横遍地。

    仪卫撬开了四口棺材,南宫素寰、房绮文、公孙展和兰若先果然都在里面,正安静的睡着。

    年有为探了一下他们的颈动脉,道:“应该只是迷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君悦看向棺材里的公孙展一眼,无语的摇头。“想不到你也有中招的时候。”

    年有为觑了她一眼,此时的她完全散去了一身的杀气,又变回了不正经的样子。这自如的切换她倒是信手拈来,他却是差点跟不上转换。

    君悦吩咐道:“派人拿着我的帖子去给当地的县官,告诉他这伙胆大妄为的劫匪已经被我给杀了,让他张贴告示,贴满全城。还有,让人尽量给我骂这伙劫匪,骂到连他们祖宗都不敢出来相认为止。”

    “是。”年有为应下。

    “把他们都带出来,咱们坐马车回去。”

    君悦怕夜长梦多,并没有在东林县住下等四人醒来,而是连夜赶路回赋城。

    半夜时,大队人马到了一个驿站休息,四人也都醒过来了,却是全身无力。

    兰若先是想骂也骂不出来了,撑着床板有气无力道:“这帮龟孙子,老子非剁了他喂狗不可,竟然敢把老子放在棺材里。不知道我们村最忌讳的就是棺材吗?”

    君悦笑话他道:“你平时在赋城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横着走的吗,这回是真真横着走了。”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有没有良心?”

    “是不该笑,可是真的有点好笑啊!”

    兰若先只好道:“人是永远斗不过在暗地里暗害你的人的。”

    君悦点头,深觉这话有道理。

    就连公孙展这样的老狐狸都中招了,可见这暗地里的人是有多阴险。

    公孙展详述了自己中招的经过。也就是在她和连琋成亲的当晚,他们晚上睡觉睡得好好的,第二天起来就换了个地方了,还是在棺材里。

    南宫素寰和房绮文也是一样的情况。

    “这么说,你们两个的府里,以及宫里,都有他们接应的人。否则一个王宫里的两个主子,还有一府的主子离开,不可能没人注意。”

    公孙展赞同,“回去之后,我便肃清一下府里的人。对了,你亲自出来,赋城应该没事吧!”

    君悦笑道:“赋城现在,应该很热闹。”

    “嗯?”

    “等回去你就知道了,连我都意想不到呢!”

七十五章 底线

    君悦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等她带着自己的家人臣子回到赋城的时候,城内依旧井然有序,安然无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安然得君悦都以为蜂巢传给她的消息是错的。

    可是回到宫里,安顿好南宫素寰和房绮文之后,找来仪卫左右司两位统领问了才知道。原来在她走后,方尚术苗斐和陆执深他们三人就假传蜀帝圣旨,控制了仪卫司和城门,以及王宫,还把城内的大小官员都囚禁了起来。

    后来在一小太监的帮助下,吕济生逃了出去,将方尚术三人的所为散播开来。仪卫司知道自己被骗,临阵倒戈,干掉了方尚术三人的亲卫,把官员们都放了出去。

    城外的民拥军和护城军得到消息,又私自带兵救城,和城内的仪卫司里应外合,很顺利的就夺回了城门。

    方尚术三人见事情败露,卷铺盖想逃,结果在城外的长亭处被逮着,反抗之下被乱箭杀死了。

    尸体现在就在城外的义庄内,有民拥军守着。

    君悦气哄哄的跑来旁阙楼找连琋,质问:“谁让你把他们三人给杀了?”

    连琋很无辜的看着她,“不是我杀的啊,是你的兵杀的。而且他们要是不反抗,就不会死了。”

    君悦咬牙切齿的按着自己的拳头,骨节咯咯响,气道:“你少给我装糊涂,借刀杀人这招老子不知道玩了多少回了。”

    “那你就没想过杀他们吗?”

    “没有。”君悦坚定道,“连琋,他们三人是有罪,但不该是由我们来处置。”

    “那你是想把人送去太安,让啟囸自己处置吗?”

    “是。”

    “那你送啊!”

    君悦一个硬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胸口发闷。她讨厌极了他这副人畜无害的小样。

    她一脚踢翻了近身的一张高架桌子,“哐啷”一声,桌上的一盆矮松应声四分五裂,盆内的鹅卵石泥土散了一地。

    她再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背对着他冷声道:“连琋,我警告你,不要试图在我姜离胡作非为,否则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说完,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去。

    她人走了,小尤子这才跑上二楼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主子,无奈的摇摇头。

    “主子,您这是何必呢?”

    这新婚还没过几天呢,就吵得差点决裂了。那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连琋嘴角扯过一丝无奈,“我只是,想试试而已。”

    “试什么?”

    “试试我在她心里的底线。”

    连琋看着门外,远远的,还能看到她离开的背影。艳阳下她一身白衣,就像楼前的玉兰一样,温柔时可以明艳动人,高傲时可以目空一切,冷酷时也可以翻脸无情。

    他自嘲一笑,到底是分离了太久,有些东西早已不如一开始的坚定不移了。

    ---

    君悦出了旁阙楼,刚拐个弯就有个小太监跑来,说是公孙展在思源殿等她。

    君悦疑惑,他刚回府,不休息一下就跑来,急什么呀?

    到了思源殿,才知道也没什么大事。

    他只是听说了三位司正死了的事,特地进宫跟她商量的。

    “瞧你这怒气,想来应该是从旁阙楼来的吧!”

    君悦嗯了声,随便找了个垫子坐下,操起茶壶就咕咚咕咚粗鲁的灌了好几口。

    公孙展也抓了张垫子,坐在她身边,问:“他承认了?”

    “没承认,但也跟承认差不多。我细问过当时围捕他们三人时的民拥军,他们都不知道是谁放的第一支箭,想来是他安排人浑水摸鱼了。”

    君悦说着,长舒了口气道:“连城,我现在真的有点怕他了。”

    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砍了别人的手,也能利用她的手杀了别人。

    她继续道:“这臭男人狠起来,真是霹雷电闪的。你当年要是跟他成了敌人,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公孙展清冷一笑,“你说得对。幸好当年,我们不是敌人。”

    “以后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真的不敢预料。说不定有一天,他的刀尖还会对准我呢!”

    公孙展看向前面的殿门口,外面阳光刺眼,知了声声。

    他道:“也许,他只是为了试探你,看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呢?”

    “连城,”君悦转头看他,“我们成亲了。”

    公孙展搁在膝盖上的手指一抖,也转头看她,面不改色道:“是嘛!那恭喜。”

    “谢谢。”君悦正回头来,继续看着前方,并没有欢喜的意思。

    他们都已经是夫妻了,还是那么不信任彼此,试探到此吗?

    公孙展也正回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失踪的那晚。他提的完婚,说是良辰吉日。”

    君悦嘲讽道:“我现在都怀疑他是不是随便挑个时间,看我有空就把我叫过去,然后往地上一跪一拜就算了事。

    或许那根本就是一个大凶的时辰,尼玛的成亲还没几天他就给我杀人,还让老子给他背锅。”

    公孙展吃的一笑,“那现在他人也杀了,你打算怎么做?”

    君悦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既然人都已经杀了,那就还是按之前的计划,让现在的局势更乱一点,乱成一锅粥吧!这样咱们才握有主动权。”

    “我也是这个意思。”君悦长舒一口气,“那就把人送回太安去吧!我再附上这几个人造反的折子,啟囸肯定会暴跳如雷。”

    “我这里得到消息,太安来报丧的人明天应该就到了。你顺便让他们把尸体带回去,附上你不能去参加登基大典的折子。”

    “我知道了。”

    公孙展站了起来,稍稍整了衣裳,道:“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派人去传我。”

    他说完,就要离开。

    忽而又道:“对了,既然已经是夫妻,有什么事情还是说开了的好。夫妻之间的问题不能拖得太久,否则矛盾会越来越大,离心离德。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喜欢被关注的男人。你要是太久不理他,他可能会...”

    “会什么?”君悦接话,“不跟我说话啊!”

    “那还是好的。小心他上房揭你房顶。”

    君悦莞尔一笑,手臂撑着下巴玩味的看着他,道:“这不愧是结过婚你的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公孙展没应她,迈步离开了大殿。出了门口,走进了艳阳之中。

    艳阳打在他似火的红装上,仿佛烈日下的一只丹顶鹤,属高贵的冷艳。

    晚上回到广元殿的时候,香雪问她要不要去旁阙楼过夜。

    君悦没好气的说不去。

    香雪就纳闷两人回到皇宫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吵上了?还好心的劝了好久,噼里啪啦的说教了一通。

    可惜等她回头来看时,她主子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脸都没洗,一身的疲惫。

    ---

    如公孙展所说的一般,第二天,太安报丧的使者就来了。还带来了新蜀帝的手谕,要她前往太安参加登基大典。

    君悦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不去。还将早准备好的折子递给使者,让他带回去。同时的,让他们把三口棺材拉回去。

    使者可不敢,新蜀帝大喜的日子,他拉个棺材回去,那估计得给自己准备棺材了。

    君悦再三请求,使者再三推辞。

    没办法,君悦只好遣了梅书亭作为使者,拉着棺材,跟着太安的使者一同去。

    梅书亭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一脸的苦相。“王爷,您要是看臣不顺眼,杀了便是,何必借别人的手呢?”

    君悦鼓励他,“这可是本王给你的光荣使命,别人想要这差事我还不给呢!你看你能言善辩,脑子健康,跟啟囸也算老相识,你去最合适。”

    梅书亭只能“呵呵”以对。“我情愿入你的后宫,做你的男宠。”

    “呸,也不照照镜子。你想我还不乐意呢!”

    “那王爷总得给臣配一两个武功高强的吧!臣怕到时候臣跑得不快。”

    “没有。”

    “不是吧!”

    “你自求多福。”君悦拍了拍他的肩膀,握拳弯臂,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口上配合道,“加油,我看好你哟!”

    梅书亭一脸生无可恋,好你妹啊!

七十六章 春风

    八日后,吴军四十万大军到达蜀国边境,经过整军后,就开始绕开姜离的边界,大肆进攻。

    蜀军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倒还能招架几日。

    然而无论是谁,在权懿面前,都是略逊一筹。几日后,蜀军的第一道防线便破了。自此后,吴军势如破竹,迅速的拿下了边境几城。

    吴军所到处,并没有骚扰当地百姓,更约束军队不准抢人抢东西。可以说,除了城头换大旗,百姓们并不感觉有多难过。

    反正他们只是小老百姓,自顾自己的日子。只要不要像当年的齐国那样就好,那城头上插的是哪家的大旗,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一开始,连连的捷报传到太安,啟囸那叫一个高兴,一整天都在赞扬某某将军把吴军抵在了边境之外,勇猛无敌。

    可是几天之后,连连战败的折子递回来,啟囸每看一回,就怒摔折子一回,整天里脸上阴云密布,除了骂还是骂。

    尤其是他接到消息,说是去姜离抓人质的那支队伍,在姜离边境被君悦以“劫匪”的名义给杀得一个不留。

    君悦还让人整天里骂,说什么这帮劫匪无情无义有娘生没娘养,干了龌龊事丢了祖宗脸,还诅咒他们生儿子是太监生女儿没人要,反正怎么脏怎么毒怎么骂。

    人是他派出去的,这不等于是骂他嘛!

    啟囸直气得连胳肢窝都疼。

    偏偏他又拿君悦不能奈何,人家都说了那是劫匪,难道他要跳出来承认自己是劫匪的头吗?

    更可恶的是,去姜离报丧的人回来了,还带来了姜离的使者,还有三口棺材。

    朝殿上,梅书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觐见新蜀帝,转达了自家王爷对新蜀帝最关切的问候,而后呈上了自家王爷的折子。

    “有关事情的详情,王爷都一一表述在折子中了。这三人趁着王爷出城寻找失踪的王妃和郡主、以及公孙大人和兰大人之际,假传圣旨,控制了仪卫司和赋城,意图造反。

    好在吕大人等大臣们与反抗势力艰苦抗争,最终夺回了王宫和赋城,平定了叛乱,这三人只能败逃。民拥军在城外长亭抓住了他们,因为他们反抗,这才殒命。

    他们是代表朝廷而去姜离任职的官员,就算以下犯上犯罪,也该送回太安交由陛下处置。但是在抓捕的过程中,有个士兵的箭失了控,导致其他人也跟风放箭,这才失手杀了他们。”

    梅书亭拱手一揖,道:“出了这样的事,王爷自知有罪,又怕陛下惩罚,日夜担忧。再加上近日天气阴晴不定,心疾发作,这才不能前来。”

    尤尚书阴阳怪气道:“姜离王的病当真这么严重吗?我怎么听说他在东林县一口气杀了好几个劫匪呢!”

    梅书亭不卑不亢道:“臣刚才也说了,王爷是害怕陛下责罚,日夜忧虑,再加上心疾本就没有痊愈,这不就病了吗?

    大夫可说了,若是长途跋涉,别说到达太安,王爷只怕会折在了半路上。陛下宽宏胸怀闻名天下,不会怪罪王爷吧!”

    啟囸冷笑,好利的一张嘴,好大一顶帽子。

    可他偏还不能不接,道:“是,朕不会怪罪,只要姜离安分守己,每年上交岁贡就好。”

    “那是自然。”

    “自然吗?那为何今年的岁贡你们还没送来?”

    自从月前有人劫了姜离送往太安的岁贡,又将另一份复制的岁贡放在王宫门口之后,君悦就让人把那岁贡收了,再没有把它们送来的意思。

    梅书亭道:“想必陛下也听说了,那批岁贡被劫的事,王爷正在加紧搜查。”

    “是吗?朕怎么听说它又回到了你们的王宫里?”

    “世人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内里。没错,那批岁贡的确送回到了王宫,但是那箱子根本就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王爷还纳闷了很久呢,想不明白这劫匪是几个意思?”

    有大臣道:“使者这是在忽悠我们呢!”

    梅书亭忙道:“岂敢。陛下面前,臣哪敢忽悠大人。臣句句属实,日月可鉴。”

    最后一句,他也曾跟君悦说过。

    可惜君悦回他的是:太阳月亮整天忙着撒阳光撒月光,才没空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苗尚书悲痛道:“我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你们姜离,还死得那么惨,难道你一句不敢忽悠就这么过去了吗?”

    梅书亭冷笑道:“令郎的死,臣表示惋惜。可若他不造反,又哪来如此的结局。”

    “那也应该把杀他的人给带来,本官要将他碎尸万段。”

    “呵,苗大人真是可笑,士兵冒着生命危险杀了造反的人,你还要将他碎尸万段,不知大人这是何来的道理?那要真是这样,以后谁还敢维护正义?陛下,臣说的对吗?”

    苗尚书看了新蜀帝一眼。

    啟囸点点头,“说得对。”放在膝上的两手紧抓着自己的龙袍。

    梅书亭暖暖一笑,“陛下圣明。”

    “陛下...”苗尚书还想再说什么的,却被啟囸抬手阻止了。

    啟囸道:“使者远道而来,必定乏累,便先回驿馆休息吧!尤尚书苗尚书留下,其他人退朝。”

    等所有人都退去了,啟囸这才起身,背手沿着御阶走下来。

    苗尚书立即收了脸上的悲痛,恭敬道:“陛下真的相信了君悦的话?”

    “信。”啟囸道,“造反这种事做不了假,否则一派人去姜离查了就会被拆穿。”

    “可是,方尚术怎么会造反呢,他有那个胆子?”

    啟囸有些懊悔道:“此事是朕交代他这么做的,本来是想抓了君悦的人来做人质,然后再控制他的后方,让他不得不乖乖听话,带着朕的大军去抵御吴军。却没想到他如此狡猾,全都避了过去。”

    苗尤两尚书一惊,后者道:“陛下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反而把君悦推得更远。”

    啟囸不悦道:“你什么意思?这是父皇生前的主意,难道你质疑先皇?”

    尤尚书忙讨罪,“臣失言。”

    啟囸哼了声,脸上不悦。

    尤尚书再道:“臣的意思是,要想让君悦领军出征,可以使用怀柔的手段。把他召来太安,赏爵赏利,难道不比硬来的有效吗?”

    “怎么的,你的意思是朕还得许他十城不成?”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臣...”

    “算了,”啟囸大手一挥,不耐烦道,“朕不想听你说教。君悦既然杀了姓方的三人,又把他们的尸体送回来,明显就是恶心朕的,造反之心昭然若揭,看来是留不得了。”

    苗尚书一怔,“陛下想做什么?”

    啟囸冷声道:“朕要对姜离用兵。”

    “这...”苗尤两人一惊,这是闹哪出啊?

    苗尚书道:“陛下,此刻我们正对抗吴军,实在不宜再与姜离为敌啊!”

    “内忧不出,何以专心对外。不必再劝,就这么办。”

    敢找人含沙射影的骂他,敢杀了他的人,还敢不来参加他的登基大典,简直是目中无人狂妄至极。

    尤尚书劝道:“请陛下三思啊!”

    “姜离不过弹丸之地,有什么好思的。”

    “姜离虽小,但君悦此人不简单。”

    “拿下姜离,咱们还能让姜离兵去把先锋,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说定。还有苗尚书,你如果要给你儿子报仇,就去驿馆把那个使者杀了,朕看着他就烦。”

    啟囸说完,大步流星而去,完全不顾身后两位尚书的劝阻。

    尤尚书叹了口气,“陛下这性情,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苗尚书嘲讽道:“以前被先皇压着,自然是谨小慎微。如今没了压制,可不就春风得意了吗?”

    “哎...”

    两个老尚书只能无奈的叹气,无奈的出了朝殿。

七十七章 揭瓦

    然而等苗尚书带着人到驿馆的时候,这才被告知,姜离的那位使者自从早上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

    起初他以为梅书亭只是在离开皇宫后去哪里逛了,于是派人去找,可是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而且到了晚上,人也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早朝之后,他便将此事禀告了啟囸。啟囸骂了他一声傻子,“人早就跑了。”

    “跑了?”苗尚书惊讶不已,“怎么会跑呢?他跑什么呀?他怎么知道臣要去杀他啊?”

    “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蠢啊!”

    苗尚书被骂得狗血喷头,老脸尽丢。陛下自从当了皇帝之后,真是越来越有皇帝的架子了。

    啟囸咬牙切齿道:“他轩辕亭这一跑,更能说明姜离的心虚。况且他没有经过朕的允许,私自离开,咱们连出兵的借口都有了。”

    苗尚书还是劝道:“陛下,要不然咱们再缓缓吧!边关连吃败仗,如果这时候...”

    “正是因为最近连吃败仗,所以我们才要打个漂亮的仗来鼓舞士气。”

    “那也不能是姜离啊!”

    “不用多说,你回去好好准备。调五万兵力,攻打姜离。抵外患除内忧,朕双管齐下。”

    苗尚书见劝不住,也只好照办了。

    他心里明白,前阵子因为啟麟的事,朝廷在百姓心中失去了威信,陛下又刚接过江山,立足未稳。他这是急于立功,想做出一点成绩来,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

    夜色如墨,月光照得云层很厚。

    空气浑浊,室内闷热。

    君悦摇着一把团扇,两腿交叠,仰躺在窗下的摇椅上,边悠哉悠哉的一前一后颠着边听着房氐的报告。

    房氐报告完,便听她主子道:“你说这啟囸是不是脑子塞了屎啊!这个时候他要打我,就不怕我转身就投奔了他的死对敌?”

    “或许是他觉得咱们跟吴国三年前一战之后已经结仇,吴国不会接纳我们吧!”

    “切,这天底下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有永远的敌人。再说,当年虎丘之战后,咱们也不是没有跟他们合作过。”

    房氐问道:“那王爷,咱们真的要投靠吴国吗?”

    君悦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枕于脑后,瞥了他一眼道:“我是那种随便投降的人吗?”

    “那就是要打了?”

    “打呗!”君悦将交叠的两腿上下换了下。“我的蛊毒解了,杀了他的人,还不去参加他的登基大典,他能忍我才怪。

    边关连吃败仗,他需要一场胜利的战争来鼓舞士气,同时彰显他当了皇帝后又有才又能干的本领,刚好我们给他递了枕头。”

    房氐担忧道:“可以姜离的情况,咱们能顶得住朝廷的大军吗?”

    君悦坚信道:“最先顶不住的肯定不是我们。啟囸把大军都派去了边境,国内能调的兵力有限,而且粮草供应也是问题。

    而且这个时候搞内战,必定遭到很多大臣和百姓的反对,啟囸撑不了多久的。不过,可以让咱们的军队陪他们锻炼锻炼。”

    自三年前与吴国一战,姜离损失惨重后,又添了很多新的兵丁。很多都只是在军营里操练,还没上过战场呢!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平日里学的练的,若不经过实践,也看不到效果。

    房氐禀报完事就走了,君悦觉得闷热,便决定在这窗下的摇椅上睡觉。

    香雪便坐在她的摇椅边上,边替主子赶着蚊子,边替她打着扇子。

    其实她觉得旁阙楼那里应该很凉快,旁阙楼的后面有一个假山石,到了夜里,水汽就能蒸发掉燥气。而且,旁阙楼的主卧在二楼,就像睡在树上一样,晚上更加凉快。

    可惜主子正在跟容公子怄气,怎么说都不过去。

    她这一扇一扇的,到了半夜也累了,就在边上打盹。

    到了下半夜,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光,月光隐去,哗啦啦的就下起了大雨来。

    君悦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脸上有凉意,她耳朵灵敏,知道外面是下雨了,以为是雨丝洒进窗内来,飘到她脸上而已。

    人就是这样,懒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挪地的,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就像大半夜憋尿一样,非得憋到憋不住了,这才不得不起来。

    所以她只是转了个身,将脸侧对着窗户,避开雨丝,然后继续睡。

    可越睡越觉得不对劲,这雨丝是不是严重了点。

    那雨哗啦啦的打在脸上身上,就跟站在大暴雨之中没打伞似的,雨水顺着脸流到脖子里,身上凉凉的。

    君悦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再次翻过身来,面朝上,然后眼睛缓缓的挣开来。

    刚开始睁开眼睛,因为雨水打进眼睛里的缘故,她还眨了好几下。借着这个空档,她这才看清,这飘到脸上的雨丝哪里是从窗户飘进来的,分明是从头顶上洒下来的。

    就跟花洒似的。

    “我靠!”

    她一个机灵蹦了起来,闪到一边,惊动了在一边打盹的香雪。

    “怎么了?”香雪也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主子站在距离摇椅两步的地方,抬头怔怔的看着头顶。

    “怎么了王爷?”香雪忙走过去,见主子抬头,她也抬头,然后就看到头顶上方突兀出现的一个大窟窿。

    雨水就是通过那个大窟窿哗啦啦的落下来,就跟外面一样。屋内有灯光,那雨水晶莹剔透,一串一串的,像珠帘一样,地上瘫了一地的雨水。

    “这,这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个窟窿啊?”

    君悦一直抬着头看着房顶上的那个窟窿,愣愣的看了好久,一脸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所见的所遭遇的奇葩事。

    小心他上房揭你的房顶。

    这是几天前,公孙展和她说的话。

    “这该不会是个梦吧!”

    “奴婢觉得应该不是。”

    君悦愣愣的转头看她。香雪指着前面一个角落道:“那也下雨了。”

    又指了后面,“那也下雨了。还有奴婢刚才去看了下内室,您的床...整张都湿了。”

    君悦立马进了内室,站在床前看着自己的床,床顶上一个特大窟窿,几乎跟床一样的长和宽。那天上的雨就跟不要钱似的狂洒下来,落到帐顶上,然后再从帐顶滴落到床上。

    床上的水没能一下子渗透床毯木板流到地面,于是在床毯上积了一滩的水。灯光的照射下,水下映着床毯上绣的精致花团,美不胜收。要是再放两条鱼,就更加活灵活现了。

    君悦走近,单手弯腰捧起一掊水来,举高到与眼睛平行,然后倾倒,任那水从自己的手掌中流下来。

    “不是梦啊!”君悦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感受着手掌内的凉意,确定真不是梦。

    香雪气道:“这谁干的啊这?”

    君悦猛地冲天一吼,“连琋,我扒了你皮。”

七十八章 折腾

    君悦一身落汤鸡的提着寒光剑冲上旁阙楼二楼的时候,就看到连琋穿着一身里衣坐在灯下看书,好像是在等她到来的样子。

    见她到来,只淡淡的瞥了一眼。

    君悦怒气冲冲过去,然后扬手,手中一剑朝他劈了下去。

    连琋动作快,立即掷出了手中的书本。那书本很可怜的被分了尸,眼见青幽的剑光再次劈来,连琋忙逃。

    楼下,香雪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伞也来不及收就扔在门外,一看见小尤子就问:“王爷呢?”

    小尤子指了指楼上。

    香雪急道:“快拦住她,她要杀了容公子。”

    “没事。”小尤子无所谓道,“不会真杀起来的。”

    他话音刚落,楼梯处就滚下来一张茶几,“咚咚咚”的一直从最上面一层台阶滚到一楼地面,然后顽强的就是不断不裂,吓了两人一跳。

    香雪愣愣的看着这茶几,“这就是你说的不会真杀起来?”

    小尤子心里也不确定,尝试道:“要不,咱们悄悄上去看看?”

    于是两人猫着腰爬上楼梯,在楼梯半道的某个角落里,观察着上面的战况。

    “我的个乖乖。”小尤子也是惊呆了脸,“这天底下敢对我们主子动刀的,也就你主子了。”

    二楼上的两人,一个躲,一个持剑追着赶,时不时的传来霹哩嗙啷的声音君悦是真的一脸杀气,往死里追,往死里砍,也不担心真的砍到人。披头散发的跟个鬼一样。

    香雪呸了声,“谁让你们这么缺德,大半夜的去捅人家房顶。”

    “啊?”小尤子一惊,“王爷又干这种事了?”

    “少装蒜。”香雪气得打了他一掌,“你是他奴才,你会不知道?”

    小尤子没回答,而是皱着眉头“咦”了声,一脸便秘。

    香雪正回头看去,也是不禁皱眉。君悦砍到了一张木樽,可惜只砍到一半,那剑就卡在了木樽里,她拔不出来。眼看着连琋在前面一脸轻蔑的看着她,她那个气呀,直接举剑连带着木樽一同砍了过去,气势磅礴。那样子不像是在砍人,倒像是在劈柴。

    “哎!”香雪一手捂脸,直接转身下楼。

    她家主子也太丢脸了。

    小尤子跟了下来,笑道:“那天晚上你顶着你主子的膝盖窝,要她赶紧拜堂是对的。不然她再说出个什么来,我家主子没准还真反悔了。”

    香雪虽然也不看好自家主子,可这主子让人说了,她也不乐意。

    她忿忿道:“我家主子怎么了,她可是姜离王,整个姜离都是她说了算。再说我家王爷智勇双全,样貌俊美,要是她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去,这排队要娶王爷的人都能从这派到广济寺呢!”

    小尤子见她生气了,忙歉道:“对不起,我不是说王爷不好。我只是觉得我家主子好像娶了个女寨主。”

    “嘿你这是道歉的话吗?”

    “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吗?”

    香雪撇撇嘴,不理他。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哗啦啦的大雨。雨势很猛,打落了楼前不少的玉兰花瓣。

    小尤子紧挨着她坐下,哄道:“好啦,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王爷她不拿剑的时候,还是挺像个女人的。

    再说咱们在这讨论你家主子是女子还是女汉子有什么用,反正我家主子喜欢她呀!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打是亲骂也是爱。”

    “爱?”香雪哼了声,“我可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不代表不存在。我告诉你,王爷是不会伤害我主子的,相对的我主子也不会伤害王爷,永远都不会。主子他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王爷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牵绊了,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香雪知道,他们过得的确很不容易。

    直到刚才,听了王爷愤怒之下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她才知道这旁阙楼里的主人是谁。

    可她,聪明的什么也不说,更不会问,就当作不知道,一切如常。

    她切了声,“说得真好听,那揭广元殿的瓦又怎么说?”

    “那个呀!”小尤子笑道,“你要不要听我家主子以前揭瓦的事?”

    香雪眼睛一亮,来了兴致。“这种事容公子以前就做过?”

    “那是。”

    尤子得意洋洋道:“我家主子以前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有一天老爷要送他们一副上好的弓箭。两个人都想要,可弓箭只有一副,怎么办呢?

    于是二公子就说,弟弟还小,拿了这弓也拉不开,不如先给我,等他长大了我再送给他?老爷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将这弓送给了二儿子。”

    他望着雨夜,声音略沉,悠悠述说着那段除了主子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的往事。

    “后来我家主子就让人在雨夜的时候,去揭了他二哥的房顶,淋了他二哥一个满身,就跟你主子刚才那副模样一样。那时候,我家主子才八岁。”

    香雪笑了笑,“没想到你家主子小时候这么淘气啊?不对,现在也还淘气。”

    小尤子暗自摇头。不,他家主子一点也不淘气,反而很安静,不喜欢说话。

    或者是他太优秀了,优秀的人总是孤高自傲,好像谁都看不上似的,所以没有什么朋友。

    每个人都敬他怕他,或者不愿意接近他这种高冷的人。也只有君悦,将他当个普通人对待,喝酒打架,高兴了亲一口,不高兴了甩脸就走。

    “上面好像没动静了。”

    香雪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就要起身,道:“我上去看看。”

    “嗳别,”小尤子忙拉住了她,“没动静了说明又好了呀!没准正忙着呢!”

    香雪一脸疑惑,“忙什么?”

    “他们是夫妻,你说忙什么。”

    香雪恍然大悟,也坐着不动了。反正他们就在下面,他们有事自然会喊的。

    耳听旁边的小尤子道:“这要是快呢,咱们明年啊就能抱上小主子了。你说是不是?”

    香雪嘴角不自在的笑了笑,随口敷衍道:“但愿吧!”

    ---

    “哈咻...”

    君悦伸长了脖子,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出。

    坐在她对面的公孙展皱眉,“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看,顺便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君悦揉了揉发痒的鼻子,道:“没事,可能是昨晚受了点凉吧!”

    她最近吃的药有点杂,又喝解毒药又喝避子药,是药三分毒,喝多了她怕自己体内的毒不仅没解,反而更严重。

    “这是郭怀玉送来的边城布防,今天之内必须看完,这个事情可耽误不得。”

    公孙展也不再强求,君悦身体强健,他也不会把这点小病放在心上。

    他淡淡一笑,道:“他昨晚去揭你房顶了。”

    君悦头也不抬,问:“你怎么知道?”

    “早上进宫的时候,看到宫门口拉进来几车的泥瓦,我就知道了。”

    君悦拿着红笔,在图上做标记,道:“上次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只当你是玩笑。没想到昨天晚上,我那广元殿就跟个破庙一样,每个角落都在下雨。今天早上我回去看了,那坐垫都飘在上面,都能养鱼了。”

    公孙展听着她幽默风趣的语气,忍不住的又是一笑。“以你的脾气,不拿剑砍了他?”

    “砍了啊!”君悦直起上身来,无奈的摊手,“可惜没砍到。”

    最后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滚到了一起呢!

    “五弟的性格便是如此,所以你以后,再好少得罪他。他那个人,可不怎么光明磊落,小气得很。”

    君悦点头,深表同意。

    两人看了大半天的布防图,终于在下午时将修改后的布防图给送了出去。

    君悦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广元殿,想补充体力歇一歇。

    她的主殿现在正在维修,所以她只能暂住偏殿。幸好昨晚香雪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把主殿里的东西都移了出来,不然就真的成了水漂了。

    可是当她进入偏殿的时候,不由一愣。

    她以为是进错了地方,退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左右。

    “没错啊!”

    她再次走进去,偏殿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昨天晚上搬进来的东西,不知道都哪去了?

    跟随的梨子也是疑惑,“难道这里也漏雨了?”

    “香雪?”他喊了一声。等人来了,他指着里面问道,“又换地方了?”

    香雪灿烂一笑,“是的王爷。今儿早上王爷去上朝之后,容公子就来了,让我们把您的东西都搬到旁阙楼去了。说咱们这既然是在修葺,不如就先搬到他那去住。”

    君悦啧啧两声,环臂环胸,道:“打的是这主意啊!明说不就得了吗,非得拐着弯的折腾。”

    挥手让香雪退下,她对梨子道:“短时间内我恐怕要在那边住下,你还是留在这里。每天早上替我准备那药,不要让他知道。”

    “是。”

七十九章 解闷

    啟囸在八月底时举行了登基大典,可笑的是,楚国派了使者前去恭贺也就算了,连吴国也派了人去。不过据说场面倒是热闹非凡。

    登基大典前,啟囸就已经以姜离使者没经过允许就离开太安、欺君罔上,以及君悦私杀方尚术等三人、意图造反为由,令任光为将,领兵五万,直攻姜离。

    君悦从黎魏和吴刚那里共调五千老兵,再从西虎、平川、萧关三大营中拨三万新兵,由古笙领军,前往边境对敌。

    九月初起,双方在接壤处拉开战势,打了十几天,蜀军愣是一分都攻不下。

    别说是鼓舞士气,抗吴的士兵听了,反而刚加的气馁低落。

    你说吴军几十万大军打不过也就算了,人家姜离才出兵三万五你都打不过,这也太废了吧!

    梅书亭自在太安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人既不在太安,也没有回姜离,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君悦也不管不问,一副他爱死不死,爱回来不回来的态度。

    民间百姓议论纷纷,议论的大多是关于姜离和朝廷的这一仗。蜀国的百姓说姜离忘恩负义,得朝廷如此厚赏还要造反。姜离百姓则说朝廷不分青红皂白,赶尽杀绝。

    如今天下烽烟再起,各地都是乱糟糟的,民间各国的生意自然停止了往来,闭关锁国。

    与此同时,连琋的身份再也瞒不住了,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齐国永宁王还活着的消息风云席卷,天下尽知,众人哗然。

    他是当日屠城唯一幸存的皇室之人。

    众人都在猜测,永宁王还活着,会不会找蜀国和吴国报仇,会不会复国?

    姜离王竟然冒着得罪楚国的风险将他藏在宫中,是什么态度?是同他一起复仇复国,还是袖手旁观?

    然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楚国得知此事,才知上当受骗。为报受骗之仇,也发兵五万,由南楚最得意的大将罗桂英率领,直逼姜离南境。

    九月的天,已经有了些许的寒意。清晨起来,白雾茫茫,露珠凝重。

    “你要去南境?”

    旁阙楼中,饭桌前,连琋微微惊讶的看着她。

    “是啊!”君悦边吃边道,“有什么问题吗?”

    连琋道:“罗桂英虽然不能与权懿和啟麟等人相提并论,但也是楚帝最为倚重的虎将,是南楚的百军之首,实力可不能小觑。”

    “百军之首又如何?我连权懿都能打败,何况是他。”

    “君悦,有时候太过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君悦耐心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敌人,我也尝过失败的滋味,还没那资格自负。

    既然罗桂英身为楚国统领全军的武将,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而我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他交个手,摸清他的能力和路数。”

    连琋道:“那你打算让谁跟你去?”

    君悦想了想,“黎魏和吴刚那里是不能动了,古笙又在对抗蜀兵,那便只剩下郭怀玉了。我让他跟我去吧!”

    “郭怀玉虽然熟读兵法,也打过仗,但经验还是不足。不如我跟着你去吧!”

    “你就别去了。”君悦拒绝道,“你一去,不是等于刺激南楚嘛!我要把年有为调去,所以你得替我坐镇皇宫。”

    连琋瞥了她一眼,“如今这赋城里已经没了什么可威胁的人,需要坐镇什么皇宫啊!”

    君悦想想也是。“不过你如今的身份是我的男宠...”

    她话音一落,就立即遭来对方的一记凶光,奶凶奶凶。只好呵呵的干笑道:“你别介意,反正你我知道不是就行了。

    我是去打仗的,要是身边还带着一个男......那百姓们怎么看我,将士们又怎么看我?他们还以为我是去闹着玩的,打仗也还不忘美色呢!”

    连琋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

    第二天,君悦安排了所有事后,便轻车从简,前往南境。

    姜离南境与南楚接壤的是邕城。

    君悦刚到邕城的第一晚,守城的兵士就在城外抓到了个据说是楚国的奸细。这奸细想趁着守城的兵士不注意,进城打探消息,结果被逮着了。

    等兵士领着这奸细到君悦面前的时候,君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怎么会在这里?”

    “唔唔...呜呜...”

    “把他解开。”君悦赶紧让兵士们松绑。

    兰若先跪坐在地上,估计是太吵了,被人塞了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只能“唔唔”的怪叫。身上五花大绑,狼狈不堪。

    嘴巴一得了自由,他立马吐了一口嘴里的口水,一脸菜色,道:“你们给我塞的是什么鬼东西啊,垃圾吗?”

    等手脚也得了自由,他立马站了起来,朝左右的兵士吼道:“我都跟你们说了我不是奸细,我跟你们王爷是拜把子。”

    两个兵士看了看兰若先,又看了看君悦,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行了,”君悦手一挥,让他们下去。而后看向有些狼狈的娃娃脸,“你跑这来做什么?”

    “找你啊!”兰若先边拍着身上的灰尘,边道。

    君悦温怒道:“找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邕城啊!”

    “这是战场。”

    兰若先抬起头来,嘻嘻笑道:“我知道是战场啊!我这不是没见过战场嘛,所以想来见识一下。”

    君悦一巴掌糊向自己的额头,转身背对着他,有种想劈了对方又不能的无力感。

    自古以来,有谁一听到战场不是绕着道走的,偏这奇葩还好奇这战场是个什么样子,脑子有病啊!

    战场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是尸横遍野、鲜血淋漓、一片焦土,死人一堆都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

    背后喋喋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偷偷溜来了。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你出去打仗,我就在这里给你看门,你...”

    “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去。”君悦直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哈?”兰若先一惊,“为什么?”

    “为什么?”君悦转过身来,温怒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随时都会死的。你在这里看门,呵,我告诉你,我要是守不住这城,到时候你连跑都不知道往哪跑。”

    “怎么可能?”兰若先无所谓道,“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守不住。少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总之明天你就给我滚回去。”

    “我不走。”兰若先越过她,走到堂下的椅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要你同生共死。”

    君悦瞪眼,“谁跟你同生共死。你不走也得走,我没空保护你。再说你这样跑出来,赋城的政务谁管?”

    “我给吕大人留信了,他管啊!再说姜离现在国泰民安的,刑司那里哪那么多事。而且户司吏司连司正都没有,刑司缺个副司也没事。”

    君悦正色,吼道:“兰若先,官场不是儿戏,由不得你说不管就不管。这官你要么做,明天就给我回去。要么不做了,你留下,回去之后就给我滚回林子里去。”

    兰若先猛地搁下茶杯,杯内茶水因为震荡洒了出来。

    “死王八蛋,你没良心。”他气得站起来,也大声吼道,“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才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鬼地方危险啊!

    是,我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最起码我还有个脑子。我这脑子虽然比不得你聪明,但也希望能帮到你。

    你扪心自问,你就这样把我赶回去,你好意思吗?老子连媳妇都还没有,连个种都没留下,你以为我不怕死啊!

    我把你当朋友才巴巴跑来,可不像你那男宠,只会利用你,有事了只会躲在背后。我告诉你我不用你保护,要是真破了城,你尽管跑好了,不用管我。”

    噼里啪啦一通吼完,兰若先气哄哄的,越过君悦跑了。

    跑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像个小孩子似的倔强道:“老子就是不走,八抬大轿抬我走我也不走,老子就赖在这了。哼。”

    君悦翻了好几个白眼,被他一本正经的肺腑感动得叹了口无奈的气,而后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

    有一种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的帮助别人,也不管这帮助对于别人来说是否是麻烦。

    郭怀玉来送城防图,知道了兰若先跑来的事,也提议道:“王爷,还是送兰大人回去吧!”

    君悦手指放在桌上,指腹有意无意的敲着,道:“嗯,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他回去。”

    “其实,兰大人也是出于好心,王爷不必太过生气,免得伤了君臣和气。”

    “好心也是要分场合的。他这种好心,对我就是闹心了。”

    郭怀玉笑了笑,“我觉得这兰公子也挺可爱的。”

    君悦挑眉,斜眼看他。“那要不然让他跟着你,跟你做伴,给你解闷?”

    “别,”郭怀玉忙摆手,“臣开玩笑而已。”

    这战场刀剑无眼,他保护自己都是问题,哪来精力保护他。

    他忙递上手中的图纸,岔开了话题去。“王爷,这是城防图,您看看。”

    君悦倒也没再说什么,接过东西后就认真看了起来,时不时的与他讨论上几句。

八十章 梦魔

    夜里,啟囸又做了可怕的梦。

    梦里,到处都是横走的尸体,他们有的只有上半身,有的没有头,有的脸上没有眼睛,有的拖着一条断腿。那断腿和身体之间还有一点肉连接着,往前走的时候,腿被拖在了后面,鲜血躺了一地。

    他们腐烂肮脏的手向他伸来,口中喊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他惊慌的往前跑,往前逃。但是那些肮脏的尸体越来越多,最后将他围在中间。他害怕得跌坐在地上,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逼近,然后腐烂肮脏的手抓住了他,活生生将他撕碎。

    “啊...”

    门口守夜的宫女太监听到殿内传来的犀利的惨叫声,忙冲了进去,就看到皇帝正挥剑砍人,将他的贴身太监给砍了稀巴烂。

    他一边砍,一边叫着“朕杀了你们,朕不怕你们,都滚开...”,眼睛怒狠,一脸杀气,溅了一身的血。

    宫女太监们惊讶的叫出声来,啟囸看见他们,便提着手上滴着鲜血的宝剑转向了他们,追着他们砍杀。

    “啊...”

    这回犀利惨叫的变成了没来得及跑掉的宫女。

    杨一修带人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里面鲜血淋漓的场面,地上横了一地的尸体。啟囸就像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披头散发,边狂笑着边举剑砍人,口中喊着什么“来啊,都来啊,砍死你们”之类的。地上的人,早被砍得血肉模糊,甚至肚子里的五脏都露了出来。

    “陛下。”杨一修忙走过去,试图唤醒发疯了的人。

    跟随来的禁卫眼睛都直了,惧怕的站在原地,不敢前进半步。

    杨一修本想走过去唤醒新蜀帝,谁知啟囸看见他,又举剑将目标转到了他身上。

    杨一修忙拔出腰刀,一刀挑开了啟囸的血剑。血剑被挑飞,掉在了远处的角落里。

    手中没了武器,啟囸立马的蔫了下来,像只受惊的小猫似的钻到了桌底下,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说着“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我错了,不要杀我......”

    杨一修皱眉,蹲下身子道:“陛下您快出来,没有人要杀你。”

    “不,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找朕报仇了,他们回来了。”

    杨一修蹙眉,“谁回来了?”

    “就是我们屠的那些恒阳人,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找...”

    “陛下。”杨一修突然喝道,“陛下您做噩梦了。恒阳的那些人是啟麟杀的,跟您没关系。”

    啟囸双手抱头摇头,他语无伦次的歇斯底里。“不,是我杀的,他们回来了,他们要撕碎了朕...”

    杨一修眉头紧锁,站起身指挥着身后的禁卫道:“把桌子搬开。”

    桌子被搬开,没了遮挡物的啟囸又想往床上跑,被杨一修一把抓住。“陛下。”

    杨一修抓着他的双肩,低吼道:“陛下您醒醒,您梦魔了。”

    “放开,放开朕。”啟囸却像个受了刺激的自闭症患者一样,边拳打脚踢的挣扎边尖叫,“不要杀朕,朕知道错了,不要杀朕...”

    “陛下,您快醒醒,没人杀你。”杨一修双手紧紧的按着主子,不让他乱逃乱钻。

    然而啟囸是个男人,力量强大,一拳一脚又都是铆足了尽。杨一修因为君臣之分,又不敢还手,免得伤了主子,因而只能受着,渐渐的压制不住。只好对身后眼睛看直了的禁卫道:“一人去请太医,其它的快过来帮忙。”

    禁卫这才手忙脚乱的上去制止皇帝的拳打脚踢。

    ---

    半个时辰后,刚还是尸横遍地、鲜血淋漓的大殿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帷幔上、花瓣上一滴血也没有,甚至空气中还流窜的血腥味,也都被浓烈的熏香给掩盖了过去。

    太医从内殿走了出来,蜀太后忙上前,急问道:“怎么样?”

    太医恭敬道:“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等醒来后吃些安神的药也就没事了。”

    蜀太后这才放心下来,又问:“可知道陛下为何如此发狂?”

    “这个...臣也不是太清楚。”

    蜀太后不高兴,“你不是太医吗?怎会不清楚?”

    太医道:“据刚才杨统领所言,陛下应该是做了噩梦。可能因为梦中太过惨烈,这才发了狂。”

    蜀太后刚想再问什么的,突然接收到了杨一修暗示的目光,只好打消了念头。

    杨一修道:“修太医,我刚才收集了一些陛下平日里所用的东西,您过来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好。”

    太医朝太后抬手一礼,而后退了出去。杨一修也朝太后微微颔首,跟着太医去了大殿的另一边。

    杨一修收集的东西很多,有衣物,有吃食,还包括殿内点的香,种的花等等,总之与啟囸有关的东西都集中来了。

    然而太医从头看到尾后,朝他摇头道:“臣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杨一修有些不太敢相信,“当真?会不会有什么致人迷幻的东西?”

    太医摇头,“恕老朽无能,没有发现。杨统领要不把其它的太医也找来瞧一瞧?”

    “如此,在下现在就派人去把其它太医叫来。”

    杨一修歉道:“修太医,我不懂医术,所以也不敢妄自评判您的医术。只是此事关乎陛下安危,在下马虎不得。为保妥当,只能把其它太医也找来查一遍。”

    修太医倒是很能理解,“统领大人不必有歉意,职责所在,我懂的。”

    “那修太医慢走。”

    “好。”

    再半个时辰后,杨一修回到蜀太后面前,将太医的结论转告了她。

    “难道真的是皇上做了噩梦?”蜀太后凝眉道。

    杨一修道:“臣也说不上来,皇上当时的情况的确像是梦魔了,但是臣从未听说过陛下有这梦魔的毛病。而且这梦魔也太真实了,就好像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样。”

    “皇上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这...”杨一修有些为难。

    蜀太后见他这模样,知道事情的特殊性,于是屏退其他人。

    杨一修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道了出来,说到最后时,他能明显的看到蜀太后惨白的脸色。

    “这么说,当年...”

    当年恒阳屠城,是儿子的手笔。

    蜀太后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她纵横后宫几十载,以为自己杀过的人已经够多了,手上粘的血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跟儿子相比,竟不及万分之一。

    “造孽啊!三十万人的性命,难怪...”

    杨一修道:“陛下当年也是没有办法。当时啟麟手握兵权,若不是用这个办法,今日的结局还不知怎么样呢!只是太医虽然什么也没查出来,但臣还是觉得此事是有人暗中做的手脚。”

    蜀太后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法,就尽快去查证。无论过去他做过什么,如今他都是蜀国的皇帝,容不得一丝差错。”

    “臣遵旨。”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啟囸今晚的行为是人为的,但杨一修直觉,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几月前在恒阳,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祭坛上,那些回来复仇的亡魂,那些暴走的白骨,最后生生把几十个士兵吓疯了。

    和今晚,何其相似。

    蜀太后又进去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而后出来,打算回自己的寝宫。

    杨一修恭敬的将她送到门口,“恭送太后。”

    然而蜀太后却是转过头来,肃声道:“今夜之事,哀家不想在这宫里宫外传出一点风声来,你可明白?”

    “臣,”杨一修纠结了一会,终是答道,“明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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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君介绍:
穿越来的君悦运气不太好,被当作人质困在别人屋檐下。
一天,追求她的人问她:“你想要这天下吗?我打来给你?”君悦嗤之以鼻:“不能吃不能喝的,还得担心别人来抢地盘,要来干嘛?”
她老爹问她:“孩子,你想要这天下吗,想要自己去打。”君悦赶紧摇头:“太累,而且容易死死翘翘。”
后来,再没有人问她要不要天下了,君悦仰天长啸:“老子要这天下。”凰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凰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凰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