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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弘笙     凰君txt下载     凰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二章 蜜蜂

    然而出了城门,却是令他一愣,一切如常。

    最前面的一副将驱马上前来,担忧道:“王爷,您没事吧!”

    “无碍。”权懿抬手,扫视了前面的千军一眼,除了部分人手中拿着个废了的天灯之外,其它的没有任何不妥。

    “哪来的?”他指了指那些破天灯,问向副将。

    “天上射下来的。”说到这个副将就来气,拿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废天灯,指着上面的字和画道:

    “将军你看,他们竟侮辱我们吴军至此,简直太过猖狂。请将军允许末将带人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再把他们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暴尸三日。”

    权懿狼一般的眼睛随便地扫了一眼,并无惊讶。因为那天灯上的字和画,他刚才已经看到过了。

    被雷电劈死的狗,以及“吴狗去死”四字。

    他不以为意道:“人家被我们杀得丢盔弃甲一缩再缩,心里肯定憋着火气。你还不让人家发发火了?”

    这是刚才君悦说的,虽不是原话,但就是这个意思。

    那副将想想倒也有道理。“可他们也太过分了。”

    权懿安慰道:“为将者,度量要大一点,不让让人以为我们只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

    他看向高空中,还有天灯在源源不断地上升,虽距离远看不清晰,但还是能模糊地看到几个字和一条狗的影子,有士兵正拿着弓箭将他们射下来。

    城内的烟火声还在不断地响彻,隐隐约约有欢呼的喊声,真的是一个热闹的过节景象。

    “将军。”那副将道,“还有一点奇怪,这些天灯好像都是飞向我们这边的。”

    权懿驱马到军阵前,拨转马头看向紧闭城门的城内。

    正如那副将所说,城内放的所有天灯,升空后都是向城外聚拢,然后到他们头顶的时候,被他们给射下来。不然这带有侮辱性的天灯要是落到别处,被人捡了去,岂不是丢大了脸。

    权懿看了城墙上飘动的旌旗一眼,很快找出原因。“今日吹东北风,天灯是顺着风过来的。”

    “哦。”那副将恍然大悟。“我说呢!”

    然而这回轮到权懿觉得奇怪了,“太正常了。”

    那副将不明白,“哪里正常了?”

    大军压城,这帮人不仅不急着应敌,却在大肆过什么中秋节,完全没有看出有哪点的正常。

    权懿却不是这样想,城内并非空城,百姓们欢于过中秋。城楼上除了守军,完全看不到其他军队的影子。还有刚才君悦的话,他要回去睡觉。

    就像太平日子里的日常一样,正常得不得了。

    可此时的正常,看起来就是反常了。

    “撤退十里。”他果断地命令道。

    “哈?”副将一愣,“将军说什么?撤?为什么要撤?此时打进去不最是时候吗?小小的姜离还怕他不成?”

    权懿冷声喝道:“我说撤就撤。”

    他太清楚那人的本事了,绝不能看他长得人小、背后人数少就小瞧了他。有时候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一个有头脑擅谋略的军师。

    副将不敢违令,只能不甘心地拨转马头,对着千军下令道:“全军听令,撤退十里。”

    他话音一落,一众军队陆陆续续转身,正打算离去时,忽而的空气中响起了一串沉闷的嗡嗡声。

    权懿眸色一凛,不好的预感由心而生。

    众人眼轱辘往四周转了转,没看到有什么东西,然而那嗡嗡声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诡异。就好像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有几万只蜜蜂在嗡嗡振翅一样。

    很巧的众人的这个好像,很快的变成了现实。

    “是蜜蜂。”

    众人大惊。

    上空中突然出现了好几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点,黑点移动迅速,肉眼看过去,只觉得视线里有秘籍的东西在扩大又缩小,缩小又扩大,不仅刺激得瞳孔生疼,而且头皮发麻。

    众人丢盔弃甲,拍手赶着叮过来的蜜蜂,一时间方寸大乱。

    指甲盖大的蜜蜂可谓无孔不入,叮着人们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脸庞,顺着领子和衣袖钻入衣内,抖抖不出来,拍拍不死,又痛又痒。

    “啊啊啊”的惨痛声混乱嘈杂。

    数万人手忙脚乱,被叮住的马匹更是横冲直撞,自己受不了满地打滚的,被马撞飞的。整个场面群魔乱舞,倒也是一处风景。

    城内“砰砰”的烟火声还在继续,仿佛是庆祝他们遭此一难般,声音响得比刚才还响亮。

    权懿在蜜蜂来时,便已果断的解了身后的大氅包裹住自己裸露的肌肤,只露出一双狼一般狠戾的眼睛,冷眼看着身后的城墙。

    城墙之上,那些守城的士兵早就躲得无影无踪,只剩还在飘摇晃动的旌旗。

    “哪来那么多蜜蜂?”副将边挥舞着双臂,边不解道。

    权懿的视线落在上空中还有未射下来的天灯上,咬牙切齿道:“是天灯。”

    “天灯?”

    “他是故意的。”

    故意画那只狗,故意写“吴狗去死”四个字。他算到吴军绝对不会让这些天灯飘到远方去让人看见,所以他们一定会射下来。而天灯上,定然抹了花粉。人一旦触到天灯,身上就沾了花粉,引来了蜜蜂。

    “好歹毒的心思。”副将气愤,“可是这些蜜蜂,为什么不飞城里去?”

    “城内放烟花,硫磺味道浓重,这些蜜蜂自然不会进去。”

    妈的,他就说他怎么好端端的提前过什么中秋?原来不过是想把他引进城内去,以防他察觉而已。

    既然是对付他,他又怎么可能回去睡觉。

    “火攻。”他当下喊道。

    众人拿出火折子,尽量找出能燃烧的东西,或者是自己的靴子,或者是折断的弓箭,或者是刚才射下来的天灯,总之能燃烧的东西都点上了火,对着头顶嗡嗡乱飞的东西挥舞。

    滚滚浓烟,的确是蜜蜂的克星。

    群峰渐渐地退去。

    然而也就是此时,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个脑袋大的东西。在众人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击中了它,而后那东西四分五裂。

    “乒乓”的破裂声传来,众人这才明白,是家常用的罐子。

    随着罐子被箭支击破,罐中的东西喷洒而下,撒在了人们的身上,也撒在了他们手中燃烧的火苗之上。

    那液体撒上火苗,下一秒“刷”的一下,火势瞬间蹿得老高,然后烧着了他们的衣服,烧着了他们的头发。

    “是油。”有人喊道。

    那洒下来的液体,是油。

    惨叫声比之刚才更盛,群魔乱舞的场面瞬间变成了火海,又一处修罗战场的诞生。

    “撤,快撤。”权懿急声喊道,一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转头看向城墙之上,那个白衣少年手中正拉着一张长弓,手中的利箭稳稳当当地击中了空中的罐子。

    “君悦。”他几乎是咬着后牙槽喊道。

    君悦深邃的黑眸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别开了去继续看着前方开始速逃的吴军,沉沉下令道:“投火石。”

    姜离之前因为是属地,所以在军队的数量、军姿的配备上都是有限定的。就比如,朝廷严禁地方私自制造投石机等等。所以君悦刚到莫城的时候,是没有投石机的。

    而今天这两架投石机,还是临时造出来的。

    利用杠杆原理抛出去的火石,自然要比箭支的射程还要远。

    正在前逃的吴军,被火石砸中,又倒了一大片。

    城外“砰砰”声火石滚滚,城内也是“砰砰”声烟花灿烂。隔着一道城墙,里面是团圆欢悦,外面是水深火热。里面太平安详,外面修罗战场。

    待吴军渐渐逃远,投石机这才结束了工作。

    郭怀玉走过来,疑惑道:“王爷为何不乘胜追击?”

    “区区一个马蜂窝,你以为就能难倒权懿?”君悦俯视着城下,姜离兵正在收拾战场。“骠骑大将军,可不是白叫的。他八万人数,若是在这城墙下的空地上正面交锋,咱们讨不到便宜。”

    郭怀玉点点头,主子分析得有道理。

    可他还是不明白,“可刚才权懿就在下面,最近城门,王爷若要杀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杀了他,我还如何将他引到虎丘?”她眼神发狠,冷声道,“这些个吴军,既然来了,我就要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一百三十三章 拦截

    权懿带着大军一路逃,逃离了沙城十里后停下来。个个灰头土脸,一脸肿包,狼狈不堪。

    副将“呸”了声啐了口唾沫,骂道:“姜离小儿,简直欺人太甚。”

    权懿却是没那么大的火气,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大军在距离沙城十里之地处稍作休息,搭起锅来熬制解蜂毒的药汁。呼呼的东北风刮过耳际,才刚八月中的天竟像十月深秋般冷飕飕了起来。

    “将军,有军报。”一名兵士疾步走到他跟前,将手上封了口的信封交到了他手上。

    军报是往南追姜离军的将军寄来的,说是已经追到了苗寨附近。若无意外,明日就可到达虎丘,与大军会合。

    虎丘。

    “拿地图来。”

    便有士兵拿来地图展开,权懿低头看去,虎丘便在沙城之东。也就是说拿下沙城后,姜离军必定往赋城方向逃离,而虎丘就是必经之路。

    虎丘之地,地势开阔,并无高山沟壑。姜离军不过三万,而吴军则是八万,在平地上正面交锋最是合适不过。

    然而权懿的视线又落在虎丘之北的巨风峡道上,狼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突然回过味来,如果一开始在宣云城,姜离军本就不是被打散,而是原定的兵分三路呢!

    君悦是个擅用计之人,如果真的是他有意兵分三路,那他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南边刚刚送来军报,说明追击很顺利,他倒是放心。然而北边,却是没有任何消息。

    这个巨风峡道,地势呈宝瓶状,峡谷虽不长,山势却是陡峭。如果是君悦有意引吴军到此处,再设伏绞杀,那吴军可就危险了。

    “来人。”

    副将上前来,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权懿头也不抬,道:“拨出一万军队,立刻赶往巨风峡道,接应卢将军。”

    副将不解,“卢将军率军两万追击姜离军,将军还不放心吗?那姜离军不过一万人而已,根本不是对手。”

    权懿指着地图上的巨风峡道道:“君悦一定会在此处设伏,一旦我军进入埋伏圈,后果不堪设想。你马上带一万人,连夜赶到巨风峡道襄助,但愿还来得及。”

    “是。”副将不再多问,领命退下。

    ---

    “往北去了?”

    靠近城楼的某座临时充作办公地点的民宅中,君悦从桌上的地图中抬起深邃的一双眼睛,看向进来禀报的郭怀玉。

    郭怀玉道:“是,斥候来报,说是刚才权懿派了一万人往北而去,全都是轻骑,好像很着急。”

    “他一定是回过神来,知道我要在巨风峡道设伏了,所以才会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支援。”

    “那这样的话,吴将军那里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君悦直起身来,负手绕过案桌走过来,道:“不用多想,那肯定是应付不了的。一万人对付两万人,吴刚能依仗的也就是巨风峡道的地势优势。而如今权懿又派去一万,吴刚有可能会被两头包抄,反倒成了瓮中之鳖了。”

    郭怀玉问道:“那王爷预备怎么做?”

    “自然是要截断他们的救援。”

    “可他们一万人,咱们不可能还要分出兵力去拦截。”

    君悦望向外面凛戾的狂风,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道:“此事我会想办法,你先出去吧!最迟傍晚时分,权懿必定攻城,你做好准备。”

    郭怀玉实在猜不到主子的办法能是什么办法,手上没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冷风急急,空气寂寂。

    良久,君悦突然喊了一声:“流星。”

    房梁上的流星翻身一跃,利落地跃到了主子面前。“少主。”

    君悦沉声道:“飞鸽传书,令蜂巢全力拦截前往巨风峡道的吴军。”

    “少主。”流星担忧道,“您可要想好了,此事一旦做了,蜂巢只怕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啊!到时候各国都会猜测您是蜂巢的主人,您可就危险了。”

    蜂巢一直很隐秘,即便各国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其真面目。之前蜂巢一直安分守己,从不涉及各国政事,所以各国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们山上。

    可一旦蜂巢出手参与到战事中来,就必定引得各国的忌惮。而蜂巢帮的又是姜离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自己人,才会帮自己人。

    “我现在还不够危险吗?”君悦笑了笑,道:“你亲自过去。另外我会派五千人随后跟去,伪装成是我派去的人,给你们打掩护。但是大军在入夜后就会转道,去虎丘和房氐会合。所以,我只能依靠你们了。”

    “少主放心,执行您交代的任务,是我们的使命。只是房氐不在,属下也不在,您的安危...”

    “放心吧!”君悦安慰道,“不是还有流光吗?再说,我是主角,没那么容易死。”

    流星有时候对于这主自己给自己带上的主角光环真的感到无语,谁说主角就不会死了,戏本里写的主角,大多最后都是不得好死的好不好。

    “少主,您就这么信任我们吗?”流星不解地问道。

    蜂巢虽说厉害,然而短时间内能召集的最多也三十人而已。三十人拦截一万人,少主就真的放心吗?

    “我现在除了相信你们,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君悦无奈道,“所以啊,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流星看着少年脸上明媚的笑容,眉宇间总是流露出一股张扬自信。无论身处何种仙境,他都能从容面对。

    他坚定地应道:“绝不会让少主失望。”

    当初在恒阳,少主既然能带着他们活着离开,这一次,他们也会带着活着的少主回家。

    这不是使命,这是恩情。

    流星走后,君悦便让郭怀玉抽出五千人来,由流星率领,大张旗鼓地前去拦截权懿派去的援军。

    ---

    “他也派了援军?”

    营地里,权懿皱眉听着部下的汇报。

    那禀报的部下道:“是,估摸有五千人。”

    “这个时候,他城内的兵力不过三万人,又抽去五千人,那人数岂不是更少了?这仗,他到底要怎么打啊?”

    那部下道:“听说姜离最能打的两位将军黎魏和吴刚都不在他身边,君悦虽说有些聪明,可于战事上却是个新手,兵书也许看了不少,可这实战经验却不足。或许他看到我们派出援军,为了不影响到他在巨风峡道的设伏,所以急忙派人去拦截。”

    理由很充分,目的很明确。然而权懿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不太能相信。

    姜离此时分散兵力,无异于败得更快。

    如果是他,他会舍弃那一万人,带着手上剩余的军队拼力抵抗。

    “他只派出五千人,也挡不住我们一万人啊!”

    部下道:“那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满打满算也就剩三万人。要是也派了一万人出去,那城内的兵可就更少了。临危之际,总要留更多的人来保护自己的命的。”

    除了这个理由,权懿也实在没有想到更合理的解释。“大概,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他之前对付的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场老手,习惯了将事情复杂化。可君悦于战事上是个新手,反而是个简单的人,他反而不自在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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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章 逃兵

    傍晚时分,东北风更加凛冽了。

    人们都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暴风雨,然而这暴风雨就像在撩着他们似的,迟迟不下。

    火光照耀,空气中徘徊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兵临城下。

    君悦手持寒光,一身白衣走到城墙之下时,便看到有几个士兵被人压着跪在地上,面前手握银枪的郭怀玉怒声斥问:“说,为什么要做逃兵?”

    逃兵?

    来到战场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郭怀玉质问他们:“大家伙拼死拼活走到这里,流血的流血,牺牲的牺牲,他们都没有逃你们为什么要逃?如今兵临城下,王爷还在城内与将士们共奋战同生死,你们却是贪生怕死吗?”

    跪在地上的几个士兵羞愧地低下头去,任由头顶劈头盖脸的骂声传来,不敢反驳一句。

    逃兵,对于军人来说是最没有尊严的一条路。

    郭怀玉气极,吼道:“我让你们说,说。”

    跪着的几个士兵垂头面面相觑了眼,一人怯怯地抬起头来,道:“将军,不是我们怕死,我们是不想做无畏的牺牲。咱们这里只剩下两万人,两万人如何跟外面的八万对抗,这不是白白牺牲吗?”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抬头应和:“是啊,这不是白白牺牲吗?”

    这话,其实是所有人的心声,然而真正敢说出来的没几个。同样的,很多人都想做逃兵,可真正敢逃的也没几个。要知道做逃兵,是会连累家人的。

    “我猜你们几个,都是家里无牵无挂的吧!”君悦说着,人走了过去。

    众人一见到她,纷纷行礼。

    地上的几人再次低下了头去,不敢看这少年的眼睛。

    君悦走到几人面前,继续道:“你们无牵无挂,所以想着逃出去了,就是天高任鸟飞,保得性命逍遥一生,是吗?”

    几人的头垂得更低些,这话真的说中了他们心里。

    头顶声音继续传来,倒没有愤怒,只是很平静的声音。“可你们想过吗?如果姜离再也不是姜离,你们还能心安理得的逍遥吗?

    当有一日你看到城墙上插的是吴国的旌旗的时候,作为曾经的军人的你们会是什么感受?

    当你看到有吴国的人骂我们姜离人是亡国奴,当你看到有吴军强抢良家妇女,当你看到可怜的姜离百姓为了上交沉重的岁贡而卖儿卖女的时候,你心里又会是什么感受?”

    她的视线离开他们,看向城墙下严阵以待的千万士兵,加大了声音道:“你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有父有母有妻有儿的儿郎,你们可想过你们若逃了,谁来保护他们?

    你们是不是觉得外面的八万人就是洪水猛兽,我们必输无疑,我们必死无疑。那我倒要问问你们,我是不是也该像他们一样,尽早地逃回家去,躲在床底下啊?”

    没有人回答她,城墙下一片寂静,只听到耳边掠过的风声。

    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的声音更加的寒凉:“要不然我就不逃了,干脆降了他吴国得了,既能保住性命,又不用打仗了。

    咱们姜离也算做了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不仅成为了亡国奴,做了蜀国的子民。如今还要背叛蜀国,做他吴国的降军,传出去是不是很有面子?

    到时候外人说我们三心二意,为了苟活一再易主,说不定还会夸我们一句能屈能伸,实乃大丈夫所为。

    回答我,你们心里好受吗?”

    寒风依旧凛冽,城墙下依旧寂静。

    众人站着,听着,不知不觉间头垂下了几分。

    “都给我抬起头来。”寒风中高昂的一声吼,令低垂着头的众人身体机灵一抖,猛地抬起头来。

    “看着我。”君悦吼道,“回答我,你们心里好受吗?”

    千万双眼睛齐齐盯着她,夜色中篝火的黄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将她白皙的小脸染上了层金色,光耀四周。

    仿佛是商量好了的,又仿佛是被那少年蛊惑了般,众人齐齐喊道:“不好受。”

    万众之声,高亢嘹亮,冲破黑夜的上空,顺着寒风飘到了城外。

    “那就好。”君悦朗声道,“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家国。什么是家,家就是你们身后的亲人。什么是国,国就是你们脚下踏的这片土地。

    你们难道要让敌人霸占你们脚下的土地,践踏你们的国?难道要让敌人杀死自己的亲人,让你们家族永远绝后?

    不就是八万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冲出去了老子就拼出吃奶的力气杀。一人杀一个,就能杀两万颗头,一人杀四个,就是八万颗头。

    我们要告诉城外的吴狗,我们姜离人有自己的士气,有我们的尊严,谁都不能任意地侮辱和践踏。谁敢不敬一分,咱们就打回去十分。

    赢了,咱们守住了家国。赢了,我带你们回家。赢了,我们扬名立万。输了,不过是热血一洒头颅抛,黄泉路上同饮孟婆汤。只要我们努力过,拼过,就算输了,我们也无愧于乡亲父老,无愧于天地。

    将士们,你们愿不愿意随我,同敌军一起生死相搏?”

    权懿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应呼声传来,仿佛是万钟齐响,洪亮磅礴,似要撕破这重重天幕。

    “战,战,战......”

    他看向城楼上模糊的火光,仿佛看见有数万道刀光掠过,刀光肃杀,血色残阳。

    就算到了此刻,他们也还是殊死一搏,绝不投降。

    就像当初的晋安帝一样,宁愿一死,也不降。

    这样的军人,无论是哪国的人,都值得尊敬。

    君悦看着四周振奋地挥舞着手中武器,高呼“战战战”的将士,就连刚才还想逃的几个士兵,也是振臂高呼,视死如归。她突然感觉有股沸腾的血液从脚底流窜到头顶,胸中激昂。双手跃跃欲试,寒光蠢蠢欲动。

    这一战,酣畅淋漓,姜离军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高涨,激情,杀意,仇恨,发泄......视死如归。

    这一战,惨烈至极,两万姜离军,亡者数千人,伤者不计其数。吴军也好不到哪去,损失上万。

    天亮时,按照计划,姜离军撤离沙城,前往虎丘。

    在那里,将会有更惨烈的一战。

    ---

    天亮了,风更猛烈了。

    “吁......”

    万马奔踏,地面震动,十里之内所闻活物,皆四下散去。林鸟惊飞,兔子身藏。

    然而当最前面的一人勒马停下后,这地面的阵阵颤抖也紧跟着缓缓停了下来,暂时恢复了平静。

    “此处是何处?”率军之将卢将军问道。

    与他平行的一部下道:“看地形,应该是个峡道。看地上的脚印,姜离军应该是进了里面。”

    卢将军点点头,“追了这么久,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本将军都快累死了。”

    “将军别气,这日夜不停的,咱们累,他们也累,估计也快不行了。”

    “说得也对。”他朝身后的将士一喊,“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越是到最后一刻,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安知越到最后,越是决定生死输赢的关键。

    再前行,吴军的速度明显的放慢了。不仅是他们得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以防姜离军偷袭,而且还因为越是进入峡道,风越大。

    “奇怪。”刚才说话的部下道,“刚才进来的时候风是从我们后面吹过来的,而现在却是四面八方都有风。好像这的风能形成回流,像个旋窝一样。”

    卢将军也意识到不对劲,“小心一点。”

    越是往里走,风越大。旋风卷起的尘土飘扬,吹了众人一嘴,蒙了人们的眼睛,五步之外都看不清人影。人们只能抬手挡住眼睛,寸步艰行。

一百三十五 惊险

    峡道并不长,就算走得再艰难,也很快的就看到了峡道的尽头。

    卢将军抓着身后的大氅捂住嘴巴,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视线所及都是艰难爬行的队伍。像一群蚂蚁一样,有的侧着身走,有的后退着走,整一副快要被吹走的样子。

    然而就在人们看到希望之时,头顶一股强大的力量借着风的势力向他们涌过来。距离虽不远,然而风太大,沙尘太大,根本看不清。

    所以当那股力量贴近头皮的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是箭。”

    走在最前面的卢将军大惊失色,厉声喊道:“有埋伏。”

    山风“哇哦哇哦”的回旋于峡道之中,远远听去就像是草原上热情的游牧民族在开篝火晚会一样的欢呼,呼声热闹又强烈。

    然而也是这风声太过于强烈了,以至于卢将军的话,除他最近的人听到外,后面的千万将士根本没有听到。

    旋风中,漫天箭雨纷纷落下。这从昨天就开始刮的风,撩了众人一夜的雨,可终于大点大点地落了下来。只不过这雨并非柔软的,而是带了凌厉的杀气。

    “隐蔽。”卢将军边驱马往山道角落的隐蔽大石后退去,边喊道,“快找隐蔽。”

    他反应虽快,然而还是为时已晚。话音落,寒风中好像响起了什么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咚咚咚”如雷的滚声自峡道两侧而来。

    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更看不清这“咚咚”声为何物,不知其有何危险。

    等他们意识过来时,已经成了石下亡魂。

    滚石自峡道两侧的山上滚落,配合着雨落的冷箭,令处于风中凌乱的吴军阵脚大乱,应接不暇,魂魄归西。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卢将军人走出躲避之处,当机立断道:“冲,往出口冲出去。”

    此处地形复杂,不利于他们作战。吴军损伤至此,连姜离军的面都没见到。再这样下去,非全军覆没不可。只要出了此处峡道,到了外面空地上,姜离军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他想法确实好,然而吴刚又岂会如他的意。

    一见到敌军的影子,立即挥手下令道:“放箭。”

    放箭的只有两人,利箭早已等候多时,只待主人一松手,便向既定的目标而去。箭头上燃烧着火苗,风中跳跃。

    “咻咻。”箭支在凛冽的寒风中,更加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到了峡道口。

    然而它并未落到冲出来的敌军身上,而是擦着地面而过。

    “唰”的一声,早已泼了油的地面遇到明火,瞬间窜起了半丈高,生生堵住了敌军的出路。

    卢将军只得无奈勒马,看着尽在咫尺的姜离军,瞳孔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妈的他成了瓮中之鳖了。

    若到此时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他就不配做将军了。

    姜离军是有意把他们引到此处的。

    论对姜离地形地势的了解,没有人比得上他们姜离自己人。

    他看向身后死伤过半的将士,以及隐隐若现的躲在半山腰中放冷箭的姜离军,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来。

    “将军,”有部下边躲避着灰尘中冲破出来的冷箭,边逃到领导身边,急问道,“怎么办啊?路被大火阻断了。”

    旋风中卢将军身后的大氅高高飞扬,声音夹着风传出:“冲过去。”

    “冲...”部下一个字梗在了喉咙里,满脸不可置信。山道口的火势虽蔓延不到他们,然而面积也极广,如何冲出去?

    踩着大火冲出去吗?

    那还要不要命了?

    他转头,正想问“如何冲”,然而身边已经没有了将军的人。

    他朝身后看去,几步之外将军神情冷肃,眼神发狠,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一甩马鞭,“吓”了一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往前面的大火冲了过去。

    部下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那飞蛾扑火般的一人一马渐渐的模糊在了风沙中,到了大火前两步,腾空一跃。

    就像戏团里跳火圈一样,那画面壮观极了。

    待那一人一马跳出了火圈,脚成功落地之后,部下提到嗓子眼的的心这才自由落体般的,一下子沉回到了肚子里。

    好惊险啊!

    好在有惊无险。

    “弟兄们,冲出去。”

    ---

    “轰隆......”

    “噼啪......”

    “哗啦啦......”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预测的这场八月初十的狂风暴雨,如期而至。

    房氐一身黑衣劲装,冷面凝肃,高骑骏马站在磅礴大雨中,横眉冷对着面前的方向,等待着那个白衣少年的出现。

    他身后,是整齐列队的一万将士。

    大雨浇湿了他们的头盔,浇湿了他们的铠甲,粘腻的贴在身上。雨滴顺着下巴流下,流到了地面上,没人顾得上擦一把。众人眼睛直直望着前方,期盼着同袍的出现,也害怕他们再也不出现。

    大雨磅礴,黑云压城。看不到太阳的位置,也不知道此刻是几时,人们只能干等着。

    火头军蒸好了馒头,扛到阵前来。众人就着哗哗落下的雨水,囫囵吞咽。

    终于,地面传来了微微的震动,胯下战马不安地撅起前蹄来时,众人紧张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前面坡顶上出现了一人一马,马俯冲而下,很快的就到了房氐面前,朗声禀报道:“大人,咱们的大军来了。”

    房氐急问:“可看到了王爷,一身白衣?”

    “看到了,一马当先的,正是一身白衣的王爷。”

    王爷很好认,因为他总是身着一身白衣,无论站在何处总是很显眼。

    “那就好。”房氐这才真真正正放了心,拨转码头高声喊道,“全军准备,迎接王爷。”

    约摸半刻钟之后,坡顶之上人头颤动,千万军队像蚂蚁一样地涌了下来。

    房氐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主子,心里甚是欢喜。然而在她身边,却只有流光的人,却没有流星的影子,皱眉道:“流星呢?”

    君悦哦了声,“我另派他去做其他事了?”

    房氐眉头皱得更深,“他不在你身边保护你?”

    “没有他我不也好好的。”君悦无所谓道,“对了,赶紧让人拿吃的东西过来,从昨晚到现在,我们一口饭都没吃过呢!”

    房氐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没说什么,还是等回去之后再好好说一说流星吧!他们死士的职责就是保护少主,不要忘了本职。

    他忙吩咐火头军,将早已准备好的馒头拿上来。

    条件恶劣,也只能这么粗劣的应付了。

    君悦回头朝身后的将士们喊道:“将士们,吃好了喝好了,等一会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是我们跟吴国的生死决战,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让他们有来无回。”

    “好。”万众齐声,在虎丘平地上徘徊散去。

    房氐惊讶于这些将士的改变,不过才分别一晚上而已,少主竟把这些将士完完全全收服了。

    吃好喝好?还真是挺新奇的,吃馒头喝雨水,也算是吃好喝好?

    然而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地啃馒头的样子,津津有味,仿佛是吃着人参鱼翅似的,干了就朝天张一下嘴巴,就着雨水吃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有人还转头朝身旁的伙伴笑说:“好吃好吃”。

    君悦看着他们,啃馒头的动作也和他们一样的大气粗鲁,完全没有一个王爷的形象,整个人多了分接地气的亲切来。

    当一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人幸运地活下来之后,他一定会感觉到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此时就算让他喝雪水,吃野菜,他也会觉得是珍馐美味。

    三下两除二地啃完一个馒头,君悦正色道:“吴军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追来,我要的东西公孙展送来了吗?”

    “两个时辰前已经送来了。”房氐点头道,“少主也快过去穿上吧!”

    “试过了吗?没有问题吧!”

    “试过了,没有问题。”

    君悦这才放心,转头对郭怀玉道:“带将士们过去,给他们换上鞋子手套。告诉他们,记住了,一会对敌的时候,就算打不过要跑,也千万不要让除了手和脚以外的地方接触到对方,更不能接触到地面,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郭怀玉不解,“这是为何?”

    “没有时间解释了,照我的话去做。”君悦道。

    即便有再多的疑惑,郭怀玉也不得不放弃深究了,毕竟真的没时间了。

一百三十六章 应验

    八万吴军,在沙城姜离军视死如归的拼杀中,损失了万余人。最后姜离军不敌,躲入城中。天微亮时,他们终于攻破了城门,大军入城。

    然而等他们进城了才知道,姜离军在躲入城中之后,便早已离去,城中百姓也早已撤离。他们得到的不过是一座空城。

    就像之前的莫城,宣云城一样,都是空城。

    权懿大怒,立即率领余下的七万将士,夜不停蹄地往姜离军逃的方向--虎丘追去。追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姜离军的影子。

    而刚好,此处又正是虎丘。

    他之前本就打算,在虎丘结束了这些个残兵败将。

    大雨磅礴,风雨交加。

    仿佛是为了渲染此时的气氛一般,天空中“轰隆”的雷声滚滚,好像头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铁皮中滚动,从东滚到西,又从西滚到东。黑云遮住了整片天际,一道道刺眼的闪电将云层劈开,灰蒙的雨天一闪一闪的,说不出的诡异。

    “将军,是姜离军。”权懿身边的一参将道。

    两军之间隔着三里的距离,遥遥相对。吴军阵前自然是权懿,而姜离军阵前仍然是那抹白色的身影。大雨沾湿了他的衣裳,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消瘦。

    他不穿盔甲,也没有件看起来厉害得不得了的兵器。然而或许是他一身的白在整个军队前显得尤为醒目突兀,让人第一眼看过去最先注意的便是他。

    “君悦。”

    隔着雨幕他喊道:“你是要跟我在这对决吗?”

    君悦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觉得在这,你能赢得了我?”权懿嘲讽,“依本将看,你不如等你的吴将军和黎将军回来,让他们告诉你此处是不是个合适的作战之地?不过你也不用等了,他们只怕是回不来了。”

    “废话真多。”君悦嫌弃,“权懿,你还记得在沙城时,天灯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权懿脸一沉,满头黑线。

    那幅画,此时此景...

    “今天我君悦就告诉你们,你们吴国穷兵黩武,侵犯他国,残害百姓滥杀无辜。你们的种种恶行已经触怒苍天,今日苍天会来收拾你们,将你们所有人都劈死在这,为我姜离无数无辜丧生的军民陪葬。”

    权懿冷笑,“真是天大的笑话。姜离王要想吓唬我们,也不编个像样点的借口。”

    “是不是借口,很快就知道。”

    君悦说完,寒光举起,在凛冽风雨中利落挥下,喊道:“退。”

    “呃?”吴军一怔,这这这不应该是“冲”“杀”“打”之类的吗?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退”?

    胆小鬼。

    权懿却是眸色一凛,全身警铃大作。

    君悦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在平地上,正面冲突下姜离军是打不过吴军的。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是故意等在这的吗?

    此处平地,他想借由地势设伏,貌似也无从设起啊!

    远观姜离军,除了君悦和他身边的几人外,所有人都后退了。而与此同时,围扰着平地的四个脚,在比较高的坡面上,分别有一队姜离军跑了过去。东西两侧的两队人直接站在了树下躲雨,手里好像拿着什么。

    至于是什么,距离太远,加上重重雨幕,根本看不清。

    搞什么?

    “轰隆...”

    “噼啪...”

    雷声比刚才的更响,闪电比刚才的更加明亮了。大风刮着大雨,将雨吹斜了四十五度角。不远处寥寥的几棵树树叶被掀翻,摇摇欲坠。

    君悦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雷鸣闪电,右手五指紧紧地握住了寒光,雨水顺着她手背的指缝缓缓流淌,流到剑上,再顺着剑身滑落地面。

    她微微仰头,望着重重雨幕,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天爷,帮帮我。”

    帮帮她,帮帮姜离。

    “杀。”权懿再不耐烦的宝剑一挥,嘶喊令下。七万军队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来,人人速度如狼,狠意外泄。

    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回家了。

    “轰隆...噼啪...”

    姜离的军队看着密密匝匝涌来的人头,紧闭的嘴巴强硬地咽了口口水,眼睛像猎鹰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手中握着的武器又紧了几分。

    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这是生死大战。可即便害怕,他们也会硬着头皮打过去,不成功,便成仁,不能赢,就成灵。

    可是,王爷为何还不下令?

    就连郭怀玉都急了,“王爷。”

    君悦却是无动于衷,看着越来越近的吴军,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

    “轰隆...”

    “噼啪...”

    她横眉怒对,寒光剑再次举起,再次挥下,姜离军不解地再后退五十米。

    君悦看着前方四角的四小队人,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再看向越逼越近的吴军,心里还是默念道:“老天爷,我求你,帮帮我。”

    “我求你,帮帮我。”

    “帮帮我,帮帮......”

    “噼啪...”

    “轰”的一声巨响,东侧的一棵大树上突然冒起了大火,劈断了一条树枝,吓得站在下面的姜离军吓了一跳。

    君悦冷硬的一张脸上,终于笑了。

    就说她是主角嘛,老天爷不会让她这么快死的。

    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就不信治不了这帮野蛮的古人。

    “轰隆...噼啪...”

    “啊.......”

    就在姜离军紧张着急的握紧手中武器,准备誓死拼杀之时,只见前方如洪水扑过来的密密匝匝吴军中,不知道是怎么了,所有人和都好像鬼触了般发起抖来。伴随着头顶雷电,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似的羊癫疯发作了。

    姜离军瞪大眼睛,看着前面的吴军,再看看自己的手脚,突然明白了王爷之前让他们戴上特定的手套和穿上特定的靴子的缘由。

    若是不戴上手套和穿上特定的靴子,他们也会像吴军一样,一个个传染了似的两眼翻白,身子发抖,打滚在地,连马都不能幸免。

    “放箭。”君悦冷声喝道。

    万箭齐发,铺天盖地,遮光的天空中,根本分不清哪点是雨哪点是箭头。落在毫无反抗之力的吴军身上,百发百中。

    “再放。”

    啟麟强忍着体内那股不知名的气流乱窜,紧咬着他的神经,就像烟花的引子一样一点一点的将他引燃,然后“嘭”的一声爆炸,他感觉他身上所有的毛发都快竖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虽还能勉强维持着身体挥动手臂挑飞射来的箭支,然而连他自己也清楚,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好在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会,那股气流就消失了。众人仿佛从羊癫疯中恢复过来一样,精疲力竭,不明白都发生了什么。

    “小心。”耳听将军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便见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支射来,大惊失色,这才慌忙地想要捡起掉落的武器阻挡。

    然而当他们低头寻找自己武器的时候,这才发现周身的同伴不知何时已经中箭身亡了。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万箭齐射,反应慢的又被射中,有的甚至在怔愣中死去,余下的反应快的迅速地高举兵器阻挡。

    “都给我起来,给老子杀过...啊...”

    “噼啪...轰隆...”

    惨叫声响在耳畔,吴军众人转头看去,皆是满目惊恐。只见他们马上的参将,一道闪电劈中了他指天的长戟。而他本人就像刚从火海中逃出来一样,头发炸起,脸色发黑,双目圆灯嘴巴大张,然后和他座下的马一起,直直地栽了下去。

    “啊!”众人吓了一跳。

    有人哆哆嗦嗦道:“他他这,这,这是被劈劈劈死的?”

    这话一出,又有人惊恐地喊道:“应验了应验了,苍天发怒了,他要惩罚我们。”

    又一道雷声滚滚,闪电劈来,众人更吓了。“啊!”

    被姜离军说对了。

    所有人都跟着害怕了起来,他们遭到老天报复了。他们杀戮太重,老天发怒了。

    “那个天灯,那幅画。”另一人结结巴巴的惊恐道,“被劈死的狗......”

    众人联想到了昨天沙城外射下的天灯,上面的狗被劈死,而下面是“吴狗去死”四个字,今天就有人被劈死了。应验了,全都应验了。

    “我要回家。”有人害怕的扔了武器,转身就往身后跑去,边跑边抹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我要回家。”

    “我也要回家。”

    更多的人扔了手里的武器欲要逃跑,他们杀了太多的人,要被劈死了。

    “慌什么?”啟麟一声怒吼,“谁敢临阵脱逃,本将治他满门之罪。”

    于是,逃跑的人害怕的不敢逃了,正准备逃的人也不敢挪动脚步了。

    权懿冷冷声道:“不过是对方使的诈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尔等也是上过战场见多识广的人,牛头马面见着咱们都得绕道走,何时怕过什么苍天报应。”

    他狼一般的眼睛看向对面镇定自若的姜离军,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君悦使的诡计,否则他怎会选择在此处开战。”

    他视线一扫,扫到了东南西北的四小队姜离军,认定一定是他们有古怪。否则君悦派他们守在那里做什么?

    他点了四个百夫长,命令道:“各带人,把那四个角的砸碎都敢本将杀了。”

    “是。”四位百夫长领命。

    然而他们刚走几步,天空中再次响起了“轰隆”的雷声和“噼啪”的闪电。如刚才的一样,众人又开始发起了羊癫疯。

    君悦再次下令:“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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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章 妖术

    君悦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一股气,一股貌似夹杂着兴奋的、好战的、仇恨的气。这股气控制着她的大脑和身体,让她差点失去思考地冲过去,一刀杀了那个人。

    然而她还是控制住了,还不是时候。磅礴朦胧的大雨之中,她看着对面跟着马一起栽下来的权懿,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仿佛是那种泄愤之后的快感。

    权懿,你也有今天。

    “给我放箭。”

    “轰隆...”

    “噼啪...”

    电闪雷鸣之间,整个吴军黑压压地倒了下去,每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抽筋,场面群魔抽搐,混乱不堪。乱箭之中,殒命无数。

    权懿半跪在地,手撑着宝剑强撑着不倒下去,体内那股气流实在是太强大了,折磨得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抽搐,牙齿颤抖得咯吱咯吱声响,额头上汗水竟比雨水还多。

    而且这股气流还一阵一阵的完全没有规律,有时候长有时候短,有时候强有时候弱。他用了很多种办法试图控制它,都未果。

    他甚至站到了自己同伴的身上,或者是马背上,也没办法将自己与这股气流隔离开来。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他抬头看去,随来的七万人,大半死于乱箭之下。有的直接被这股气流折磨得像刚才的参将一样,生生猝死。

    终于,那股乱窜的气流停下来了,他才能缓了一口气的平复心绪,人站了起来。众人也都是虚脱地垂眼耷脸,虚脱地半摊在地上。

    “又来了。”吴军中有人喊道。

    姜离军的另一拨箭雨又来了。

    权懿和众人同刚才一样,手拿武器挑飞箭支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整个身体失去控制的往前崴了两步。

    等箭雨过后,他才有了空挡,低头看向刚才拌了他脚的东西。

    细看之下,竟然是一根手指粗的铁杵。

    “铁杵?”

    他手中宝剑挑起这根铁杵来一看,这才发现铁杵十分长,黑黑的不粗不细。而这根十分长的铁杵,又由几根短铁杵组成。铁杵与铁杵之间两两衔接,用金线绑缚。

    这根铁杵有多长他们不知道,目测好像是能连接到东西两边的树下。

    权懿狼一般的眼睛一冷,难道刚才的妖术,跟这铁杵有关?

    “少主,他们发现了。”房氐沉声道。

    “是时候生死相博了。”君悦凝眉怒对,手中寒光再次高举,冷声道:“将士们,杀。”

    一声“杀”,她运足了十成的功力,声音冲破喉咙,清亮飘远,响彻整个虎丘之地。手中寒光再次落下,却并没有直指地面,而是直指前方敌军。

    “杀。”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姜离军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昨夜视死如归的斗志还未散去,每个人都铆足了尽的杀红了眼,带着仇恨的泄愤,带着求生的**,带着忠诚的信仰,杀,杀,杀。

    吴军看着杀气腾腾士气高涨的姜离军,一时间内心露出怯意,眼神中充满了害怕。

    一夜半天的奔波,他们早已饥肠辘辘。风雨的摧残,他们早已疲惫不堪。苍天的惩罚,更令他们惊惧连连。

    尤其是当那一股气流再次袭来的时候,只有吴军像刚才一样羊癫疯发作个不停,而姜离军却一点事也没有。姜离军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无情的一刀砍了下去。

    所以,真的是老天爷的惩罚啊!

    虽是乌云满天,风雨胶着,却也掩藏不住虎丘之地的刀光剑影,战火纷飞,英魂永逝。

    君悦弃了战马,双脚飞速地加入到了战斗中,渐渐地靠近吴军主帅--权懿。然后一剑朝他背心而去。

    然而权懿反应迅速,反身以剑身抵住了她的剑尖,使了七成的力,将她弹了开去,而自己也被反弹得后退了三步。

    房氐流星流光也加入到了战斗中,然而他们始终围扰在主子的身侧,保护他不被其它的吴军伤害。

    两人拉开些距离来,权懿肃眉道:“你到底对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君悦冷笑,“好像我对你心怀不轨似的。”

    “难道不是吗?”

    “不是。”君悦沉声道,“我不是对你心怀不轨,是对你们整个吴国心怀不轨。我要为姜离军,为我兄长,为齐国,为我的君主,为恒阳三十万枉死的军民报仇。”

    “那你也该去找蜀国。”

    早晚会去的。......她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人冲了出去,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仇恨不顾一切地厮杀。

    他的兄长,是被吴国设计,引大水冲走的。这是家仇。

    齐国灭,恒阳遭到屠城,整个连氏宗亲和三十万军民屠戮一空。这是国恨。

    此次出战,姜离出军八万,如今剩下的不到五万。整个姜离士兵,恨不得吴军灰飞烟灭。

    剑身斩断雨线,雨珠飞溅。剑气带着杀意,直指彼此要害。带起的气浪一拨强过一拨,震得雨线都被折弯。

    权懿虽然被电了好几回,然而他本身就是功夫一流,对付君悦还是可以勉强应付。有几次他被那股电流控制,君悦得了机会刺中他肩胛和后腰,然而始终未能一击要害。

    不知何时,天空中的雷声停了,闪电消失了,只剩下天地间磅礴的大雨,哗哗直下,好像要淹没掉整个虎丘之地。

    “驾驾......”

    南北两侧,此时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震动得地面的积水都颤抖了起来,越来越强烈。

    有部下糊了一把脸冲到权懿身旁,道:“将军,南北两侧突然出现了大批姜离军,目测有两万左右。”

    “怎么可能?”权懿大惊。

    他收回剑势,打出一掌,将缠打的君悦逼退了几步。

    “少主。”房氐担忧地喊了一声。

    君悦被逼后退了几步,右脚猛然一使力控制住了后退的身体,胸口处好像有股气流在膨胀,撑得她的心口疼得犹如大锤捶下。

    面前,权懿的部下急道:“是真的。将军,我们的人只怕......”

    权懿抬眼扫过四周,七万吴军,在乱箭之中就已经伤亡过半。而后与姜离军近身搏斗,姜离军借着妖术,吴军被杀得所剩无几。

    此时南北方向又来了姜离军,那定是吴刚和黎魏了。

    黎魏和吴刚各带走的不过一万人而已,他派了两万追击。如今姜离军出现在这里,而吴军却不见踪影,可想而知定是有去无回。

    南边也就算了,北边他还派了一万人前去接应,为何也遭了暗算?

    “你...”他怒瞪向前面眼神比雨水还冰冷的白衣少年。虽然凭借着妖术,但是他也讨不到便宜去,身上也挂了两三处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质问。

    君悦再次扬起手中寒光,冷笑道:“你如果有命活着回去,再慢慢想吧!”

    语毕,再次冲了过去。

    “撤。”权懿扔下这么一个字后,再次迎上了君悦。

    单论武功,君悦是比不上权懿的。此时权懿并不恋战,而是想着逃离。

    所以当双方过了十来招之后,权懿虚晃一招欲要刺中她的心口,君悦为避开要害侧身躲过。而与此同时,权懿一只脚挑起了地上的一杆长枪,另一边手握住长枪一端,另一端重重地打在了君悦的后背上。

    “唔...”君悦不慎,后背遭受重重一击,身体往前栽去了几步,单膝直直跪在地上,撑着寒光,喷出一口鲜血。

    这口献血一喷出来,她立时觉得刚才胸口处膨胀的气流松了些。

    他妈的权懿这臂力,都把她打出内伤了。

    “少主。”房氐一阵惊慌,冲到主子面前将人扶了起来。“可还好?”

    君悦不答他,转头看去,权懿已经抢了匹快马,打算杀出重围。她抬起右手,露出窄袖中的袖箭,按下机括,袖箭如飞一般的直直往他的后心而去,正中目标。

    “给我抓住他。”她气喘着说完这一句,只觉得胸口处的那团气流再次跃出喉咙,然后再次一口血喷了出来。

    失去意识之前,她还在臭骂:尼玛这一口一口的喷血,当不要钱的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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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章 名扬

    “没什么大碍,身上的都是皮外伤而已,养养就好了。”

    “放心吧,我给她配些药,不会留疤的。”

    “倒是内伤不轻,她吐出了积压在心口的那两口血,反而是好事。”

    “只是她这两口血该早早吐出来的,一直积压到现在,还是有些晚了,落了这心疾的病根。”

    “这往后你们提醒着她些,让她莫要情绪大起大落。”

    君悦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太过于缥缈,她听得不真切。她极力地挣扎,想睁开来看看是谁在说话,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嘴里有苦苦的液体灌进来,她皱眉的想着:又是这苦药。就不能换成西药吗?

    喝完苦药后,大抵是这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她再也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君悦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房氐在一旁守着她。人端坐在圆凳上,两手臂撑着大腿,闭目养神。看着倒不像是在睡觉,倒像是在打坐。

    房氐耳尖抖了抖,听到了微弱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来转头一看,便见主子掀开被子正要坐起来。

    “少主醒了。”他忙起身一步跨到床边,将人扶了起来。

    室内光亮充足,明媚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膈散进来,在雪白的纱绸窗帘上留下暖热的温度。

    “雨停了。”

    那一场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终于过去了。“我睡了多久?”

    房氐回道:“昨天您晕过去之后,回来就一直睡着,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那还真是久。”君悦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还隐隐有些疼。她知道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却始终不敢面对。“对了,权懿抓到了吗?”

    房氐摇头,“没有,被他逃了。同他一起逃的还有几十个吴兵,剩下的......”

    都成了虎丘杂草的肥料。

    这一战,姜离三万人对吴国七万大军,以少胜多,大获全胜,吴军几近全军覆没。

    “不过,少主那一箭射中了他后心,想必也是伤得不轻,恐怕要修养好一段时间。”

    君悦笑了笑,人下了床来,走到桌边坐下。“我跟吴国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房氐给她倒了杯热茶,笑道:“吴国堂堂的骠骑大将军,一品大将,竟败在了少主的手上,能不结梁子吗?”

    君悦接过他的茶杯吹了吹,而后饮了一小口。

    其实,她从没想过跟任何人结仇。甚至像权懿啟麟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她还很乐意结交呢!

    只可惜,生不逢时,各为其主,刀剑相向,终成陌路。

    想当年,她和权懿、啟麟、姬墨衔也曾经在一个小小的客栈里把酒言欢,也曾患难与共逃离火海。当时的他们,又哪会想到今日这般情形。

    乱世中,时也,命也。

    “刚醒来,还是不宜乱动的好。”门口处传来温煦的声音。

    君悦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一身仙风道骨般的佳旭走进来。她无奈一笑:“原来是你啊!”

    佳旭走过来,将放着药碗的托盘放在桌上,道:“你的人火急火燎的把我带来,我还以为你快死了呢!到了这里一看,还真差点就死了。”

    房氐礼貌地站起身,微微朝佳旭点了点头,而后退了出去。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还死不了。”君悦不等佳旭开口,便自动拿起药碗一口闷了,然后再就着杯里的茶水漱了漱口。

    佳旭倒是意外,以前让她喝药,她总会抱怨一大堆。如今倒是一个抱怨的字都没有。

    耳听她问道:“我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佳旭挑挑眉,“你这是心病,是真的心病,心疾。听你手下描述,估计是在恒阳时就落下的,昨天打了一架,血气上涌,吐了两口血。

    “虽然淤血是吐出来了,不过救治得还是有点晚了。你往后需注意一点,情绪不要大起大落,勿要过悲过喜,大气大怒,不然小命随时都玩完。”

    “你无非是要我心平气和。”君悦无奈道,“可如今这世道,姜离的处境,我哪里还能心平气和啊!”

    佳旭点点头,“倒也是。虎丘一战,不出半月,必定传遍天下,到时候你君悦以少胜多、令吴国十五万大军有来无回的战绩必定家喻户晓,扬名天下。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以后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君悦道:“我以前在恒阳为质的时候,只想着如何才能在明刀暗箭的齐皇宫里活着,如何想着回家。

    等回了家,又得接下家族责任。想着如何守住姜离,让姜离的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

    如今姜离内部渐渐安稳,政治清明,我又要面临着天下各国的欺压和战争。

    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争斗从来就没停止过。在姜离时跟猛兽斗,回了姜离跟世家大族斗,如今跟吴国斗。明天又要跟谁斗?

    这斗来斗去的,就像看宫斗剧一样,她也烦了。

    可即便烦了,她还是得斗。不斗会怎样,当然是会死啊!

    佳旭温煦的声音传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即便将来有一日天下一统,新君还是得斗。跟各国欲要复国的反势力斗,跟玩心眼的朝臣斗,跟居心叵测的百姓斗......这红尘是非,从来就没有断过。”

    君悦看向他,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一身素白衣裳,温润和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两年多过去了,他一点也没变。

    她悠悠道:“我真羡慕你,无论世道如何乱,你自偏安潇洒。”

    他笑了笑,“你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君悦暗道:是没希望了,她离自己心中理想的生活已经越来越远了。

    ---

    中午时,君悦歇息得差不多了,便出了房间。

    此地是距离虎丘最近的蔚徳县,此处便是县衙。

    蔚徳县的县官是个矮胖子,八百年也没见过譬如王爷啊将军啊这样尊贵的人,于是绞尽脑汁地将他们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到了前院大堂,也就是平日里县官升堂的地方,见众人都在。黎魏、吴刚、古笙、郭怀玉等等,正在交代部下收拾战后战场。

    见到君悦到来,众人纷纷拱手行礼,声音朗朗:“臣参见王爷。”

    这一礼,那绝对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

    君悦自然地坐在大堂之上,抬手虚扶一把,道:“起来吧!你们继续。”

    众人倒是没有再继续,以黎魏和吴刚为首的将领单膝跪地,目光直视着她,粗犷而沙哑的语声坚定道:“从今往后,臣等誓死追随王爷,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臣等誓死追随王爷,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这是作为一个军人,对于主上最忠诚的承诺。

    这不是他们一时兴起说的,也不是虚与委蛇,而是慎重考虑过的。

    众将看着这清秀的少年,尖尖的下巴,又瘦又弱。因为负伤脸上还有点苍白,看起来就是哪家养尊处优身无长处的公子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唯有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仿佛幽黑的寒潭一般,洞悉一切。

    这个一开始他们就不放在心上,甚至是怀着恨意的少年,却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带他们打了胜仗,挽救了将士们的性命,收复了失地。

    尤其是昨日一战,三万对七万,以少胜多,重伤吴国大将,令吴军全军覆没。

    这样有勇有谋,敢作敢为的主上,他们瞎了才会不要。

    不仅要,而且誓死追随,为他打下万里江山也在所不惜。

    什么鄂王啊骠骑大将军啊的,在他们看来,谁也没有他家王爷厉害。

    做人,当然是跟着厉害的走。

    君悦心里并没有多大的高兴,只多了分无奈。瞧,以后她的身后,又多了几万人要守护。

    “衷心在这里说是没有用的,我只要你们拿行动来证明。”她道。

    众将齐声:“臣等定不负王爷期望。”

    “好,我看好你们。”

    “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那本王就简单交代诸位几件事吧!”

    “此次出战,我姜离军出兵八万,死亡三余万,还请诸位列出名单来,本王回去后会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之前丢失的三座城,还请诸位安排,让之前撤离的百姓回到家乡去。”

    “城防方面,诸位比我有经验,我就不掺和了。把结果呈上来给我就行。”

    “另外,吴军受此一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卷土重来了。军中可以安排士兵们轮流回一次家,看看家人,这是当初本王承诺过他们的。”

    “安排下去,三日后,本王要回赋城。”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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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九章 寒心

    虎丘之战后的第三天,消息就传到了蜀国朝堂。

    姜离已经是蜀国的领地,按理说姜离打了胜仗,朝廷应该高兴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蜀帝坐在龙椅上,面对着满朝文武,实在露不出一个笑脸来。

    好在也没人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尤尚书上前道:“陛下,姜离此次击退了吴军,打了胜仗,可谓是风光至极啊!可是以姜离那点兵力,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十五万吴军全军覆没,臣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打赢的这一仗?”

    有个脑筋直的大臣接话道:“可不是嘛,这姜离王也真是个人才,有勇有谋。咱们蜀国能得这样一个人物守僵,也是蜀国之幸。”

    蜀帝听了这话,原本就不高兴的脸更加的阴沉了。

    这人要是土生土长的蜀国人,他自然高兴。可人家不是啊,人家一个多月前才刚刚遭灭国啊!

    另有大臣道:“可是臣怎么听说,好像姜离王是使了什么妖术,这才击退了吴军。不然虎丘之战,姜离三万何以打得过吴国七万,还重伤了权懿?”

    这话一出,殿上瞬间变得沸腾了起来,议论纷纷。

    三万人赢了七万人,真是不可思议,更或者说是不可能的事。除了使用妖术还能是什么。

    这么说姜离王是个会邪术的人,那还真是可怕。

    “二弟。”啟囸看向站在另一侧的啟麟,笑问道:“你怎么看此事?”

    啟麟微微颔首,道:“臣弟如今无官无职,只是应父皇的旨意来听政而已,并无参政的资格。”

    蜀帝大手一挥,“无妨,你是战场上的老将,朕允你说说你的看法。”

    “遵旨。”

    啟麟再次恭敬颔首,道:“臣不相信什么妖术,那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而已。古往今来,以少胜多,以奇招制敌的案例多得数不胜数。战场上千变万化,当年的怀谷之战,阴河之战,臣不也是以少胜多吗?”

    尤尚书道:“话是这么说,可王爷您是疆场老战士,经验丰富。而那姜离王不过是战场初生的牛犊,他懂得打仗吗?

    就连当年王爷去了战场,也是历练了好几年才开始有了作为。而姜离王怎么初上战场就赢得虎丘之战,名动天下?”

    你傻啊!那就说明人家的确是个人才啊!

    啟麟心里如是道。

    然而发出的声音却是:“兵临城下,大厦将倾,姜离自然是万众一心,君臣同德,同心抗敌。初上战场又如何,想几十年前咱们蜀国的虎啸大将军,不也是未及弱冠就上了战场,一战扬名。”

    蜀国的虎啸将军,那绝对是专为战场而生的一个人。只可惜,天妒英才。

    这朝堂之上,老一辈的还识得这个人呢!

    啟囸笑道:“我怎么听着,二弟很是佩服这个姜离王啊!处处都在为他说好话。”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个值得佩服的人。”啟麟如实道。

    没想到权懿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真是期待,若是他们二人对上,又是谁输输赢?

    有大臣奇怪,“连鄂王都佩服的人,想必他真是个人物,为将之奇材。既如此,当初又为什么不帮齐国的晋安帝呢?”

    此问题一抛,众人又纷纷猜测。

    “会不会是他贪生怕死啊?”

    “胡说,贪生怕死还能上了战场,杀了吴军十五万?”

    “难不成当初晋安帝并未向他求援?”

    “嗳,当初姜离满打满算也就十万兵力,顶多能自保,如何能帮?他前脚带兵帮晋安帝,后脚咱们就能拿下他的姜离。大概也是,有心无力吧!”

    ......

    “这说到兵力,”啟囸看向蜀帝,“咱们在姜离南境还留有五万兵力,不知父皇如何打算?”

    这事说出去了又是一桩丢脸事。

    吴国十五万大军进犯姜离,姜离乃蜀国领土,而朝廷却拒不出兵。只派出五万兵力前往姜离南境,名为守护姜离南门,以防楚国趁火打劫。

    原本以为姜离必输无疑,能借着吴国的手杀了君悦,然后朝廷能名正言顺的接手姜离,接手矿山。可结果,姜离竟然奇迹般的胜了。

    然后呢,自然只能是灰溜溜的把军队召回来呗!

    蜀帝道:“既然姜离之危已解,他们留在姜离也只会添乱,召回来吧!”

    此次姜离大难,朝廷作壁上观,可真是寒了姜离的心。

    一个刚刚划为他们子民的族群,还不到两个月就寒了他们的心,以后只怕更难收服了。

    蜀帝再道:“姜离王也算是蜀国的臣子,此次打了胜仗,怎么的也算是立了大功。朕打算邀他到太安来,设宴庆功,以示嘉奖。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臣各自沉思了会,这是陛下的意见,还是不要反驳的好。

    “陛下英明。”

    啟囸附和道:“父皇此举高明,既能安了姜离王的心,也让天下人看到咱们对于属地的诚意,实在一举两得。

    且姜离自划为咱们蜀国的领地后,朝廷还未和姜离王商议管理、岁贡等问题,此次邀他前来,正好可以一并解决了。”

    蜀帝点头嗯了声,“那就这么决定了。这迎接姜离王的事,礼部那边就准备一下吧!”

    “是。”礼部尚书恭敬应下。

    这个议题顺利的结束,众人开始下一个议题。

    户部尚书禀报道:“陛下,臣近日来得到消息,自齐国灭国之后,原齐地的反动势力是屡出不穷,掠杀百姓,占山为王,甚至明目张胆地打着反蜀复齐的旗号,为祸地方。还请陛下下令,派兵诛杀这些草寇。”

    蜀帝微微皱眉,“齐国被灭,这是大势所趋。然而...”

    他的视线先在啟囸身上扫了一下,而后转到啟麟的身上,道:“鄂王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屠城。这样的灭族之灾,叫那些齐国人如何能不恨。”

    啟麟微微垂眸听着,不辩驳也不惭愧。

    他当初和权懿还在顶楼山外,如何屠城?

    “先招安吧!”蜀帝叹了口气,“诛杀只会多添亡魂,加重原齐国人的仇恨。如果能让他们感受到朝廷的诚意,从今往后安安心心的臣服,本本分分的做人,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众臣一致附和:“陛下仁慈。”

    啟麟嘲讽,仁慈吗?

    他不觉得。

    派兵诛杀,势必会用到军队。而整个蜀国的军队,大多都听他啟麟的。军权好不容易到了父皇手上,他岂会那么轻易地又送回到他手里。

    同样的,不出兵助姜离也是一样。想控制姜离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无非就是不想让他的兵再次上战场而已,不想让兵权再次落回他手里而已。

    父皇可不知道,他这么做,虽然守住了兵权,制住了他,却得罪了姜离。

    他还真以为一场庆功宴,一点嘉奖就可以安抚了那个姜离王的心吗?

    姜离那位的脾气,他比谁都了解。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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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章 崇拜

    君悦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也能像剧本里的大将军一样,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三军阵前,威风凛凛,接受着万民的敬仰和崇拜。

    “这就是咱们的姜离王啊,可真是英姿飒爽一表人才。”

    “嘿你前几天不还说人家瘦瘦干干的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姜离王打退了敌军,是咱们姜离的大英雄,谁敢说他瘦瘦干干的。”

    “就是,姜离王力大无穷,武功盖世。听说他随身带的那把宝剑重达八十斤,随便一挥就就斩断了吴军的狗头。”

    众人看着从他们面前经过的白衣少年,少年目光如炬,腰杆挺直,不怒自威。马背上的确挂着一把长剑,可左看右看也没有八十斤重吧!

    “姜离王就是咱们的神明,有他在,姜离必得安宁。”

    “只可惜,人家是个断袖,要不然我都准备让我女儿进宫去了。”

    “断袖怎么了,英雄谁没个特殊癖好,前朝就有个皇帝整天扮乞丐装可怜。”

    君悦听着周围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议论声,真是哭笑不得。这些百姓,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能一样吗?这样下去,咱们姜离岂不是后继无人?”

    “说的也是哦!”

    “哎呀你们想那么远做什么,你看咱王爷今年也不过是弱冠之年,风华正茂。这说不定以后日子过着过着,就转性了呢!”

    “哦对对对,那我家那十岁的孙女,还是有希望的嘛!”

    “哎呀,你家小儿子尚未娶妻,就他那样貌,进宫也不是问题啊!”

    君悦看了说最后一句的那中年男子一眼,心想着这位大叔,你说得真对。

    长长的朱雀大街很快就到了尽头。

    王宫之前,大大小小文武各官员列队站齐,远远见她到来,纷纷跪下,高喊:“恭迎王爷凯旋。”

    少年和走时一样,还是一身白衣,秀发垂散肩上,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英雄。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经过了几日的战场侵蚀,变得比以前更加的沉稳坚定了。

    这一仗,惊险万分。

    这一仗,生死搏斗。

    这一仗,吴军全军覆没,姜离安稳如泰。

    这一仗,君悦这个人,名动天下。

    “都起来吧!”君悦目视前方,眼睛扫过面前的一众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心里欣慰欢喜。就连公孙展这个平时看着又气又恨的面孔,此时都能生出几分的亲切感来。

    “我回来了。”

    不过四个字,君悦说得有很轻松,众人听着却只有酸楚。

    是的,她回来了。

    当初她一走,没几个人觉得她能回来的。即便回来,也是灰溜溜的回来。

    可是现在,她带着一身由血铺成的荣耀回来了。姜离从今往后,看谁还敢欺负。

    君悦微抬下巴,看向众人身后的巍巍宫墙,正气蔚然。厚实的墙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傲然挺立,仿佛比以往的又高了些许。

    “进去吧!”

    “是。”众人微微侧身,将中间的路让了出来,君悦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

    在承运殿大致听了一遍各大臣这段时间积压的政事后,大概正午时,她才从里面出来。

    南宫素寰和房绮文作为这宫里的女眷,早早的就在广元殿等着她回来,一起用午饭。兰若先也巴巴的跑来了,饭桌上叽里呱啦个没完。

    “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百姓把你传得可神了,说你是什么二郎神转世,还有人说你是蚩尤附身什么呢...”

    君悦想,幸好没人说她是天蓬元帅。

    “还有人说你饭量惊人,一次就能吃掉半头猪呢...”

    君悦差点没一口饭喷出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兰若先道:“都是外面的人说的,可不是我说。尤其是虎丘之战,你使用了强大的法力,让七万吴军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你眼前,那场面简直太震撼了。

    要不是你凡人之躯,以肉身施展法力过多,导致身体虚脱吐血,那权懿早就成了你刀下亡魂了。不过他也受了重伤,成了败逃的落水狗。”

    君悦嘘嘘,她这引雷电死人的本事,在吴军的眼里是妖术,在姜离人的眼里就是法力。

    其实她很想说一句:这就是科学而已啊!

    “还说我怎么了不得啊!”她问道。

    南宫素寰接话道:“还有我听宫里的宫女太监说,你是什么神明的传信者。就在虎丘之战的前一天,你就预言吴军会被劈死,结果预言成真了。虎丘之战,很多吴军就是被劈死的。”

    君悦无语,“刚不是还说我用法力杀了他们吗?怎么这会又变成他们是被劈死的了?那到底吴军是怎么死的啊?”

    房绮文道:“外面的百姓无知,更没有亲眼所见,不过是将王爷夸张化罢了,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法力之类的。

    这场胜利,都是王爷和将士们拼了命打下来的。只不过这场胜利或许太过于奇迹,令人无法相信,那些百姓才会忽视了将士们的拼搏,而归功在神明身上。”

    君悦看了她一眼,倒也佩服她的冷静。

    她道:“人们只看到这场战争的胜利,只觉得这一战的传奇,哪里知道这一战,姜离八万大军,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半数而已。”

    一将成名万骨枯。

    据说那天的虎丘,整片大地都是血水。等天晴了之后,雨水渗透地面,将地面的土地都染成了红色。

    胜利,是用无数人的鲜血书写的传奇。

    饭桌上静默了一会,四人吃饭的动作明显慢了几拍。

    最后还是南宫素寰先叉开话题道:“你回来了,一会也去一趟傅先生的府上吧!”

    君悦哦了声,随意的问道:“傅先生的身体还好吗?”

    众人神情一僵,各自对视了眼不说话。君悦明显感觉到三人的异样,心里一咯噔,难道......

    “傅先生两日前已经西去了。”房绮文道。

    是嘛!君悦并没有表现太大的惊讶,似乎于生死一道,经历了这么多,也看淡了。

    ---

    傅先生是大儒,姜离之内学生无数,来往吊唁络绎不绝。

    操持傅先生葬礼的还是他的女儿和女婿。

    君悦上了香之后,问向傅先生的女儿:“老师走前,可说了什么?”

    傅姑娘低垂着眉,道:“父亲走之前并未留话给王爷,听到王爷战胜的消息后,只说了一句‘姜离之幸’后,就走了。

    但妾身看得出来,父亲一直在强撑着,他一直在等。等着王爷胜利的消息,然后才肯离去。父亲他,走得应是无憾的。”

    君悦叹了口气,“老师他,的确走得无憾。”

    只是这一战,姜离虽胜了,但她心中还是有遗憾的。她没能杀了权懿,让他给逃了。

    再拜了一下亲属,君悦转身就出了傅府。

    赋城的街市依旧繁华热闹,甚至比之前的更加热闹。人们无不在夸夸其谈姜离此次一战,夸张的宣扬他们的姜离王是如何的英明神武,三头六臂,力大无穷,法力高强。

    总之一句话:姜离王不是人。

    “你们才不是人呢!”君悦翻了个白眼。

    年有为跟在她身后,闻言额头上下抖了抖,心说:人家没说你不是人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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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章 名字

    君悦进入朱雀北大街,准备到王宫时,远远的便看到各司的马车远远而来。

    看时间,各司衙门正好是下值的时候。

    她不想跟他们照面,所以在路边摊顺手买了个斗笠戴上,本想从他们身边悄悄过去的,却不想还是被眼尖的人看到了。

    “君悦。”

    君悦整个人身体一僵。这一声呼唤仿佛是隔着千山万水、透过前世今生一般,悠远缥缈而来,撞进她的心里,痛到不能呼吸。

    她猛地转头看去,斗笠遮住了她上方大半的视野,只能看到对方下半身一截淡雅的素白,款款向她走来。

    她僵持在原地,不敢抬头来将对方的容貌看清楚。或许不是,也或许是......

    然而她不抬头,对方却渐渐的进入到她的视野中。

    当那面容映入她眼帘时,君悦自嘲一笑,她这是在期盼什么呀?

    不过,往日看惯了他一身的红装,偶然见到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素白,倒是眼前一亮。素白的衣襟上绣着淡淡的云纹,腰间一块碧绿的青玉,一双狐狸般的眼睛里始终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狐狸还是狐狸,不过这回变成了只白色的尊贵的狐狸。

    她这才想起,他的岳父刚死,他还在服丧期。

    哎,有颜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你刚叫我什么?”

    等人到了她面前,君悦拿下斗笠,面色沉沉问道。

    公孙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刚才叫王爷,可是你没听到。所以情急之下才脱口叫出王爷的名讳,还请王爷见谅。”

    君悦直视着他,“虽然你救过我一命,不过我觉得你以后还是称呼我一声王爷的好,毕竟你们古代最讲究尊卑。”

    公孙展一怔,而后微微拱手礼道:“是,王爷,臣知罪。”

    “找我有事?”

    公孙展放下手来,一双飞斜的狐狸眼睛满是期待,笑道:“这时间也不早了,臣可否请王爷到前面的酒楼用晚膳?”

    君悦摇摇头,“那就不用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公孙展叫住了她。

    君悦疑惑的正回头来,“还有事?”

    公孙展看了她一小会,这才问道:“臣送去的盔甲,王爷穿着可还合身?”

    君悦哦了声,漫不经心道:“那盔甲好看是好看,不过我嫌它太重,所以将它放在库房里当收藏品了,倒是辜负了公孙副司的一番心意了。”

    公孙展略微失望,不过还是很自然道:“那看来是臣拍错马屁了。”

    他这么一说,君悦顿觉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好心好意的给她做了副盔甲,千里迢迢送去给她,她就这么明言拒绝,好像也的确伤人家心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他刚才喊她名字的那一霎那,总是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反感来。就好像她的名字,他不配叫似的。

    也不对,她也不是那种太在意尊卑的人。一个名字而已,她还不放在心上。

    或者是他叫她的那个语调,那个语气,那种呼唤,有着某种的熟悉感,让她觉得不舒服吧!

    她忙道:“你也没拍错,虽然我不穿,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的。你也知道我是个缺钱的人,哪天要是没零花钱了还可以拿去卖,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就算不卖,留着当个收藏品也是不错的。”

    公孙展笑了笑,她还是一如既往,开起玩笑来没个正形。

    “不过,”君悦继续道,“虽然盔甲我不穿,但是你送去的药材还是很有用的,那些都是很名贵的药材,我很感激。不过我声明啊,我可没钱付给你。”

    公孙展无奈的摇摇头,非得把自己说成是个财迷吝啬鬼吗?

    “那王爷的身体可还好?”

    “还行吧!挨了几刀,都是皮外伤。”

    公孙展蹙眉,“可会很疼,是否留疤?”

    一旁的年有为纳闷,瞧这公孙展说的,把他家王爷当娇滴滴的小女子啊!大老爷们身上挨几刀不是很正常吗?

    还问疼不疼,大男人就算疼会明说吗?

    谁知,他家主子却道:“废话,能不疼吗?要不然我在你身上割几刀,看你疼不疼?”

    年有为手中的刀差点掉落在地,他家主子真的很会拆人台子。

    “至于留疤,谁上个战场没留几道疤,丑是丑了点,不过也没人看,也就无所谓了。”君悦无所谓道。“对了,还要感谢公孙副司在本王作战之时,全力的配合,送去了粮草物资,还按时送去了本王要的东西。”

    公孙展道:“臣承诺过王爷的,为你守好后方,就一定会做到。”

    君悦挑眉点点头,“嗯,你的确做到了。”

    而且做得她很满意。“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公孙副司也早些回去同家人用饭吧!”

    她说完,也不等公孙展回答,径直转身,重新戴上斗笠走了。

    公孙展看着她的背影,张开的嘴巴维持了几秒,始终没有再次喊住她。

    他嘴角自嘲一笑,暗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如今能与她同处一座城,每天议事还能见上一面,远远的看着,不已经是老天天大的恩赐了吗?

    他不能奢求太多的,人太贪了,到最后就会什么也得不到的。

    然而想是这么想,可大脑总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他也只是个凡人,也想着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回应得到回报,也想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

    君悦走了有一小会,距离公孙展远些了,这才问向随行的衷心护卫:“你对你家这位大舅子,可有什么感觉?”

    年有为公式道:“出身贵族,高傲自负,人很精明...”

    “嗳行行,”君悦忙打断他,“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有点变了?”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臣与他的交流并不多。也就是公务上的事,或者逢年过节,我们才会见面,其他时间根本不会私下会面的。”

    君悦无语,“你们这亲家,也真是够疏离的。又不是相隔天南地北,一年到头也见不得几面。”

    “公孙展这个人,太过狡猾,臣还是离他远些好。”

    君悦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我觉得,他要是想算计你,见不见面都一样。我这么聪明的人,都有几次栽在了他手上,何况是你个榆木疙瘩。”

    年有为凉凉的回她一句:“王爷也有自知之明。”

    “嘿你,学坏了你。”

    年有为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坏,他对王爷,那是绝对的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只是他这人不善言辞,有时候实在找不出话来了,就只能用对方说过的话回给对方,经常把对方回得牙痒痒的。

    “有时间回去问问你娘子,旁敲侧击一下......哎算了,就你这个榆木疙瘩,连你家娘子恐怕都比你聪明。你还是别问了,免得打草惊蛇。”

    ---

    回到王宫的时候,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君悦简单的吃过之后,便到了思源殿处理这阵子积压下来的折子。

    梨子劝道:“王爷刚回来,身体还没有修整好,不必这么辛苦的。”

    君悦提笔蘸墨,而后在折子上批字。“我倒是想啊!可越到后面,积压的越多,受累的不也还是我。”

    无论是做皇还是做王,都是那么的辛苦。而且还孤家寡人。

    尤其是这一次战场回来之后,她觉得更加苦了。

    人家一家人吃完饭后就一起庭中散步,享受天伦。她呢,跟个老太监在这大眼瞪小眼。

    她看向梨子,“要不然你来帮我批?”

    梨子吓了一跳,身体后仰拒绝。“王爷,你可别吓奴才。奴才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僭越,替您批折子。您还是受累点吧!奴才去给您端了药来。”

    说完,也不等主子答应,赶紧的转身灰溜溜就跑。

    他真怕多呆一刻,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子,真的会摁着他的脑袋逼他替她批折子。那满朝文武还不得劈了他。

    君悦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切”了声,翻了个白眼。

    自古宦官专权的事情层出不穷,她才不要开那个头。

    批完手中的一本,她合上扔在一边,然后再抽出一本继续打开。然而视线落在上面的字后,又微微皱眉,看向最末尾的印章,竟是朝廷发下来的令文。

    一般朝廷发下来的令文,是不能混在这折子中的,以免延误发现。可这令文,怎么会夹在一堆奏折中呢?

    而且那上面的要求,竟然是要她去太安。

    “庆功宴,切,鸿门宴还差不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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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章 书店

    即便知道是鸿门宴,然而姜离不过是一个属国,君悦不过是个属臣,她也违抗不得。

    承运殿上她宣布此事之后,便一一交代下去。她不在赋城的这段时间,各部各衙各司其职,如常运转。尤其进入秋天了,各地要安排好今年入冬之事。

    还有兵司那里,此次出证的将士,死者要抚恤家属,伤者要依情处理。同时要招兵买马,将姜离的军队空缺补齐,加强训练,以备战时。

    古笙她还是召了回来,继续做他的兵司副司。郭怀玉继续掌管他的西虎、平川,肃关三军,至于戍边军她还是交给黎魏和吴刚掌管。加强边防,以防吴国再来骚扰。

    散了会,兰若先就跑去思源殿跟君悦抱怨。

    “你这才刚回来,满身伤痕都还没养好呢,蜀国就赶着要你过去,真是欺负人欺负惯了。”

    君悦悠悠道:“任何事情,都不会等你准备好了才开始的。”

    况且太安,就算他们不请她去,她也是要去的。

    “那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要不然,你就别去了吧!我总觉得他们不安好心。”

    君悦气定神闲道:“不安好心又能如何,人家可是让五万蜀军护送我去呢,我能反抗得了吗?”

    娃娃脸气鼓鼓的冷哼,“哼,欺人太甚。什么护送,分明是威胁。”

    “等哪天你厉害到可以欺负别人的时候,就不怕被别人欺负了。”

    娃娃脸想了想,道:“说得也有道理啊!要是哪天我做了这天下之主,看谁还敢欺负你。”

    君悦啧啧摇头,这梦做得还真是不错。

    她岔开了话题去,“对了,我听说萧家的长子被你关在刑司了?”

    “是啊!”兰若先指了指桌上的一垒折子,“具体情况我已经都写在折子里了。不过看这厚度,你估计还没看到。这个杂碎,他竟然变卖粮草,杀了也不为过。”

    君悦问道:“此事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不是,是有人匿名举报。”兰若先皱眉,“事后我也去查过,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我也真是奇怪,你说萧家倒卖军需粮草,这事这么隐秘,怎么的被人知道举报了呢?

    而且这事刚出来,萧家的老头子就暴病身亡了,走得那叫一个突然。然后吕司正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证据确凿,当场就抓了萧大公子。人还关着呢,就等你回来处置。”

    君悦皱眉,按照之前蜂巢给的情报,这个匿名举报的,肯定是公孙展无疑。

    可是这个公孙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他这无疑是在断了自己的臂膀,完全灭了萧家。

    兰若先继续道:“不过萧家已经交出了所有的财产,当作是为这个杂碎赎罪,也想买萧家的这棵独苗一命。你怎么看?”

    君悦问道:“这笔钱,你们收了?”

    “收了呀!现在就压在金库里,还在盘点呢!你还别说,萧家可是姜离的第一大布商,鼎鼎大名的世族,那家财盘点了半个月还没盘完呢!”

    君悦重重吐了口气,“你们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兰若先不解,“怎么了?”

    君悦道:“根据律法,倒卖军需粮草,是死罪,毋庸置疑。如今你们私自拿了人家买命的钱财,等于告诉天下人以后谁犯了错,都可以拿钱财买得生机。那以后,谁还遵守法律,我还如何治下啊!”

    “哈?这么严重啊!”兰若先挠挠头,“我和吕大人当时没想这么多。我们只想着有了这笔钱,你们在前线的粮草就不会断了。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事已至此,先让我想想吧!先把人关着,等我从太安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哦,好吧!”兰若先有点挫败,有种有心办了坏事的无力感。

    君悦有点烦躁的让他出去,看着面前高高垒起的折子,没心思再处理。

    如果萧家是什么贪官污吏那还好,没收财产名正言顺。但是萧家是商贾,他们的所有家产中,倒卖此次军需粮草的获利只是一部分而已,其它的却是干净的。而现在刑司却把人家所有的财产都收入金库中,不等于是霸占人家家产嘛!

    若是当初确定萧家父子有罪,直接杀了也就算了。可现在人却还活着,又霸占了人家家产,那再杀这个萧家大公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搞不好外人会以为是她君悦为了霸占人家财产而诬陷人家萧家呢!

    ---

    公孙府的后院中,公孙展正在一个人用早膳。秋日的暖阳斜照在他素白的衣裳上,掩映了层淡淡的霞光。

    关月进入院子,到主子身边站定,道:“夫人的东西都已经搬过去了,只是夫人的心情好像还不太稳定。”

    公孙展只是淡淡嗯了声,“知道了。”

    关月想了想,原本习惯的想开口说什么的,但一想到公子最近的变化,又害怕的不敢说出口。

    公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夫人分房睡啊!

    说是为了什么三年守孝,可守孝需要跟妻子分房睡吗?还一分就分三年。

    公孙展再用了几筷子,而后放下漱口,问道:“我吩咐你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关月恭敬道:“都安排好了,人已经送进了刑司大牢,跟萧家大公子住在一起。另外还有几个世家公子哥,他们到时会是很好的目击者。”

    “那就好,告诉他们,等我走后再动手。”

    “走?”关月不解,“公子要去哪?”

    不等公孙展回答,有下人跑了进来,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主子:“公子,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折子。”

    公孙展接过来一看,白纸黑字的末尾,只有一个字:准。

    他嘴角弯弯笑了笑,“去准备一下,我们要随王爷前往太安。”

    “去太安?”关月不解,“王爷去太安,为何要公子也跟着去?”

    君悦的理由是:聪明人当然是要用在聪明的地方,太安此行恐怕不止开庆功宴这么简单,拉着个聪明人陪着,免得她喝多了酒落入别人的圈套。

    既然他公孙展主动提出要跟着去,不批白不批。

    ---

    临走前一晚,房氐进宫来找她,说是查到了一些关于五星赤羽箭的线索。

    “这是前朝的一个图徽,距今大概已经有差不多三百年了,所以我们这才一直查不到。”

    “前朝之物?”君悦很是惊讶,“那就是说这是定国时期的东西?”

    房氐点头道:“没错,属下按着少主的意思,去追查了这个图徽的来源,偶然从一本野史中看到一些关于它的内容。

    相传,定国开国之初,定太祖帝为了了解天下各地的反动势力,于是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秘密组织分散在东泽大陆的五个角落,负责暗中调查这些势力,然后告知皇帝。

    据记载,他们的图徽就是这个五星,代表着分散在东泽大陆的五个据点。而这五个据点,又都是为皇帝服务,所以在五星的外面画了个圆,代表着他们虽然分散,但是向心向力,主子只有一个。”

    君悦嘘嘘,“这不就跟蜂巢一样嘛!”

    天下大统之初,总有一些旧国之人想要颠覆新朝,这历朝历代都有。

    就像清朝建国之初,明朝的一些旧人老想着反清复明是一样的。

    也像刚刚灭了的齐国,虽然土地重新划分,但是复齐国的势力仍然存在。

    房氐摇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房氐道:“这个组织,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这些反动势力。但随着天下太平的时间越久,这些势力越来越少,也就是说这个组织发挥的作用到后面就越来越小。”

    “然后呢?这个组织就散了?”

    “不是。按照野史所说,这些人经过训练之后,各个本领高强,术业专攻。皇帝不舍得遣散了他们,于是重新将他们整合起来,派去各个大臣的家中,监察各朝臣的言行。”

    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从国土安全局直接变成东厂了啊!

    房氐继续道:“这样的情况大概延续了几十年,后来大概是到定国第四或者是第五任皇帝吧,认为这个组织的存在实在是多余,害国害民,搞得人心不安,君臣离德,这才将它废了。

    然而这毕竟是皇家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这个组织废了之后,其相关的一切资料也都毁了。

    定国统治天下两百多年,而这个组织又只在定国之初出现,又是皇室暗中培养的,外人都知之甚少,更何论后人。后来定国灭亡,东泽大陆分崩离析,很多前朝的资料更是被烧的烧毁的毁,更是无从得知了。”

    君悦想,定国历时两百余年,分崩后到如今又过去了一百多年。三百年前的皇室秘辛,能知道才怪。

    既然如此,“你这本野史又是哪来的?”

    “蜂巢在丹僼城的一家老书店里偶然发现的。”

    丹僼,不仅是吴国的都城,他也是前朝定国的都城。

    定国分崩离析,最先建国定都的就是吴国。北齐居后,而后才是南楚,最后才是西蜀。

    君悦习惯的五指弹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还真是巧啊,又是丹僼。

    老年书店?有多老?

    “查一查这个老书店。”

    “是。”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涉及到前朝,那这天下只怕会更加乱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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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章 付钱

    一路走走停停,君悦和公孙展在八月二十七这天,到达蜀国太安城,被安排住进了驿馆。

    礼部的官员在将他们引进去,交代了一番,说是庆功宴设在明天之后,就走了。

    两人舟车劳顿,休息了一下午,到晚上时便出了驿馆,到城内随处逛逛。

    这次出来,她暗里有房氐护卫,明里却带了古笙。

    古笙本想要与她同行的,君悦却是道:“你留下来,了解一下这个驿馆的情况。”

    古笙担忧道:“可是王爷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她道,“蜀帝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好我的,他绝不会让我在太安城内有事,放心吧!”

    一个刚刚打了胜仗的功臣,若是在他的都城出了事,叫天下人如何议论。尤其是这个打胜仗的人,还是刚刚归顺的属臣。

    姜离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

    秋天的夜晚还是很凉的,临出门的时候公孙展见她衣着单薄,便吩咐关月回房间将披风拿出来。

    君悦以为是他怕冷,不想这披风却披在了她身上。

    “我不需要。”她直接拒绝,欲要拿下披风。

    公孙展却是不让,“王爷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受了风容易落下病根的。年纪轻轻或许觉得没什么,等将来老了可就遭罪了。”

    关月胸口的心脏老揪紧,更加确定他家公子是被掰了,不爱女人爱男人。

    否则怎么疏远了夫人,而对这个男人关怀备至。

    君悦撇撇嘴,“说得好像你老过似的。”

    虽是不愿意,但也不再拒绝。

    披风是天青色的,配着她的一身白,给人以一种干净清隽之感。

    此时天刚降下暮色,还没到宵禁的时间。街市上纷纷攘攘,人来人往,有刚下工的人,有推了小摊的人,还有卖小食的,卖茶的,酒楼营业的......热闹非凡。

    “太安的民风,和咱们姜离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公孙展感叹道。

    君悦接了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拿服饰来说,咱们姜离崇尚风雅,衣着讲究得体文雅。而蜀国人却尚艳丽,无论男女,服饰用色以艳丽为主,绣上各种花朵花枝,看着很是明媚。”

    街市上也不全是蜀国人,也有服饰朴素的别国的人,服饰发式都与蜀人不同。且太安又靠近西边域国,眼睛的颜色和发色都与中原不同。

    公孙展见她对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人并没有多看两眼,好像习以为常,不禁疑惑:“王爷以前见过这些西域国人?”

    “见过。”君悦不疑有他应着。

    不过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公孙展道:“这些人并非我中原人,来到中原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我们说的话,看不看得懂我们的文字?”

    君悦开口,刚要准备解释,然而下一秒她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将准备要说的话改成:“谁知道呢!”

    她看着前方两个人一同投在地上的影子,较高的那个是他,较矮的是她。两个影子一会重合一会分开,被人踩过,到了较黑的地方,就消失不见了。

    一股香气散来,君悦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了街市一旁卖小香囊的摊子上。

    摊子前围了三四个小女孩,正在挑拣香囊,间或的问老板怎么卖,或者里面都有什么香有什么功效等等。老板也呵呵笑着一一回答。

    君悦突然停住脚步,怔怔的望着眼前,视线透过朦胧的夜色,似乎看到了那些久远的记忆,一重重,一幕幕。

    “你以前,也经常跑出皇宫来玩吗?”

    “这个给你,跟你很配。”

    “我觉得,这个更配我。”

    “就这两个,付钱吧!”

    “你拿我的钱买东西,还敢说送我,你好意思嘛你?送我也可以,我要那个蓝的。”

    “想得美。”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夜色,也是这样的街景。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在,都还是孩子。

    一晃眼,五年之后,夜如旧,景如旧,一个却已经是去了黄泉路,饮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

    剩下的一个,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想着平淡而活的小少年了。

    “怎么了?”耳边传来公孙展的声音。

    君悦摇摇头,“没什么。”

    那三四个女孩已经买好了东西走了,老板正在低头将她们打乱了的香囊再一一摆放整齐。

    君悦走过去,抬手随便的挑了挑。

    老板见很快的又有客人上门,忙又推了招牌式的笑脸向他们招呼。“看两位衣着,不是我姜离人吧!”

    君悦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问:“有绣玉兰花的吗?”

    老板笑脸一僵,再看向眼前的这两个客人时,已经没那么好的脸色了,敷衍的随便抓了一个扔给她,没好气道:“呐。”

    君悦犀利的眼睛扫了一眼老板,扫得老板后背一抖,喉咙强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君悦觉得好笑,“当然是买香囊啊!”

    她拿起刚才老板扔过来的那一个香囊,这香囊的布料普通,淡蓝色的,上面绣着一朵玉兰,很是精致。淡淡的香气从里面溢出,沁人心脾。

    “选,选好了没有?”老板好像很害怕他们,很希望他们赶紧走。

    君悦倒是来了脾气,慢条斯理的继续挑挑捡捡。“还真是稀奇,竟有老板赶客人走的道理。”

    公孙展负手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有些粗糙的手指从那些香囊中滑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青色香囊上。

    君悦拿起那个青色的香囊,上面绣了簇金银花。一半白一半黄,黄白相间,交错绽放,栩栩如生。

    连城和连琋两个还真是兄弟,都钟爱花。只不过一个喜欢纯白的玉兰,一个喜欢这黄白相间的金银花。

    “就这两个吧!”她转头朝公孙展一笑,“付钱。”

    公孙展脸上有些窘迫,“王爷,是你买的东西。”为什么是他付钱?

    君悦理所当然道:“你见过哪个主子出门带银子的吗?”

    “可是,我也没带啊!”

    老板见他们推脱,以为是他们不想给钱,于是立马变了脸色。“你们别想白拿,快给......”

    话还没说完,一块银子就已经扔到了他的摊子上,让他生生闭了嘴。

    那银子一看就是分量不小,老板迫不及待的捡起来一看,立马又为难:“这这...小摊小本生意,这钱找不开啊!”

    君悦替人家关月做主了,“不必了,剩下的赏你了。”

    老板只觉得脸上被人啪啪打了几巴掌的疼,有燥有辣,有红有青。

    他偷偷拿眼睛觑了面前的白衣少年一眼,却见对方也正盈盈的看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仿若洞悉一切,将他的内心看了个透彻,脸上不由得更加燥热了。

    三人并没有再多停留,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一百四十四章 冤冤

    “王爷打算送我哪一个?”

    “哈?”君悦一脸懵逼地看向问她要东西的人,“谁说我要送你了?”

    公孙展一愣,有些窘迫道:“原是我多想了,我还以为你买了两个,是要送我一个的。”

    君悦朝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呵呵两声,正回头去,低头看着手中刚买来的一青一蓝的两个香囊,拇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绣纹。

    如今能追思的,也不过是一个长得相似的东西而已。

    君悦看得出神,因而不曾注意迎面跌跌撞撞跑来的人。那人也是边跑边回头往后看,似乎是有人在追赶他。

    于是两个不看路的人,就这么撞上了。

    “小心。”

    “唔...”

    “呀...”

    君悦冷不防地被人一幢,这一撞力道还不小,她身体失去平衡的往一边踉跄,手中的两个香囊也掉落地上。人倒是没有摔在地上,因为公孙展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上身。

    关月怔怔地看着扶着王爷的自家主子,身在半空中的手停留了两秒,然后无声地收了回来,转身看向那个因为这一撞而摔在地上的男人,抽剑警惕地看着他。

    这动静不小,周围人都纷纷停下脚步围过来,看看是什么热闹。

    那撞倒的人看到有人亮了武器,也是吓得屁股往后挪了几寸,惊恐地看着那明亮的刀身。

    远处有人气喘吁吁的跑来,边跑边喊着“抓贼抓贼”,越靠近声音越清晰,应该有两三人左右。

    “没事吧!”

    头顶传来声音。

    君悦从扶着她双肩的那双手上收回视线,站直了身子,而后抬起眼睛直视着他的目光,凉凉道:“公孙副司好快的动作,多谢了。”

    公孙展垂在身侧的两手握了握,平静道:“不客气。”

    因为是暗夜,君悦自然看不到,他嘴角略微的僵硬。

    君悦嘴角一计冷笑,而后正回头去,走到关月前面。看着地上一脸恐惧的人,还有他身边散乱的一些珠宝,以及远远拨开人群冲过来的三个男人,大抵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她冷漠的走过去,寻找自己掉落的香囊,却是没想到。

    “让开。”她朝地上的男人冷冷道。

    那男人被关月手中的刀吓得呆愣当场,竟忘记了继续逃跑。此时君悦一声冷冷的声音泼过去,他这才清醒了过来。于是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撞开人群继续往前跑,连珠宝也不要了。

    那人一起身,地上的两个香囊也露了出来。原来它们刚才被那人压在了屁股下,都被压扁了,香囊上也沾染了层厚厚的泥巴。君悦拿手去拍,却只能拍掉一点点。

    公孙展微微转身,看着那个逃跑了的小偷,不动声色的又转回来。

    “你这个贼。”

    君悦正在低头擦拭着手中的香囊,冷不防的被人一抓手臂,口水就往她脸上喷来。“胆大包天,竟然敢偷我张大老爷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另一只手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君悦的脸上招呼去。

    关月本想截住那男人的手臂,却不想被自家公子按住了。他不解的看向自家主子,却见主子朝他微微摇摇头。

    君悦不躲不闪,在那男人手掌挥下的同时也举起自己的右手,将隐没在袖中的袖箭露了出来,对准了他的眼球。

    那男人的巴掌,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怔怔地看着尽在咫尺的箭头。

    那箭头很小,也就一个拇指那么大,可他毫不怀疑它能一箭就戳破他的眼球。

    他带来的两个手下也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前进半步。

    君悦牙齿间轻轻吐了一个字:“滚。”

    男人本能听话的松开了她的手臂,麻木的后退了两步。一双眼睛瞠得越来越圆,瞳孔里的害怕越来越浓烈,喉咙上下蠕动了下,嘴巴张开哆哆嗦嗦道:“你,你是齐,齐国人。”

    这声音一出,紧接着就是“啊”的一声杂乱的惊叫慌乱,周围围着的百姓受惊的鸟兽四散。看热闹的也不看了,做生意的也不做了,原本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君悦站在原地,面不改色。

    关月一脸疑惑,他们怎么了?齐国人怎么了?

    君悦收回袖箭,重新隐入袖中,看着前面惊恐万状的男人,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珠宝,道:“我不是贼,你的东西在那。”

    那男人哪里还敢要自己的珠宝,嚷了一声“齐人又来杀人了”后,脚下生风的跑远了。街市上只剩他们三人风中凌乱。

    公孙展走过来,问道:“他刚才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君悦摩挲着手中的两个香囊,看着凌乱空寂的街道,沉声道:“蜀国灭了齐国,屠了整个恒阳,激起了民愤。这段时间来,陆续有蜀国官员和百姓被齐人所杀,视为报复。他们刚才看见我们亮出兵器,以为我们是来杀他们的齐人。”

    公孙展了然的垂下眼帘。

    “王爷是怎么猜到这些的?”关月还是不解。

    自然是蜂巢提供的情报。

    君悦转身往回走,道:“他们的反应,不就证明我猜对了吗?”

    她不过是说了一句“有绣玉兰花的吗”而已,那老板就以为她是原齐国人,笑脸立马变成没脸。要不是想赚钱,恐怕早就将她们赶走了。

    冤冤相报,齐人和蜀人的仇恨,更深了。

    “回去吧!这夜恐怕不太平。”

    公孙展和关月也觉得这夜不太平,三人一同回了驿馆,用过饭后,各自歇息。

    临睡前,古笙来到她的房中,禀报了这驿馆之事。

    “王爷猜得没错,这驿馆果然不简单。明着是没多少人,但暗里都隐藏了高手。就连洒扫的小厮,伺候的丫鬟都是身怀武艺。看来,他们很重视王爷。”

    君悦嘲讽,“不是重视,是目的还没达到,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罢了。我此行,恐怕盯着的眼睛可不少。

    先不说这太安城内的各方势力,就是吴国楚国那里,只怕也不会闲着。姜离若能与朝廷和睦共处,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蜀帝来说,我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太安。”

    古笙点点头,王爷分析得有道理。“那王爷,您觉得蜀帝会杀你吗?”

    “还不清楚,这要取决于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如何。如果这协议不合他的意,他会杀了我。”

    “那王爷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君悦无奈以笑,“我已经习惯了。”

    她来到这个破时代,什么时候不危险了。做人质的时候危险,回赋城了还是危险。如今树大招风,更危险了。

    她吩咐道:“这几天我估摸着那位蜀太子可能会来访,你留意些。”

    “是。”

    “回去睡吧!”

    “臣告退。”

一百四十五章 人犯

    君悦猜的没错,这一夜,不太平。

    因为在第二天,她再次出了驿馆,来到街市上用早饭的时候,就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声,说是昨天晚上齐人又来杀人了,张大老爷死了。

    张大老爷是谁,是这太安城的首富,女儿是太子的一个小妾,也算沾了点皇亲。平日里这姓张的到处宣扬,好像他女儿不是什么太子的小妾,是皇帝的贵妃似的。

    “看见凶手了吗?”

    “据说是看见了啊,被人追出了大老远才被杀了的。”

    “啊,该不会是昨晚那三个人吧!”

    “咦,你见过?”

    “见过,穿的不是咱蜀人的衣服,还亮了兵器。有个尖嘴猴腮的还拿着一支箭顶着张大老爷的脑门,估摸着是觉得大庭广众的不好杀人,所以才背后下了黑手。”

    “这帮齐人,简直丧尽天良。这久不久的来杀人,还让不让咱们活了?”

    “哎,谁让那该死的鄂王屠了人家整个城啊!”

    “这鄂王也真是的,灭了人家国不就得了,屠人家城做什么。如今他倒是好好躲在府里,受罪的还不是咱们。”

    “嗳你少说点吧!小心被人听了去,那是要掉脑袋的。”

    君悦摸了摸自己脸,脑子还停留在人家形容她的“尖嘴猴腮”四字上。她哪里嘴尖,腮哪里像猴了,简直是近视眼。

    公孙展见她可爱的动作,嘴角轻轻一笑,道“王爷,他们说的难道是昨晚的那个人?”

    君悦恢复了神态,继续用早饭,道“估计是错不了。”

    “莫非人真是王爷所杀?”

    君悦瞥了他一眼,“我吃饱了撑着随便找个人就杀,你当杀人好玩啊!”

    公孙展也不在意她语气里的嘲讽,继续吃饭。

    同坐的古笙昨夜并未随行,于是疑惑道“王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君悦正要解释时,店门口哗啦啦的冲进来一队衙差。

    正在用早饭的人视线齐齐的看向门口,停止了议论纷纷。店内一时安静。

    “人在哪?”那为首的衙差穿着暗青色的衙差服,扫视了一圈店内,问向领着他们过来的一个穿着跑堂麻衣的伙计。

    君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那伙计直直指着她的方向,道“就是他。”

    一众衙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靠窗的一桌分别坐着三个男人。一个白衣一个紫衣一个玄衣,风采俊秀,英姿不凡。

    他们身后的窗下还站着一个手拿武器的男子,像是三人中某一人的侍卫。

    众衙差立马亮出兵器,神情凝肃,进入战斗状态。

    “公差抓人犯,闲杂人等都出去。”为首的衙差朗声命令,而后利落的部署,谁侧翼包抄,谁后方拦截等等。甚至派了两个人到她所在位置的窗下堵着,以防她逃走。

    整得跟打仗似的。

    店内用饭的人纷纷夺门而出,却是没有走远,围在街道上远远地看着。

    一众衙差形成包围圈,慢慢向窗下的四人靠拢。然而饭桌上的三人却是悠哉的吃着早饭,一点要逃的意思都没有。

    衙差之首纳闷了,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逃?”

    君悦像看智障一样的看着他,蜀国真是与众不同,这官差还提醒犯人逃跑的?

    那衙差说完,也立马意识到了这话的不妥。

    这也不能怪他,以前抓人犯的时候,人犯肯定会逃跑,这免不了兄弟们一番恶战。可这个太乖了,他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君悦挑眉道“我又没干什么犯法的事,为什么要逃?”

    那衙差冷哼一声,“昨晚死的张大老爷就是你杀的,你还敢说自己没犯法。识相的赶紧乖乖跟我回衙门,兴许大人念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留你一个全尸。”

    “张大老爷?哪个张大老爷?”

    “还敢装糊涂,不是你昨晚杀的张大老爷吗?别想狡辩,很多人都看见了。”

    君悦长长“哦”了声,“你说他啊,我没杀他啊!你说很多人看见,那他们是亲眼看见我杀了人,他是在我面前当场毙命的?”

    “休想狡辩。”那衙差哼了声,“我问过卖香囊的老板,你竟然主动问有没有卖玉兰花的香囊。众所周知,玉兰花只有在恒阳才有。

    而且看你们的装束,分明就是原齐人的装束。你们几人是原齐国之人,人就一定是你杀的。除了你们齐人这么恨我们蜀人,还能有谁?”

    君悦真是不明白,难道在蜀人眼里,所有齐人都是杀人犯吗?

    这个锅,齐人可不背。

    “带走。”那衙差朝手下令道。

    “谁敢。”关月横剑拦在一众衙差之前,冷声道,“此乃我姜离之主姜离王,谁敢放肆。”

    姜离王?

    一众衙差一怔,脚步生生停住,面面相觑。

    据说姜离王昨日已经到了太安城,莫非他们真的是

    若是姜离王,那这事可就有点麻烦了。

    他不过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吏,可得罪不起一方霸主啊!

    可是,那衙差之首微微歪头,看向横剑人身后的三人,他们之中哪个才是姜离王啊?

    “即便你们是姜离王,可这不是姜离,是太安。你们在太安犯事,就得接受惩罚,带走。”

    他手下不敢动,一衙差小声道“老大,你可要想好了,他们其中一个可是姜离王,咱们可得罪不起啊!”

    衙差之首犹豫了一会,看向气定神闲的三人,不躲也不逃,不卑也不亢,看着还挺胸有成竹的。

    胸有成竹什么?难道是以为他真不敢抓他们?

    “那也不行,犯事就是犯事,犯事就该抓。带走,有什么事我担着。”

    他手下踌躇了片刻,也等不来老大改变主意,只好拿出手镣,上前就要套住三人。

    三人施施然站起身来,公孙展看着衙差手中冰冷的手镣,微微皱眉,道“我家王爷好歹是姜离王,我等都是姜离臣子,依我看这东西就不必了吧!免得到头来弄错了,你们下不来台。”

    衙差之首想想也是,挥手让手下退下。

    君悦看向公孙展,“那咱就走吧!去参观一下蜀国的公堂是个什么样子。”

    “好。”公孙展微微颔首,让她先行一步,而后自己才跟上。

    消息传得很快,没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太子府和鄂王府里。

    啟囸听到消息后一怔,“你说什么,人被当成杀人犯给弄到京兆尹那去了?”

    回来禀报的人道“是,据说是杀了张大老爷。而这张大老爷,正是茹夫人的父亲。”

    自己小妾的父亲?

    啟囸一惊,而后又恼怒。“没眼力劲的东西,把本宫都牵扯进去了。”

    “那太子殿下,眼下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是现在就去京兆尹那啊!”

    他匆匆往府外走去。刚走两步又招来一个小厮,吩咐道“你现在就进宫去,告诉我母后,千万不要让父皇知道此事。”

    鄂王府中,啟麟初听到消息,也是跟啟囸一个反应。

    “他可真是个能惹祸的主,走到哪都能搞出事情来。”

    禀报的人道“而且那位张大老爷,还是太子的一个小妾的父亲。”

    啟麟邪邪一笑,“那还真是巧了。”

    既然事情涉及到太子,他一定会全力压下此事的,不让父皇知道。

    如此正好,那就先让他压着。

    君悦这个人,睚眦必报,小气得很,他才不会任由自己受的委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淹没。他不把事情搞大,他就不姓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一百四十六章 介意

    太安的京兆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以他的年纪,官做到这个位置,也算是到头了。

    老眼昏花盯着前面一晃一晃的四人,又看向将人带回来的衙差,问:“这就是人犯?”

    衙差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道:“大人,是嫌疑人,还不确定是不是真凶。”

    京兆尹打了个哈欠,“还确定什么呀,不是说他们是原齐国人吗?”

    “他们是原齐国的人。”衙差觑了堂上气定神闲的三人一眼,提醒道,“可他们不是普通的齐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有什么普通特殊的。”

    那衙差犹豫了会,走到京兆尹身边,低头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就见那京兆尹像被雷劈醒了般,整个人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衙差很是无辜,这也不能怪他吧!他只是按照大人的意思,将人抓来而已。

    刚才有个饭店的伙计来报案,说是见到了昨晚杀张大爷的犯人。死的可是太子家小妾的父亲,京兆尹大人急于结案,于是让他带人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抓回来。

    他可是按照大人的意思,无论如何也把人带回来了。

    只是带回来的是个人犯还是个麻烦,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他他他们...”京兆尹抬手指了指大堂上的三人,一句话竟结结巴巴地说不完整。

    关月喝道:“大胆,竟然直指王爷。”

    京兆尹吓得立马将手缩了回来,绕过堂案到三人面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抖着花白胡须问道:“不知三位,哪位是姜离王啊?”

    将人带回来的衙差想,应该是穿紫衣的那个吧!那人是三人中最高的,结实孔武。既然能敌千军万马,那武功应该是最高的。

    却不曾想,三人中最矮最瘦最不像武功高强的那白衣少年莹莹笑道:“我是。”

    衙差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就算那个最高的不是姜离王,那也还有那个黑衣的啊!看着也比那白衣少年的深沉,更有王者之相。

    难道人真的不可貌相?

    君悦淡淡笑道:“本王虽不认识什么张大老爷,但是从刚才你手下的对话中大概也猜出来,应该就是昨夜与本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

    且先不说本王是不是凶手,刚才听大人的意思,好像不管我们是不是真凶,只要我们是原齐国的人,就一定是杀人凶手。

    君悦不才,到过的地方不多见识的东西也不多,倒不知道原来朝廷是这样办案的,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定人罪,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京兆尹鼻子下的胡子抖了抖,嘴角抽道:“王爷误会了,本官刚才那是犯了困,说胡话来着。”

    “说胡话?”君悦冷笑,“那大人这胡话说得还真是随便。公堂之上明镜匾额之下竟也可以随便犯困随便说胡话?今日如果站在这的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是不是已经在您的胡话之下断送了性命?”

    京兆尹心生不悦,不过一个属地的臣子,凭什么训斥劳苦功高的他?

    然而不喜虽是不喜,面上却不能过多的表露。

    他自个明白,今天是惹来尊大佛了。

    “王爷说笑了,朝廷法度严明,无论是京城的还是各地方的,刑案最后都是要经过刑部审查的。有些大案,还要交由三司审理,待确定人真的犯了罪后才定案。京兆尹这里,也不是个中转站而已。”

    君悦嘲讽,理虽如此,可是整个蜀国那么大,每天每年那么多案子,刑部那点人哪会一一细审。一般都是大概看了下下辖机构的案情陈述后,觉得合理就直接定案了,哪会细究。

    而下辖机构呈上去的案情陈述,那必定是经过精雕细琢的,又怎会让刑部的人轻易看出来。

    更甚者,刑部和下辖机构的官员官官相护,谋取私利。

    更何况蜀人认定所有齐人都是杀人凶手,一看到陈述里写着“齐人”二字,只怕连看都不看,直接画了个“x”,即斩。

    这其中的猫腻她清楚,可她到底是姜离人,不好评判朝廷官员的对错。

    “既然大人这么说,那就是要查清此事,还本王一个公道了。那请问大人,我们四个该住哪里,是住这衙门后院,还是住牢房?”

    “这...”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让堂堂姜离王住牢房啊!

    “姜离王说笑了。”

    一道声音自公堂大门处传来,堂上的人纷纷看去,是闻声赶来的太子啟囸。

    京兆尹松了口气,有太子殿下在,这个麻烦应该能弄走了。

    君悦盈盈而笑,道:“太子殿下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我这前脚才刚到,您后脚就跟来了。正好,我这摊上了个大案子,还请太子替我查清楚,好还我一个清白。”

    啟囸到她面前站定,笑道:“姜离王光明磊落,又是我蜀国的功臣,是绝不会做杀人这等勾当的,本宫相信你的为人。定是这狗官抓错了人,还望姜离王不要介意。”

    君悦看着他笑了笑。

    啟囸也笑了笑。

    然后,君悦道:“我很介意。”

    啟囸的笑就这么僵硬在脸上,暗恼对方给脸不要脸。

    君悦正色道:“就因为我是原齐国的人,所以一旦出了人命,我就是凶手。按照这个逻辑,那那些被斩首的原齐国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冤魂呢!”

    身后京兆尹鼻子一个冷哼,脸上不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啟囸一个冷眼瞪过去,京兆尹的不屑就蔫了下来,额角冒了层冷汗。太子这是生气了。

    啟囸自然是知道君悦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受了这么大个冤枉,好言好语才怪。

    “那依姜离王的意思,你想如何?”

    君悦挑眉道:“这话太子不该问我,是太子你应该给我个解释啊!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你们压到这来,被人泼了脏水毁了名誉,这损失可不小。

    这外面的人要知道我是姜离人,恐怕以后你们蜀国有哪个死了,不仅说原齐国的人是凶手,还顺带的说我们姜离人也是帮凶了。这锅,我可不背。”

    京兆尹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凶了,他没想到对方这么能扯,而且越扯越大。

    要真按照他扯的方向发展下去,势必要闹到御前,那可真的是大麻烦了。

    “王爷。”京兆尹立马打着笑脸道,“千错万错都是本...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我吧!是我有眼无珠说错了话,我这就去查清楚这个案子,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君悦抬手,“不不不,你错了,我这人气量不大,相反我小气得很。”

    京兆尹老寒腿一发作,差点给他跪了。

    君悦继续道:“你还是去给我们四个安排一间牢房吧!既然我是嫌疑人,那就呆在我该呆的地方。等事情查清楚了,我再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京兆尹想哭的心都有了。这哪里是一尊大佛,这明显就是一尊瘟神啊!

    请回来容易,送走可就难了。

    这事已经惊动了太子,要是他真的把人关进了牢房,不等皇上发落了他,太子第一个就把他削了。

    “姜离王还是一如往前,喜欢玩闹。”啟囸忽而笑道,“不过姜离王,玩笑也得适可而止吧!

    父皇今晚在宫中为王爷设庆功宴,到时文武百官皆到场。你若是住在了这里,那又如何出席今晚的宴会?

    本宫知道姜离王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可是事情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案子有京兆尹调查,王爷可以放心。

    可王爷若是任性,晾着父皇和文武百官不管,那王爷就算要回了清白,也会得罪了父皇和文武百官,这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王爷是聪明人,你可得想好了。”

    君悦交叉了手臂在胸前,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自己的臂膀,面上仍然笑着。

    威胁她啊!

    “好啊!”她道,“既然如此,那就听太子的。”

    除了公孙展,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的决定,这也太好...威胁了吧!还以为她会力争一会呢!

    京兆尹鼻子再一个冷哼,哼,王爷又如何,太子面前还不是乖乖妥协。

    君悦深深吸了口气,道:“既然晚上有宴会,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嗳,我来时可是走来的,在这站了那么久,脚都累了,太子该不会要让我走着回去吧!”

    “自然不会。”啟囸笑道。老实说他这么快妥协,也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马车就在外面,本宫亲自送王爷回去。”

    君悦挑挑眉,“那走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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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16/ 第一时间欣赏凰君最新章节! 作者:罗弘笙所写的《凰君》为转载作品,凰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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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君介绍:
穿越来的君悦运气不太好,被当作人质困在别人屋檐下。
一天,追求她的人问她:“你想要这天下吗?我打来给你?”君悦嗤之以鼻:“不能吃不能喝的,还得担心别人来抢地盘,要来干嘛?”
她老爹问她:“孩子,你想要这天下吗,想要自己去打。”君悦赶紧摇头:“太累,而且容易死死翘翘。”
后来,再没有人问她要不要天下了,君悦仰天长啸:“老子要这天下。”凰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凰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凰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