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七章 落叶归根
晚上时,南宫素寰来找她。君悦将自己白天拟定的方案给她看了看。
南宫素寰看过后,长叹一声:“同样都是女子,这见过世面的就是不一样。我只想到了如何收留这些孩子,你却为他们定好了以后的路。”
君悦道:“为他们找个容身之所只是开始,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以后该怎么活。我们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他们总要读书写字,习武练武,成年以后才能谋生。”
古代男子,二十岁弱冠,即成年。但十六七岁就已经结婚生子了,所以她不可能养他们到二十岁。
十六岁已经是极限。
南宫素寰皱眉,“但是你想在城郊买地,干什么用的?”
君悦道:“自然是安置这些孩子的住所。城里房子那么贵,哪有钱买啊!城郊的地虽然也不便宜,但比起买房也便宜太多。
按照市价,一亩地五两银子,一百亩地就是五百两。一亩地差不多是六百六十七平方米,一百亩应该也够住了。
在这片空地上建房子。包括学生的舍区,管理人员的舍区,食堂,书堂,活动场地等等,估摸着还能留下一大片地方种菜养牲畜呢!
再打造一些家具,挖一个水井,盖个茅房。这物料费人工费,我大致算了一下,应该有三千两。
至于这管理的人员,咱们都不用另外找了,苏娘她们就是现成的人手。只不过咱们也不能白雇人家,还是得给俸禄。
同时还要给他们一笔经费,用以维持日常的开支,这可就是一项长期的开支了。吃的,穿的,还有请大夫,请先生,做饭的扫地的,一年少说也得有五百两。”
洋洋洒洒大致概括了一番。
南宫素寰连连点头,“这样的话虽说一开始投入的比较多一点,但是也会省去后续不少麻烦。可是在城郊,一群孩子和一群妇人,总归不太安全。”
“这怎么说也是打着我的名义建的地,普通人也不敢放肆。不过,姐姐说的不无道理。
所以我会派几个民拥军过去,一则保护他们,二则也能教那些孩子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
南宫素寰浅笑,“我能想到你都想到了。那接下来就该着手准备了。”
君悦点头,“可不是嘛!我可得抓紧时间,要在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前就动手。不然让那帮贪钱的知道,又得跟我玩心思了。”
说完对身侧的梨子交代一声:“去把荆楚河叫来。”
荆楚河作为新上任的工司副司,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立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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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荆楚河,你可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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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之后的街市,依旧繁华热闹。
应安大道以东的一座茶肆中,小二头戴帽子肩挂汗巾,提着一壶茶上了二楼的东次间,到门口时被站在门口的两个护卫打扮的人拦下。
护卫一身冷气,威气逼人。
小二笑容可掬,道:“各位爷,我是来送茶的。”
威气逼人的护卫斜了他两眼,然后抬手接过他手上的茶壶,挥手赶人:“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哎好好。”小二也不敢停留,转身就走。
这样的大爷他经常遇到,应该是在房间里密谋什么事,反正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该知道的。
护卫见他下了楼,才转身推开门走进去。放下茶壶后,不发一语,又恭敬的退出。
房间里,一张茶几,围坐着六人,正是京城派来的六位司正。
赵之岩道:“王爷私建军队一事,咱们都已经禀报给了陛下,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怎么陛下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其它五人也纳闷。是啊,这无论如何也该有所动静啊!
可是陛下好像没收到他们的消息一般,任由姜离王上蹦下跳,又是减岁贡又是增兵的,这位新帝到底再打什么主意啊?
吕济生道:“难道说皇上刚登基,忙于巩固朝廷势力,无暇分神?”
严曜也道:“吕大人说得有理。如今齐国和吴国正在开战,陛下也许是太忙了吧!”
孙骁道:“可是再忙,也不能忽略了姜离啊!姜离王私建军队都不管,难不成等他带着军队打去京城了才管?”
夏春秋道:“要不然咱们再上一次折子上去,这次咱们六人同上,相信陛下应该能够重视了。”
众人对视一眼,觉得此法可行。
要是这次还是不理会,他们可就要怀疑这位新帝是不是不适合做皇帝了。
连城不是没收到姜离六位司正的密信和折子,然而看过之后他只是笑笑,然后折子扔在一边,再也不管。
这女人,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他不担心她会造反,因为她说过她不会反,也志不在天下。
天下间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无条件的信任。哪怕是她拿刀对着你,你也会相信她不会真的捅了你。
然而他相信,别人可不相信。
静园中,岑太妃喝着精细的月针茶。她虽然人被困在冷宫中,然而待遇也差不到哪去,谁让她有个孝顺的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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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贱种不理?”
英娘道:“报信的人是这么说的。说陛下让人把姜离来的折子直接拿出去扔了。”
岑太妃冷笑,“连臣子的折子都不理,昏君。你告诉思源殿的人,想个法子,把那折子拿来给我看看。我倒想知道,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不值得一看的东西。”
英娘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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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中的议论,还在继续。
赵之岩道:“还有,那梅书亭又是怎么回事?”
翟子淋道:“谁知道啊!那姓梅的是黎家的人,跟着黎镜云逃了几天又回来了,回来之后进了趟宫就回了衙门,王爷什么也没说。”
夏春秋道:“你说这王爷,到底是什么心思啊?”
吕济生也纳闷,“可不是嘛,黎镜云到现在也还没抓捕归案,也没见他有半点紧张的。”
严曜摇头,“谁说人家不紧张的,人家不正在加紧招兵买马吗?正热火朝天的重建自己的仪卫司呢!”
“倒也是,也不知道这回的仪卫司总统领会由谁来做?”
“该不会是那土匪头子郭怀玉吧!”
“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被王爷调去筹建兵营了吗?”
“调去的就不能再调回来啊!”
“也对。”
正聊着时,一阵秋风打了窗扇。打得窗扇前后摆动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几位大人转头看去,秋风卷起的落叶正好停留在窗外的半空中,盘旋久久,然后落下。
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赵之岩突然叹了口气,仓声道:“也不知道咱们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落叶归根。
谁不希望自己能够安然完好的回家,安享晚年呢?
当年一出恒阳,一出顶楼山,哪能想到二十几年了,竟再也没回去过。
吕济生也叹息道:“也许,我们早就被遗忘在这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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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八章 秒杀完败
荆楚河收到君悦的命令,不敢懈怠,赶紧着手准备。外人只以为他是要在城外买块地盖座园子,却不知其真正的用途。
等一切落实之后,已经是十一月底。
郭怀玉回赋城禀报兵营筹建情况,地点、设备等,大多事还是能顺利完成的。然而却遇到了一个大难题,没有人。
“没有人?”君悦皱眉。
郭怀玉道:“是,三处军营都是一样的情况,招兵文书发放已经一个多月,但是前来报名的,不足一万人。”
这和之前预计的五万相差可太大了。
君悦问:“知道什么原因吗?”
郭怀玉道:“一是大家都知道如今局势,姜离因为个矿山,别国虎视眈眈,战争随时发生。而一旦发动战争,以咱们姜离的实力,怕是不是对手,所以...”
“所以他们认为即便上了战场也是去送死。”君悦接了他的话。
又叹了口气,“其实他们顾虑的也没错,就连我也认为是去送死。”
可是因为是知道去送死,就不去了吗?
就好比一群弱小的人遇到豺狼一样,人难道因为弱小就不与豺狼搏斗了吗?
搏了还有一线生机,不搏就只能等着被撕碎。
姜离现在就是这群弱小的人,周边豺狼环伺。难道就因为打不过,所以任由豺狼践踏他们的家园吗?
他们知不知道她在给他们变强的机会,给他们能够打败敌人的机会?他们宁愿麻木的等死,也不愿意放手一搏吗?
等死可不是君悦的作风。
她宁可死在搏斗的过程中。
“还有一个原因。”郭怀玉道,“当了兵,就等于把命交给了战场,去了就没打算回来。家中的妻儿老小无人照顾,这是他们最大的牵挂。”
君悦凝眸,“看来某些事,不提也不行了。”
她吩咐郭怀玉:“你先回去,这个问题等我跟大臣们商议之后,会尽快的给你回复。”
“是。”
“但是民心,不是一条条没有温度的规定命令能凝聚的。换句话说,即便我解决了他们的问题,他们也未必会愿意上战场,所以你要耐心的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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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时节,天气寒冷。清晨起来,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晶莹剔透。
苏娘等二十三名女子在清冷的一个早上,收拾包袱搬出了王宫,搬到了城外新建的园子上去。
承运殿上,君悦提出了要统一收养这些孩子,并将抚养这些孩子的费用纳入到国库开支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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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孤儿院的开支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钱,有些大臣自然不放在心上。想着王爷既然打算收买人心,那他们就附和一次。
然而聪明的人已经闻到了丝巨额的味道。
如果只是赋城的一座孤儿院,那自然不放在眼里。那如果整个姜离有是个孤儿院呢?那可就不只是一笔可以忽略的开支了。
公孙展道:“王爷,国库本就紧缩,如果再养一帮乞丐,岂不是更雪上加霜。这些乞丐孩子,他们有他们的生存之道,不必我们担忧。”
兰若先提溜一双杏眼,道:“公孙副司这话我可不赞同,在你眼里他们是一群乞丐,可是在王爷眼里,他们就是她的子民,是她的孩子。王爷要收养自己的孩子,有错吗?”
“既如此,王爷自己养便可,动用国库可就不妥了。”
兰若先瞪着杏眼,无话反驳。
第一回合,以对方一句话秒杀。
荆楚河道:“这些孩子,大多父母都是死于战乱或者灾难,数量不容小觑。刚才公孙副司说,这些孩子由他们自己的生存之法。
这法是什么,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一是偷,二是抢。他们小时是偷抢,长大了就是杀人放火,这难道是公孙副司想看到的局面吗?”
公孙展嘴角狐狸般一笑,“荆副司言重了,哪有那么严重。再说未来的事,你又如何能预料到。”
“我的确是推测,但古人常说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总是有必要的。”
“这历朝历代杀人放火的人不在少数,到时朝廷派兵过去围剿岂不是更方便。或者像梨山一样,王爷将人收服,也是大功一件。”
荆楚河抬头看了上首一眼,一看之下大跌眼镜。
王爷正歪坐着,手臂支撑着椅子把手,拳头放在太阳穴下,闭眼睡觉。
他就抛了一个话题,然后就坐在那睡觉,任由他们在下面议论?
他有没有听进去啊?
然而就算是惊讶,他的注意力此刻也不能放在他身上,而是面前的公孙展上。
他刚回来,还没摸透这位王爷的心思脾气呢!
他道:“与其将来要王爷去收服,截流不是更直接吗?”
公孙展也看到了君悦的那姿态,然而他却不以为她只是在睡觉而已。这主,沉默的时候可比说话要令人捉摸不定。
“荆副司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情况。咱们的国库,如今也就三十万两。”
荆楚河道:“公孙副司不愧是户司副司,对国库掌握得那么清楚。”
公孙展谦虚道:“应该的。这三十万两,可是包括了今年戍边军的军饷,礼司年末的祭祀等等,还得发放朝廷上下各位官员的俸银,王宫的开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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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一年里平安顺畅还好,要是来个哪里水灾哪里地动的,又是一笔大开支。国库实在是捉襟见肘,能省就省吧!”
这回连荆楚河也蔫了。
人家说了,不是不想做,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更重要的事,朝廷没银子,是事实啊!
公孙展嘴角的狐狸笑容更大,继续道:“而且王爷前阵子已经下令,自明年起,百姓们的赋税减半,也就是说以后国库会更加的缩紧,哪还有闲钱养闲人。”
荆楚河再也无话可说。
第二回合,双方雄辩,荆楚河败。
兰若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话狐狸果然不一般。
他的视线落在也是刚回来的兵司副司身上,他可是这殿上最后一个君悦的人了。可一定要加油,灭了公孙展的嚣张气焰。
然而古笙却是静静的杵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兰若先瞪眼,怎么不说话呢?君悦把你弄到这来,可不是让你做个安静的男子。
古笙不是不想说,而是知道说了也没用。诚如公孙展所说,国库没钱,这是表面的事实。更深的事实是,公孙展在极力阻拦君悦收揽民心。
他好歹在王宫做个两年的仪卫副统领,他太了解这些世族之人的**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最表面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更不用谈深层的问题了。
兰若先不明所以,只能气得跳脚。视线落在坐上正睡觉的君悦身上,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都落败到这份上了,她还有心思睡觉。
“王爷。”他大声叫了声。声音之大,令殿上的人对他侧目。
就算王爷跟你交好,也不能这么没规矩的大呼小叫吧!
君悦睁开眼睛,坐正了上身,沉了口气,道:“讨论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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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九章 狭路相逢
君悦沉了声道:“你们讨论完了,那就该本王说了。”
殿上众人一怔,这话好象不对呀!
不应该是“那讨论的结果怎么样”吗?怎么会是“那就该本王说了”呢?
君悦随意的抬手,抚平了刚才因为歪坐时裙摆上出现的褶痕。
“前两天郭怀玉进了一趟宫,跟本王说了件事。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随意的说着,殿上的大臣认真的听着。
君悦大致将那天郭怀玉同她说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末了便问道:“各位,你们能想个什么办法,让本王把这五万人招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在讨论养儿子的事吗?怎么又扯到招兵的事上去了?
难不成是真睡过去了,刚才没听到他们的议论?
然而既然他问了,他们也不能不答。且招兵可比养儿子的事重要多了。
吏司严曜上前,抬手正准备说时,却被君悦打断道:“要是强行征兵,那就不必说了。”
严曜噎了口,他要说的办法,就是强行征兵。
强行征兵,这在各国其实是普遍的现象。兵营里的人,有一部分是奔着钱去的,然而有一部分却是被强行抓去的。
没办法,战时需要,国家需要人上战场。
吕济生问道:“敢问王爷,为何此法不行?”
君悦道:“不是不行,但这是下策。强行招兵,军心不稳,民心躁动。”
她说的是真的,一个被强迫带去军营的人,很难有归属感和凝聚力。非但没有归属感和凝聚力,反而恨上她。
这可不是她要的结果。
王昭礼道:“是否可重金悬赏?”
“当兵又不像抓贼,搞什么重金悬赏。再说重金,你有吗?皇上宽恩,每个季度留给姜离十万两银子,用做扩军备费。但绝不是用来重金悬赏的。
况且,有一就有二。你开了这次先例,那下次如果再招兵,是不是也用此法?且先不说下次,你悬赏一个新兵,让五万的戍边老兵又作何感想?”
王昭礼无话可说。
公孙展抬起头来,直视着上方的人,问:“那王爷有何想法?”
君悦手撑着膝盖坐起来,身上黑色王袍跟着架起。
她上前两步,高昂着下巴,眼睛又是俯视着前面,沉沉道:“推新策。”
公孙展嘴角一个狐狸的微笑。果然,她又要整幺蛾子了。
自古以来,上推行政策总是艰难,因为那会触动到下一大批人的利益。
所以还没等君悦说出新策内容,底下的老少官员心里是抵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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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抵触的也有,兰若先急巴巴问道:“什么新策?”
君悦道:“强制与软教相结合。家中只有一男者,可免除兵役,家中有两男者,一男应征。家中有三男以上者,按长幼、健康到疾病,幼子与病者留下两子,其他人全部到兵营训练去。
同时,朝廷鼓励积极主动应征者。朝廷会下发条文规定,凡家中儿子全部阵亡家庭,其父母儿女若无人赡养,由朝廷代劳。即朝廷发放此类家庭一户一年一两银子,直到他们故去。而不是按照旧例,只发抚恤金了事。
至于他们的子女,若为孤儿,则由朝廷抚养,直至他们到十六岁。十六岁后,女子到衙门登记,由官媒为其婚配。至于男子,自谋营生。
同时军中,除每日军械操练外,还会请教书先生教他们识字,算术。等他们退役之后,或可为教书先生,或可做帐房先生等等,不至于无所谋生。”
一字一句,郎朗清晰。
可以说,如果单从这条新策的内容来看,无疑是一项好策。
然而问题又回到最表面的事实上来。抚养那些孤儿,已经是很大一笔开销。倘若还要养老人,那简直是个无底洞啊!
赵之岩上前,道:“王爷此策虽好,可是国库...”
君悦冷声打断他的话:“本王是在把自己将要做的事传达与诸位,而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国库没有钱,你们就得想办法,不要跟本王哭穷,不然要你们来何用。”
冷冷的语气喷来,赵之岩生生打了个哆嗦。
这主,比他老爹霸道多了。
“王爷说得轻巧,这办法能说有就有吗?”
头顶冷声传来:“问题和办法,就像锁和钥匙。有锁就肯定有钥匙,有问题就必定有解决的办法。
如今连兵都招不到了,你们还在这跟我耍心思。你们告诉本王,本王不指望他们去打仗,难不成还指望你们穿上盔甲吗?
可是看看姜离现在的百姓,宁愿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麻木的沉睡,也不愿意拿起武器抵抗随时而来的敌人。
我们是弱,可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想变强,有谁会看得起我们,又有谁会认为我们是强者。
恃强凌弱,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倘若我姜离有百万雄兵,又怎会惧怕兵临城下?
就算我们人数少,可是我们手里不缺武器。有武器,难道还拿不动吗?
本王就是要敲一敲姜离的百姓,让他们从麻木中醒过来。家再小,那也是家。国再弱,那也是国。有家有国,他们就得拿起武器去守护,否则只能被人踏成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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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冷。即便是阳光洒下,也蒸发不掉地表的那层寒气。
然而众人离开承运殿的时候,却不觉得寒冷,反而体内有一股沸腾的血液流窜。
六位司正走一道,他们站在承运殿的最前面,所以散会的时候是门口的人先走,他们反而落到最后。
“先皇十七岁的时候,也没有这份魄力啊!”走在最中间的赵之岩道。
左边的吕济生道:“可不是嘛!先皇在那个年纪的时候,也只是个刚刚成亲的稚嫩少年。”
那时候,姜离还不是齐国的。
那时候,他们六个也还没在这里。
赵之岩回头看了身后的宫殿一眼,叹了口气:“可惜了,生不逢时。”
严曜却道:“那也未必,这天下事沉沉浮浮,谁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狭路相逢也未可知。”
几人琢磨了这句话一会,又各自暗叹。
狭路相逢,勇者胜。
翟子淋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咱们这位新皇帝竟然要我们全权听王爷的安排?如果他们是一条心的那倒也还好。可你们听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处处暴露着他的野心,能跟皇上一条心吗?”
新帝登基,自然要慰问各地官员。没能见面的,也会发来手谕。
赵之岩几人就收到了新帝的手谕,字里行间除了感念他们在姜离的辛苦外,剩下的就是要他们好好听从姜离王的命令。
是听从,不是辅佐,更不是监视。
孙骁道:“话说回来,咱们也不了解这位新帝啊!”
能够扳倒盛极一时的大皇子,又绊倒了岑家,越过呼声比他还高的永宁王登上这帝位,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啊!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天下已经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齐国少年新帝,吴帝亦和楚帝也是青年有志。西蜀的皇帝虽还是那个老的,然而掌兵权的是鄂王,掌政权的是太子,都是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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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0章 奴性
“展弟,展弟...”
公孙府中,公孙盈端着莲子羹站在书房门口,敲了好几下门都得不到回应,她只好擅自打开房门走进去。
寒夜沉沉,外面有些冷。然而书房内因为烤了炭火,很是暖和。
书房内很是明亮,灯火闪烁,烛上的火心因为房门窜进来的冷气,吹得一抖。
公孙展坐在书房的最里面,背对着门口。他踞坐在圈椅内,一边手臂撑着茶几,一手拿着书本轻轻敲打着另一手掌心,视线紧紧落在面前竖起的地图上。
“展弟。”
公孙盈走近,将莲子羹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随身坐下,道:“听人说你今天一回来就扎进书房中,一天都没出去了,也不吃东西,在干什么呀?”
公孙展视线不改,还是落在前面的地图上。“姐姐,你看这地图,姜离是不是很小?”
公孙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地图很大,上面弯弯曲曲的曲线纵横。有标记的城池,和国度。
这是东泽大陆的地图。
东吴西蜀南楚北齐,四分天下。而姜离,夹在齐蜀吴之间,按比例所绘,也不过是半个巴掌大的地方而已,相较于这天下而言真的很小。
公孙盈凝眉看了弟弟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公孙展继续道:“今天早上议事的时候,王爷说咱们姜离太弱,她想让它变强,姐姐觉得可能吗?”
公孙盈一笑,“他倒是敢说大话。这姜离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当年鄞王掌管时就已经耗尽了它的根基,后又被齐国砍去了枝叶,如今可还剩下什么。”
一滩烂泥罢了。
“可她至少,有那个心思。”
公孙展转头看向姐姐,道:“她是第一个提出想要姜离变强的人,哪怕希望渺茫,她也愿意奋力一试。
对于我们世族来说,想的是掌权,是敛财,是自保,我们从不在意头顶上坐着的那个人姓齐还是姓吴。流水的江山,铁打的世家。只要世家还在,任它天下搅乱。
姐姐,我们从小到大,一直被教育如何发展壮大家族。我们学四书五经,学礼乐制艺,学智谋手段,学生意经营,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局限于眼前的家族。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学这些可以为姜离,甚至是为这天下。”
公孙盈哆嗦了两下嘴巴,“天下”二字一出,可真是吓了她一跳。
弟弟难道,是意在这天下吗?
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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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展继续道:“我也算姜离的一份子。如果此刻敌国攻来,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如何保住家族。我甚至可能为了保住家族...出卖她,我从来没想过是要先拿起武器,奋力抗敌。”
公孙盈道:“抗敌这种事,自有上头的人安排,关我们什么事。”
“连姐姐也是这么说。所以总的来看,我们都还是太狭隘了。”
诚如君悦所说,他们被欺压的麻木了,怕了,软弱了,当别人打你的时候,你先想到的竟然是自保,而不是打回去。
别人称他们为弱者,是因为他们本身发自内心的弱,连他们自己都认为自己就是弱者。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呢?
公孙展突然想到了一个词,一个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词。
奴******隶被欺压、被鞭笞得久了,他们就会自我催眠:“我就是奴隶。我生来就是奴隶,我生来就该挨打,我生来就该是弱者。”
公孙展的视线继续落在面前的地图上。也许君悦说的是对的,姜离的人包括他自己,的确是该醒醒了。
是该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内心,是只要自保,还是要反抗,要这姜离,甚至是要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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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的新策,在承运殿上时公孙展是反对的。然而在接下来的实行中,他却无比的积极和配合。
国库没钱是吧!好,他来想办法。反正户司本就是他的地盘,要省银子轻而易举。
军队的开销太大是吧!好,他也想办法。将以往承包军中衣着的商家换掉,将这个任务交给老百姓来做。
此时冬天,老百姓在家无事可做,尤其是女人。可到衙门领取布料和针线,按照规格进行制作。完工后再交回衙门,领取工费。这做法不仅老百姓增加了收入,而且还替兵司省了不少银子。
工司的大工程项目花的银子也不少,公孙展按照以前君悦缩减王宫开销的方式进行招标,有能力符合条件者都可以进行投标。这改变了以往单一的供货渠道,也能省下银子。
如果一个人以前老是针对你,现在却处处为你着想,你会不会觉得有猫腻?
答案是肯定的。
兰若先就纳闷说:“这公孙展,他是不是脑子坏掉啦?”
君悦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管他呢!反正有人替她把事情办好了,可就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如果公孙展是真心的做这些事,她倒也欣慰。公孙展有才有势,有能力又聪明,他的眼界不应该只停留在家族的那点权力上,那样太过于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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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的事情也得到落实,孩子们也已经搬到城外的新家去了。那里有人照顾,有先生教书,有武官教武。
这毕竟是南宫素寰想出的主意,君悦便让她给那所园子取个名字。
南宫素寰想了想,道:“既然都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相聚到一起也是缘分,不如就叫善缘堂吧!”
君悦不反对。善缘善缘,但愿真的是善缘吧!
十一月底时,君悦要去巡视龙江,兰若先赖着要跟去。
“你不是正在整理刑案吗?”
兰若先上任刑司副司后,就向君悦提议重新整理刑案。
以前刑司在王家父子手中的时候,闹了不少的冤假错案,关了不少无辜的人。兰若先觉得有冤有假的当重审,无辜的人也该释放。
君悦也觉得有理,跟吕济生商量之后,也就由着他整去了,就当是锻炼吧!
兰若先道:“反正又不是现在就杀了,让他们多关一阵子也无碍,回来之后再整也不迟。”
君悦还是犹豫,“现在天下着雪,天气寒冷道路难行。就你这副身子板,我可真怕你半路被人抬回来。”
兰若先不服,“我哪有那么弱,在山里的时候,那可比外面冷多了。而且我出来那么久,大多都是在赋城,都没机会去外面见识呢!”
君悦不想他去,主要是怕他身子吃不消。毕竟她跟他不一样,她是练武的,不算怕冷。他可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但既然他自己都说不怕冷了,她还能说什么。
那就去吧!
去看看从去年就开始准备,历时一年多才完成的龙江修整,整成了什么样子。
漫天飞雪,天地浩瀚洁白。
虽是厚雪覆盖,然而行径的路并没有多少的阻碍。即便有阻碍,最终也能顺利前行。
就如姜离的走向,即便困难重重,它也能破险关,斩荆棘,一路走向它越来越强、越来越坚固的命途。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一章 新年
震天的钟声响彻九州大地,东泽大陆在凛冽寒风中、墨色苍穹下,迎来了新的一年。
万家灯火,爆竹喧嚣,年夜团聚。
棋牌辉煌的皇宫中,上至皇帝妃嫔皇子宗室,下至朝中众臣,集聚一堂,恭贺声声,歌舞翩翩,觥筹错错。
“太子殿下,臣敬你一杯,新春安愉。”
“苗尚书请。”
“太子殿下,臣也敬你一杯,祝殿下来年心想事成。”
“尤尚书,本宫的心愿自然是国泰民安,父皇康健。当然,这也少不了尤尚书您的帮忙啊!”
“哪里哪里,痣君之路,担君之忧罢了。”
“太子殿下,老臣也敬你一杯。”
......
大殿中间的舞姬婀娜多姿,长袖高甩,蛮腰劲扭。
啟麟一派闲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嘴角挂着他标志性的邪恶的笑容。一手随意放在桌上,一手拿着酒杯,时不时的喝一口。
他斜身后的邬骐达实在看不下去了,将面前的小桌子往前挪了些,人也跟着挪下来。
挪到啟麟的身后,抱怨道:“王爷,瞧他们一个个的摇着尾巴拍太子的马屁。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能在这拍马屁,那可是王爷您不日不夜守卫边疆的功劳。”
啟粼嘴角的邪笑还挂着,视线依然落在面前的舞姬身上。偶尔也能通过舞姬之间的队形缝隙,看到对面得意洋洋的太子,眼里闪过轻蔑。
“本王常年在军营,一年到头连太安都没回几次,朝中只知太子不知我鄂王,拍他马屁也是正常。”
况且人家可是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他啟麟算个屁。
身后的邬骐达一脸阴沉,“臣就是替王爷感到不值。”
麒麟无所谓,“值不值,本王心里有数就行。”
邬骐达看着左右空空如也的位子,都跑那边恭维太子去了。他们王爷这边,连个敬酒的都没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军营里热闹呢!”
啟麟微微回头,道:“耐心点,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转头,看向上首正在谈笑风生的帝后,嘴角的邪笑更大,邪笑中又似乎带着淡淡的嘲讽。
蜀帝已是年过六旬的人,头发半白,身形略微佝偻。然而多年来养成的王者气概,还是威气逼人。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那边太子的敬酒才结束。大臣们各自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有模有样的欣赏歌舞。
“老二,你看起来很累啊,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上首,蜀帝关怀的声音传来。
啟麟对上蜀帝,心道:我上阵杀敌,三天三夜都可以不睡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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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不累。只是我常年呆在军营,见惯了军中大老粗,难得见到太安城中标志的女人,难免有些走神。”
殿上有些大臣鄙视,一介舞姬,也值得你走神,真是十年不见女人,母猪都是个美的。
刚才给太子敬酒的尤尚书笑道:“鄂王为陛下征战沙场,佑我蜀国边境安宁,居功至伟。一年到头都没休息个几天,可不就是累了嘛!
虽说王爷你身为武人,不想承认自己累。不过在座的都是明事理的人,也不会笑话王爷的。正好王爷可以趁着新春佳节,好好休息。”
这话听着,那全是为他啟麟着想。
可落在蜀帝的耳里,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你征战沙场,你居功至伟,好像蜀国能一直太平还全是你啟麟的功劳似的。你一年到头没休息几日,难不成朕就能休息了?真还不是挑灯夜战的批奏折。
蜀帝脸,可真有点难看。
偏太子还要火上浇油。“二弟,父皇和满朝大臣都记得你的辛苦。这样...”
啟囸站起,端起酒杯,敬道:“大哥敬你一杯,多谢二哥的辛劳。我蜀国兵士,若无二哥带领,只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说完,稍一仰头,先干为敬。
等他喝完,却见啟麟没有动静,不免皱眉。“怎么,二弟不给大哥这个面子吗?”
啟麟挑挑眉,也抬起酒杯,道:“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说到这里,蜀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蜀国的大半兵力,都在啟麟的手上。如果啟麟像造反,那是分分钟的事。
他道:“既然辛苦,以后你就留在京城吧!听说你这些年在战场上留下不少的伤,身体也是不太好,留在京城也能好好休养,顺便的学习一下朝中政务。”
啟麟身后的邬骐达忿忿想反驳,却被啟麟一个侧脸给刹得闭嘴。
说什么养伤,陛下这是分明不想王爷再上战场。
陛下这是想夺了王爷手中的兵权。
当年王爷年幼,母妃早逝,在宫中处处受排挤,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连个太监都敢欺负。
后来王爷毅然决然从军,从一个最普通的小兵做起,那是一步步,一刀刀走过来的啊!
十年前吴国兵犯边境,朝中无帅可用。是王爷带着他们,与吴国七万大军大战五天五夜,最后险胜。
吴国虽然兵败,然而他们也是伤亡惨重。歼一千,伤八百,换得边境十年太平。
需要的时候,就让他冲锋在最前面。不需要的时候,就要斩断他的羽翼。陛下这样的做法,可真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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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麟倒是没多大的情绪起伏。这种话,每见一面就提一次,他都听腻了。
“父皇如此关心儿臣,儿臣心中有愧。儿臣也早就想回到太安来,学习朝中政务,为父皇分忧,顺便的也能偷几日的懒。
儿臣还经常跟军中的将士这样说起,没想到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谁不想早点回家,跟家人团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军中有将士老是跟我抱怨,说他们常年在外打仗,家里的媳妇耐不住寂寞,偷人的偷人,改嫁的改嫁。再这样下去,两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了。”
他说的很粗鄙,殿上不少人皱眉。但又碍于人家是王爷,不敢斥责。
然而人家说的也是真的啊!男人出去打仗,什么为陛下为国那都是屁话,说到底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
结果倒好,他人去打仗了,老婆跟人跑了,那他这仗打得还有什么意义。
啟麟继续道:“所以儿臣请父皇开恩,允许他们卸甲归田,跟儿臣一样,回家孝敬父母,一家团聚。”
蜀帝丹田的怒气直冲到喉咙口,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他让他回来,行,他乖乖回来了,但是跟随着他的将士也得回来。
什么意思,一军主帅不在,这军队就散了不成?
偏偏人家的理由充分十足,回家孝敬父母,回家传宗接代。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让儿子回来好好休息吗?那以后还有谁替他守边境上战场。
说到底,是这些年来他对他的控制越来越弱,如今他已经控制不了他了。
只要兵权在手,他在蜀国就可以横着走。
皇帝不懂朝政没关系,因为朝政有的是臣子替他去处理。但是皇帝不能没有兵权,没有兵权他就只是这个太安城里的皇帝,不是整个蜀国的皇帝。
所以,老二手里的兵权,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夺了。否则蜀国将会迎来腥风血雨的一幕,包括他的血。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二章 那人
啟麟嘴角依然挂着邪恶的微笑,眼里闪着目空一切的光芒。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衣袍,拱手一礼:“父皇,儿臣的确有点累了,就先回去了。”
齐帝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着,脸色沉沉不发一语。
啟麟没有得到父皇的允许,所以还是维持着告辞的姿势。
对面啟囸一脸嘲讽,跟近身的尤尚书苗尚书交替了个眼神。上首蜀帝旁边的皇后也是微微低头,夹着东西慢慢吃着。
大殿上一时无人说话,安静得诡异。
啟麟的邬骐达见蜀帝迟迟没有表示,是在憋不住了,于是也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王爷有腿疾,一到冷天就会疼痛难忍。请开恩,准王爷先行回去休息。”
齐帝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既然身体不便那就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带着你的王妃来祭祖。”
啟麟恭敬道:“谢父皇隆恩。”
说完,站起身,看了蜀帝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他身后的邬骐达,自然也跟着离开。
殿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恢复热闹。皇帝不说话,也没有大臣敢说话,气氛依旧安静。
啟麟一出门口,便有小太监拿来他皮毛领的斗篷,为他披上,系好带子,再恭恭敬敬的送他离开。
小太监不敢有怠慢的心思。这位爷杀的人,比他吃的米还多。就是站在他身边,也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吓得他腿软。
殿内,皇后见皇帝的脸色难看至极,心知是因为什么。然而当着众大臣的面,他也不能做得太难看,失了皇帝气度。
于是她笑道:“老二肯定是久不见自家王妃,所以急着回去呢!各位大人别介意,就当他是个任性的孩子吧!大家继续,喝酒,吃菜。来人,上歌舞。”
皇后令下,已候在殿外许久的歌女舞女纷纷踏进殿内,笙箫声起,歌舞蹁跹。
大臣们也趁着这个台阶,开始相互敬酒,谈笑风生。
殿内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喜庆。
然而众人心里也都明白,啟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谁敢把他当小孩看啊!
尤尚书看了上首脸色稍缓的皇帝,悄悄倾身向太子,道:“这鄂王也太没规矩了,帝后还在,太子您还在,他却先离席,简直是目无尊上,居功自傲。”
啟囸喝了杯酒,笑道:“岳父大人,这老二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说也没意思。
不过他没规矩一次,就会惹父皇厌恶忌惮一次,这一次次的叠加,父皇总有崩溃的时候,那是也就是他倒霉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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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尚书捋了捋自的胡子,赞同。“殿下说的是。”
他们这边说着啟麟,其他大人那里不也是正在说此人。
“鄂王拥兵自重,依我看呐,这太子殿下就算坐上皇位也坐不稳。”
“那也说不定,他在军中虽然威望甚高,然而太子得陛下传位,那才名正言顺。而且要论朝中势力,他鄂王是万万比不过的。”
“可不是嘛,一个粗人,难道咱们这些文人一根笔杆子还对付不了?”
“站得高,如果还不懂得谦卑,那就会摔得更惨。”
......
议论声被殿内的丝竹声盖住,只说的人听到,旁人是听不到的。
当然,远出皇宫的啟麟也不可能听到。
大雪纷纷飘落,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在火光的照射下,像一面反光的镜子。
啟麟和邬骐达翻身上了马,往鄂王府而去。前面有侍卫开路,打着火把,保证道路不至于黑暗无法前行。
“王爷。”
邬骐达担忧道:“陛下已经三番五次想要收回您的兵权了,今晚更是当着众臣的面提了出来,只怕这次咱们不能轻而易举的回到边境去了。”
啟麟鹰眉紧蹙,眉头有着深深的“川”字皱纹,能看得出他亦是纠结。
虽说军权在他手上,然而他毕竟不是皇帝。皇帝想要收回兵权,他也不可违逆。否则将来就算他当了皇帝,也会有臣子效仿违逆他。
“兵权他应该是暂时收不了的,否则他也拿捏不住军中的那些将士。”
皇帝如果没有任何缘由的就突然收了他的兵权,会给军中将士错觉,认为皇帝也会随时随地收了他们的权。那他们拼死拼活挣来的军功,岂不是成了泡影,他们才不干。
邬骐达问道:“那依王爷认为,陛下会怎么做?”
啟麟鹰戾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道:“应该会以养病为由,先将我留在京中控制起来。就算一时收不回兵权,也能让我跟军中将士隔绝一阵子。”
邬骐达“哦”了声,夸了句“王爷真是睿智,未卜先知。”
夸完又不解。“哎王爷,你既然知道陛下的打算,怎么刚才在殿上还巴巴的说自己有旧疾啊!这不是给了皇上借口吗?”
啟麟嘴角一抹邪笑闪过,道:“就算没有这个理由,他也会有其他的理由。索性我就先说了,让他顺杆子上爬。我说我有旧疾,那这旧疾什么时候好,我也好自己说啊!”
邬骐达又“哦”了声,语气听起来是明白了,然而他说出的却是:“属下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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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麟瞥了他一眼,“不明白就算了。反正最近我们也离不开,索性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摸一摸这太安城的底。”
邬骐达朗声道:“王爷怎么吩咐,属下就怎么做。”
啟麟拍了拍部下的肩膀,很用力,很坚定,很信任。
两人又聊到了军中去,一路往鄂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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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走了两刻钟,便到了位于皇宫正西方向的鄂王府。
鄂王府不同于太子府,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络绎的人群。青石门阶,龙飞匾额,麒麟镇门。或许因为主人的关系,令这座府邸看起来多了分威严壮阔的气派。
鄂王妃早已在大门口迎接,啟麟走进去,见妻子穿得单薄,便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一同往内宅而去。
内宅的主卧里早已备好了饭菜,还热乎着。下人们见主子回来了,纷纷行礼。
这才是他们一家子的年夜饭。
“委屈你了。”鄂王扶着妻子的手坐下,歉道道。
鄂王妃娇羞一笑,“只要王爷好好的,妾身就知足了。妾身吃得饱穿的暖,不算委屈。”
这些年鄂王一直在外征战,很少回太安。太安城内住的可都是会看人的势利眼,哪里会结交一个不得皇帝宠爱、又随时会死的王爷的王妃。鄂王妃在太安,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有可无到,年除夕夜,皇后都能忘了这皇家中还有这么个儿媳妇。
不过鄂王妃也时刻谨记丈夫的叮嘱,深居简出,不招惹是非,不管闲事,缺什么少什么也不要跟别人伸手,只管写信与他便是。因而这鄂王府的份例自她嫁进来后就没送来过,她却还能安然的吃饱穿暖。
饭吃到一半时,有下属稳步踏进房内,行过礼后,弯腰凑近麒麟耳边,小声道:“王爷,那人醒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三章 见骨
“王爷,那人醒了。”
啟麟只是“嗯”了声,没有立即起身也没有什么吩咐。那人禀报完之后,也就自动退下了。
鄂王妃贤惠道:“王爷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处理,妾身可以等。”
啟麟给她夹了筷子菜,道:“没事,吃完再去也行。”
鄂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仔细的为丈夫布菜。
两人一起吃过了年夜饭,鄂王妃留下来收拾,啟麟则出了房门,跟随着下属往王府的地牢而去。
鄂王府的西北面有座地牢,一般不关押犯人。一旦关进来了,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天黑夜冷,雪还在继续飘着。
地牢阴暗,常年得不到阳光的照射,显得更加的阴冷晦暗,散发着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霉味。
地牢通道两侧点着火把,将晦暗的空间照亮如白昼。
地牢的最底,一座监牢内,此时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抖着手里的小瓷瓶。瓷瓶内的药粉因为抖动,撒到了正躺在一张草席上的人的伤口内。
药粉入肉,令躺着的人疼得牙齿哆嗦,额头冒汗,双眼泛白。人痛着快晕过去,却又生生没晕。
“你干脆杀了我吧!”那人惨烈的痛呼。
大夫面无表情,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伤口,娴熟的上药,刮去腐肉,然后包扎。眼角不轻易的瞥到了那人的脸,看不清面容,脸上全是污血和翻开的皮肉。嘴唇的中间,一条正中的伤疤十分骇人。
人有两瓣嘴,然而这条伤疤,生生将他的嘴巴割成了四瓣。
这是王爷的杰作,这伤疤还是他缝的,线还没有拆开,凹凸不平,像一条断了身体的蜈蚣。
不仅是嘴巴,身上的伤口也是。
这人自从被抓到现在已经将近半月,王爷一开始对他的刑讯只是鞭打,拔指甲,铁烙。但此人却是条汉子,生生一个字也不吐。到后来王爷失去了耐性,每天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或者开一道伤口。
这些口子,不是要害。但王爷一刀下去,定是见骨。然后再将他的伤口放在火上烤,有时候他甚至能听到,那伤口里的血液嗞嗞沸腾的声音。
王爷并不想他死,所以安排了他来治伤。只是大多数时候,这伤治等于没治。因为王爷会很快的,再次用刀将这些伤口割开。
死不了人,但却是日日受非人的折磨。
他想过自尽,但是没办法。他手脚都被铁链锁着,牙齿也全被拔掉了。同时的安排了人时刻看着他,就是想死都死不了。
素闻鄂王杀人如麻,血腥残忍,当真如是。
“王爷。”
身后传来侍卫恭敬的招呼声。大夫转头看去,一身玄色劲装的鄂王已经健步进来。
大夫忙放下手头的活,起身行礼:“草民见过王爷。”
啟麟摆摆手,示意免礼。俯视着草席上的人,问道:“今日如何?”
大夫不敢回应,他不知道这话是问他的,还是问地上的人,还是问他的手下?
他手下上前,道:“还是什么都不说。”
大夫很有眼力劲的退到墙角,尽力让自己趋于隐形。
啟麟走到草席边,背手站立,低头看着地上眼里充满愤恨的人。
沉声道:“知道吗?你越是忍,本王对你身后的主子越感兴趣。不是什么人,都能培养出像你这样的汉子。我很好奇,你的主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遭受如此折磨也不背叛。”
躺着的人哼了声,哑声道:“鄂王不是厉害吗,自己查便是。”
“本王也想查。可是奇怪,本王除了你,任何人都没抓到。你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又是哪一国的,你们又想干什么?”
“切,这话王爷都问了不下十几遍,不累吗?”
啟麟嘴角邪笑,“本王领军打仗,从不嫌累。你放心,本王今日不会对你动刑。今日除夕,本王想为自己的妻子积点福德,不想见血。但明日,本王会加倍的要回来。”
躺着的人愤怒嘶吼,“啟麟,你会不得好死。”
啟麟转身,边往门口走去边道:“本王一生杀人无数,也不怕多你一个诅咒。”
正主走了,地牢内又恢复了安静。
墙上的火把还亮着,那不是为看守着他的侍卫准备的,是为躺着的人准备的。明亮耀眼的火光下,人很难入睡。就算撑不住了睡过去,也很快会被打醒。
大夫有点可怜的看着他,人不得睡觉,又受如此惨绝折磨,迟早会崩溃的。
一旦崩溃,要么妥协,要么发疯。
啟麟走出地牢时,雪下的更大了。
手下过来,抖开伞替他遮住风雪,问道:“王爷,你说他会说吗?”
啟麟背手前行,坚定道:“会的。”
“可是我看他,嘴巴紧得很。”
“怎么,你对本王没信心?”
“当然不是。”手下忙否认道,“无论王爷做什么,属下都相信您。”
无论何时,他们都相信王爷。王爷说能打胜仗就能打胜仗,王爷说那人会开口,就一定会开口。
两人一同往主卧走去。手下问起了另一件事:“王爷,姜离的那位,您打算怎么办?”
说到这个,啟麟也为难。
为着这事,啟囸没少在父皇面前打他小报告。说他当初故意纵容,斩草不除根留了后患,更严重者说他与人家有什么不良企图。
当初的漏网之鱼,如今成了姜离重臣,还真是难办啊!
---
年初一,祭祖。
年初二,会友,拜年。
兰若先穿着一身橘黄的新衣,兴冲冲的跑进含香殿,高高兴兴的“君悦君悦”的喊,喊得香雪十分不满。
“兰大人,你应该称呼王爷,不能直呼其名,没规没矩。”
兰若先摆摆手,“你个小丫头,年纪不大,整天规矩规矩的,也不嫌烦。我跟君悦那是什么关系,铁哥们,叫什么王爷啊!”
他没在殿内找到人,不免疑惑:“君悦人呢?叫他出来,咱们出宫去玩。”
香雪道:“王爷走了。”
“走?去哪了?”
“不知道,说是明天才回来。”
兰若先纳闷:“不应该啊!走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香雪小声嘀咕,“要是告诉你了,还能走得了吗?”
她声音很小,兰若先听的不真切。“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香雪咧了个大嘴巴,笑道:“奴婢是恭喜兰大热新春愉快,今年健健康康,心想事成。”
兰若先切了声,“信你才怪。”
香雪咧开的笑脸立马收了回来,不爱听拉倒。“郡主在宫里,你要不要去她那问问?”
“算了。”兰若先挥挥手,一脸失望的走出了含香殿。
他或许知道,她去哪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四章 又止
“母妃,这是今年赋城内流行的点心和果脯,你尝尝。”
君悦从包裹中拿出带来的吃食,一样一样的摆到桌上,推到佟太妃面前。
佟太妃伸手,每样都吃了一点,满意的点头。“是好吃。”
又转头吩咐贞嬷嬷:“去拿两个盘子来。”
贞嬷嬷应下,后退出了门,拿盘子去了。
君悦并不明白佟太妃此举的用意,不过她也没问。等贞嬷嬷拿来盘子之后,她就知道了。
佟太妃从她带来的盘子中,每样都捡出一点放进贞嬷嬷拿进来的盘子里。等两个盘子都装满了之后,她才示意贞嬷嬷拿走。
而也不用佟太妃明说,贞嬷嬷已经心领神会的拿着盘子进了里间,放在了供奉先王牌位的供桌前。
君悦突然有股心酸的感觉,她这个女儿比起佟太妃,可真是太不孝了,连父王都给忘了。
同时的,也为佟太妃感到可怜。古代的女人,丈夫死了,只能守寡,再嫁的寥寥无几。余生只能以一个牌位作精神寄托,寂寞煎熬。
“我虽住在山里,然而也能大概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这一年来,倒是苦了你了。”
君悦倒不觉得有多苦。“只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佟太妃慈爱一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你父王做得都好。只是啊...”
她看着女儿,总有一丝愧疚。“这翻了年你都十八了,普通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都生了孩子了。快一点的,孩子都能走路了。”
君悦嘴角抽抽,十八岁,我高中还没毕业呢!这婚催的,还真是早。
“母妃,这话你以后可就别提了吧!免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等再过四五年,我把姜离打理好了,就让朝廷来管。我带着母妃游山玩水去,到时候在相中个相公,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一家人幸幸福福的。”
佟王妃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向往。
她眼神略带复杂的看向贞嬷嬷,同样的贞嬷嬷好像也是欲言又止。
君悦一直都知道,母妃和父王他们有事瞒着她。而这事,是关于她的。
然而父王到死也没说,君悦也不打算问佟王妃。
她十分明白,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佟太妃敷衍了她一句:“好,你说什么都好。这个想法,也挺好的。”
也...君悦微微皱眉。
难道说,除了她自己想的这个,佟王妃为她规划了另一个人生不成?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岔开了话题去,“对了,这山谷我还不曾好好看过呢!”
佟王妃站起身来,道:“让贞嬷嬷带你逛逛吧!我给你做饭去。”
君悦惊讶,“这山谷里日子果然过得清闲,连母妃都会做饭了。”
佟太妃嗔怪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叫连母妃都会做饭了,合着我以前一无是处似的。”
她不知道,先王在登上王位之前,只是个小小长史,收入微薄,哪里请得起下人。这洗衣做饭,可不就落在了佟太妃的身上。
只是后来君世安当了王爷,成了主子,不再需要干活,佟王妃也就不再需要做饭了。
---
这山谷被四面陡峭的高山环绕着,形成一个闭口的盒子,进来的路十分隐蔽。在佟王妃进来之前,这里从未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从山峰之上往下看,没人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样子,因为没有人下来过。人们只知道这山很高,悬崖峭壁,雾气缭绕。
先王就把自己的遗孀藏在了这里。
山谷里有从山底引过来的泉水,有被整出来的田地,用来种菜,养家禽,还有被开挖出来的鱼塘。有普通打扮的丫鬟和侍卫正在整地,喂家禽。他们像普通的乡下人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见到了她,也会点头打招呼。
跟以前在宫里相比,他们打招呼的语气少了分恭维,多了分亲切和随意。
“贞嬷嬷,母妃在这里过得好吗?”君悦问向跟随她出来的妇人。
贞嬷嬷回道:“好,太妃看起来很平静。只是时常担心王爷。”
“那她有没有说要出去看看我的?”
贞嬷嬷摇头,“太妃是有这样的念头,可她知道一旦她出现,必定成为你的负累。所以就算念着,也没有真的踏出去。”
君悦道:“其实去看看也没什么,毕竟我也只是个小人物。父王担心的那种事,也不一定发生。”
贞嬷嬷笑了笑,“王爷可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做大事的人。说不定将来......”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这话不该说,于是戛然停止。顿了一会才道:“说不定将来哪一天,别人还真的抓了太妃要挟你。”
君悦秀气的眉头一蹙。
贞嬷嬷刚才停顿之前的那句“说不定将来...”
这话本没什么,可她突然的停顿,明显就是有什么。
说不定将来什么?
难道说她们知道她将来的事?开什么玩笑。
---
君悦在山谷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就回了王宫。
刚一回来,就收到了恒阳齐帝送来的年礼。礼不少,有吃有穿,有玩还有银子。
君悦纳闷,古往今来,有皇帝给臣子送年礼的道理吗?
连琋什么年礼都没有。不仅没有,大过年的还差非白送信来给她,跟她讨要年礼。
君悦翻了个白眼,话说你们是两兄弟吗?
年初七,君悦又收到了信。令他惊讶的是,这信居然是西蜀鄂王送来的。
君悦叫来年有为:“去把梅书亭叫来。”
梅书亭来之后,君悦将鄂王的信给他看了下,道:“蓝韶已经是蜀国的国土,你是蓝韶的皇室遗珠,鄂王要我将你送回去。于理,这是应该的。如果不把你送回去,我姜离可能会惹上麻烦。”
梅书亭倒是镇定,这种情况也早就想到了。
黎家造反,必定会天下皆知,各国纷纷派细作来探查其中细节,知道他的存在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王爷就是想留我,怕也是留不住了。”
君悦沉声道:“你别怪我无情,相较于西蜀,姜离实在太过弱小。如今齐国刚刚结束与东吴的战乱,兵马困乏,再加上朝廷大臣的阻拦。如果西蜀发兵姜离,朝廷袖手旁观的几率会很大。我不能因为你,而得罪西蜀。”
梅书亭无所谓道:“我不怪你。”
算起来,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不逼得黎家造反,他的身份还不会这么快暴露。
君悦对他谈不上愧疚,担心倒是有。“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梅书亭淡淡一笑,“我还没想好。”
君悦没来由的一慌,突然想到了什么,厉声道:“我警告你梅书亭,不准再背着我利用我,利用姜离。否则别怪我真的砍了你。”
梅书亭抽了抽脸上肌肉,无奈道:“王爷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啊!”
君悦哼了声,“不仅三年,十年都有。你在我这的信用,几近于零。”
梅书亭无奈,人的信任,需要一点一点的累积。然而打破信任,却是轻而易举的事。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五章 已知
“公子,宫里传来消息。”
关月将手中的纸笺递给自家主子。
公孙展接过去一看,狐狸眼尾挑了挑。“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关月见自家主子心情好像不错,于是问道:“公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公孙展笑了笑,道:“去让夫人准备一份礼,咱们寻个好时间,给这位府台大人拜年。”
“哈?”关月不解,区区一个府台,哪劳得动尊贵的公子屈尊去拜年的。
不过他也知道,公子此去绝不仅仅是拜年而已,定是与传来的消息有关。“是。”
同一时间,房氐也将一张纸笺递到了王宫君悦的手上。
纸笺上只有两个字:已知。
房氐不解道:“少主,你故意让公孙展知道梅书亭的情况,如果公孙展能将梅书亭收为己用,对你岂不是很不利。”
君悦笑了笑,道:“利益是一把双刃剑,是利是弊现在还言之尚早。梅书亭虽是个戏子,然而他骨子里流着高贵的皇室血统。
但凡皇室中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高傲,认为自己比别人尊贵。一个骨子里高傲的人,又岂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别人。”
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她说她控制不了此人的原因。
这样的人,除非他心甘情愿的臣服,威逼利诱那是行不通的。
房氐还是担忧,“可他一心报仇,会不会为了报仇什么都能忍?”
君悦摇头,“你也说是忍,那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这种强制绑起来的关系,双方都互相猜忌,最是容易打破。”
“属下还是觉得,让他离开姜离的好。这个人就像一条毒蛇,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咬上一口。”
瞧黎家,被咬得那叫一个惨。
君悦无奈,“我也想他离开啊!可是没办法,接下来的均田计划,我还得让他来给我做先锋呢!”
她手上没有合适的人做这件事。
房氐只好作罢。“少主心里有数就好。对了,仪卫司已经重建完毕,不知少主打算任谁做统领?”
“让年有为去做吧!”
房氐嘴角抽了抽,“少主,这恐怕不妥吧!年侍卫那个性子,独来独往习惯了。他可不像是管得了别人的那种人。”
“正因为他老是独来独往,所以才让他多多去跟人相处啊!你说他这一天不超过十句话的,将来怎么跟他媳妇相处啊!”
房氐嘴角再抽抽,少主你管得真宽。
年有为接到君悦命令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王爷,你是不是看属下不顺眼啊?”
前阵子让他去跟别人借钱买房子,这会又将他调离身边,去做看家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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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皱眉,“这话从何说起啊,给你升官了你还不乐意?我让你去做仪卫司统领,那是为你好。多去跟人接触接触,对你有好处。”
年有为脸一横,“臣不要。”
君悦瞪眼,老娘还没撒娇呢,你傲娇个屁。
“嘿你个冰块脸,老子是为你终身大事着想才给了你这么个锻炼的机会,你竟然敢不要?
老子告诉你,老子是你主子,让你去你就得去。要不然就给老子递交辞呈滚回家,种田走镖去。”
年有为心里那个委屈,王爷肯定是嫌弃他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触了这位爷的龙须,惹了这位爷不快,被发配去看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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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九,一大清早的,一辆青篷马车悄悄从府衙的后门而出,驶进了应安东街。
清晨人烟稀少,雾气朦胧,街道很是安静。
马车快到东门时突然停了下来,车上的主人疑惑问道:“怎么了?”
赶车的小厮看着前面,道:“公子,有人。”
梅书亭撩起车帘子,微微探头往外看去,不由一笑。
他加大了声音,对前面持剑拦住他们去路的人道:“我认得你,你是公孙展身边的那个侍卫。”
关月抬手抱拳一礼,“梅大人好眼力。”
“我已经向王爷请辞,如今无官职在身,担不起大人的称呼了。”
关月放下手,道:“梅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梅书亭偏头,看了街道一侧的茶楼一眼,便看到二楼正中的窗口上,公孙展半身红装尤为醒目。
他视线不改,却是对前面的关月道:“我看不必了吧!”
关月上前一步,道:“梅大人在赋城经营三年,难道真的甘心离开吗?”
见梅书亭不回答,知道他在犹豫,于是加了把劲道:“梅大人不妨上楼与我家公子谈谈。就算谈不成,就当是我家公子为您饯别。梅公子不亏不损,不是吗?”
梅书亭想了一会,从楼上收回视线。“好吧!”
赶车小厮先一步跳下车橼,然后又转身扶着自家公子下来。
关月微微弯腰,手往茶楼方向一伸,做了个请的手势。
天色还早,茶楼里没什么客人。店里的伙计还在加紧擦拭着桌子茶具,洒扫地面。
上了二楼,到一间包间门前,关月敲了两下门,得到里面的人回应后才推开门。抬手示意梅书亭进去后,又将门关上,他人则站在门口,随时听候主人的吩咐。
“梅大人,请。”
包间内,公孙展抬手示意茶几对面的位子。待梅书亭坐下后,自己也跟着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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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晨光清冷,室内茶香清冽。
这茶是极品月针茶,绝不是这个小茶楼能卖得起的。定是对方花费了番心思,自个带过来的。
公孙展亲自为他斟了茶,笑道:“天刚微亮,梅大人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梅书亭端起面前的热茶,放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的确是好茶,他已经许久没喝过了。
“公孙大人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后脚刚离开府衙,你前脚就在这候着我了,可真是用心良苦。”
候,只有身份低的人才会候着身份高的人,以示尊敬。
而梅书亭一个七品府台,却让五品副司候着,岂不打了公孙展的脸。
公孙展也不恼,心道:这个时候,倒摆起谱来了。你那蓝韶国,已经亡了。只是某些人还不愿意承认,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罢了。
“我对感兴趣的人,自然是要用点心的。梅大人这一离开,想必不是心甘情愿的吧!”
梅书亭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窗外的天色,道:“公孙大人有话直说。”
对方直接,公孙展也不再绕弯子。
“梅大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如今突然离开,定是西蜀那边已经得知了你的身份。西蜀向王爷施压,王爷不得不让你离开吧!”
梅书亭沉默,算是承认。
公孙展继续道:“梅大人往东门来,是想去吴国吗?”
梅书亭正回头来,眼底微微惊讶闪过,仍然不说话。
公孙展直视着他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待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细微惊讶后,心里了然一笑。
看来是猜对了。
“想也知道,如今四国,单看人口、版图、国力、兵力以及君王实力,吴国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西蜀你是不可能会去的,齐国又容不下你。剩下的楚国战斗力又不强,你便只能选吴国了。”
公孙展喝了杯茶,道:“其实你不一定非离开不可。”
梅书亭虽面色不改,然而锐利如公孙展,还是能察觉到梅书亭握着茶杯的手多用力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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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不交
青篷马车缓缓启动,还是出了东城门。
公孙展站在茶楼门前相送,晨风吹起他黑色的斗篷,像一只高贵的狐狸王。
等马车走远了,关月才走近主子,问道:“公子,他答应了吗?”
公孙展道:“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他戒心很重。”
刚才在包间里,那壶月针茶,他可是一口都没喝。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他要是完全没有戒心,我才要担心呢!”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咱们也走吧!”
关月迈步跟上主子,还是担忧道:“公子,我总觉得,这事太顺了。”
“你说得没错,是顺了点。所以此人可用,但不可信。”
梅书亭能借了君悦的手杀了黎家,可见他的厉害。如果太相信此人,很有可能反被他利用。
他微侧头,吩咐道:“不管怎样,这第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按照咱们之前商量的,开始准备吧!”
“是。”
---
青篷马车离开了东城门,一路向东,上了官道。
赶车的小厮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道:“爷为什么要答应公孙展?那个公孙展可不是什么好人。爷千金之躯,去做他的人,奴才真是替您委屈。”
马车内,梅书亭靠着身后的箱笼,手臂搭在上面支撑着脑袋假寐,身上盖了条灰蓝的毯子,很是闲散。整个人跟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
闻言,他嘴角笑了笑,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去吴国。”
“哈?”小厮不解。“不去吴国,咱们往东干嘛?”
“谁说往东就一定是去吴国了。有些人啊,总是喜欢自以为是,以为总能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呵,他可是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戏子戏子,演戏才是他的拿手。他公孙展在他面前,就只能是个看客。
小厮听不明白公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自个说道:“不过爷你暂且忍辱负重,等咱报完仇了,管他什么公孙展君悦的。”
他自言自语,“这君悦也真是,胆小怕事。鄂王不过一封信,就吓得他把咱们赶走。相比他,公孙展还算有点胆量,敢跟鄂王较量。”
车内,梅书亭闭着眼睛微微摇头。
君悦不是怕事,而是鄂王那封信本来就可怕。
啟麟的残虐,在东泽大陆那可是出了名的。姜离若对上西蜀,那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公孙展利用他,不仅是对付他,而且是准备对付西蜀。
公孙展的野心,可真是不小。
---
年十六,复朝。
啟麟身着王爷蟒服,头戴珠冠,站在朝殿上,略略落后于太子啟囸一步。
蜀帝身着龙袍,坐在御阶龙椅之上,俯视着自己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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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一个议题,便是鄂王在京休养期间,在哪任职的问题。
有大臣建议他去京兆尹,从最底层做起。然而有人觉得让堂堂皇子去做京城县令,太过于失了皇室颜面。
于是又有大臣认为他乃领军打仗之人,不如到兵部去。兵部不乐意,又建议他去五成兵马司......
依次推诿。
最后谁也拿不定主意,又将问题踢给了皇帝。
蜀帝问啟麟:“你自己的意愿呢?”
啟麟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众位大臣,兵部的转过头去不想搭理,户部的低头不想买账,刑部的鼻子一哼表示他们部门并不缺人。剩下的礼部工部吏部,他们自认为领兵打仗的鄂王应该是不会感兴趣的。
然而啟麟却偏偏在他们三个部门中选。
“儿臣想好了,儿臣去工部吧!”
“哈?......”
满殿之人大跌眼镜。一个带兵打仗的,去管土木工程的地方上班,这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啊!
啟囸嘲讽,“二弟,你府上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修葺的,告诉工部的人一声就行,没必要亲自去学。”
其他大臣大多也都是掩嘴相笑。
然而啟麟却道:“儿臣想好了,就去工部。各位以为工部与打仗没什么直接联系,其实还是有点联系的。
比如防御工程,城墙,战壕等等,儿臣相信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一定会收获颇多。还请父皇准允。”
蜀帝不耐烦的挥挥手,“准了。”
蜀帝以为他会去兵部,并且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说辞。可惜事前做好的准备完全用不上,有点挫败。
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于是进行到下一个议题。
苗尚书出列,道:“陛下,不知还在姜离的那位蓝韶余孽,陛下打算怎么办?”
蜀帝没有回答,问向啟囸:“太子以为如何?”
啟囸道:“回父皇,当然是要求姜离尽快将此人交与我们。然后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若姜离不交人呢?”啟麟问道。
他的信送到君悦手上已经有些时日了,然而君悦迟迟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回音,大有不交人的态度。
啟囸道:“不交?哼,他们若不交,便挥军攻打。小小一个姜离,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可是你别忘了,姜离境内还开采着矿山呢!”
“那正好,灭了姜离,矿山就是我们一国独占,没必要跟他国平分。”
殿上有些大臣摇摇头,太子殿下胃口可真大。
蜀国若敢独吞矿山,就等着被其他三国围攻吧!
尤尚书瞥了啟囸一眼,朝蜀帝道:“陛下,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若先派使臣前往姜离交涉,要求他们将蜀国的罪人交还。如若他们不交,到时便以窝藏蜀国反贼为由,派兵攻打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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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帝的本意也是如此,道:“先礼后兵,先派使臣过去吧!同时递交国书去北齐,问问齐帝是什么意思,交人还是不交?”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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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众臣鱼贯而出朝殿。
啟囸有些不满尤尚书刚才在殿上的反应,道:“岳父大人也太小心了,别的且先不说,这小小姜离有什么好忌惮的,非整得那么麻烦派什么使臣。”
尤尚书摇摇头,解释道:“殿下,臣完全是为你着想啊!你想想,如今边境暂时没有战事,皇上好不容易才找了借口把鄂王留在京中。倘若此时攻打姜离,不是又给鄂王披甲上阵的机会吗?”
啟囸才恍然过来,“本宫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再者,姜离虽小,可是姜离王此人胆子大得很哩!您可别忘了,那矿山里据说现在还埋着五百斤炸药呢!这万一我们要攻打他的举动吓得他一顿头疼脑热,命人炸了那矿山,那我们不仅得不到矿产,恐怕还跟其它三国结仇呢!”
啟囸赞同点头,君悦那娘娘腔,胆子的确贼大。
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他感谢道:“多谢岳父大人提醒了,否则本宫今日可就犯了大错。”
尤尚书谦虚道:“太子不必多礼,这是臣的本分而已。再说,陛下也不会看着您犯错的。”
二人边走边说,出了宫门便分开了。
啟囸上了马,一路疾驰回到了太子府。
刚下了马,太子府护卫统领杨一修便迎过来,顺道的递给主子一封密信。
信上没有任何落款,封口填了腊,没有被拆封过的痕迹。
“这什么?”啟囸翻看着信封问。
杨一修道:“属下也不知,今日太子走后,有人用箭将这封信射入府内。”
啟囸开启信封的手一顿,又恢复如常。
拆了信,抖开里面的纸张,啟囸一看之下眼睛瞪得比熊猫还大,震惊不小。
杨一修偷偷拿眼瞟过去,看不到内容,只看到落款。
然而即便只看到落款,也足够令他惊讶了。
因为那落款的人,竟然是君悦。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七章 踏平
啟囸没让任何人跟着,独自进入书房,便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上的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得意。
杨一修站在书房门口,多次想进去。他真的很想知道,君悦的那封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着急,不然会惹得太子的猜忌。
约摸半个时辰后,房门开了,啟囸走了出来。
“太子。”他行礼。
啟囸嗯了声,背手道:“吩咐下去,把缥缈林的人召回来。”
杨一修一怔,疑惑:“好好的太子为何要将他们召回来,要知道咱们投在缥缈林里的精力可不少,怎能半途而废?”
“如果真的那么好找,这都一年多了也该找到了。可是你看看,咱们损失了那么多人,耗掉那么多钱财,连缥缈林有几条路都没搞清楚。再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我们的资源。”
杨一修只是下属,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但他心里觉得,主子的决定肯定是跟君悦寄来的那封信有关。
两日后,君悦收到蜂巢传来的消息,啟囸已经将缥缈林外的人撤去。同时的,那封送去给啟囸的密信,也已经由蜂巢的人进行销毁。
这种私通他国的信件,留着就是祸害。
既然梅书亭已经辞官,空出来的府台之位,君悦便让刚从各地处理妇女拐卖案回来的杨白山代替。
杨白山自去年公孙家拐卖妇女案之后,就被君悦派出去历练。如今再见到,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然而气场却完全是不一样的了。
那个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书生,如今是腰板挺直,略带苍松。耿直刚正的性格也变得带了世故的圆滑。
一月下旬时,西蜀派的使臣到了姜离。君悦让礼司热情的款待。
使臣的意图很明显,想要带回他们口中的蓝韶余孽,梅书亭。
议事殿上。
当着姜离众官的面,君悦将梅书亭的辞表给使臣看了。“梅书亭已经辞官,离开赋城已将近半月,此刻他人在哪,我们也不知道。”
使臣不信,“姜离王,你若不是在诓我们?你明知道此人是吾国要犯,还敢将其放跑?”
君悦无语的摊手,“我又不认识你们蜀国要犯,放什么跑?是他自己意识到身份暴露事先跑了,关我什么事。要不是你们来了,我还不知道人家身份比我还尊贵捏!”
“你...”两个使臣被怼得哑口。
一使臣道:“可人是在你们姜离跑的,你们负有包庇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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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先嘿了声,不赞同道:“你们不要仗着大国就欺负我们小地方啊!你们自己搞丢的犯人你们不负责任,反倒赖起不知者来。说我们包庇,那当初把人放跑的是你们蜀国自己,你们是不是也算包庇?”
“你...”两个使臣再次吹胡子瞪眼。
合着这还是他们自己的错了?
另一使臣指着兰若先控诉:“姜离王,我乃蜀国使臣,你就这么任由你们姜离的官员这么侮辱?”
殿上一众人纳闷,人家哪个字侮辱你了?
君悦正待说话,公孙展却抢先道:“王爷,既然使臣硬要说是我们姜离弄丢的人,不如咱们也帮他们找找吧!兴许梅书亭还在姜离境内。”
使臣冷哼道:“总算是说了句中听的话。”
然而下一秒,却又被公孙展的话气得舌头打结。
“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梅书亭如果有意躲起来,我们也未必能找得到,或者人家投靠其他国了也说不定。”
使臣气急,“你这分明是推托之词。”
公孙展摊手,“人要是跑到吴国去了,你让我们怎么找去?”
“你...”
两个使臣吹胡子瞪眼。姜离人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们很不爽。
他们是来找姜离要人的,人要是没能带回去,受罚的可是他们。
一使臣警告:“你们要是不把人找回来,就等着我蜀国的大军踏平你们姜离吧!”
君悦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这又关她什么事啊!
为什么人们老是喜欢强人所难。
没办法,这两位使臣的警告太过于可怕,君悦只好吩咐:“哎哎,各位大臣都听到了,咱们只是小国,可惹不起人家大佛。先放下手头的工作,把人都派出去找人。找到了再回来,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各位大臣纷纷为难:“王爷,户司的田税还等着收上来呢!”
“王爷,工司手头上还有好几个工程呢!”
“王爷,臣还要练兵呢!”
“王爷,臣还要追捕在逃的一伙盗贼呢!”
......
殿上七嘴八舌,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两位使臣越听,脸色越难看。
说得好像为了他们蜀国的一个逃犯,整个姜离都不运转了似的。
君悦清了清嗓子,“都闭嘴。”
殿上七嘴八舌渐渐停止,君悦冷声道:“没听到刚才使臣大人的话吗?交不出人来,人家就要派兵过来踏平咱们哩!命重要还是你们那点破事重要啊!现在就回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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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年有为道:“把咱们的仪卫也放出去找人。”
年有为毕恭毕敬道:“王爷,那谁来守护王宫?”
“守个屁啊!找不到人老子还不是要死。”
领导发话,下属加班加点的干活。
六司的人不去衙门上班了,军营不练兵了,王宫不保护了,街市也不巡逻了,都到处找人去了。
然后没过几天,蜀国使臣以踏平姜离为由威胁君悦交人,导致姜离各个衙门停止运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东泽大陆。
连城无奈的摇摇头,她又要整幺蛾子了。
连琋神情淡淡的,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蜀国竟然敢拿姜离威胁她,简直是自作孽。
啟麟接到消息的时候,想不明白那王八蛋想干什么?
啟囸倒是心如明镜,那个人正在做着他计划内的事。
吴国的吴帝,作壁上观,想着怎样才能在这件事中插上一脚,讨到便宜。
远在南方的越王潇洒的挥着扇子。梅书亭,蓝韶幸存皇室,倒是让他吃惊不小。
而在各方各路得到这个消息的两天后,姜离再次爆出惊人消息。
由于守卫王宫的仪卫司全部被派去寻找蜀国犯人,导致王宫无人值守。正月二十五夜里,一伙土匪杀进了王宫,杀了不少的宫人,就连姜离王都受了伤。要不是公孙府和王昭礼的私兵赶到,姜离王可就呜呼哀哉了。
而王宫,被洗劫一空。连着两处宫殿也被烧成残垣断壁。
其中包括国库的三十万两,还有今年要上交朝廷的岁贡,以及王宫内的各种奇珍异宝。总计价值两百多万两。
姜离王顾不得上药,拍着地板哭了。哪个挨千刀的土匪,连袋米都不给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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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章 无赖
连城接到消息的时候,噗嗤一声笑了。姜离真是穷得没话说了,君悦为了钱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琋虽然表情还是淡淡的,然而一双桃花琉璃目也是闪过一抹亮光。果然,那个自作孽的,真是不想活了。
吴帝乐了,这个君悦,果然有趣。
越王收了扇子,抹了抹额角没有的冷汗。论无赖,君悦任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消息传到西蜀,鄂王虽然惊讶,然而对于王宫被盗一事,他认为是君悦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但是听前去姜离的使臣描述,说得好像有鼻子有眼的。
那天土匪洗劫王宫的轰动不小,连在驿馆的两位使臣都听到了动静。
他们两人到院子里一看,王宫方向火光冲天,将半个赋城到照亮了。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街上急急的脚步声。
两位使臣忙出了驿馆一看,就见好像是姜离的官员骑马匆匆赶来。
他们忙拦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马上的公孙展道:“王宫进了土匪,王爷派人求救。先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赶过去救王爷了。两位大人好好在驿馆休息,关好门窗,免得贼人进入。”
两位使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姜离土匪多不多,万一土匪进了驿馆呢?
两位使臣一致有了决定,道:“既然姜离王有事,我等也过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的呢!”
王昭礼道:“王宫此刻定是十分危险,两位大人是蜀国使臣,可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还是在驿馆休息吧!”
两使臣不干,强硬道:“我们就要去,免得你们又要耍什么心思。”
公孙展和王昭礼对视一眼,差点忍不住的破功笑出来。好在定力不错,忍下了。
公孙展复转回头来,道:“那行吧!两位大人自个小心。”
然后他让手下空出两匹马来,两位使臣赶紧的上马。众部队齐齐往王宫赶去。
宫门已经被土匪占领,公孙展和王昭礼带来的几百私兵经过一番奋战,这才拿下那些土匪,进宫救王。
一进入王宫,两位使臣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王宫里硝烟弥漫,好多想逃的宫女太监死于刀下。被拦腰砍的,头身分离的,缺胳膊少腿的,五脏六腑滚出来的,那真是惨不忍睹。
空气中腥气弥漫,呼吸困难。两位使臣差点忍不住的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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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土匪果然残暴,杀人不眨眼啊!
“快去救王爷。”王昭礼急喊道。
于是大队人马一路冲杀,赶到后宫王爷的住处,含香殿。
含香殿里,君悦以一敌十,身上挂了彩,白衣上鲜血刺目。
南宫郡主和王妃,以及兰若先胆小的躲在后面,手上拿的不是坐垫就是瓷器充当武器。还有些个宫女太监不是拿着铜盆就是举着扫把,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公孙展和王昭礼带来的私兵跟土匪胶着了差不多两刻钟,才终于将土匪制住。
土匪刚制住,君悦就朝两位功臣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啊!这几个喽喽就是留下来拦着我的而已,他们的主力已经逃了。”
公孙展和王昭礼大惊,忙又指挥着自己的私兵赶紧去追人。
可惜追了老半天,只看到人家的影子。
两位使臣在宫里陪着姜离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君悦有些狼狈,灰头土脸的。还没等大夫给她上药,幸存的宫女太监忙跑来禀报:“王爷,没了,什么都没了。”
君悦一蒙,“什么东西没了?”
太监哭道:“所有的东西都没了,都被那帮土匪拿走了。就连库房的米,一袋也没剩。”
“什么?”君悦猛地站起来,震惊不已。又因为失血有点多,人摇摇晃晃的要倒不倒。
“你说什么?”兰若先震惊道,“那我的私房钱呢?”
南宫素寰急道:“那我的嫁妆呢?”
禀报的小太监心疼的摇摇头。
两人哪还顾得上君悦,赶紧冲出含香殿往各自的住宿跑去。
两位使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跟着禀报的太监看遍了整座王宫。除了那些常年不住人的地方之外,其它地方的确都搬空了。搜刮过后的宫殿狼藉一片,风云残卷。
再回到含香殿时,就看到姜离王赖坐在地板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拍着地面拍着大腿骂王八土匪,骂王八西蜀。一旁的大夫正忙着哄他上药。
两位使臣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汗,这事怎么搅得他们脑袋一顿浆糊啊!
于是早上承运殿议事时,君悦当即下令,把所有人都召回来,不管他什么蜀国罪犯了,势要把昨夜的土匪给找出来千刀万剐。
两个使臣不干,一个道:“王爷,您难道就不怕我蜀国的大军吗?”
君悦冷哼,“老子昨晚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庇佑,还找个屁罪犯。这还不等你们蜀国大军打来,老子先被土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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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如此,王爷只要把仪卫司召回来保护王宫即可,其他人没必要召回来吧!”
君悦沉了脸道:“哼,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姜离国库被盗了,今年上交我朝朝廷的岁贡没了,我不赶紧找回来,难道等着杀头啊!
姜离上上下下的运转,包括军队开支,衙门官员的俸禄,修桥的修路的,就指望那点国库。如今这王宫里连袋米都没了,你要我喝西北风给你找人啊!”
两使臣噎了口,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们只是想来姜离要人的而已,结果把姜离闹得鸡飞狗跳。
且先不说人能不能找到,这回去之后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可是王爷,你当初可是答应了我们的呀!”
王昭礼道:“两位使臣,王爷只是答应帮你们找,可没承诺一定找到。这万一人真的不再姜离了,你让我们怎么找来给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嘛!”
公孙展也道:“两位使臣,我们姜离现在还一堆事呢,你那找人还是先暂时缓缓吧!一个亡国奴,难不成你们还怕他不成?”
两使臣语噎,这道理其实他们也懂。
可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啊!这是他们的任务啊!
君悦懒得理他们,让他们回驿馆自个决定去,是继续留在姜离还是回国去?反正她现在是没精力理会他们。
人都已经不在姜离了,他蜀国就算出兵,也是出兵无名。
而就在两位使臣想着是否要回去的第三天,恒阳传来了齐帝的命令:姜离今年要是交不上岁贡,君悦就把人头交上去。
闹得君悦焦头烂额,姜离更是人人自危。
两位使臣哪里还敢停留,赶紧收拾包袱滚回国去了。
回到蜀国之后,便把在姜离所见的一五一十全呈报了蜀帝。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九章 要钱
朝殿上,啟麟道:“父皇,此事定是姜离王自己演的一出苦情戏。儿臣太了解君悦了,此人诡计多端,奸诈狡猾,儿臣觉得不用理会。”
啟囸摇头道:“二弟想的过于简单了,且先不说这是不是人家的苦情戏,反正事情是真的发生了。姜离王宫被劫一空,烧了两座殿宇,姜离王还因此受了伤。
老百姓可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演苦情戏,他们只知道这一切的后果是我们西蜀逼的。是西蜀逼姜离王把所有人派出去找咱们西蜀的犯人,才导致王宫无人值守。”
他嘲讽道:“还扬言要派兵踏平人家姜离,哼,二弟征战沙场的威名可真是声名远播,震慑四方。他小小姜离又岂敢不从。
现在好了,人家的国库银子没了,要上交的岁贡没了,恐怕姜离王的命也快没了。这以后还不知道天下人怎么议论咱们西蜀呢?活活把人逼死。”
啟囸这话中句句讽刺,刺得有些大臣不服。
不服的大臣道:“太子殿下,您何必对鄂王说这些。威胁姜离王的又不是鄂王,也不是鄂王派人洗劫了人家王宫。”
啟囸瞥了不服的那人一眼,凉凉道:“本宫又没说是二弟的错,你急什么辩驳。”
不服的大臣噎了口,老老实实闭嘴。
上首蜀帝不耐烦道:“那诸位以为,君悦此举意欲何为?”
啟麟道:“依儿臣看,他想要钱。”
“哈?”殿上众人一怔。
他、想、要、钱?!
堂堂一方之王,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就是为了要...钱...
这也太...俗了点吧!
啟囸嘲讽一笑,道:“二弟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欠他钱。就算他想要,要多少啊?”
啟麟嘴角邪笑,“人家不都说了吗?三十万两国库,加上上交齐国朝廷的岁贡,以及宫内的奇珍异宝,总共超二百万两。”
殿上露出嘲讽笑容的大臣突然的不笑了,因为他们的脑袋转过弯来了。
耳听啟麟继续道:
“君悦此举的目的非常明显,他就是要讹诈我们西蜀,并且是利用天下人来讹诈。所谓的蓝韶余孽不过是一个引子,他只不过是利用这个引子给我们下了个套而已。
派使臣前去是第一步,佯装受胁迫是第二步。之后便出现了姜离受胁迫,不得不将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犯人,结果导致王宫无人值守,土匪抢劫的戏码。
第三步,就是将消息迅速散播到各国,是我们西蜀害得他们姜离丢了钱财。以至于衙门没有资金运转,工程不能继续进行,军队无法养活。就连他姜离王,连袋米都没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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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北齐齐帝下令,如果今年姜离交不上岁贡,君悦就得人头落地。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都是我们西蜀。人证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物证是烧毁的宫殿,空空如也的王宫。西蜀辩无可辩。”
殿上,两位刚出使回来的大臣悄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的冷汗。
妈呀天呀!这姜离王可真是厉害,心思如此缜密,简直是环环相扣啊!
蜀帝一记冷眼瞥向正在擦汗的两人,眼里杀光尽显。
两位大人接收到了蜀帝的目光,刚察的额头再次涔涔冒出汗来。
人慌忙跪下求饶:“都是臣办事不利,请陛下恕罪。”
“陛下饶命。”
是他们出使不利,也是他们威胁的姜离王。当时以为是人家真怕了他们,却万万没想到正好落入了人家的圈套。
挨千刀的君悦,诅咒你这辈子生不出儿子。
蜀帝沉声道:“来人,将这两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两位大人面如死灰,除了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别无他法。
他们清楚得很,陛下不过是拿他们给姜离一个交代而已,他们是冤枉的。
可惜,皇帝才不管他们冤不冤,反正没了他们两个,还有成千上万的人等着补位。
待殿上的求饶声远去后,蜀帝才继续问向眼前的大臣:“那依众位大人的意见,姜离王如果真的要我们赔偿,这钱是给还是不给?”
殿上多数人一致觉得:“不给。”
“绝不能给。”
“姜离分明就是讹诈。”
“对,**裸的讹诈。”
“小小姜离,欺人太甚。依臣看,直接派兵踏平算了。”
这不合群的声音,显然是个武将吼的。因为他这大嗓门一吼,殿上窃窃私语停了下来,纷纷转头看向他。
啟麟回头瞪了乱吼的人一眼,表示警告。不懂就不要乱吼。
此时若派兵攻打姜离,岂不是惹得天下人众怒。
啟囸抓了这话柄,发难道:“二弟,你该不会也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想也知道,你最熟悉的是战场,这呆在京城久了自然不习惯,想要迫切攻打姜离也是可以理解的。”
啟麟凛然道:“臣弟觉得,现在攻打姜离不是时候。”
“哦,这么说,你还是有这个打算了?”
“父皇的宏愿是一统天下,攻打姜离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眼下,蜀国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不宜出兵。”
啟囸点点头,斜了刚才乱吼的那武将一眼,道:“想也是。这姜离王诡计多端,说不定他还正希望咱们打过去了,好落入他更大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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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二弟觉得,这两百万两银子,咱们是该给还是不该给?若是给,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不给,那天下人可就要唾骂我们蜀国了。”
啟麟不答反问,“那太子你觉得呢,是该给还是不给?”
啟囸也不回答,朝座山的蜀帝拱手道:“儿臣听父皇的决定。”
他的意见不重要,龙椅上的那位的决定才是王道。他们在下面再怎么争都没有用,最后还是那位说了算。
况且皇帝都喜欢独断,他不太喜欢臣子来帮他做决定。
久不在朝的鄂王,自然不懂这些个弯弯绕绕。
所以啟麟正要道:“父皇,儿臣觉得......”
“行了。”蜀帝挥挥手,“此事容朕考虑两天。先说下一件事吧!”
啟麟鹰眉一皱,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然而这错是什么,他却想不明白。
回到府邸之后,他将心中的疑惑说与了王妃听。
鄂王妃听后,笑了笑,道:“王爷常年与军人打交道,性格直来直往。然而这太安城里的人,说话从来不会明说,都是只说三分话,剩下的七分则由自己去揣摩。
陛下虽然让诸位大臣说出自己的意见,但那也只是意见而已。他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他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所以王爷不可想着怎么让皇上听从你的意见,更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力争。
要知道王爷如今已是拥兵自重,如果在政事上他还得听你的,那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义。”
啟麟无奈一笑,他以前也觉得自己智谋过人,手段很辣。然而回到这太安城,站在了朝堂之上,这才发现原来他的那点智谋连个妇人都不如。
君悦,当初被你算计吃下泻药,如今看来一点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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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太顺
姜离。
君悦热火朝天的找那帮洗劫了王宫的土匪,找了半个月,到二月春寒料峭时也没找到。
不仅没找到,他还得以自己的名义向姜离的商家借了十万两银子,用来维持王宫和朝廷的开支。
王室向商贾借钱,古往今来这也算一桩奇葩事,在各国那里又闹了一出笑话。
然而更可笑的是,派出去的人土匪没找到,到是把蓝韶余孽梅书亭给找到了。
君悦看着悠哉坐在囚笼里、被押回来的梅书亭,简直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说大哥,你这一朝失踪,闹得我姜离那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你看看我,家被搬空了,身上挨了两刀,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
梅书亭很老实的摇头,“没有了。”
还好心的建议:“王爷,趁还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吧!不然等岁贡没能交去朝廷的时候,你可就没得活了。”
君悦嘿了声,“你敢诅咒我。”
鞋底踢了囚笼一脚,气道:“妈的你就是看我长得比你漂亮,你嫉妒,所以才要害我。”
梅书亭嘴角抽了抽,边上站着的押解差嘴角抽抽。
君悦气急,“抽个屁啊你们抽,妈了个吧唧,把人给我送西蜀去。告诉他们西蜀的人,人给他们送回去了,再搞丢了就不关姜离的事了。别有事没事就扬言踏平我们的威胁,威胁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烂摊子全让我们自己收拾。妈的。”
梅书亭好心提醒:“王爷,注意形象,不要说脏话。”
“你闭嘴。事最多的就是你。滚。”
押着囚笼的押解差又将囚笼换了个方向,往西蜀方向而去。
同时君悦休书一封,八百里加急先送去西蜀,让他们派人到边境接收。
蜀帝接到君悦的书信时,倒是吃了一惊。
这君悦又在搞什么鬼?
啟囸和啟麟以及几位大人同被召进御书房,商量派何人前去接应的事。
啟囸道:“父皇,不如让儿臣去吧!儿臣与姜离,也打过一次交道。”
尤尚书却道:“若说打交道,太子恐怕比不上鄂王。鄂王前前后后与那姜离王可是打过好几次了,想必比太子更了解其为人。再说那蓝韶余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也不知是有何阴谋?”
啟麟也不推辞,“父皇,蓝韶余孽被俘,其残部定会顶身相救。儿臣久经沙场,擅长作战。儿臣发誓,一定将轩辕亭安然带回来。”
蜀帝看了他好一会,终是点头。“好,那就你去吧!”
“儿臣遵旨。”
啟麟恭敬领命,却错过了啟囸嘴角得意的算计。
啟麟回到府邸,简单收拾过后就出发,带人一路狂奔到了蜀国边境。
从姜离人手中接过囚笼,耳听姜离的兵士不咸不淡的道:“鄂王,我家王爷说了,你可看清楚了,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犯人。可别过了十天半月,又说我们交给你们的是个假的。”
啟麟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当真走到囚笼前,命人将门打开。前前后后看了遍梅书亭,又摸了摸他的脸,确定没贴什么人皮面具后,这才点头确定。
“你们王爷还有什么话?”
姜离兵士再道:“我家王爷还说,人给你们送回来了,要是再搞丢了就不关姜离的事了。别有事没事就威胁要踏平我们姜离,威胁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烂摊子全让我们自己收拾。”
啟麟差点喷了口老血,就知道那狡诈的狐狸没什么好话。
事情很顺利,人带回了太安。
蜀帝的意思是,当众斩杀,以绝了蓝韶那些想要复国旧部的念头。众臣没有意义。
朝殿上,啟囸提到:“父皇,既然姜离将人犯还给了我们,足见他们对我蜀国的惧怕和诚意。不如那二百万两的银子,咱蜀国就赔给他们吧!”
殿上众人一惊,二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太子竟然张口就赔。
啟囸继续道:“姜离王向商贾借钱,这在天下虽然闹了个大笑话,可这究其原因,也还是我们西蜀的过错。
赔他们二百万两,一来可以彰显咱们西蜀大国风范。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就勇于承担,没道理欺负一个小国不是。
二来,也能促进咱们与齐国的关系。
三来,咱们就当把这二百万两施舍给了姜离。要知道姜离是穷得很,姜离王有这二百万两,岂不是乐掉大牙。说不定以后,他会是我们安插在齐国内部的最大一颗毒瘤。”
啟麟摇摇头,君悦此人,绝不会背叛齐国。
或者说,他绝不会因为些许的利益而随便投靠任何一国。招揽之意,威逼利诱他都驶过,但那人软硬不吃。
然而他听取了妻子的意见,以后在这朝堂上,多听,少说话。
所以,他不发表意见。
耳听声音继续传来:“再说,咱们的本意是要姜离交人。现在人带回来了,却把人家地盘搞得乌烟瘴气,岂不是很没有礼貌。”
就像去人家家里做客,结果把人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你却拍拍屁股走人,不该有任何表示?
有大臣道:“可是这二百万两,太子打算从何挪出?”
“为何要挪?”
啟囸道:“诸位可是忘了,姜离开采的矿山,咱们不是有两成的分成吗?直接从那出便是。反正是他们姜离的银子,却以我们的名义赔给他们,咱们不赚不亏,不是正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
殿上众臣纷纷点头赞同。
就像去人家家做客,用偷了主人的钱再当作饭钱给他们,不亏。
既赚了名声,又不用花银子。
蜀帝思量了会,道:“准。”
事情很是顺利,顺利得啟麟都觉得有点不正常了。
他常年行军打仗,直觉敏锐,不太相信太过于顺利的事情。然而太安并非战场,他还吃不太准这里人的处事风格。也许真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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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寒料峭,寂静的大殿内还燃着炭火,保证还在熬夜的主子不至于手脚冰凉。
房氐星月踏进殿内,随身候着的梨子和香雪识趣的退出。
房氐递给了主子一张信笺,道:“太安的信。”
君悦接过,慢慢的将卷起的小纸条展开了看,而后又放在烛火之上,一点即燃。“人已经到了太安,接下来就看啟囸的了。”
房氐担忧道:“如今啟麟留在太安城,啟囸会不会遭到掣肘。如果真是那样,那人可就...”
“这点不必顾虑,太安现在还不是啟麟的天下。如果他啟囸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我以前也是高看了他。”
“是。”
“公孙展的人呢?”
“已经混进了太安,从太安到姜离,一路都有他们的人。”
君悦嗯了声,“倒不知道世家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手都伸到蜀国去了。想来之前重创的公孙家,根本没动到人家的根基。让斗虚暗中留意,我要他确保梅书亭其人,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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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启动
太安城如同各国的都城一般,恢弘大气,繁华热闹。
太子府门口,啟囸坐上马车后,马车便缓缓的驶向皇宫方向。
而马车经过的街道一侧的茶楼二楼上,敞开的半边窗户内,隐隐显现半张商人的脸。
等马车驶过楼下、远远而去之后,房门响了两下,然后也不等房间内的人回答,身穿小二服的一个小伙计便委身进来。
小伙计走到窗下,抬手一礼,道:“斗虚大人,都打听清楚了,人关在了刑部大牢,是重刑犯。蜀帝亲自派了羽林卫看守,三级戒严,外面还有啟麟的人,啟囸想要动手脚,只怕不容易。”
斗虚转身,走到桌边坐下,问道:“公孙家的人呢?”
“他们就更没有办法了。原先以为很容易的,却没想到蜀帝如此重视。大人,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斗虚目光沉沉,“棘手也必须完成任务,否则会影响少主的计划。”
“那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你去通知刑部里我们的人,做好执行第二套方案的准备。”
“是。”伙计应下,转身正准备走时,身后又传来声音:“等等。”
小伙计又转回身来,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斗虚问道:“顾顺柳家是不是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
经他这么一说,小伙计想了想,道:“还真是,好像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了,往常绝不会隔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的。”
斗虚心沉了几分,道:“顾顺是西蜀和北齐的边境,不可能一个多月没有消息。”
要知道边境最是容易多事。所以,顾顺柳家,是出事了。
小伙计问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去调查?”
斗虚想了一会,摇头。“眼下,太安的事最重要。等太安的事了了,再查是怎么回事吧!”
小伙计应了声是,而后退了出去。
待夜幕降临,灯火歇后,斗虚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提着床头的灯烛走到书房,裁了一张两寸宽的纸笺,用极细的毛笔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而后装进了小竹筒里。
然后提着灯烛走出房门,进了院子里的另一间厢房。厢房内除了几个鸽子笼,其它什么也没有。
他放下灯烛,从一排的鸽子笼中,拿下倒数第三个,抓出了里面的一只白色信鸽。
他将手中的小竹筒绑在了鸽子腿上,而后再次走出房门。左右查看没有任何异常后,便将手中的鸽子往空中一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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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得了自由,便扑扇着翅膀,飞进了墨色的黑夜中。
信鸽飞往顾顺方向,送的信只有四个字:启动乙组。
他默默祈祷,但愿不要是出什么大事才好。
然而连他自己也明白,做他们这一行的,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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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鄂王府的主人。
啟麟站在地牢内的监牢门口,看着里面鲜血淋漓却还意志坚韧的人,也不得不由衷的佩服。
“一个多月了,每天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你却还能撑着不疯,这份毅力,连本王都自叹不如。”
每天伤口被硬生生割开,深可见骨,然后伤口又被通红的炭火烤着,瞬间结痂。在遭受这种折磨的过程,就算晕过去了也会被生生痛醒,身体痉挛失禁。
因为没有了牙齿,所以他每天只能喝水喝粥,再加上每日的折磨,人变得瘦骨嶙峋。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受伤的地方,被反复的割开。
“本王真的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
躺在地上的人冷哼一声,闭上眼睛。
与其浪费唇舌,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会保存体力。
这样的态度,啟麟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所以他并不生气。
“你不说也没关系,你以为这一个多月我只在你身上浪费功夫吗?本王把整个顾顺都翻了一遍,这才知道,原来你是蜂巢的人。”
监牢内火把通亮,将里面的每一个角落照得一丝不暗。
所以啟麟能很清楚的看着他的神情,遗憾的是对方脸上、身上没有一丝的变化,就好像对方睡着了一样。
难道猜错了吗?...啟麟心里很是失望。
直至今日,这个蜂巢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除了知道它的存在外,半点它的消息也查不到。
不知道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干什么的,是哪一国的,首领是谁?
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眼前这个人,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只知道他不简单。至于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干什么的,一无所知。
啟麟一开始对自己的手段很有自信的,然而在碰到这个人之后,他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死士?
又是怎样一个人,训练出来的人即便遭受如此折磨也绝不背叛?
这种急于知道答案又得不到的煎熬,终于令他失去了耐性。
啟麟愤愤甩手离开,冷声道:“明天,他若再不交代,砍断他的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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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守的人恭敬应下。
待人走后,监牢内躺在地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睛来,一动不动的。事实上,他也实在没有力气在动了。只是视线依然还能清晰的看着房顶,被割过的嘴巴,嘴角微微扯出了一丝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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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愿意赔姜离二百万两银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姜离。
于是承运殿上,各个大臣想看个三头怪物似的看着自己的王,吹嘘不已。
牛逼,你牛逼,竟然堂而皇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讹诈了西蜀。
厉害,你厉害,天底下没有比你更无赖的人了。
君悦吸吸鼻子,妈的白送上门的机会,不利用岂不是对不住自己。有银子可拿,不拿白不拿。
况且那本来就是姜离的银子,他西蜀还白赚了个名声呢!也不亏。
二百万两啊,今年上交的岁贡一半已经有着落了。
“嗯哼。”君悦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西蜀大度,施舍咱们二百万两,那咱们就难为情的接受吧!”
众臣鼻孔冷喷,你讹诈人家,也好意思说难为情?
不要脸,太他妈不要脸了。
不过讹了西蜀,也真是爽,太他妈的爽了。
“公司副司。”君悦吩咐道,“本王就将此事交给你,拿着西蜀的国书前去吴家村交涉,以后运往西蜀的银子,给我一分不少的运到赋城来,直到运够二百万两为止。”
公孙展应下,“臣遵令。”
“至于在此次劫难中死去的宫人,给与其家人抚恤金。还有救了本王小命的护卫,也给予嘉奖。”
众臣一致追捧,“王爷英明。”
而后吕济生问道:“王爷,那那伙土匪呢,可还要继续追缉?”
“废话,他抢了本王的银子,还砍伤了本王。就算追不回银子,也得给本王把人找出来,本王要千刀万剐了这龟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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