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变天
回到宫里时,已过戌时。
含香殿的书房中,君悦看着手上各商家的资料,综合他们的各项指标,选出了几家。
南宫素寰来的时候,笑说:“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事情还没做完,哪能睡。”君悦抬手示意前面的座位,“坐吧!”
又将手边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我选出的商家,你看看。”
南宫素寰接过,一份份看了仔细。后道:“你可真是有办法。有竞争才有优势,我们才有更多的选择。这要是放在几天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一斗珍珠米,也就两百文钱。”
“不仅米,还包括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如茶叶,还有冬天用的炭火,布匹,车辆等等。这一圈缩水下来,估计能省下不少的银子。”
“我刚才大致算了一下,除却宫人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不变之外,估计能省下一千多两银子呢!咱们这小小王宫人本不多,以往每个月开支的冤枉钱就这么多,那皇宫上万人,岂不是花的更多。”
“那当然了。”君悦道,“这些个商家,就是利用主子们足不出户,不懂行情的盲区,大赚特赚,够黑心的。这省下来的银子,姐姐可以多买几件新衣裳,或者珠宝首饰,或者给宫人发发福利,也是不错。”
南宫素寰笑了笑,将资料放回到桌上。“我不缺珠宝首饰,倒是你......”
她看了她好一会,叹了口气。“长这么大估计还没买过一件吧!”
“我不在乎那些。”君悦无所谓道。
这头上每天顶个几斤重的东西,她才不要遭那罪。
南宫素寰收回目光,岔开话题去。“前两天吕济生又去了趟欣兰殿,我总觉得不正常。这房绮文放在王宫里,我也总不安。”
君悦想着,吕济生怀疑她,却又没有任何发现。估计是想从房绮文那里找到突破口吧!
“不安又能怎样,她是皇上送来的人,你还能把她赶出宫去不成。”
南宫素寰看不惯房绮文,因为她们曾经是情敌。就算现在不是了,她也依然不喜欢她。没理由,同性相斥。
房绮文回去后,君悦又继续工作,快到子时才结束。
人刚踏上床睡觉,房氐就来了。
君悦无语,什么大事非得大半夜的来啊!
“甸阳传来的消息,甸阳军近日有所异动。”
君悦眸色一凛,“甸阳军?”
甸阳距离京城可是有些远啊!
房氐猜测道:“莫非,甸阳侯想趁着陛下病危,谋朝篡位?”
君悦沉思了会,摇头道:“甸阳侯虽也是皇室中人,但已经是三服之外,并非嫡系。而如果他要篡位,光靠他的甸阳军是远远不够的。”
“那又是为何?”
“除非,他是听从于人。”
“谁?”
君悦望向窗外的高空,月亮已渐渐的圆了。“西奉和北行两营是岑阁老的人,但是连城掌管的东中南三营却毫无动静,反常即为妖。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甸阳侯已经是连城的人。”
所以是连城调动了甸阳军。
房氐不解,“可是,他为何舍近求远,直接动用三成军不就是?”
君悦解释道:“一,为迷惑对手;二,避开齐帝的注意;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东中南三成军是新建的军营,里面都是新兵,战斗力远不如经验丰富的西奉和北行两营羽林军。”
恒阳,要变天了。
这一刻,终于是要到了。
连城,连琋,你们俩兄弟,谁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呢?
“告诉玉胤,真到了那一日,密切注意恒阳的动向。如果......”君悦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注定了一个生一个死,死的那个务必要救下。”
房氐沉默了会,才应下。“是。”
其实他不赞成主子的做法,姜离现在也是局势动荡,主子自己都背着一身的麻烦,何必还要去惹来另一个更大的麻烦呢?
可连城和连琋,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知己,一个是爱人。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理智抵不过情感,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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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君悦将接下来合作的商家名单公布了出去,有人沮丧有人欢喜。
云忌标不淡定了,再次跑去问黎磊打算怎么做?儿子身上带着伤,总不能一直在牢里待着吧!万一待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黎磊犹豫再三,终是决定交出兵器司,换出云帅。
黎镜云道:“就算换掉云帅又如何,咱们再安排一个人顶上去不就是了。”
黎磊摇头,“咱们的人大多都在矿山和龙江,前段时间又派了一批前去处理各地生意,眼下咱们已无人可用了。”
“哈!”黎镜云一愣,“这么严重。那要不把矿山和龙江的人叫回来?”
“你把他们叫回来,君悦就会安排人去接替那边的职位。”
两相比较,他选择先交出兵器司。“反正兵权在我们手上,兵器司迟早会回到咱们手中。”
丁家再次跑去央求王家,让王德柏请求君悦,将他们的儿子放出来。儿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大牢那种苦。
君悦也不再为难,爽快的答应,扒了官服放人回去了。其职位又安排了个寒门的顶替进去。
至于那三个商家的,也一并放了回去。但同样的,都有所惩罚。
黄家有米,行,捐出一百石来施给穷人;商家修的那座桥,不准再收过桥费,另外还得捐出一千两来,找人把那桥下的河给通一通;陆家有金银,那就免费打造二十四金器,捐给寺庙供奉吧!
以后,看谁还敢不好好教育自己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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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府中,公孙展正在书房中处理公事。
关月进来,将街上贴的告示一一讲给了主子听。
公孙展笑了笑,高深莫测道:“身在局中,自然不能纵观全局。这赋城恐怕没有几人注意到,有三分之一的权力,已经掌握在他手中了。”
“这么多?”关月一惊。
“从最先的营造局,织造局,孳牲所。再到户籍司,税价局,兵器司,府台。六司中都有他的人,就连户司,姚千逊也分去了一半。恐怕三分之一都不止了。”
关月听着主子报出的一个个司名,心里的惊讶只增不减。“这...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公孙展也是迷茫,“是啊,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没有一兵一卒,最初回来的时候就连去赈灾的人手都没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公子要不要提醒其它世家?”关月问道。
公孙展轻笑,“提醒他们做什么,他们越是闹事,君悦的精力就越分散,也就没空来管我们。正好,咱们把自己的后院之事清理干净。公孙柳轩最近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联系各势力,想要转移族中资产。”
“他倒也聪明,把财产转移出去了,到时我就是想收回也无奈。财和权,他总要保留一个。”
关月笑道:“他哪里知道,各地的商铺都已经是空架子,根本就没有银子了。”
公孙展也跟着一笑,又问起了另一事:“秦风最近有什么动静?”
“好像还没有,安安分分的处理着你交代的事。”
“看紧了。王家那边呢?”
“那边传来消息,说银子已经截下了。公子,接下来怎么做?”
公孙展道:“截了就行,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做。”
关月应了声是,再道:“忻城那边传来消息,说公孙倩不见了。”
公孙展狐狸似的眼睛笑得更深了,“不见了呀!”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
八十八章 养活所有人
王府中,王德柏正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场中的两只母鸡缠斗,脖子耿直,斗志昂扬,凶狠激烈。听了手下的汇报后,他随便的挥挥手,“知道了。”
下一秒,他又惊得蹦起来,“你说什么?不见了?”
手下还未离开,恭敬的道:“是。银子走的是水路,到中间时船突然就沉了。我们将船打捞了上来,银子就不见了。”
王德柏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你们把钱藏起来了?”
手下惶恐,“属下绝不敢啊老爷,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银子去了哪里。派人在那段河找了不下三回,什么也没找到。还请老爷明鉴。”
王德柏也没了再看斗鸡的心情,走出斗鸡场,负手沉思。
身后属下亦步亦趋跟着,见前面的老爷不说话,于是大着胆子道:“老爷,会不会是公孙家做的?咱们上次刚劫了他们的银子,他们报复来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啊!”王德柏点头道。脚步停下,转身吩咐手下道,“这件事交给你去查,尽快查清楚。”
“是。”手下应下。刚想退身下去,又听主子吩咐道。
“工地那里,你安抚好民工,千万别让他们闹起来。银子迟两日就会送过去。”
迟两日?......手下猜测,“老爷要用自己的私钱去填?”
王德柏摸着鼻孔下的一排胡子,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到姓君的那里去。”否则他就会像公孙柳轩一样,被他骂个狗血喷头。
折中的办法,就是先用自己的钱解了眼下之急,等银子找到了再填回来就是。反正填出去的这笔钱数目也不大,他也不在乎。
这不过是件小事,是王家与公孙家私下里暗斗的一个小把戏,无论是公孙家还是王家都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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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心情不错,又跑出宫来逛逛。
南宫素寰多次说她,宫外鱼龙混杂的,万一像上次一样被人刺杀了怎么办?君悦每次都是打哈哈敷衍,这热闹的宫外可比安静的王宫有趣多了。
门口蹲守的小乞丐见人出来,忙撒腿就要往营造局的方向跑去。
君悦投给年有为一个眼神,年有为会意,脚下生风眨眼就到了那小乞丐面前,手抓着他的肩头就将人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
“你放开我。”小乞丐人被提了起来,费力的挣扎,脚下晃蹬踩不到实地。
君悦双臂抱胸,晃悠悠走过来。
小乞丐不大,十来岁年纪,小脸脏兮兮,衣裳破烂,一双眼睛透露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颜色。
“放开他吧!”君悦对年有为道。
年有为放开手,小乞丐一落双脚踏上实地,哼了声转身就要跑。还没跑上一步,后衣领又被年有为给揪住了。
小乞丐转头愤愤恨恨瞪他,“欺负小孩的男人,没种。”
君悦“呃”的抖了一眼,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哈哈,谁教你这个的啊?”
小乞丐回过头来看她,“街上人人都这么说,打小孩的大人,没种。打女人的男人,没种。”
君悦啧啧两声,万万没想到当初骂公孙柳轩的一句话竟然成了流行语。
她走到小男孩面前,轻笑:“我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小乞丐抬起脏兮兮小脸看了她两眼,又害怕的低下去,喏喏道:“你长...长得很好看。”
“那你干嘛要跑?”
“你抓我了我能不跑吗?”
君悦朝年有为抬了个下巴,年有为放开小乞丐。小乞丐得了自由,站在原地慌张不安的搅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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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是谁吗?”头顶传来好听的声音。
小乞丐点点头,“你是姜离王。”
“抬起头来。”
小乞丐听话的抬头看她,白衣少年在夏日的阳光下像寺庙里的仙童一样好看,脸上笑容灿烂,目光明媚。
“你一个月每天都在这蹲着?”少年问。
小乞丐点头,“嗯,能有五百文钱。”
“五百文钱能干什么?”她问。
“能吃饱饭,养活妹妹,还可以给其他人看病。”
君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王宫一个月的开支就是两千两银子,而活在底层的一个小乞丐,一个月五百文,不仅养活自己,还能养活其他人。
穷与富,尊与卑,在这个时代,等级分明。
君悦再问:“像你这样的还有多少人?”
小乞丐道:“二十三个。”
“带我去看看吧!”
小乞丐眼睛发亮,“你要帮我们吗?”
君悦莞尔,“也许吧!”
两人跟着小乞丐,一同往他住的地方而去。
他住的地方并不在城外,出了朱雀北道,往西走了约半个时辰,才到一处破旧的房屋前。
房屋应该是无主,显得破败。一扇木质大门松松垮垮要散不散,积了不少的落叶灰尘。
进门前,小乞丐还东张西望了两下,好像怕被人发现似的。
君悦疑惑:“你在看什么?”
小乞丐边打开木门边道:“这房子是商行的,要是被人发现我们住在这里,会被赶走的。”
君悦明了,商行的房子是要留着买卖的,怎会容乞丐在这住着。
进门后,小乞丐又将门关上。院子里很安静,并没有人。
小乞丐带人进入后院,君悦这才看到,十来个蓬头垢面的孩子,有的正在编着草鞋,有的躺着,有的正在玩闹。
一众小孩子见到进来的小乞丐,很是开心的围过来,“大牛哥大牛哥”的喊,显然对他很是又好和信任。
原来这小乞丐叫大牛啊!
“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一个梳着两小辫子的小女孩问道。她的辫子编的并不整齐,散散乱乱的,还插了两根稻草。
大牛很小大人的挥手赶道:“去去,都一边玩着去,别妨碍了我和大人说话。”
君悦忍不住的莞尔一笑,和大人说话,说得好像他也是大人一样。
其他孩子这才见到站在大牛身后的君悦和年有为两人。两人穿着不俗,且年有为手里还握着把刀,不禁害怕的后退,又忍不住好奇的站在旁边看着,猜测着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还有几个出去找吃的了。”大牛道。
君悦走到孩子们面前,弯腰蹲下,问向其中一个小男孩:“你爹娘呢?”
小男孩睁着大眼睛,道:“不知道,记事起就在这了。”
君悦又问向他旁边的一个小女孩:“你呢?”
“几年前雪灾,都死了。”
君悦喉头一梗,突然觉得她问这个问题等于是在揭他们的伤疤。成为孤儿,成为乞丐,定是无父无母,定是有着惨痛的过去。
她抬手,拉过小女孩的手。她的手很小,只有她半个巴掌的大,但因为长期编草鞋,手掌粗厚布满茧子,新伤旧伤不断。
再低头看向他们的脚上,一个个穿的也都是草鞋,是出自他们自己手的草鞋。冬天也是穿这样的鞋子吗?
君悦站起身,深呼吸了口气,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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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帮我们吗?”身后大牛急急问道。他以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他们的。
君悦转过身来,俯视着面前装似成熟却还是稚嫩的小男孩,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
“因为我有权有势,我很有钱?”不等大牛说出,君悦已经替他将话说来。“所以你认为我帮你是应该的?”
大牛仰着脖子正视她,“因为你是我们的王,我们都是你的子民。你救你的子民,不是应该的吗?”
君悦走过去,负手沉声道:“天底下没有谁是应该帮谁的,能够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你也许觉得我冷漠,我残忍,但道理就是这样。
今天我帮了你,你是不是就想着以后都不用干活了,就等着我的帮助就好?反正我是你的王,帮你理所当然。”
大牛怔怔的,不知所言。因为这样的念头,真的有过。
君悦继续道:“整个姜离所有的孩子要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我帮得过来吗?天下的孩子要都是你这样的想法,那等我们死后,谁来帮你们打仗,谁来保家卫国?”
不远处的孩子们认真听着,这种话,他们第一次听到。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
“我们每个人,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身。有的孩子出身富贵,一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匙,有的孩子就像你们一样,无家无根。可就算再穷再苦,你们也不能没了志气。难道你们每天想的就是等着我的帮助,然后像个废人一样活下去?”
君悦说完,看着眼前的孩子们。一个个的,一看就是饱受饥饿的痛苦。
也许她说错了,对于他们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志气什么的,那都是狗屁。
“对不起,我错了。”大牛垂下头,下巴搁在了锁骨上,很是惭愧。
君悦叹了口气,错的不是他们,是这世道。
她弯下腰,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养活了这么多人。”
大牛得到夸赞,高兴的抬起头来,望进少年的眼中,开心道:“真的吗?”
“嗯。你通过自己的劳动,赚的钱养活他们,真的很了不起。但是记住,人要活着,要有骨气的活着。你有双手,有力气,靠自己的劳动赚钱,绝对不能去偷去抢。”
闻言,大牛开心的眼睛又迅速暗淡下去。
这院子里的孩子,谁没偷过两把呢?饿昏的时候都跟狗抢吃的。
君悦继续道:“做人要堂堂正正,你们是乞丐没错,但最起码走出去时昂首挺胸,而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说,我说的对吗?”
大牛怔怔想了会,而后坚定道:“嗯,我听你的,以后靠自己的双数赚钱,我可以养活他们。”
君悦笑了笑,直起身,感叹着小孩子真的是天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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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章 少年强
走出乞丐院的时候,年有为不解道:“王爷既然要帮他们,为何又这么跟他们说?”
君悦纳闷,“我有说过要帮他们吗?”
“王爷要是不想帮他们,就不会来了。”年有为很了解主子道,“王爷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君悦笑了笑,夸他:“你还是挺了解我的嘛!”
年有为依旧冷着张脸,两人并肩往主街走去。
君悦道:“光是这一处,就有这么多的乞丐,那赋城其它地方呢?这姜离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孩子?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的不幸是这个世道造成的。这样的孩子越多,代表着这个国家越贫穷。
正如刚才我所说的,如果姜离的孩子都是他们那样,几十年之后,只怕连个上战场的人都没有了。
少年强,则国强。不仅要身体强,还要心志强。这些孩子都不错,他们缺的是一个好的引导,和一个机会。”
年有为点头,同意他的话。就像他一样,如果当初不是被世子相救,如今只怕也是庸庸无所作为。
少年强,则国强。...这主子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的就说出一句精辟。
进入主街,街市变得热闹了起来。
没有兰若先在一旁唧唧歪歪,这逛街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真是奇怪,他在的时候,她还总嫌他吵呢!
经过一家商铺门前时,君悦猛地一站住脚步。
年有为冷冰的脸又沉了两分,道:“属下去看看。”
“嗯。”君悦点头,允许。
谁在跟踪她?
她站的地方是一处阴影,左边的两层商铺挡住了阳光。商铺并不营业,铺外用竹子架起了高架,高架上有人,正在刷漆装修。
她收回视线,正要往前走去时,迎面正推过来一辆独轮车。独轮车上堆满米袋,走得歪歪斜斜的,前面的人自动避让。君悦往自己的左边靠了些,站在了竹子高架下,让那独轮车经过。
然独轮车在经过他面前时,推车的人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歪,摔了个满屁股。独轮车失去控制,重力不平衡的一倒,车上米袋正好散倒到了她所在的方向。
君悦本能的,深邃的双眸微抖。
摔在地上的人“哎哟”两声,扶着腰坐起来,不悦的骂道:“谁呀,谁打我?”
回答他的,是一声惊叫的“啊”。
惊叫来自君悦的上方,她抬头看去,差点也失态的“啊”叫出来。
原本刚才还好好的竹子高架,此刻不知道是哪根顶梁柱松了,歪歪斜斜的就要散架倒下来。站在上面的两人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就要掉下来。
君悦骂了个娘,南宫素寰你个乌鸦嘴。
她迅速作出反应,拔腿就要跑出重灾区。然而刚正回头看向前方,清晰的瞳孔中赫然清晰的出现了三个箭头。
箭头,银色的,带着强劲的力道穿过人群,集中像她射来。与此同时身后的铺门一开,同样的三支银色箭头也穿过大门射出,左右两边亦是,将她逼得前后左右进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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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人群惊叫,迅速四下散开。
这是闹哪样,大街上的箭支飞来飞去,打架也不知道找个地方。
推车的车夫连米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赶紧爬走。
箭头越来越近,所过处带起的劲风吹起了少年黑色的发丝,白色的华服,全身上下就腰间一块湖蓝色的宫绦佩饰。冷眸深邃,威气四散。
头顶高架松散,率先落下的一根竹竿,正好是少年的头顶。
“小心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啊字刚落,便见场中少年举手,稳稳接住了那落下的一根竹子。紧接着就是第二根,第三根......高架上的两人东倒西歪,随着高架的散倒没了支撑,也跟着掉了下来。
人群又后退好几步。
“要倒了。”有人喊道。
高架要倒了,少年若不离开,必定被射成个马蜂窝。可是离开,又能往哪边走?
君悦手中紧握着竹竿,手背上青筋可见,看着越来越近的箭头,精准的计算着时间。
周围人以为她是吓傻了人,一动不动。
“王爷。”
年有为去而复返,赶回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少年站在那里,面对着箭矢,岿然定格。
箭矢在射上目标的前一秒,岿然定格的少年突然挥动手中竹竿,将从商铺内射出来的三支利箭扫打向一边。同时竹竿一端点地,自己则借着竹竿的力道腾空后翻一个跟斗。
便是在她腾空的同时,左右两边而来的箭头正中钉在了竹竿上。而从街市上射过来的箭,则方向不改的一直往商铺大门内而去。
空中的白衣少年,与同时掉下来的两人形成了平行,周围有稀稀落落掉下的竹竿,紧张而又壮观。
少年落地的同时,空中掉下的两人也摔在了地上,嗷嗷叫疼。
叫疼声还没叫上两声,又变成了惊慌的啊声。
君悦果断的弃了手中扎了箭支的竹竿,往前跳了一步接住了正掉下来的另一根。蹲下身体,竹竿贴着地面一扫,扫起了灰尘飞扬,顺带的也扫到了地上一人的后背。
那人被后背的力道扫得在地面滑了好一段距离,滑出危险地带。虽然身上是疼,但是命能保住了。
年有为尽自己最大努力的跑过去,脑子里回响的是快点,再快点。
君悦救下一个,快速起身冲到另一人身边。此时高架已经没了任何主心骨,正倾斜着要倒下来。九十度,八十度......
君悦一手抓起地上人的衣领,很不留情面的将他往外扔去,动作端是粗鲁。那人在半空中划了个圈,落在了不远处的人群中。
高架与地面角度越来越小,六十度,五十度......
“快跑啊!”人群急喊。
君悦手握竹竿助跑,两三步后竹竿一点地,人借助竹竿的弹力空中弹跳,像只豹子一般,动作敏捷,充满力量。白色的身影,与天空中的白云一同画出了条优美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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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竹子高架与地面四十度,三十度......
双脚刚落地时,身后的高架也轰然着地。“哐啷......”扬起了灰尘一片,竹竿散了一地。
妈的,君悦骂了声,来不及被吃下去了口灰尘。“噗......”
就不能好好逛个街吗?
“王爷。”
年有为也正好赶到,扶起主子,急问道:“王爷没事吧!”
君悦瞥了他一眼,“你还能来得再晚点吗?”
那两个被君悦扔出来的人,正被自己的家人搀扶着,庆幸着劫后余生。
“像这样的情况,王爷应该尽快抽身,而不是想着救人。”年有为批评他刚才的行为。
那几支箭,君悦如果不截下,就会射向人群,造成伤亡。若是截下,就会浪费逃命的时间,何况后面还不顾安危的去救人。
他可是姜离的王啊!这姜离谁都可以死,唯独他不能。
君悦整着自己的衣裳,漫不经心道:“我也后悔了呀!可当时没想那么多。”
年有为冷冰着一张脸,这主摆明了就是在敷衍他。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是会这么做。这何尝不是人性向善的一种本能。
“都怪属下,早该想到对方是调虎离山。”
君悦摇头,“不怪你,人家明显就是在这等着我。”
正说着,对面衙差匆匆的赶来,看着散落一地的竹竿问着路人发生了什么事。又吩咐人赶紧将地方收拾了,别挡着街道。
年有为过去,不知和那边的衙差说了什么,回来时手上多了两支箭支。
君悦接过一看,眉头紧蹙。
“这是军用箭。”年有为道。
姜离的军用箭,是由兵器司所造,之前一直都是黎磊控制着的。她才刚接手,就搞了这么一出,还真是不服气啊!
“把这箭送去府台,让梅书亭查查凶手是谁。”她将箭支递给年有为。
年有为接过,为难道:“这恐怕是查不到的。”
对方隐在人群中,人群那么多,谁知道是谁?
君悦背手往前走去,“我的目的不在凶手。”
查凶手,还是交给房氐更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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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章 焦氏之死
君悦人刚回到王宫,去了思源殿,一杯茶还没喝完,兰若先就匆匆跑来了。
“君悦,你没事吧!”
他冲到她面前,拉着她转圈检查,看得出来他很着急很担忧,脸上还有跑来的汗珠。“伤哪了?”
“疼不疼啊?”
“哪个挨千刀的要杀你,我灭了他。”
“你干嘛偷偷跑出去,多危险啊!以后没我陪同,你不准再单独出去。”
“呀,不对呀,你出去了那小乞丐怎么不去禀报?”
君悦对于他一溜串的问题是一个也不想回答。“我好得很,你放心吧!”
“什么好得很?”兰若先瞠着杏眼,“你可是差点死了。”
君悦无所谓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差点死了。”
“死君悦。”兰若先吼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他说的没错,你正经点。”
门口声音传来。
君悦和兰若先同时看去,南宫素寰也来了,也是担忧正色。“我早上就说了,你不能老是出宫,你看现在的凶手多猖狂,青天白日的就刺杀。”
“就是啊!多危险呀!”兰若先附和。转头看她,“下次你带上我,我也想去体验一下,一定很刺激。”
君悦差点没一口茶喷过去,所以一个人就是危险,两个人就是刺激了?
他要是去了,她还要多救一个人,累赘。
君悦刚想说话,房氐却匆匆进来。
他一进来,准有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房氐道:“少主,王家出事了。”
君悦蹙眉,“他们最近不是都挺老实的吗,能出什么事?”
“据说是王德柏想把家产都留给王昭礼,焦氏气不过,背着他将所有资产和店铺生意都转到了自己名下,这事被王德柏知晓了。后来两人争吵了一番,焦氏便死了。”
“哈?”殿内众人一怔,“死了?”
“是。街上都传开了,就是刚才的事。”
刚才?难道说刚才有人要杀她的时候,另一边的焦氏正在死亡?
君悦收起了惊讶,看了房氐一眼,对兰若先和南宫素寰道:“你们俩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和他谈。”
南宫素寰很识大体的告辞退下。
兰若先却不乐意,道:“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的,怕我会妨碍你啊!”
“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君悦赶人道,“快出去。”
兰若先哼了声,扭了扭鼻子,不情不愿的出去。“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愿意听呢!”
君悦对于他这种小孩子的行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当了官,举止行为还是这么幼稚。
等殿内只剩下君悦和房氐两人,她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房氐道:“据府里的人传的消息。王家修龙江的银子被人截了,王德柏隐瞒下此事,一面追查是谁下的手,一面想先用自己的银子补了窟窿。
然而府内的钱库被盗,所以王德柏只能从最近的商铺调取银子。却不想王德柏调不出银子,因为商铺已经转到了焦氏的名下,商铺的人只认印鉴不认人。
王德柏一查之下,才知道王家多数资产和店铺,都已经落在了焦氏的手中。王德柏质问焦氏,两人争吵得很激烈,应该是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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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听到动静冲进房内的时候,焦氏就躺在了地上,房间内一片混乱。应该是两人在扭打的过程中,焦氏被王德柏一推,后脑勺撞在了桌角处,人就死了。”
所以,这个死亡是真的意外。不是王阳仁的那种“意外”。
“银子是谁劫走的?”
“公孙展。”
意料之中。君悦回座,指腹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过会,她逻辑清晰的吩咐道:“眼下有三件事你马上去办。第一,让秦风跟王家的人通个气,让公孙展以为他是王家的人;第二,查一下焦氏转移了王家多少资产,都把它们转移到了哪里;第三,查一下今天中午刺杀我的,是什么人。”
“是。”房氐领命。
又道:“另外忻城那边传来消息,公孙倩已经往赋城方向来了。”
君悦敲击的指腹一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回来了。
---
下午,君悦处理完公务,回到了含香殿。
刚进了含香殿,香雪也是神色异样的走过来,说中午她出宫时,房绮文来过。
“她把奴婢支了出去,院子里的人说她进了您的卧房。她是王妃,下人们也不敢拦。”
君悦边听着边往殿内走去,她的卧房连着书房。她沿着窗下的梳妆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视线扫过殿内的一众物体。
梳妆台上的东西,没动过。
床榻,没动过。
衣柜,没有。
进入书房,书房内的东西原封原位。她负手走过去,指腹触摸着桌上的摆件。
书籍没有移动过。
字画没有动。
桌上有推叠的奏折,累得很整齐。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红皮的,下面是一本绿皮的。这个动过,因为她离开时,绿皮的在上面。
她打开桌上的盒子,里面是两支五星赤羽箭,两支箭摆放的间距比原来的大了。这个动过。
其他的,看不出什么。
“王爷,可是少了什么?”香雪问。
君悦坐在书案后,摇头道:“什么都没少。”
估计她是替吕济生来这里,查查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香雪跪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又道:“还有,王妃走后,郡主便找院子里的人去问话了。有些话,奴婢不知该将不该讲?”
君悦呷了口茶,蹙眉道:“你我之间,还有何可隐瞒的。说吧!”
“那奴婢便斗胆了。”香雪两手交叉平放膝上,规规矩矩道,“奴婢是觉得,郡主对您的事情太过于热衷了。一天一小问,三天一大问,这完全就是......监视。”
君悦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定定的看着她的头顶,不语。
香雪继续道:“奴婢知道这话大不敬。可您是王爷,您的事情,您的行踪,您的喜好,都不该被随便打听。也许郡主这么做是出于担心您,可您才是这王宫的主人,是她的行为的确已经逾越了。”
她说完,垂着脑袋,静静的跪着。
君悦继续摩挲着茶杯,也是不语。
殿内一时的安静,无声。
香雪的话,简单的意思就是:她是王,她应该确保王的地位和权威,任何人都得对她匍匐。
君悦放开茶杯,沉声道:“香雪,我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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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知道您相信郡主,奴婢也不是说郡主是坏人,奴......”
“我明白你的意思。”君悦打断道,“她是这王宫里,我唯一的亲人了。地位权利,那是做给外人看的,亲人之间,不讲王权。亲人就只是亲人而已,你明白吗?”
香雪抬起头来,看了主子一会,才点头道:“奴婢明白,是奴婢见识肤浅了。”
“你也没有错。从你的角度讲,这也是出于职责。”
香雪微微低腰,“谢王爷信任。”
“下去吧!把晚饭端进来。”
“是。”香雪领命退了出去。
君悦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皇权中,权力至上。皇帝和儿子之间,首先是君臣,而后才是父子,皇权不可侵犯。她和南宫素寰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在外人眼里根本谈不上亲人。一个外人时刻监视着主子的一举一动,这是大不敬。
可君悦还是愿意相信南宫素寰,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感情。两人之间也没有利益冲突,更不抢同一个男朋友,她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对她不利。
她更相信,她是出于关心她,害怕她身份的暴露。
---
是夜,公孙府。
一个黑影动作敏捷的躲开巡逻的护院,来到府内的西侧墙角下,左右看了看,四下里无人。
他从墙顶开始数,往下数到第五排时,从左到右一块砖头一块砖头的摸索过去。
摸到中间一块时,砖块明显是松动的。他轻轻的抽出砖块,将一张纸张放了上去,而后又塞上了砖块,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黑影再看了看左右,见没什么异样,这才原路返了回去。
公孙展的书房中。
关月将抄下来的信息摊开给了主子看。
“那边已经有人在盯着了,只要我们跟着来取信的人,就能知道他在给谁送的消息。”
“不用,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公孙展道。
“谁啊?”
“王家的银子被劫,只有我和王德柏知道。这信关于银子,除了给王德柏,还能给谁。”
关月哦了声,明白过来。
纸上字不多,写着:银子乃公孙展所劫。
“不枉我专门为他设了个局。”
关月蹙眉,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主子的意思。“公子劫王家的那笔银子,是为了试探关月?”
“不然你以为区区万两银子,也舍得我花精力去劫。”他将纸张放置于火上,一点即着。“不过倒是意外,王家的那位母夜叉倒也是个厉害的人物,竟然能在王德柏的眼皮子底下将资产转移。”
可惜死了。
他吩咐:“你去查一下,他都转移了哪些资产?”
王家的资产,要是变成他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
九十一章 挑了一只手
梅书亭收到年有为送去的箭支时,已经明白君悦的意思了。
他拿着箭支去敲了黎府的门,在黎府的书房中见到了黎磊。
两人面对而坐,中间隔着茶桌,茶气氤氲。
梅书亭开门见山道:“下官今日登门,实是有事想问将军。”
说着,将带来的箭支呈与黎磊,道:“昨日王爷在街上遇刺,险些殒命,对方用的就是这种箭。将军对这箭应该不陌生,这是军用箭,也就是兵器司所用的箭。”
黎磊只是瞥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然后呢?”
“王爷刚接管兵器司,就遭到刺杀,用的还是兵器司的箭支,这不得不令人怀疑。王爷的人不可能刺杀自己的主子,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些人不服兵器司易主,而作的报复。”
黎磊嘲讽一笑,“本将就算要报复,会傻到用兵器司的武器吗?”
梅书亭面上平静道:“可别人会这么想啊!”
黎磊深沉的神色一凛。
梅书亭继续道:“况且老将军手下众多,您又如何保证不是你的人背着您而做的?”
说完站起身,拱手礼道:“王爷将此事交给下官来查,下官也只是例行公事。待老将军查清楚后,无论结果是什么,还请明日派人去府台告知下官。告辞了。”
他后退三步,而后转身出去,正好与进来的黎镜云打了个照面。
二人相互施礼,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黎镜云走进去,到父亲面前,问道:“他来做什么?”
黎磊瞪了他一眼,很是不满。人家前脚刚进门,儿子后脚就跟来了,怕什么?怕他吃了人家吗?
“为这个。”他拿起桌上的箭支,递给儿子。
黎镜云接过,眼尾一挑。“我们的箭支。”
“昨天姓君的又遭了刺杀,没死成,对方用的就是这种箭。梅书亭跑来质问为父来了。”
黎镜云道:“我就说吧!他是我们的人,出了事肯定是来跟我们通气的。”
这点,黎磊倒是还算满意。“你去查查,咱们的人最近是否老实?最好不要是他们做的,否则老子打他几十军棍。”
黎镜云拿箭的手一抖。“不至于吧!”
“哼,刺杀也就算了,还傻到用自家的兵器,蠢到该打死。”
黎镜云抽了抽嘴角,应声退下。
---
王家。
一片素缟。
丧幡挂立,宾客云集,黄纸灼烧,孤香冉冉。
悠远沉哀的诵经声穿透层层空气,飘到了朱雀大道以北的王宫琅玕居上。
君悦站在三楼上,眺望着远方。从这看去,模糊能看到赋城的大致布局,王府门口的长街上,排满了一辆辆的马车。
夏日和风徐徐吹来,带着空气中隐藏的燥热。
房氐上了三楼,站在主子身后道:“秦风已经按照少主的意思,将公孙展的注意力引到了王家去。另外这是焦氏转移出去的资产。”
说着,将手上的资料递到主子的手里。
君悦接过,大致看了一下。
耳听房氐道:“我们计算了一下,现在还在王德柏手里的,各地不动产不足十万两,而能流动的资金最多也就是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对于王家这样的大世族来说,三四个月就挥霍完了。
王家除却被盗的钱库,全国各地的商铺、田庄、房契等等,已经被焦氏转移了个七七八八。这个已经没了当年风华的女人,不愧是在青楼呆过的,心机谋略远超寻常女子。她恐怕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谋划这种事了吧!
王德柏整日沦陷温柔乡,焦氏就这么放任着,却原来也是为她的谋划打了掩护而已。
“王家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房氐道。
君悦放下资料,道:“让我们的人,把焦氏转移出去的资产买过来,速度一定要快,一定要抢在公孙展和王德柏的前面拿到。”
“公孙展?”房氐蹙眉,“他也会插手吗?”
“公孙展早就在几年前转移了公孙家的资产,他现在手上有钱。焦氏转移过去的资产,大多都放在娘家人的名下。焦氏死了,王德柏一定会想尽办法要回来。我和公孙展一定会争分夺秒,在王德柏要回来之前,将那些资产买下。”
“可是这样,公孙展会不会恨上你?”
君悦冷笑一声,“公平竞争,谁出手快就是谁赢。恨应该谈不上,公孙展这点气量还是有的,顶多就是牙痒痒一下。”
“属下明白了。”
君悦再问:“刺客有眉目了吗?”
房氐恭敬道:“应该是黎镜云所为,黎磊不知情。”
“呵!”君悦一个嘲讽。他黎镜云为了梅书亭,可真是豁出去了。
不过他也够蠢,去杀别人还用自家出产的武器,就怕别人查不到是他似的。
“他既然敢刺杀我,那我不礼尚往来,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房氐眼尾一挑,这主发飙了。
“别把人打死,挑了他一只手就行。”
房氐鼻子抽了抽,又来。
“另外还有件事,现在还不能肯定。丹僼那边传来消息,吴帝好像正在征兵调粮,并派权懿去视察龙江的整修情况。但是权懿人并没有在龙江沿岸。”
君悦双臂环胸,指腹习惯性的敲击着自己的外臂。“人不在丹僼,也不在龙江......”
权懿掌军权,吴帝派他去巡视龙江本就不合理。他做的事,定是与军情有关。
吴帝在征兵调粮,视为作战准备。那么战,他要战哪里?
君悦猛地黑眸一凛,齐国。
齐国即将迎来朝堂的新旧交替,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她,要管吗?
“叫人留意吴国北境的情况,还有恒阳的动静。”
---
焦氏的葬礼,持续了七日,走得也算风光。
至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王德柏杀死,还是死于意外,还是像王家对外界说的那样抱病而亡?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也没有人去关心。
王府的书房里,王德柏身着一身素麻丧服,看着面前的账册。越看脸越黑,越看火气越大。
到最后,直接摔了手中的账册,呼哧呼哧冒着热气怒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前站着两管事,一高一矮,也是身着素衣。
高管事道:“我们按照大人的要求去跟焦家讨要,谁知道他们说那些资产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转卖了。买家同是一个人,姓尹,叫尹月。”
“尹月,尹月?”王德柏口中念念,吼道,“从哪冒出来的个尹月,他哪来这么多钱?”
王家的资产,包括商铺田地房产等等,就算不多,加起来也得有百万两吧!谁这么大的本事一夜之间全买了去?
矮管事道:“我们也不清楚,去府衙那里查了户籍档案,的确有这么个人,做的是宝石生意。可是这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家住何处,却是一无所知。”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王德柏气得抄手一杯茶砸了过去,“我要的是你们把这个人给我挖出来,把财产给我要回来。”
两管事脑袋瓜垂挂,心尖一颤一颤的。
这人都不知道存不存在,怎么找啊!
高管事小心翼翼道:“大人,那本就是王家的财产,强要回来就是。”
王德柏瞪了他一眼,“你以为那么容易吗?交易的一应文书都在官府那里备案,你以为现在的官府还是王家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君悦最近动不动就罢官,风声正紧。
焦家,好你个焦氏,连死了都要把钱带坟墓里。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
同一时间,关月匆匆进城后,进了公孙府,问了门房二公子在哪后,直奔过去。
公孙展院子的后花园中,萧婧婻正在同公孙展说着话。夏日艳阳,烹茶喝茶,端是和谐。
关月过去,行了礼后,公孙展便对萧婧婻道:“太阳太大,你先回去吧!”
萧婧婻很识趣的告辞,不打扰丈夫谈事。
“不顺利?”公孙展倒了杯茶,递给他。
关月接过,粗鲁的喝到底,疑惑道:“公子早知道?”
公孙展淡淡一笑,“瞧你匆匆的样子,就知道了。”
“是。”关月手拿着杯子,道:“我们到的时候,那些资产已经被人先买去了。”
公孙展双眉一蹙,“谁?”
“尹月。”
公孙展倒茶的手一抖,显然很惊讶不可置信。“尹月,他?”
关月知道尹月是谁。当初在梨园门口,他跟随自家公子,那人和那个娃娃脸一起去看戏,自我介绍时用的就是尹月的名字。
公孙展放下茶壶,握着壶炳的动作稍稍用力,指节僵直。竟然被他抢先了去,可真是不甘心。
“可属下不明白,王家的那些资产,少说也有百万两,他哪来那么多银子?”
公孙展面无表情道:“你忘了吗?他才刚从我那二叔身上讹了十万两黄金呢!”
关月一拍额头,“哦,对,属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公孙展扑哧一声笑,摇摇头继续悠哉的倒茶品茶。
关月不解,“公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现在笑不出来的,可不是我们。”
关月一想,也对,现在笑不出来的是王家才对。
王家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看他们到底要如何才能不从世族中除名。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
九十二章 捉贼
第二日,黎镜云没有进宫议事。
黎家给的借口是:病了。
君悦关心了一下,“病了就好好休息吧!”还让库房送去了几支百年人参。
到了中午,兰若先跑进宫来,拍手鼓掌叫好道:“他哪里是病了,是被人打了,听说一只手都断了。哈哈哈...”
君悦惊讶道:“黎镜云的武功算是不错的,谁这么厉害能把他一只手给折了?”
兰若先凑过来,上下扫描了她一眼,不阴不阳道:“我怎么觉得这种事像是你会干的事。”
君悦呵呵了两声,“要是我,就不只是折了他一只手,我要他命。”
“也是。”
年有为站在一旁,冷冰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内心里却是十分肯定。
这事十成十就是这主干的。
这主记仇得很,这种背后打闷棍的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宁愿得罪三世族的人,也不要得罪这主。
---
吕济生像往日一样,以送恒阳特产为由,去欣兰殿见房绮文。
房绮文收下东西后,遣退了宫人,才对吕济生道:“他很谨慎,我在他书房中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吕济生疑惑。
房绮文沉思了会,道:“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他桌上放了两支箭。”
“箭?”吕济生抓住了疑点。
“是,看起来他好像很重视,还专门放在了一个盒子里。那箭与平常的箭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箭头上方有一个图案。”
“什么图案?”他急问。
房绮文走进书房,过了一会又出来,手里拿了张纸,递给他。“就是这个图案,红色的,外面是个圆,里面是个五角的图形。”
吕济生打开来一看,很普通的一个图形,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如果是印在箭支上,意义可就不一样了。难道这个图案,代表了什么?
箭支放在书桌上,说明君悦经常打开来看。他是在研究这箭吗?那这箭又是谁的?
这个发现,吕济生不敢隐瞒。回到府邸后,写了密信,并附上这图案,一并送往了恒阳。
房氐将吕济生的行动报告给了主子,并问是否要拦下?
君悦摇头,不拦。让齐帝知道了也好,提前做好防范,留意这个图案。
---
齐帝收到密信的时候,苍老的眉头紧蹙,这图案什么意思?
但既然是吕济生寄来的,他也不得不重视,于是派了人暗中调查。
是夜,房定坤通过密道按约定来到了原大皇子府的书房,等待他的,依然是一身黑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书房里没有点灯,两人之间唯一的一点亮光就是房定坤手中的一盏灯笼。灯笼昏黄,一闪一闪映照出两人模糊的身形,以及两双黑亮的眼睛。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频繁的见面,会被发现的。”房定坤不悦道。
神秘人侧身对他,一动不动。“少废话,老皇帝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房定坤将脸扭过一边去。
神秘人冷哼,“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早生了异心。我告诉你,上了我们的船,就休想再下船,否则我把你的底都透了出去。”
“你...”房定坤被威胁,却又无可反抗,闷闷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啊!他一直躲在太清宫里,谁都不见,里面的人一个也没出来。我就是想打听,也无从打听啊!”
“不是还有个肖璠吗?”
房定坤一悚,“你疯了,肖璠对皇室那是绝对的衷心,我去问他不等于暴露了吗?”
昏暗的书房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过会,神秘人继续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国皇帝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皇帝具体死的时间。你最好是尽快弄清楚,否则延误了时机,你就等着五马分尸吧!”
房定坤刚想开口说话,忽而的精明的眼眸一冷。
这人从不喜欢说起他们自己的打算,每每他问起都是敷衍带过,今天怎么转性把计划轻易的道出?
“五月的下一个月是什么月?”他突然问道。
神秘人自然而然回道:“废话,自然是六月。”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过来,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一句接头语。
“你不是他。”房定坤惊吓得后退几步,抬手指着前面的人慌道,“你是谁?”
“你说朕是谁?”
昏暗的角落里,传来沉沉的威严语声。
“朕”字一出,房定坤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软。
紧接着,书房的各个角落,亮起了灯光,将房内各个角落照亮如白昼。披甲戴械的禁卫军手持武器,将房定坤牢牢包围在内。包围圈外,声音的来源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而来。
“陛下。”
“啪嗒”一声,房定坤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双腿发软人直直往地上跪了下去。而刚才与自己对话的黑衣人,已经揭了帽子回到齐帝的身后守护,不是禁军统领肖璠又是谁。
房定坤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了。
完了。
“朕的房爱卿,可真是我齐国的好丞相。”齐帝负手,阴沉沉的俯视地上的人道。
“陛下。”房定坤此刻老泪纵横,跪爬往前两步,额头锤地咚咚声响。“臣该死啊,臣迫不得已啊,臣万死啊!”
“你是该死,但朕绝不会让你轻易地死,你不配。”
房定坤除了磕头,还能说什么。
通敌卖国,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耻。
肖璠指挥着手下道:“把他带走。”
禁卫拿出铁链枷锁,牢牢将犯人禁锢,而后拖了出去。
一场“捉贼”,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有的只是人去楼空后的悲凉。
齐帝环视着这个陌生的书房,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亲手处决了的儿子,突然觉得身体被什么击中似的发麻一软,就要倒下。
肖璠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担忧道:“陛下,您没事吧!”
齐帝摆摆手,尽力让自己站稳不倒。“没事。”
缓了好一会,才吩咐他道:“你带人去房府搜查,控制住所有人。另外连夜审那个神秘人,一定要将他们的目的挖出来。”
“是。”肖璠领命,又道,“陛下,臣先送您回宫吧!”
齐帝挥手,“不用,朕还要在这呆一会。”
“那臣留下人保护您。”
齐帝点头,落座在侍卫挪过来的椅子上。肖璠出去,安排人手保护去了。
明亮的灯火下,老人孤独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夜风吹来,带着萧瑟的凄凉。
他的大儿子,在那场逼宫中死去,那么房定坤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的大儿子,是不是也只是他们庞大的计划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
夏日闷热的夜,被一道道亮光撕破,沉静之下又震天响地。
抓人,哭喊,下狱......
赋城,又迎来了新一场的血雨。
七月中,晨,齐国的朝堂上,百官们见到了已经病了许久的齐帝。
人依旧精神矍铄,好像这段时间休养得极好。
百官之前,站的依旧是旗鼓相当的两位王爷,之后本该是丞相的位置上,现在却是空的。
连城微微侧头,看了另一侧的连琋一眼。后者面上淡淡的,仿佛对这朝堂上异样的气氛毫不在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久违的的开场,众臣都有些不习惯了。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而后便是有大臣问起了房定坤,为何不在这殿上?
齐帝威严的声音传来:“想要见他,就去天牢那里见吧!”
犹如一块巨石落水,击起了千层浪。众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有大臣问道:“陛下,不知房大人犯了何罪?”
“通敌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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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 怎么查
房定坤不是没有被指过通敌卖国,但后来被证明是清白的,照样得齐帝信任。如今齐帝自个说出他通敌卖国,可真是令人惊讶。
有大臣问道:“陛下,不知房大人通的是哪国?”
“吴国。”
齐帝沉声道:“月前,有人举报房定坤行迹可疑,朕便派人查了他。查到他经常通过一条密道,到原大皇子府与一个神秘人见面。日前朕让人控制住了神秘人,让人假扮与他接头,房定坤果然中计。个中详情,朕就不想多说了。”
“信安王。”他叫道。
连城微微颔首,“儿臣在。”
“朕命你,主查房定坤通敌一案,所做之事,所涉之人,一律逮捕问罪。”
“儿臣遵旨。”
齐帝看向另一个儿子,连琋也正好抬头看他,父子四目相对。
当初主查连昊逼供一案的就是连琋,连昊曾指控过房定坤通敌卖国,那时候连琋没有查出证据。如今房定坤通敌是事实,齐帝怕是怀疑上他了吧!
人为了皇权,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连琋为了坐上皇位,跟敌国合作也未尝不可能。
---
散朝后,连琋被岑皇后叫到了福临宫。
自从上次他私自跑去姜离后,岑皇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但如今大敌当前,哪还管得了那些鸡毛恩怨。
连琋刚进入殿内,岑皇后便迫不及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房定坤怎么成通敌卖国的了?”
连琋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他又不是房定坤。
岑皇后对于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很是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正经点。会不会是陛下看你们两个都没有动静,所以设局试探?”
“我刚才来的时候问过昨晚去大皇子府的禁卫,昨夜父皇亲自去抓的人,绝没有错。且就算试探,也不可能拿当朝丞相通敌卖国这种事来开玩笑。”
闻言,岑皇后有些许的慌乱。“这可怎么办,当初连昊一案可是你主查,你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要看四哥怎么查了。”
“连城?”
连琋将齐帝的意思说出来。“父皇让四哥负责这个案子。”
岑皇后愤恨,“怎么落他手上了。这下可完了,他肯定往死里咬你。”
连城如果说小五与房定坤勾结,陛下岂不是判了小五的罪。那这皇位,就是他连城的了。
岑阁老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档口上,会横生出这样的枝节。
连琋受牵连,在所难免。这牵连或多或少,都直接影响到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直接影响到他能否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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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恐怕计划得提前了。”
岑府的书房中,岑阁老如是对面前的官员道。
坐在其对面的官员问道:“那阁老有何打算?”
“皇上恐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如今这太子的人选却还是晦暗不明,只能说明他心里早已有了决定,只是看着我们一帮人跳梁而已。”
对面官员一听,也就明白过来。“阁老的意思是,他已经拟好了诏书?可这诏书又在哪?”
“皇家的人藏东西,还真是不好找。”
“那皇上一驾崩,突然冒出个人拿着诏书到朝堂上去宣读,继位的不是永宁王,这可怎么办?”
岑阁老沉声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不都是为这样的状况而准备吗?”
对面官员蹙眉,“可这样,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呵!等连城死了,他就是皇室唯一正统继承人,就算是名不正言不顺,为了江山稳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日后的历史,还不是想怎么写怎么写。就算有罪,也是我们几个老的有罪,新帝什么错也没有。”
对面的官员点头,内心坚定。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愿意做那个牺牲。
“城内布防好人手,严查进出人员。”
“宫里都擦亮了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尤其是太清宫。”
“西奉和北行军那里,一定要加强演练。”
......
---
恒阳的消息,君悦是在两天之后知道的。
连城利用房定坤将他从大牢中提出来,利用完后又借着皇帝的手除掉这个毒瘤,还真是厉害。
夜晚凉风阵阵,虫鸣齐叫。
房绮文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少年拿着壶酒,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双腿交叠一前一后的晃着,看着漫天繁星。廊下风灯照射,少年的脸若隐若现。
“王爷找我来,可是有事?”
她走到她面前,站定,问。
君悦拿着酒壶的手指了指另一边的座位,“坐。”
房绮文依言,走过去坐下,心里忐忑。他是为前几天她擅闯他卧室一事,唤她来质问的吗?
却见少年灌了口酒,问的第一句却是:“嫂子,你再次嫁来姜离,令尊难道不反对吗?”
房绮文一怔,继而也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反对啊!可是陛下下旨,他又能怎样。”
“令尊贵为丞相,若是不想你嫁过来,还是有办法的吧!”
房绮文圆润的额头一蹙,“王爷似乎,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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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又灌了口酒,道:“你刚回去的时候,令尊将你送到寒山寺,当时恰逢大皇子连昊逼宫篡位。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你才被接回来的,是吗?”
“是。”房绮文略微惊讶。恒阳与姜离相距甚远,这样的细节他都能知道。
“这一次,令尊同意你以再嫁妇回来,又正值二王争储。”君悦道,“看来令尊对你,很是爱护。”
储位之争,阵营选择,这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话题。
房绮文道:“父亲贵为丞相,一心为国。”
为个屁国,说到底还不是为自己。
君悦瞥了她一眼,道:“今天收到了恒阳来的消息,是关于你父亲的,要不要听?”
肯定要听的,房绮文点头。“还请王爷告知。”
“丞相房定坤通敌卖国,全族下狱,此案已交由信安王审查。”君悦望向空中明月,嗓音清丽道。
房绮文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而后是语出“不可能”。
“令尊与敌国细作私下会面,被皇上抓了个正着。”君悦直起上身,手搭在圈椅把手上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画圈。对她正色道,“你听清楚了,是皇上亲自当场抓住的,绝无诬陷的可能。”
“不可能。”房绮文激动的站了起来,面色惊慌语无伦次。“不可能,父亲为人正直...他贵为丞相,不可能通敌...他是个好人,他没有理由...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君悦起身,与她面对站着。道:“我没有立场评论这件事。但我绝不是在骗你,民间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赋城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房绮文还是处于震惊慌乱之中,也不知道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君悦看她那神态,也不想再说什么,招来香雪:“将王妃送回去吧!”
“是。”香雪扶着人,便往院外走去。
房绮文讷讷的,如行尸,怎么出去的怎么回到欣兰殿的都不知道。贴身宫女灵儿问了一晚上,只得到主子一直重复的一句“不可能”。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
九十四章 将功补过
第二日,君悦刚刚散会,胡思筠就跑来禀报,说是房绮文拎着包袱,想回恒阳。
君悦令其将人带回欣兰殿,派人看守,不允其出宫一步。
和亲公主,虽是光荣,但是也因为这称号,行动受到限制。没有齐帝的允许,她是不能擅自离开姜离的。就像当初君鴌死时,如果没有齐帝允许,她就得一辈子呆在这做寡妇。
房绮文看着守在门口的带刀仪卫,人在惊慌过后,也就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大家族的女人,抗压能力非一般女子可比。
政治斗争她虽未参与过,但是也见过。如果君悦说的是真的,那么父亲一是被诬陷,二是他真的......
连昊一案,父亲就被指过通敌卖国,但是后来又被证明是清白的。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父亲能允许她再嫁到姜离来,或许真的有保护的意思。
如果这就是最坏的情况,那么房家灭九族在所难免。
通敌卖国啊!
这九族虽然包括君家,但是因为君家情况特殊,不是说诛就能诛的。如此看来,君家于她的确是最好的保护伞。
可房家是她的根,她也是一份子,她要如何才能保护他们?
灵儿端着早饭进去时,正好看到主子站在窗下发呆,于是叫道:“王妃,过来用膳吧!”
王妃什么也不跟她说,昨晚像傻了一样,今早又要闹着回恒阳,她都被搞糊涂了。
“我吃不下,你端出去吧!”房绮文依旧站着不动。
灵儿猜测,“王妃是不是想家了?”
闹着回娘家,应该是想家了吧!
“可惜咱们不能随便回去。”灵儿灵光一闪,提议道,“不如请吕大人进宫吧!他和王妃是同乡,也经常给您送东西来。也许见见老乡,也能解了相思之苦。”
房绮文有些烦躁的道:“不用...”
等等,吕济生?
吕济生让她接近君悦,查君悦......吕济生为什么要查君悦?
是君悦人有问题?
“等等。”她道,“也好,一会你去请吕大人进宫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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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济生也是听说了今早宫门口的情况,于是进入欣兰殿的第一句话就是:“王妃这是想做什么?”
房绮文不能告诉他父亲的事,官场的人,都是精。
父亲的消息还没传到姜离,这些人也许还会和她站一块。要是知道了,态度未必是这样。
“没什么,就是想家了,所以想回去看看。却忘了没有皇上旨意,我是不能随便回去的。”
吕济生看着门口的守卫,觉得自己要是相信她这话,就是傻。
难不成是她的举动被君悦发现了,君悦要杀人灭口,所以她要逃?
“是不是他怀疑你了?”
“没有。”房绮文摇头,“他对那事,只字未提。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何要查他?”
吕济生犹豫,并不打算相告。“这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房绮文也敛了平和的脸,沉声道:“我不会糊里糊涂的就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至少在他发现我的时候,我能及时做出应对措施。”
吕济生蹙眉,声音抖冷。“你这是不想与我合作?你可别忘了,皇上派你来的目的。”
房绮文嘲讽,“皇上派我来是监视他,可没说要我去送死。要是他逮着了我杀我灭口,这可不是皇上想看到的结果。吕大人,你在姜离资历深这我知道,可你也要掂量掂量,我的分量。听说年初的时候因为君悦中毒,王宫清理了一遍,应该清去你的人了吧!”
否则不会找她来帮忙。
她自信道:“后庭如今被南宫素寰把持,你想再安插人不是不可以,但是时间不允许你等了。君悦虽然不理后院之事,但是含香殿被守得滴水不漏。所以只有我能接近他,也最有理由最合适。”
吕济生定定的看着女人,从没觉得她这么讨厌。
因为她说的句句戳他心尖。
“好,我告诉你。”
吕济生于是将自己手下被杀,以及他确定是君悦所为的发现道了出来。末了道:“所以我怀疑,君悦的身上隐藏着一个很大的阴谋。”
“他是姜离王,身上隐藏着什么不是很正常的吗?”房绮文不解。
“那万一这阴谋涉及齐国安危呢?”
房绮文噎了口,无话可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姜离可是造过反呢!
难道君悦,要造反吗?
不,应该不可能。君悦现在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三大世族身上,不可能筹谋造反的事。
“我要看你调查的所有资料。”
“不行。”吕济生拒绝。“万一你被君悦发现了呢?”
“我会小心的。我只有看过调查资料,才能从中发现问题,从而有针对性的去查证。”见他犹豫,她再道,“我人在王宫,要比你方便得多。”
吕济生受这一局限,也只能答应。“好,我明日进宫议事再给你带过来。”又疑惑,“你怎么突然之间对这件事这么热衷起来?”
房绮文敷衍道:“都是为皇上办事,我也总不能一直被晾着。”
吕济生虽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再问。
只要是在为皇上办事就好。
房绮文是通过几番纠结,才决定走出的这一步。
如果房家的结局显而易见,那么如果她立了功,是否可以将功补过,救了父亲,救了房家?
君悦,对不起,我是爱你。但是你跟房家之间,我还是选择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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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府中,公孙柳轩看着手中的账册,再一次气得将房间中能砸的东西砸了了个稀巴烂。“公孙展,你个王八蛋,龟孙子,狗娘养......”
边砸边骂,怎么恶毒怎么骂。
柳氏进去的时候,被丈夫的怒气吓得一怔。“又怎么了这是?”
公孙柳轩指着地上的账册,怒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小王八蛋,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有这么多的鬼心眼。”
柳氏捡起其中一本来看,不明白道:“不就是各地的生意账册吗,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生意亏了?”
“何止是亏了,简直分文未挣。”
柳氏眨巴着眼睛一愣一愣的,分文未挣?“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多的店铺田庄,一个都没挣钱的。”
“挣钱?”公孙柳轩鼻孔呼哧热气。“我告诉你,这些都是公孙家下三等的店铺田庄,一年到头根本挣不到几个钱。之所以留着,是作为公孙家的联络点用的。那些上三等挣钱的田庄店铺,早就被公孙展转移了。”
“什么?”柳氏的惊讶,不亚于知道女儿被判死刑,差点背过气去。
公孙柳轩吼道:“他早就背着我们转移族中资产,如今留给我们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什么也没有。妈的。”
他原本还想靠着那些资产拉拢族中的那些长老,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金库被盗,资产也没了,他还剩下什么。
“这个小兔崽子,我找他去。”柳氏气哄哄的出门,往公孙展的院子而去。
公孙柳轩也不阻拦,那个王八蛋的确欠教训。
门口站着的管家见柳氏火急火燎的冲出去后,人便进到书房内。
“老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金库没了,商铺没了,田庄没了,还被撤了职,没钱也没权。
公孙柳轩道:“如今他公孙展握着族中财产,又是副司,那些个族老肯定是站在他一边的。哼,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老子有权有势的时候恨不得贴上老子的屁股,一见老子失势就恨不得来踩上两脚,狗娘养的东西。”
管家听得心尖一颤一颤的,等他骂完,才道:“二公子如今还有萧家这个旁助,的确是如日中天。”
突然灵光一闪,他提议道:“老爷,二公子有助力,您也可以有啊!”
公孙柳轩不解的看他,“什么意思?”
“大公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公孙柳轩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如果能为公孙博娶了一门有势力的媳妇,他便可以借助亲家,再加上柳氏背后的力量,重新与公孙展抗衡。
呸,一个刚冒出头的小竹笋,能扛得过他这棵老竹吗?
柳氏跑到公孙展的院子大吵大闹,却被人拦在了院外,引来了府里不少下人的围观。
柳氏也是出身名门,自小娇生惯养,脾气骄横。即便是四十多的人了,也改不了嚣张性子。
公孙展灯下看书,对外面的吵闹充耳不闻。
萧婧婻担忧道:“二婶一直这么闹着也不是个办法,会对相公的名声不利的。”
“不用管她。”公孙展道,“她喊累了自然就回去了。”
“是嘛!”
是的,柳氏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累了,消停了,自个灰溜溜的回去了。
公孙柳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选好了要与儿子成婚的亲家。
翌日一早,公孙柳轩进宫,请求见君悦。
公孙柳轩不再是副司,自然没有上承运殿的资格。
不过这个时间段,君悦正在议事。既然他公孙柳轩这个时候求见,估计是什么要紧事,君悦便同意他站到这大殿上来。
只是听到公孙柳轩所说的事后,君悦差点忍不住脱了鞋子一个鞋印拍过去。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
九十五章 赐婚
“王爷,小儿公孙博才貌双全,性情温和,与南宫郡主两情相悦。草民请王爷赐婚,成全二人的美好姻缘。”
殿上不仅君悦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公孙博与南宫素寰?
公孙柳轩你也好意思说你儿子才貌双全性情温和?
南宫素寰她又不瞎会喜欢上你儿子。
公孙柳轩你这辈子干什么都不能干媒人,要不然天天被人拆房子打闷棍求退货。
君悦脚尖勾着自己的鞋底,忍住脱鞋的冲到。面上平静道:“令郎什么时候与郡主有过交集了,还生出两情相悦来?”
公孙柳轩道:“南宫郡主的美貌天下盛名,我儿仰慕已久。前段时间小儿与郡主在街上相遇,二人一见钟情。郡主当时还送了小儿贴身荷包,作为信物。”
说着,还呈上了荷包。
梨子下去,将荷包接过。转身走回来,又将东西递到了主子手上。
君悦前后看着这荷包,她平日里也没精力去注意这些玩意,自然也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是南宫素寰的东西。
王德柏讽刺道:“南宫郡主才貌双全,身份尊贵,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没有,怎会看上你儿子?”
这话公孙柳轩可不爱听。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嫌弃都行,别人却不能说半个字。
“话可不能这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只可惜,南宫郡主是内宫中人,不便常出宫。要是多点相处的机会,两人也能多了解呢!”
君悦握着香囊的手一紧,面上不悦。
王德柏看戏不怕热闹,道:“那你认为,如果他们还能相处更多的时间,做些什么?”
“这,我哪知道。”公孙柳轩摊手。
哪知道这想象的空间可就大了,私相授受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苟且了呀?
姚千逊提醒道:“此事事关郡主声誉,请两位慎言。”
公孙柳轩和王德柏哼了下鼻孔,一届寒门也敢出言警告他们。
黎磊问道:“既然如此,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要求赐婚?”
“依我看......”王德柏待要嘲讽句什么,话被君悦打断。
君悦冷声道:“一个香囊说明不了什么,本王会查清此事。如果你说得是真的,本王很乐意成人之美。但是...”
声音抖寒,咬牙切齿。“...如果是你无中生有,那就是毁人清誉污蔑王室,本王废了你儿子。”
公孙柳轩被这冷气一吹,冷得两腿抖了两下,额上冒了两滴虚汗。
不过他有底气,于是面色如常道:“草民不敢,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实你妹,南宫素寰连佳旭这等仙人都看不上,会看上一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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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君悦拿着香囊去绫罗阁找南宫素寰。
人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愤愤的骂声。
“他公孙博那头胖矬猪,敢肖想姐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公孙柳轩就是故意的。”
“妈的今天晚上老子一把剪刀剪了他根子,让他以后扭着屁股走路,看他还敢不敢。”
......
君悦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骂声,无语的挠了挠额头。
拜托大哥,你骂人就骂人,能不能别骂得这么有画面感。南宫素寰可是个传统的女人,什么根不根的。
正巧竹桃端了早膳过来,君悦拦下她,用下巴指了指里面问道:“这骂了多久了?”
竹桃回道:“王爷刚去议事就来了,骂了好一阵了。”
一早就来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君悦进去时,南宫素寰倒是还好,正坐在桌边吃碗燕窝,而兰若先正走来走去气得面红耳赤。
兰若先见她到来时,忙跑过来挽住她手臂,道:“君悦,你可来了,赶紧的,把那头猪给我切了,先从他那根切起。”
君悦抽出手,在桌边坐下,竹桃将早膳一一摆上来。因为多了个人,她又去厨房多拿了双碗筷来。
“坐下吧!”她指着一旁的位置。
兰若先见他一副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来气。“坐什么坐,都火烧眉毛了还坐?还吃?”
君悦也不勉强他,自个拿起了筷子就吃。
她都饿了一早上了,可没力气跟他愤愤不平。
南宫素寰抬眼看他,道:“你先坐下吧!边吃边说。”
兰若先哦了声,乖乖坐下。
君悦惊讶,这伙不听她的话,倒听南宫素寰的话了。
等人安静下来后,君悦才问兰若先:“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怎么知道的?”娃娃脸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如今整个赋城都知道了。”
一晚上整个赋城都知道了,看来是有人在散播谣言啊!
“对了。”君悦将腰间的荷包取了出来,递给南宫素寰。“仔细看一下,这是你的东西吗?”
南宫素寰接过来一看,茫然道:“可能是吧!没什么印象了。”
毕竟她荷包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哪里都记得过来。
一旁的伺候的竹桃却咦了声,道:“奴婢好像真的见郡主带过这个荷包,不过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想了一会,她灵光一闪。“哦,奴婢记起来了。郡主之前是戴过这个荷包,就是上元节那晚,但是后来就不见了。”
经竹桃这么一说,南宫素寰也记起来了。“上元节那晚,我走在街上,被个小孩子撞了一下,而后荷包就不见了。我当时也没多在意,谁曾想到竟惹出这么多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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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兰若先猛地一拍桌子,愤愤道,“就知道是他们搞的鬼,卑鄙小人。”
又警告君悦:“你千万别答应,要不然我跟你绝交。”
君悦吃着碗里的粥,道:“现在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对姐姐的名声肯定影响不好,这才更棘手。”
“出个告示,说是公孙家散播谣言不就行了吗?”
君悦瞥了他一眼,“有物证呢!”
“偷的啊!”
“谁管你是送的偷的。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因为这种戏才有可聊啊!解释更是欲盖弥彰。你要是采取强硬措施,更是让他们认为我们是在极力掩盖。”
兰若先急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把姐姐嫁过去?”
南宫素寰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
君悦分析道:“公孙柳轩现在没钱没权,他急于借助外力,来跟他的侄子抗衡。上次拐卖妇女杀人案,公孙柳轩在所有贵族眼中已经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稍有名气的贵族即便想与公孙家联姻也不会选择公孙博,而会选公孙展。次一点的贵族,公孙柳轩也看不上。
而与之比肩的王家和黎家,王家不可能,他们之间隔着仇怨。黎家也是会选公孙展而非公孙博,那剩下的就只能是王室了。君家虽然没钱,但是有权。虽然这权暂时作用还不大,但那也是权。之后,公孙柳轩会给公孙博找几个有钱的妾侍。这样,权钱,就都有了。”
“他妈的。”兰若先再愤愤的拍桌子,吓了两个女人一跳。
“这癞蛤蟆还想纳妾,做梦。”
“将来谁娶了我姐姐又纳妾,我切了他根子。”
君悦太阳穴又突的一跳,悄悄看了南宫素寰一眼,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真是有画面感啊!
“那现在怎么办啊?”
君悦道:“阻止流言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更大的流言。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开去。”
“啪。”兰若先在意一拍桌子,兴奋道:“我知道了,切了他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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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姚千逊之死
君悦想要一件大事去盖过南宫素寰这件事的想法很好,也可行。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大事,会大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大到令她措手不及、痛心疾首,甚至掀起了赋城另一番风起云涌。
三天一休。
休沐这日一早,胡思筠匆匆进来禀报:“姚府出事了。”
如今整个赋城,出了事需要报到她那里的,姓姚的,也只有那个姚府了。
姚府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大多是晨起上工的人,路过时看到门口站着官兵,数量多且气氛压抑,好奇而停下脚步观望,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这么多官兵?”
“不清楚,这可是大官员的府邸。”
“我看这阵势,好像死人了。”
“谁死了?”
“会不会像上次公孙家那样,又有人来围堵啊?”
......
清晨的朝霞照射姚府的铜制大门上,大门上的油漆还是新刷的,泛着鲜亮的光泽。门口的两尊石狮威武的镇守,威风凛凛。青石石阶平整干净,然石块上却留有脚步踏过和洗刷过的磨损的痕迹,带了股悲凉感。
府内,梅书亭已经先到了,正指挥着衙差控制现场。
“王爷。”
听下属的禀报,知道君悦来了,他忙到门口迎接。
“人在哪里?”君悦脚下疾步,面无表情。
梅书亭回道:“在书房。”
两人不再说话,脚下生风赶到了姚府的书房。一路所过很是安静,并无异样。下人们被集聚到院子中,正有衙差在一一做记录。
越靠近书房,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
到了书房,门口有两个衙差站着。
君悦提步进去,书房中还是维持着原状,没动过一丝一毫。正对着门是一个小茶厅,往右进去才是主人的书房。
书房内立了不少的书架,墙上挂着普通的山水画,窗下几盆盆栽,装置很简单素雅。案桌上有笔有墨,还有摊开的公文,想来主人正在处理公务。
而案桌的正中央,主人端坐趴着,就好像只是睡着了而已。
没错,他是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因为他后背正对前胸心脏的位置,留了一个伤口。血迹蔓延了他的下半腰,蜿蜒流到了他坐下的圈椅坐垫内,呈深红色,已经凝固。
君悦悲痛的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她现在很愤怒,想大喊,想杀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臣想王爷可能要亲自勘察现场,所以并未动这里。”梅书亭在一旁道。
“叫仵作进来。”她睁开眼睛,冷声道。
“是。”梅书亭应道。
仵作带了工具进来,行过礼后便开始验尸。先是后背的伤口,然后是将人翻过来检查着前面,然后是他的座位......
屋内有些沉闷,君悦转身到门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梅书亭见他出去,也没有跟着,继续指挥着手下检查书房内的痕迹。
半响,仵作出来,禀报:“初步结果,姚大人是被人从背后一箭穿胸而亡。动作干净利落,姚大人走时,应该没什么痛苦。”
“知道了。”君悦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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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逊死时手里还握着笔,脸上没什么痛苦。怕是还没来得及意识发生什么事,就已经毙命了吧!
仵作微抬头,觑了这主一眼。
这就是那个一张纸片、一片树叶就能杀人的主吗?看着可真是不太像啊!
梅书亭出来道:“现场很干净,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窗台上有进出的脚印,凶手应该是从窗户进去,杀人后又从窗口离开。仵作说死亡时间应该在子时到丑时,这个时候已是深夜,所以没人到这来。直到今天早上管家来叫,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姚千逊是新到赋城的官员,所以府里只有几个下人,连个护院都没有。凶手要进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她以为他路上没事了,到了赋城应该就安全了。她忘了,赋城恰恰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份战书,下得可真是狠啊!直戳中她的心脏。
她转过身,面对着梅书亭道:“此案我全权交由你负责,你可有把握?”
梅书亭一怔,一时间竟不知是否要回答。
姚千逊不是普通人,是户司副司,职位仅次于司正。他又是君悦为寒门士子打开承运殿大门的第一步,意义重大。
且他一死,姜离寒门必定激愤。一旦处理不好,引火烧身。
凶手留下的痕迹并不多,查起来很难。而且就算查到,万一查到三大世族身上去呢?那么这结果他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说了,君悦满意,得罪三大世族;不说,讨好了三大世族,然他在君悦那里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就会崩塌。
君悦,他给他出了个难题。
“快点。”君悦沉沉道,“我没有时间容你慢慢考虑。”
“好,我查。”梅书亭坚定道。
“会认真查吗?”
“会。”
“查到了结果也不会对我隐瞒?”
“是。”
“无论是谁都会查?”
“是。”
“可能会死。”
梅书亭深深的望进她的眼中,微笑道:“你不会让我死。”
君悦嘲讽一笑,“别自以为是。我君悦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说完,人离开了书房,锦白色的身姿依然坚挺,脚步稳健,腰上湖蓝色的宫绦随着大腿的一伸一缩晃动。
无论什么情况,少年永远沉稳镇定,张扬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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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逊之死,很快的就在赋城传开。
相较于才子佳人的邂逅,死人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兴趣和话题。
公孙府中,公孙展刚起,由萧婧婻伺候着穿衣。听到关月的禀报后很惊讶:“死了?”
“是。据说是一剑毙命,君悦命梅书亭主查此案。”
公孙展扯了扯袖子后转过身来,惊讶过后无所谓道:“死了也好,省得日后对付起来麻烦。你去查一下,是谁下的手。”
“是。”关月领命退了出去。
萧婧婻替他缠上了腰带,挂好玉佩。道:“姚千逊初到京城,肯定没有仇家。这下手的,会是什么人?”
公孙展走到桌边,洗手准备用早膳,道:“不是仇家,那就是挡了人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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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现在,肯定很生气吧!
想想他生气,他也挺开心的。公孙展狐狸嘴角一笑。
“相公在笑什么?”萧婧婻不解道。
公孙展摇摇头,“没什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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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府。
黎磊刚刚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枪法。花甲之年,依然虎虎生风,宝刀未老。
“你说这事会是谁做的?”黎镜云脖子上挂了条白布,胸前挂了条胳膊,站在一旁问父亲。
黎磊将银枪扔给一旁的属下,拿过小厮手上的擦巾边擦手边道:“不是公孙家就是王家,还能是谁?”
“会不会是公孙柳轩,他想要回副司之职。”
“不好说啊!”他将擦巾扔给了小厮,走到石桌边倒茶喝茶。看向儿子的手臂,关心道,“手怎么样了,有感觉了吗?”
黎镜云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嗯,已经微微有知觉了。但是......”
大夫说就算好了,最多也就是轻轻的活动,拿筷子夹根菜还可以,握刀拿枪那是不可能了。“妈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宰了他不可。”
“那天晚上你真的没看清那人吗?”黎磊问道。
“没有,灯光太暗,他又蒙着黑巾,但是武功的确很高。我感觉他不是普通的武人,倒像是杀手。”要不是他跑得快,只怕命都没了。
黎磊纳闷,“杀手?”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杀手要杀黎家的人。但他为什么偏要挑儿子呢?
还有,赋城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
查,严查。保不齐又是像上次一样,是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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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
王昭礼再三问王德柏:“人真不是你杀的?”
王德柏差点暴跳如雷了,语气坚定分贝极高道:“真不是我。他跟我无冤无仇的我杀他做什么?再说,杀了他我有什么好处?”
王昭礼盯着他看了三秒,终于暂时相信了他的话。
既然不是王德柏杀的,那就是公孙家或者黎家了。目前为止,他们三家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王德柏急道:“你别管人家是不是的了,想想我们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已经没有足够的银子支撑起这么大的家族了。
王昭礼正色道:“你如果不想王家衰败,以后就得听我的。”
“怎么,难道你不准我近女色吗?”
王昭礼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走人,理都不想在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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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章 设三司
君悦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去了傅府。
傅先生年老,人却已经起来了。如许多的老人一样,给花浇浇水,剪剪叶子,修理修理盆栽。听到君悦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出门相迎,而是请她到了后花园。
朝阳渐渐散去,阳光并没有洒下来。天阴沉沉的,蜻蜓飞得很低,梧桐树根上,有蚂蚁正在往高处的树洞里爬。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老师。”君悦见礼。
傅先生一身儒衫,松松垮垮系了带子,斯文儒雅。“消息一传来,我就知道王爷会来。可要喝茶?”
君悦摇摇头,“不用了。我来是想告诉老师,当初您说的是对的,人不杀我我不杀人这条路,也许行不通。”
傅先生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正回去,继续修剪着面前的一盆矮松。“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不必难过,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
“可这条道,毕竟是我引导他走的,所以责任还是在我。”
傅先生没有接她这话,指着面前的矮松,道:“你看这盆栽啊!我们想要剪成完美的作品,就要把多余的剪掉,把长得太长的也剪掉。今天侥幸不被剪的,下个月也许不合适了还是被剪掉。这盆栽就是不断的修修剪剪,永远不会停下,直至它枯萎。”
君悦明白,“所以不只这个月死人,下个月有可能也会。”
只要朝堂这株盆栽还在,每天就得不停地修修剪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包子只有一个,要么不吃,不吃就不争。想要吃,就得把其他人杀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权力的存在,就会有人追逐。你若不强,就只能沦为别人的垫脚石。”
所以,她还不够强。
傅先生放下剪刀,转身对君悦一礼:“王爷,回去吧!要下大雨了。”
君悦微微颔首,告辞退出傅府。
天比刚才的更加阴沉了,空气中湿气越来越重,狂风渐起。街上行人奔跑的跑,收摊的收,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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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人刚回到王宫,大点雨滴就滴了下来,溅落在坚硬厚实的地板上,击起细小水滴四溅,像夜间绽放的烟火一样。
她没有用早膳,大清早的拿了壶酒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独饮。
兰若先收了伞进殿的时候,榻上少年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啊!”兰若先边说边脱了长靴,拿起长靴将靴口一翻倒,哗啦倒出了碗多的水来。他开骂,“这破雨,就不能等我到了再下吗?”
骂完,又脱了另一只,同样的倒出不少的雨水来。又拧了拧衣袍下摆,同样的拧出不少水。
香雪去了浴室那边,出来时手上拿了布巾。“兰公子快擦擦吧!小心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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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吩咐道:“派人去长龟阁取他以前的衣裳过来。”
兰若先经常在宫里留宿,长龟阁那里留有他的衣裳。
兰若先边胡乱的擦着自己的头发脸颊,便嘻嘻笑道:“君悦你对我可真好,我以后就赖着你了。”顿了会又补充道,“跟着你肯定有肉吃。”
君悦不答,有肉就代表着有人来抢。
约摸一刻钟,香雪派去的人回来了,带来了套衣裳。
兰若先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抓了衣裳就往浴室那边跑。“这湿衣服,穿在身上可真难受。”
等人再出来时,刚才好像被风雨摧残了的向日葵又变成了光鲜亮丽,神气焕彩。
他走到美人榻边,在她腿边坐下,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人各有命,那也是他的命。”
“我没有难过。”君悦道。
她只有愤。
生死,她见的多了,还亲身经历过呢!
兰若先瘪瘪嘴,“不难过你干嘛在这喝闷酒?”
君悦灌了口酒,道:“我不是在喝闷酒,而是喝酒能让我的大脑转动。我正在琢磨着该怎么让自己发泄一下。”
“发泄?”兰若先疑惑的看她,“整人,揍人,还是杀人啊?”
“不知道,还在琢磨。”
兰若先抖了层鸡皮,恶寒:“魔鬼。”
将外面的情况说与她听:“我来的时候正好经过姚府,姚府已经挂了白布丧幡,设了灵堂。姚千逊的父母还在乡下,赶来也需要时日。但是丧事有人主持,不少人主动去帮忙,府里井然有序。”
“嗯。”她知道。
姚千逊虽然初来赋城,没什么朋友。但他是多数寒门子弟看齐的标杆,奋斗的榜样,自然受人尊重。
“君悦,你说这会不会是公孙柳轩做的?”兰若先问道。
君悦拿着酒壶的手,后两根手指点了几下壶身,不答反问:“你怎会怀疑是他?”
兰若先理所当然道:“很简单啊!是姚千逊抢了他的位置,他当然要报仇啊!”
“是嘛!”没有再说。
兰若先小心翼翼看了她两眼,“怎么,不是啊!”
君悦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查了才知道了。”
公孙柳轩是有动机,但要说人是他杀的,她又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
倾盆大雨下了一早上,到中午时才放晴。
被大清洗过的天地,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干净明亮。
君悦用过午饭,睡了一刻钟,醒来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中。
第二天议事,君悦独断的做了个决定。
“为确保赋城的安定以及各位大人的安全,本王决定成立三司。巡察司,警卫司以及安保部。
安保部,协助府台维护各街道的治安,确保城中竟然有序;警卫司,保护各位的安全,进出府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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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察司,确保城府六司,以及各司、各所、各局、各部的安全。以防像姚千逊此类的案件,再次发生。”
决定一下,几乎所有人,是反对的。
这不就是近身监视嘛!还说的冠冕堂皇。
黎磊率先道:“王爷,臣本就是武将出身,人虽老了,但功夫还在,臣不需要你的保护。”
君悦沉声道:“少将军不也自诩武功高强,结果还不是被人废了条胳膊。”
“......”黎磊竟一口被噎住。
王德柏也道:“臣家中有不少的护院,也不需要。”
“臣也不需要,一个陌生人整天跟着我,真是不习惯。”
“万一他是坏人,反把我杀了怎么办?”
......
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站出来,都说自己的不需要。
倒是王昭礼和公孙展默不作声,不反对也不赞同,静静的杵着好像神游太空。
赵之岩也道:“王爷,按照规定,藩王没有自主设立职能部门的权力,此事是否需要先问过皇上?”
君悦指了指吕济生道:“赵大人,你应该问问吕大人可不可以?”
赵之岩看了吕济生一眼,后者还未说话,耳听上首少年继续道:“当年姜离归属齐国之后,当今皇上可是曾金口玉言,姜离自治,于是设六司等各职能部门。除却名称品级不一样外,所涉政务与朝堂六部大同小异。”
“没错。”吕济生道,“没错,是这样。可是刚才听王爷所设的这三司,可都是要用到军队啊!”
藩王,是没有军队、外交自主权的。
君悦继续道:“的确,姜离没有军队、外交自主权,但也不是绝对的没有自主权。”
殿上人竖耳听着,那段久远的记忆,又一点点的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当时皇上也是坐在上首的那个位置上,威武不凡。
他们也是站在殿上的这个位置,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有记录官在一旁记录。姜离成了齐国的属地,君世安成了姜离王。姜离可以行使他们的权利,同时也要严守他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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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章 出路
二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然而上首的那个王座,已经换了个人了。
如今,是换成这个少年了。
少年清丽道:“我查过旧档,皇上曾说过,姜离可以因事制宜,设立所需职能部门,只不过数量有限而已。”
她将坐上早准备好的档案交给梨子,梨子接过又走下去,交给了各位大臣阅览。一个传一个。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属地可以根据情况需要设立相应部门,只不过所设部门不得超过三个。军队也根据情况扩建,但人数不得超过三千。”
殿上各大臣看着,上面的确是有此一记。
各大臣搜刮着自己的记忆,当时皇上好像是这么说过。
可他们不愿意承认啊!
吕济生微眯着眼睛,难道这主最近在谋划的就是这个事?
也不对啊!这倒像是临时起意的,是受了姚千逊一死刺激才做的决定。
吕济生道:“话虽如此,可是咱们的开支本就入不敷出。如果还要增设部门,增加人数,岂不是增加了负担。”
君悦瞥了黎磊一眼,“我看过兵器司的账册,自从它到了我的手上,我倒是能省下不少来,养活个几千人不成问题。”
众人视线看向黎磊。
谁都明白,兵器司在黎磊手中,他肯定中饱私囊。除了制造特定的兵器数量,顺便的给自己的私兵也配备一套呗!
而今兵器司到了君悦手中,他黎磊不能再顺风中饱,可不就是省下了银子。
君悦再道:“设三司,是为确保各位大人和百姓的安全,保证衙门的稳定运转。年前死了个王阳仁,年初又出了个惊悚肢解,现在又是姚大人。现在的杀人犯简直太猖狂,当我姜离是什么地方,屠宰场吗?”
说到这里,殿上有人不得不动容。
严曜问道:“王爷此举,势在必行吗?”
“是。”
“那敢问王爷,您打算投入多少军队?”严曜指着手中的档案道,“上面可是有规定的,人数不得超过三千。”
君悦一挥手,“用不着军队。”
众人一怔,“名为保护,不用军队那用什么?”
耳听少年道:“如今我姜离穷苦,多数百姓因为无地可耕,没有收入来源。所以本王决定,此次所选的军队面向百姓。年龄十五岁到四十五岁,男性,身体强健,人品上佳。
所选人数三千,组成民拥军。由朝廷统一训练过后,安排到各司去。民拥军并非正规军队,战斗力也不可能和正规军想比,所以并不需要归入正规军的名列。
组建民拥军,一来可以保护各位大人的安全。二来可以为那些无地可耕的百姓提供一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养活老小。”
公孙展抬眸,定定的看着上首的少年。不得不说,他佩服他的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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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建民拥军,和整修龙江其实是一个道理,都是为增加百姓收入。
民富则国富。
他确实适合那个位置,因为他跟他们这些世家不一样。世家想到的永远是利益,而他想的,是民。
严曜道:“王爷的想法是好。可是在场的各位大人,似乎并不同意啊!”
君悦冷笑,站起身负手,黑色王袍衬托他威严高贵,傲气逼人。
“事事都要经过你们的同意,那要我这个王爷来做什么,你们来做这个王好了。”
语气铿锵,不容拒绝,王者至上。
殿上再无反驳之声。
---
散会后。
出了宫门,王德柏不满的质问儿子:“刚才在殿上,你为何不出言反对君悦的决定?”
王昭礼淡淡道:“为何要反对,他说的合情合理。”
“合理个屁啊合理,他分明是在监视。”
“监视又怎么了,他又不会因为你逛青楼而撤了你的职。”
“你......”王德柏硬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撒不出。“你到底站那边的啊你?”
王昭礼笑道:“这一次,我站在他那边。”
“你......”王德柏又惊又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抬手颤抖指着他道,“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王昭礼上前一步,低眸看着面前的手指,抬手将其压下去。
笑了笑道:“你如果还想救王家,那就最好听我的。姚千逊之死,摆明了是世族所为,无论是哪一家,君悦都会借此机会牵连的一并给收拾了。他现在正是盛怒,你这个时候去惹他,就是愚蠢。他可不是好惹的主,小心他像对待公孙家一样,把你修好的河堤给毁了。”
“你...”王德柏的吃惊,比刚才更胜。“你说什么,公孙家那河堤,是...是姓君的...所为?你有何证据?”
“证据?”王昭礼讽刺,“这需要证据吗?”
他道:“公孙家的河堤毁了,最可疑的就是王家,大家都认为是王家在报复。可是王家确信没有做过这事,你说还能是谁做的,黎家吗?他们有什么理由?”
他真是不明白,这个男人在赋城呆了这么久,靠这智商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姓君的做的。”王德柏还是不敢置信。
“公孙家修的河堤本就有问题,君悦不过是借它给我们两家敲个钟。”
“什么钟?”王德柏讷讷问道。
王昭礼有气无力,“当然是好好按照要求来整修龙江,否则的话以后出了任何事,管你有钱没钱,自行掏腰包修理。”
经儿子这么一提醒,王德柏总算明白了过来。
明白了之后又愤愤:“黄口小儿,敢耍我们,简直可恶。那现在怎么办?”
王德柏突然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这儿子了。这儿子虽然与他没有共同的爱好,但是这智商的确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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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礼道:“顺着他的意,不要跟他唱反调。”
“哈?”王德柏一蒙,什么时候世家需要顺着君家的意了,君家顺他们的还差不多。
王昭礼无语的摇头,姜离的局势已经在变,有些人却还在坐着云端的美梦。
“那些没了的资产,不要再去想着怎么要回来。也不要再想着怎么扩充自己的商业圈。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副司。”
“这不可能。”王德柏当即反对。
世家没了钱,还叫什么世家。
王昭礼哼了声,道:“自古从政不从商,从商不得入仕,这是铁律。三大世家之所以能在姜离耀武扬威这么多年,是因为手中既握着政权又手掌财权。试问天下哪个帝王,允许这样的情况。
你觉得三大世族固若金汤的金库为什么能悄无声息的被盗,为什么有人抢先你一步将焦氏转移出去的资产购去?那是因为对方要断了我们手中的财。试问当今天下,有谁有哪个能力做到?”
王德柏想了想,不可置信道:“不会是姓君的吧!”
王昭礼摇摇头,“他应该还没有那个能力。”
“那还能是谁?”
“你说除了他,齐国之内还有谁想对付我们?”
王德柏想了想,突然当头一棒。
恒阳的那位,齐帝。
王德柏再一次的惊讶瞪圆了眼。他今天受的惊讶太多了。“皇上?”
王昭礼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定是他无疑。你想想,皇上当初说好了放君悦回来侍疾,等姜离王病好了再回去。后来因为姜离王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皇上也不再提。大家都觉得父死子继,这事顺其自然。可如果皇上硬要将他召回恒阳去,他又能说什么?
之所以留下他,就是想利用他和我们三大世族两虎相争,皇上作壁上观。必要的时候插手推波,从中得利。说到底不仅是君悦要对付我们世族,同时也是皇上在对付我们。所以如果我们和君悦唱反调,就是在和皇上唱反调。”
没错,是这样。王德柏点头。
“所以。”王昭礼继续道,“王家从今往后放弃已经失去的所有钱财,老老实实做官做事。你手中能握权但不能握财,握财就不能握权。你要是太贪心二者都要,就会像公孙柳轩一样,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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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章 趴着写
三司成立,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人员的训练,住的地方,吃的饭,穿的衣裳,用的武器,都需要各司配合,合理安排。
黎府中。
黎磊负手站在校场上,看着场内的士兵操练,呼喝声充斥着整个上空。
黎镜云还是吊着手臂,站在父亲身侧道:“君悦此举,明显就是在培养自己的军队,好与咱们抗衡。”
“一群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就算成气候,三千人能抵得过我们手中的五万戍边军,三万仪卫司?”黎磊不屑道。
“您别忘了,三万仪卫司有一半是他的人。”
“那他也赢不过。咱们黎家掌军权的时候,他君家还不知道在哪卖草鞋呢!”鄙视完,又问道,“昨天让你去问梅书亭,可有了什么消息?”
“没有。”黎镜云道,“梅书亭一个刚步入仕途的人,哪能那么容易查到。”
“那倒也是。”
黎镜云觑了父亲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耳听父亲疑惑道:“公孙家和王家那里也查不到一丝线索,难不成人不是他们杀的?”
黎镜云不解,“这赋城中,除了咱们三家,还会有谁想要杀姚千逊?”
“那可说不好。还记得肢解案吧!所有人都认为是公孙王两家干的,可结果都不是。这赋城啊,看着平凡,其实卧虎藏龙呢!”
---
公孙博和南宫素寰两情相悦的流言像风一般刮过,还没刮起一星点灰尘,又被姚千逊之死一事疯狂的铺盖,很快的就再无人问津。
公孙柳轩想要故技重施再次掀起流言时,又被君悦要成立三司的事淹了过去,胎死腹中。
等想要再三刮起流言时,公孙博却被请进了宫里。
他吓了一跳,人忙跑进宫去,却又被胡思筠拦住。
“公孙老爷,你现在可不是副司了,这王宫你可不能随便进。”
公孙柳轩气急:“你让开,我要见王爷,他找我儿做什么?”
胡思筠哦了声,道:“王爷交代了,他只是找令郎喝喝茶,还保证令郎会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我不信。”
儿子曾对姓君的做了那等事,姓君的能饶了他才怪。
胡思筠挡住门口道:“你不行我也没办法,担心你儿子啊!等着吧!”
“你...”
思源殿中,君悦歪坐在圈椅内,左手拿了个苹果,右手拿着把水果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那明亮锋利的刀身,正好能映出她干净白皙的小脸。
面前十步距离,公孙博哆嗦着两腿弓着腰站着,时不时抬头擦一下额头上冒的汗。人胖就是汗多啊!
另一侧,冷冰着张脸的年有为倚着窗下放置摆件的架子,拿着块白布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手中的宝刀。那刀身,比君悦手中的水果刀还要大还要明亮,都能将公孙博那圆肥的大脸照了个全。
“知道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吗?”削苹果的少年低头问道。
公孙博因为害怕,结结巴巴道:“小...小...草...草民不...不知。”
“不知啊!”少年一个苹果削完,也不吃,欣赏了两下后又放回盘内,拿起另一个继续削。“如今你的话题都上热搜榜了知道吗?”
“哈?”不仅公孙博一怔,擦刀的年有为也一怔。
又自创词了。
君悦继续道:“你爹说你跟我姐姐两情相悦,还私相授受了。一夜之间全城百姓都知道,都在说你俩的事呢!”
她停止了削苹果的动作,抬头看他。“哎,我问你啊,我姐姐不是送了你个荷包吗,什么颜色的?”
公孙博额头上的汗冒得越来越凶,他怎么知道是什么颜色?父亲只说要让他配合娶上南宫素寰,他怎么知道还有个荷包,更别说是荷包的颜色?
“绿色?红色?”君悦漫不经心问,“紫色,还是橘色?锈的喜鹊登枝,还是鸳鸯戏水啊?”
“我...我...草民...草民...”不知道。
君悦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削苹果,没再说话。
殿内一时安静。
年有为擦拭着它的宝刀,翻来覆去擦了好几遍也不嫌烦。
公孙博斗胆的悄悄看向少年,少年真的是在认认真真的削苹果,模样真是好看。他听到自己的喉咙咽了口口水。
“刷”的一下,一股阴风袭来。公孙博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就要跪在地上。
他转头看向风的方向,年有为正左右耍着他的宝刀,那一下下的好像要像上次一样,耍中了他的脑壳。
公孙博再次咽了口口水,这回口有点干。
耳听圈椅内少年道:“我这手可真是笨,削个苹果都不会,看着奇形怪状的。”
公孙博正回头看去,少年正在端详自己削出的作品。
削啊!
削狗削头发削苹果,这主真是爱削。
君悦举着苹果问他:“要吃吗?”
公孙博脑袋紧密的左右摇晃,“不吃。”
“现在不吃也行,等会再吃。”少年将苹果放进盘中,拿起另一个继续削。“刚才说到哪了?”
又自问自答:“哦对,说到荷包的颜色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什么颜色?”
公孙博为难道:“一定要回答吗?”
君悦瞪了他一眼,“废话。不知道就猜一个。”
“那,那就是红色吧!”公孙博闭着眼睛猜到。
君悦笑了两声,声音清丽悦耳。“原来你喜欢红色呀!哎,你亵裤是不是红色的啊?”
公孙博赶紧夹紧两腿,这主有透视眼吗?
“真是啊!”君悦明媚一笑,“要不要脱下来我验证一下。”
边上拿刀的年有为差点一个没拿稳,刀要掉到地上。
这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什么时候对人家亵裤感兴趣了?以后可得注意点,要不然他也对他的亵裤感兴趣。
公孙博好想哭,“王爷,您...您别逗我了。”
“我逗你?”君悦冷笑两声,将苹果放在桌上,一刀砍了下去,苹果一分为二。厉声道,“是你们公孙家在逗我还是我在逗你啊?”
公孙博吓了一跳,看着那个一分为二的苹果,脸色一白。自己的下场,该不会就跟它一样吧!
“问你话呢?”吼声传来,“我在逗你吗?”
“没,没有。”公孙博讷讷的摇头道。
“那就是你在逗我了?”
“是。”公孙博点头,又赶紧摇头,“啊不是。”
君悦站起身,拿着水果刀走过来。“你他妈的跟我姐姐两情相悦,怎么连她送你的信物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公孙博,王室再没有势力,那也是至高无上,容得你随便污蔑流言诋毁吗?就凭你这一罪,足以死。”
公孙博被年有为一吓,腿本就发软。再被君悦这么一吼,哪里还站得住,软趴了跪下,求绕道:“我错了王爷,那些都是我爹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君悦无语的摇头。
她的剧场里,怎么会出现一个这么怂的角色。还没吓上两句,就把自家老爹给卖了。
年有为也是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这样,都不需要他在一旁擦刀恐吓,王爷一个人就能搞定。
“都是你爹干的啊!”君悦转身回到桌案前,抽出白纸拿起毛笔蘸了墨,而后又回到公孙博面前,道:“那就写吧!”
公孙博一愣,“写什么?”
“把你知道的你爹干的好事一五一十的写下来,然后签字画押啊!我得留着做证据,免得以后你爹又想着让你做我...”她略微弯腰,皮笑肉不笑道,“姐夫。”
“这不行啊!”公孙博这回是真哭了,“我爹会打死我的。”
君悦直起身,“你要不写,我也会打死你。”猛地一吼,“写。”
公孙博唬了一跳,再不敢拒绝。颤颤巍巍的从她手中接过纸笔,人就要站起来。
膝盖刚离地,头顶又传来吼声:“趴着写。”
他刚离地的膝盖又被吓得摔了回去,弯腰跪趴着一字一句写了下来。
---
公孙柳轩望眼欲穿,在闯了好几次宫门无果之后,终于见到了他宝贝儿子走出来。
他赶紧冲过去,左右查看着儿子。“怎么样,你还好吗?姓君的没为难你吧!”
“没有。”公孙博心虚低头道。
公孙柳轩不信,“没有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你这手上的红点是什么?”
“没什么。”公孙博赶紧收回手,在衣裳上蹭了两下。“父亲你看错了。”
“我哪里看错了,明明就有。”公孙柳轩还要抓着儿子的手查看。“你流血了吗?”
公孙博却是一个劲的闪躲,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公孙柳轩见儿子这样子,想必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我找姓君的去。”
“父亲别。”公孙博忙拦住。
正这时,年有为走了过来。
公孙柳轩推开儿子,冲上去质问道:“你们到底把我儿子怎么了?”
年有为冷冰着一张脸,对于他的愤怒置若罔闻,递给他一张纸,道:“令郎忘了拿这个,王爷让我送来给你。”
“什么东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嘲讽的一哼,转身离去。
公孙柳轩气极,“你什么态度,敢鄙视我,给我等着。”
警告完,这才打开手上的白纸阅看。
这一看之下脸都绿了,猛地抬起头来使尽吃奶的力气吼道:“公孙博,你给我滚过来。”
没有人滚过来,公孙柳轩四下里一看,那里还有公孙博的身影。
他问一旁的胡思筠:“公孙博呢?”
公孙博指着前面道:“火急火燎的跑了。他干了什么?”
他从没见过公孙博跑得这么快过,好像后面有猎犬在追似的。
公孙柳轩呼哧呼哧着热气追了上去,看得胡思筠那是一个莫名其妙,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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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0一章 我不信佛
公孙柳轩不再惦记着南宫素寰这个儿媳妇,三司的事也在顺利进行。但是杀姚千逊的凶手,还是迟迟没抓到。
房氐道:“我们动用了蜂巢的力量,也没找到这个人。”
“三世家那里可有动静?”
“从他们那里得来的消息看,不像是他们做的。”
君悦纳闷,“厉害了,就跟五星赤羽箭的那伙人一样,凭空出现,无影无踪。难道说,又是他们?”
房氐惊讶,“不能吧!少主才刚清除了他们的势力,他们恢复得这么快?”
“这可说不准。可我不明白,他们杀姚千逊的目的是什么?”
她分析道:“姚千逊初来赋城,无根无势。人脉还没打开,在户司那里也还没有真正的掌握实权。杀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难不成,是为了副司的位置?”
君悦当头一棒,“有道理。”
可是,杀了他,又会是谁坐上这个位置?
还是公孙家的人吗?
还是别的什么人?
梅书亭继续道:“还有东吴的事,少主之前猜的没错,权懿此刻人在东吴北境,二十万大军集结。吴帝也正在调拨粮草,绕过姜离这条最佳捷径,以商队作为掩护不断运往北齐东境。”
君悦笑了笑,“他容霈之还是有点怕我的,他要真从我姜离过,那矿山他就别想再分到一两银子。不过他这个时机选的,也的确不错。”
“没错,朝堂新旧交替,人心最是不稳的时候,最容易趁机而入。”
君悦问道:“恒阳那边呢?”
房氐回:“正在忙着储位之争呢!”
君悦想了想,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连城还是连琋坐上帝位,最好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一番成绩来,才能服众。
还有什么能比“击退敌军,守卫疆土”更好的服众方式吗?
---
天下的天牢都一个样,阴暗,肮脏,幽深,恐怖,惨烈。
同一条道,同一个牢房。只是这里面外面的人,对调了一番而已。
连城站在牢门外,视线透过铁杵之间的间隔,看向里面穿着囚服、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老人。
“信安王打算就这么与老夫说话吗?”里面的人问。
连城一身青衫,清雅俊朗,犹如一个渊博之士。他一手在前,一手背后,清冷道:“你觉得本王该进去与你平起平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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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能?”房定坤背后靠着墙角,抱着一边膝盖懒散道。
连城低头浅笑,“本王不会进去的,太脏。”
“呵。”房定坤嘲讽一笑,“脏?王爷,你比我也干净不了多少。”
“丞相大人说这话,是想威胁本王吗?”
房定坤动了动身体,挑眉道:“我怎么敢,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信安王。可你说,要是陛下知道他最信任的信安王竟然背地里组建了蜂巢,他还会这么信任你吗?”
连城低低的笑了两声来,“你见过蜂巢吗?”
房定坤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说蜂巢是我的,你就信了吗?”
“......”房定坤一怔,这什么意思?
蜂巢不是他建立的,那他当初怎么知道连接大皇子府的密道?怎么知道他通敌?
还是,他在诈他?
他收起了疑问,又道:“可你也用苦肉计骗了陛下。一旦陛下知道,一定会重审旧案,到时候牵扯出来的,恐怕可不是你想看到的。”
连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里面的人也是。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各自转动着自己的心思。
此处幽静,也不会有狱卒来打扰。
好一会,连城才坚定道:“你没那个机会。”
“是吗?”房定坤虽是问句,却是一脸的笃定。
连城转身,往侧走了两步,活动了下两腿。
“就算父皇知道我用苦肉计骗了他,有罪,但这罪不致死。而你,通敌叛国,诛九族,已成定局。最后就是你死,我活,所以我赢了。你说,活着的我会怎么对待死了的你,和你的家人呢?”
房定坤突然凛戾了双眸,干裂的嘴唇动了两下。
门外的人继续:“抛尸荒野那是肯定的,你说我要是把你家的祖坟挖出来鞭尸或者挫骨扬灰,会怎么样?”
“连城。”
房定坤怒得猛然站起,张爪怒狠就冲过来要抓住那个令人咬牙切齿的男人,笃定的神情早不复存在。
但他人刚跑到牢房中间,又被身后固定在石墙上的铁链子禁锢住,任他再如何挣扎,也不能再往前挪动半分,只能呼哧着怒气眼睛杀人的瞪着眼前的人。
“连城,你说过要保我的,你言而无信。”
“呵!”门外清冷的男人嘲讽一笑,笑如人般清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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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他清冷俊雅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一颗冷酷的心。
“这你可错了,你被逮着,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太不了解他了,你觉得他让你们手握重权,会完全没有后手吗?你当真以为他老糊涂了病入膏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真是悲哀。”
房定坤怔怔的,听他一字一句,只觉得胸口的心脏凉了半节。
君臣,恩宠,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君王许他高官,却不信任他监视他。吴国许他利益,可他出事了他们又在哪里?连昊也曾视他为左膀,临死了还要咬他一口。连城呢,他将他从这个大牢救了出去,结果他反而把他送了进来。
他这辈子,一直在被威胁,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凭什么?
他即便有错,难道他对这个国就没有任何功劳了吗?
他咬牙切齿道:“好,你够狠。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还要对已死之人狠毒至此,你就不怕死后下阿鼻道地狱吗?”
连城上前逼近一步,声音寒冷。“我连城,不求道,不信佛。我只求今生,不问来世。谁挡我路,即便他死了我也要他活过来。你以为你把你女儿送到姜离去,我就没办法了吗?她姜离王都自身难保,可保不住你女儿。”
“你...”房定坤怒得又要伸手去抓前面悠闲得让人发狂的男人,他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与虎谋皮。
“房大人,好好在这静思吧!”连城转身,看向前面长长的天牢通道,火把的照应下,通道两边的石壁反射着凹凸不平的亮光,以及墙上弯弯曲曲的纹路。
光,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它的正面是光明,背面是阴暗。而人们的眼睛,只看得到光照到的地方,即光明的一面...而已。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
一0二章 有妖
连城刚从阴暗的天牢中出来,便在天老外的石阶上,看到了正站在阳光中一身浅蓝色华服的美少年。
他清冷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有时候跟这个弟弟站在一起,总有一种自卑感。
“何时来的?”
他走到他面前,兄弟两人面对面,他问。
连琋仰月唇张开,道:“不早不晚,前后脚。”
“你跟踪我?”
“我没那闲情。”
连城嘲讽一笑。瞧,他还是阴暗的,总是拿自己的阴暗去揣测别人。五弟自命清高,跟踪这种事,他绝不会做。“那你来做什么?”
连琋道:“想问房定坤一些事情。但如今看来,不用了。你们说的,已经大大超过了我想问的。”
“那么,你要去告诉父皇吗?”连城问。
连琋摇摇头,转身面对着太阳的方向。阳光铺下,将他漂亮的小脸衬托得更加晶莹剔透。“你的确更适合那个位置。我也从来,没跟你抢过那个位置。”
“我知道。”连城也转身,却是背对着阳光,脸埋在了阴影里。“你不仅不抢,还帮我。”
兄弟两人背对背,声音自脑后传来。
“五弟,我真的很想问问,你想要的是什么?”连城问。
连琋望天的头抬得更高了些,桃花琉璃目因为阳光的照射微微眯起,仰月唇暖暖笑道:“我说我想要一生闲散,逍遥自在,你会不会放心些?”
连城沉默了会,终是答道:“好。”
只要与他所要的不冲突,就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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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逊的案子,查了有段日子了。
梅书亭进宫来跟君悦汇报调查进展。
“这是什么?”
君悦坐在桌案后,看着他呈上来的一本春秋,兰皮白纸黑字。
梅书亭道:“证据。姚大人在死的时候,用最后一口气告诉了我们,凶手是谁?”
君悦拿着书本的手指捻了下书皮,淡淡道:“是嘛!在哪?”
梅书亭走上前来,从她手中拿过书本,从中间摊开放到君悦面前。
君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啊!
“王爷再看。”梅书亭捻起左边最上面的一页立起,将书本转了个九十度,横着给她看。
君悦微微弯腰看去,五寸宽的纸张上,有一块眼睛大小的地方,视线直接穿过去,落在了纸张那头梅书亭的官袍腰带上。
“缺了个字?”
“是。”梅书亭放下书本。
他自来熟的走到殿内一侧的书架前,边寻找边解释:“这是臣在整理现场的物品时发现的,这本书就斜放在书桌上。当时臣以为是姚大人经常看的书,所以一开始也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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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了,将书抽出来,和桌案上的春秋是同一卷。“后来实在没有什么发现,臣便对现场的物件一样一样的细究,这才发现了书中的秘密。”
他走回到桌案前,摊开到之前那一本缺了个字的那一段,递给君悦。
君悦接过,逐字逐句的对照过去。
哀公六年春,城邾瑕......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
那个缺口上少的是“孙何忌”三个字。
仲孙何忌,是个人名。
君悦抬头看他,梅书亭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君悦接过打开,盒子内是一小块残缺的纸片,上面只剩下一个“孙”的左半边。
“这是在姚大人的牙上找到的,剩下的估计是被吃到肚子里。可惜姚大人已经下葬,我们也不可能对死者开膛破肚,验证他是否真的吃了下去。”
君悦盖上盒子,道:“你想说什么?”
梅书亭道:“臣怀疑,杀人者,是黎老将军的部下,云忌标。”
云忌标,那五大三粗,怎么可能?
梅书亭继续道:“姚大人应该是看到了凶手,所以在凶手离开后,拼了最后一口气将手边出现凶手名字的纸撕下来嚼碎,以方便日后引导我们找到凶手。”
君悦皱眉,“可是他费那么大力做这些,直接将凶手的名字写在里面岂不是更容易?”
“或许,他是怕凶手返回现场进行清理,怕被抹去吧!”
君悦想了想,附和:“有道理。那就查呗!”
梅书亭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满意对方这反应。
这反应......有点怪。按照他的性格,此刻应该是咬牙切齿或者破口大骂,而不是心平气和的......好像这事跟他关系不大一样。
反常。
有妖。
“王爷,云忌标毕竟是黎老将军的部下,臣直接去查他,恐怕是不行的。”
君悦明白,云忌标是黎磊的部下,梅书亭要查,黎磊那关就过不了。“这样吧!一会我知会黎老将军一声,让他配合。死的可是一个副司,他想袒护,也得考虑考虑那些寒门子弟。”
梅书亭明了,君悦这是在教他,可以拿寒门子弟当借口。
“多谢王爷。”
“没事就回去吧!”
君悦抽过一旁的奏折,等了好一会没等到离开的声音。
她疑惑的抬起头来,梅书亭还是杵在桌案前,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并不因为她是主子而有所收敛,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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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事?”
“臣能问王爷一件事吗?”梅书亭问道。
君悦歪头调皮道:“我能说不能吗?”
梅书亭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接他这话。这主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君悦莞尔,“跟你开玩笑的,说吧!”
梅书亭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你可以回去了。”问:“黎少将军的手,是你打的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君悦很自然的说道。
梅书亭摇头,“臣不知道。”
“那我说是我做的你信吗?”
梅书亭还是摇头,“臣也不知道。”
君悦无语的摊手,“那你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还是你确定了是我做的,要帮他报仇?”
梅书亭微微蹙眉,似乎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君悦讽笑,“怎么,还真的要帮他报仇啊!”
“不是。”梅书亭道,“臣了解王爷,你是个有原则的人。”
有个屁原则......君悦切了声。“看来我在你眼里印象还不错。哎,上次在大街上公然刺杀我的刺客,你抓到了没有?”
经他这么一提醒,梅书亭犹如当头一棒,突然间心中冒出了个答案。
他望进少年深邃的眼中,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还没有。”他道。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你也并不是那么在乎那伙刺客,是吗?
君悦沉了声道:“那就赶紧去查啊!你身为府台,总要给百姓一个说法啊!”
梅书亭应声是,后退着出了思源殿。
殿外阳光狂撒,毒辣刺眼。
梅书亭抬头看去,万里晴空,没有一片云彩,干净极了。
殿内,君悦看着门口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低下头去认真批阅起了奏章。殿外有蝉声鸣唱,殿内冰盘舒爽,好一个午后。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