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门楣太高
四人去的地方,是赋城有名的酒楼,十里食乡。
赋城还有名的一座酒楼是梧桐食坊,是公孙家的产业。但因为最近酒楼底下的金库被盗了,所以闭门歇业。
三人点了菜,等待期间君悦问向对面的梅书亭:“上次殿上一面之后,我再未见过梅大人,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声名和地位,改行了呢?”
兰若先在一旁闷闷的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面前的筷子,闻言小声嘀咕道:“这还用问吗?”
做官和做戏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梅书亭淡淡一笑,道:“就算名声再大成就再高,到底是个戏子。承蒙王爷宽恩,开办学府,设立科考,对天下学子平等以待不计出身,所以我就想不妨试一试。”
“是吗?就没有别的目的了吗?”君悦问得很直白。
梅书亭面色不改,道:“目的自然是有,为锦绣前程,为扬名立万,为光耀门楣。”
“光耀门楣?”君悦直视他,“那你的门,立于何处?”
梅书亭微微蹙眉,眼里闪过惊讶。平放于膝上的双手紧抓着衣袍,嘴角勾了抹嘲讽的微笑。
君悦得不到他的回答,继续道:“你的门太高,只怕不是我这座小庙能撑起的。况且我又怎能确定,我不会被你的门楣砸死?”
房内有一时的安静,几人都不再说话。
兰若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气势压人,一个不卑不亢。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他撞了君悦一下,“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去过他家啊?”
君悦不理他,紧盯着梅书亭不放。
兰若先讨了个没趣,再看一旁默不作声的梅书亭,气愤的扔了手里的筷子。“你们俩有毛病啊!有什么话不能清清楚楚的说?”
回答他的,是他的回声,和两人的漠视。
“你们...”兰若先火气蹭蹭蹭的冒上发髻顶,他妈的被忽视的感觉太窝火了。
他蹭的站起身,怒道:“好,你们继续大眼瞪小眼,老子才不陪你们玩呢!哼!”
说完,气哼哼的跑了出去,开门时还故意摔了一下门板,“哐当”摔得可响了。而后,就听到了脚步蹬蹬蹬跑下楼梯的声音。
年有为很尽职的,将门又从外面带上了,守在门口当门神。
“说吧!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为什么?”
房内,君悦先开口道。
梅书亭垂眸一笑,“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信吗?”
君悦蹙眉,疑惑。
抛弃过往从新开始,竟然没有为什么,谁信呢?
耳听他继续道:“王爷刚才说,怕我的门楣砸死你,可其实你不也是做出决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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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重新看向她,“王爷能这么问我,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既然知道,当初在殿上,又为何将我留下?
赋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面上平凡,其实卧虎藏龙。
我不知道我走出这一步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只是觉得如果继续呆在原来的位置,必定停滞不前,得不到我想要的。
王爷问我我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知道我是否会对姜离不利。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
君悦定定的看着他,搁在桌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梅书亭也回视她,不躲不闪,坦坦荡荡。
夏日的蝉声从窗外飘进来,在寂静的室内徘徊飘荡。
良久,君悦才道:“虽然我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不得不承认,你的理由打动了我。”
桌下,梅书亭紧攥衣袍的手,缓缓松开。
如果说两人之间并非纯粹的君臣关系,那就互相利用吧!有时候相互利用,也是一种坚不可摧的关系。
“你们说完了吗?”
声音自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娃娃脸领着端菜的小二进来,同进来的还有......黎镜云。
君悦的眉头几不可闻的一蹙。
她觑了对面的梅书亭一眼,好笑的低下头去喝茶。
茶有时候除了附庸风雅解渴的功能外,还有掩饰尴尬。
黎镜云过来见礼:“王爷。”
梅书亭也起身见礼:“少将军。”
君悦微微颔首,抬手示意黎镜云请坐。小二将一盘盘菜摆上桌,又一一介绍菜名之后,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房内三人变四人,君悦笑问道:“少将军也在这吃饭?”
黎镜云撩甩了下衣袍,稳稳落座,看向梅书亭,语声不善道:“是,正好路过楼下,看到兰大人才知道原来王爷也在此,所以上来打个招呼,顺便讨顿饭吃。”
君悦哦了声,不再说话。
兰若先却悄悄的凑近她耳边,压低喉咙道:“我怎么觉得他这话里满是火药味啊!”
君悦笑笑,不理他,道:“既然菜都已经上齐,那就开动吧!”
兰若先讨了个没趣,悻悻的坐了回来,拿起筷子闷闷的吃饭。
席上,君悦又问了些黎家负责的龙江近况的问题,以及追查银子的情况,黎镜云也一一回复。一问一答,言语交错间,这顿饭也就很快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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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君悦要回宫,四人便在门口分开了。
兰若先说是要送君悦回宫,所以同行。黎镜云和梅书亭将人送走后,也一同离开。
“君悦为何邀请你来这里?”
路上,黎镜云语气沉沉的问向梅书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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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书亭一脸不解,“路上遇到了,他便邀请我过来。不过是君臣之间相互了解的一次见面而已,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黎镜云背手,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只是以后这种情况,你能推就推了吧!”
“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黎镜云突然的一吼,吓了梅书亭一跳。
黎镜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激动,忙歉道:“对不起,我说话重了些。只是你还是听我的吧!君悦这个人很狡猾,你小心被他利用。”
梅书亭讽刺,“我就一个唱戏的,有什么可利用的。”
“可如今你已经不是了。你若想要高官厚禄,我会帮你,你不必委屈自己去讨好他,他就是个小人。”
“是嘛!”梅书亭淡笑。
那个人,虽然谈不上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但也绝不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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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君悦和兰若先走一起。
君悦问道:“黎镜云真是在楼下碰到的你?”
兰若先估计是没吃饱,出来之后又在街边买了两张饼,边走边啃,一点当官的形象也不顾。
闻言回道:“是啊!是在楼下遇到的。不过我看他那个样子,可不像是要来吃饭,倒像是来寻仇的,一脸阴沉,怒气冲冲。也不知道一上午在哪受的气?”
这么看来,黎镜云是派人看着梅书亭了。
还真是上心呐!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又不理我了?”兰若先撞了他一下,不悦道。
君悦哦了声,“你刚说什么?”
兰若先举着手中的饼到她面前,道:“这饼真的好吃,你真不要?”
君悦摇头,“不要。本公子也是注重形象的人。”
“切,也不知道当初被狗追着上树的是谁。”
“嘿!”君悦环臂瞪他,“陈芝麻的事你也拿出来说,有意思吗?”
兰若先咬了一口大饼,朝她得意的挑挑眉。“有意思。你那怂样,只有我看到。哈哈...”
“找打。”君悦抬手,就要往他后脑勺扇过去。
兰若先反应快,话刚说完就跑开了,君悦这一扇自然落空。看着逃出魔掌而洋洋得意的娃娃脸,阳光下少年像朵盛开的向日葵,生机勃勃,活泼耀眼。
但愿这一朵向日葵,永开不败。:
五十八章 这个不动
继公孙家负责的中段龙江出现河堤冲毁一事几日后,黎家负责的上段到西林县时也出现了民暴。
原因是中段河堤冲毁一事爆出后,上段的民工这才知道中段的民工一个月工钱是一两银子,而他们一个月才七百文。
君悦把姜离境内的龙分为三段,每家个负责一段,给与绝对的主事权。所经手的人、事、物一律不插手,当然也包括他们给民工的工钱。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而上段的民工只得七百文,于是他们不干了。
也不知道是谁鼓动的,反正不加工钱就不干了。
黎家在那边的管事采用的是和公孙家一样的镇压手段,利用县衙和官兵的力量打压民工,谁带头抓谁进大牢。
西林县可没有一个像铜州一样的好师爷,为他们请命为他们上折子替他们请万民书。于是民工们只能被迫的带上脚链,每天像狗一样的干活,有的甚至是带伤上工。
原本消息封锁得很好,但不知他们的家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知道自己的丈夫儿子被打的打,被欺的欺,于是纷纷闹到西林县去,人数之多上万。
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个个打过去或者杀了,于是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很快的传到了赋城。
黎磊很聪明的,在君悦发怒之前率先到思源殿里,扛起了所有责任。
“此事臣会处理好,保证在五日内平息事件,不耽误龙江的进程。”
君悦道:“如此最好。老将军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人多容易出事,这种事在所难免。百姓们发动暴乱固然有错,可他们所想要的也不过是眼前可见的利益而已。
三百文钱对你们来说也许只是打发一个小乞丐的钱,但对他们来说,那是血汗挣来的财产,他们争取自己的利益没有错,就像你们也在争破头抢夺利益一样。所以烦请老将军大人海量,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
黎磊微微躬身,垂下的凛凛双眸中隐忍着鄙视。一个小奶娃,也敢给他说教。
“还有。”
头顶传来小奶娃的声音:“希望你们能够严格按照工程图纸来完成任务,毕竟如果做的东西太次,一两年后你们还得自己掏钱修理。现在有矿山的银子,你们不用出一分一厘。老将军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黎磊再次道:“是,臣明白。”
只要有那条契约在,君悦就能拿它一直压着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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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如果好好修龙江,那它以后发生事故的概率就会减小,相应的花在修理上的费用也就小。如果现在不好好修,以后三年五年的修一次,那花费的费用只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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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磊一脸阴沉的回到府邸。
黎镜云进入厅堂时,便看到父亲沉着一张脸,带着沙场上驰骋的杀气。
他很少见到父亲这样的神情,一旦他出现这样的神情,就表示他很生气。
“西林县那边我会马上派人过去,虽然那边办事不力,但父亲也不必动怒。”黎镜云劝道。
黎磊哼了声,冷厉道:“那点事,还不值得我生气。”
“那父亲是在气什么?”
“君悦这黄毛小子,敢教训起老子来了。”
想到刚才思源殿里,君悦那番耀武扬威的警告,他的胸口就胀气。他君家的国土,还是黎家来保护的呢,他凭什么敢教训他?
黎镜云道:“我当初就说过,杀了他了事,偏父亲认为不妥,现在可不就得受气了。”
他也不满君悦,经常将他当成畜生一样使唤来使唤去,不是保护人就是搜查人,还不清楚个中原委,就像个傻子一样。
黎磊紧握拳头,砸了下桌面,咒骂了声妈的。
“等矿山和龙江的事了,再慢慢收拾他。拔去他的爪牙,断了他的筋骨,让他像个残废一样永远呆在他的王宫里做王。”
“现在做不也是一样的吗?”黎镜云不解。
“现在咱们没时间和精力。对了,银子的事找得怎么样了?”
黎镜云摇头,“我们都快把城外翻遍了,还是没有。这么大笔银子,到底能藏在哪,又有谁有那本事偷走?”
黎磊不信,“一点踪迹也没有?”
“据吕济生说,事情恐怕已经发生了大半年了,要查起来不容易。”
黎磊又猛砸了次桌面,脸上阴沉更加强了几个度。威凛道:“简直找死。”
在姜离的地界上,还没有谁敢惹他们。
黎镜云又道:“父亲,如今库里没钱,咱们的那些私兵却要维持正常生活,马匹、物料、一日三餐都是很大的开销。您看咱们是不是得从各地商铺那里先将银子调过来,解燃眉之急?”
黎磊道:“找你来就是为这事。西林县那里,我打算派你去。”
“我?”黎镜云指着自己,很是惊讶。
一个民事暴乱,用不到他亲自出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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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磊解释道:“派你去,解决民乱只是明面上的任务而已,实则就是暗地里秘密调银。咱们黎家掌兵权又有私兵,军心稳定最是重要。如果让那些士兵知道我们出现财务危机,无法继续供养他们,只怕军心会乱。”
黎镜云点点头,事情的确会如此严重。
“我听父亲的安排,此行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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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镜云当天决定,当天就收拾包袱走了。
临走前,他还是去见了梅书亭一面,大抵就是交代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就是离那个君悦远点。
梅书亭哭笑不得。
思源殿内,君悦看着摊在面前的名单,右手手指有规律的敲着。
她在等。
殿内静谧,熏香缭绕。
未时,房氐进来,禀报说黎镜云已经出城时,她笑了笑。
抬手取过搁在朱砂瓷碟边上的毛笔蘸了蘸,而后在黎镜云的名字上,画了两笔。一个红色的“x”。
朱砂笔重新搁下后,她收回手,指尖落在了王昭礼三个字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王爷,王家那边是否可以开始了?”房氐问道。
君悦没有回答,再犹豫了一分钟,沉声道:“这个,不动。”
“不动,为何?”房氐不解。
君悦忆起上次在承运殿上王昭礼的一言一行,他那时候是站在她一边的吧!
此人有才,有背景。如果他真的能和她站一条战线,那么她在世家中总算有了一层助力。
可是,如果她想错了呢?
“赌一把吧!”
赌他和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不一样,赌他会站在她一边。
房氐道:“其实,这个动不动也没大多关系。”
“嗯?”君悦抬头看他,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房氐道:“王昭礼归来,焦氏必定着急。王家一番内乱,只怕无可避免。”
“是嘛!”
乱吧!公孙家要乱了,王家要乱了,赋城要乱了。:
五十九章 状告
“杀了啊!”
深夜的书房中,灯火摇曳,将室内背光的物体斜照出灰色的暗影投射地面。光线透过屋顶瓦片的缝隙,微弱的在黑夜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连城手持书卷盯着面前灯架上的烛火,清冷的神情上难得的有笑意。
付招道:“姜离王倒真是厉害,人一进姜离,还没过头天就被杀了。要不是王爷说是他,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利用我们。”
连城笑了笑,“这点算什么,她的本事还大着呢!”
“呃?”付招不解。
连城也不解释,道:“这个你不用管,盯紧了西奉军和北行军。另外房定坤那里,派人盯紧了。”
“是。”付招领命,躬身退下。
只剩主人的书房中再次恢复了安静,连城的视线从灯架上收了回来,心里暖暖的,笑意直达眼底。
她到底是在意他的,不然不会帮他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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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城。
三世家将城里城外都翻了个遍之后,依然还是找不到银子,纳闷了。
这三家堆起来就跟座山似的银子,到底是能藏在什么地方才能不被发现?
公孙展和黎镜云相继离开后,六月初十这日,府台这里接到了桩了不得的状告。
状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三十多岁,要告的是花船摇映小榭的崔老鸨。说崔老鸨拐卖妇女,逼良为娼。
这可了不得,摇映小榭可是赋城内数一数二的青楼,又是公孙家的产业。哪个不长脑也不长眼的,敢告他们?
公孙柳轩听闻后,立即跑到府台那,斥骂那对夫妇,说他们妖言惑众、诬告陷害。并将其各打二十大板,着府台扔进了大牢内。
这事随着那对夫妇被投入大牢,原本也就这么结束。
但府台内不知哪个长舌的衙差,在街边吃饭时,跟同事聊天时就聊到了那事去,于是就被也正好在那吃饭的兰若先听了去。
兰若先听到了这么大个新鲜事,怎么可能一个人兜得住,于是跑进宫去与好朋友分享。
于是君悦就这么知道了。
于是君悦正愁找不到理由收拾公孙家呢,这回正好送了个现成的。
于是承运殿上,君悦便提及了此事。
公孙柳轩一口否认,“王爷,绝无此事。”
“是吗?可是昨天本王让人去府台那里将人带来问了问,的确有这么回事啊!”君悦一脸无辜的道。
公孙柳轩怔了下,而后道:“臣的意思是,那对夫妇说的不是真的,是诬告。依律,当斩首,以儆效尤。”
王德柏讽刺道:“这事情还没搞清楚就杀人,公司副司,你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公孙柳轩和王德柏这两个死仇,对方一有点苗头那都是揪着不放的主。公孙柳轩这回可别想这么轻易糊弄过去。
君悦便坐在上面,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殿上又开始进入了争吵模式。
“什么杀人灭口,分别就是刁民攀咬。我公孙家正正经经做生意,用得着拐卖妇女这种行径吗?”
“谁知道啊!你的青楼可都是赋城里最有名的,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是绝色,我就不信她们都是自愿的。”
“哼,她们是不是自愿的,你王大人不是最清楚吗?只怕都一个个试过了吧!”
王德柏沉了脸,哼道:“公孙柳轩,现在是在说案子的事,你别转移话题去。你若不是心虚,为何纡尊降贵跑到府台去,命令府台将人打了二十大板。还有公孙柳轩,什么时候府台成了你的专属衙门,听你号令,说打人就打人,说下狱就下狱?”
这话公孙柳轩可不敢承认。“王德柏你放屁,打人下狱那是府台的决定,关我什么事?”
“就算是府台的决定,那也应该是将事情审理清楚后再做决定。何以连查都不查就下定论,他这是犯了渎职之罪。”
“那关我什么事,你冲我吼几个意思?”
......
君悦坐在上首,挠了挠自己的小额头。
哎,几乎每天早上都是这样,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如今是烦腻了,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全赶出去啊?
“噼嘶噼嘶。”她朝前面的梨子出声。
梨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正看到主子朝他招了招手。
他提着拂尘上前去,以为她是要问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却不想她说的却是:“从明天起,你在这座上放盘水果,我边看他们吵边吃。”
他嘴角抽了抽,正色道:“王爷,历来可没有主子在殿上当着臣子面吃东西的。”
“所以我要开先例啊!”
梨子再道:“依老奴看,您这先例就别开了吧!这王室也是讲究声誉的。”
君悦蹙眉,“这也不影响声誉啊!”
梨子直起身,一副不可能的表情。眼睛指着殿下道:“王爷,该您说话了。”
“讨厌。”君悦努了努嘴。
梨子宠溺一笑,退后又走回到原来的位置。
下面争吵到哪了谁赢了君悦不知道,反正这也不是她关心的事。
她道:“两位吵了这句么久,想必听的人也云里雾里。不如把那对夫妇叫来,咱们听个来龙去脉如何?”
赵之岩附和:“臣正有此意。”
“那,把人带上来吧!”
人已经准备好,就候在偏殿,听到传唤后低弯着腰一截一拐相互扶持进来。
这是一堆普通的夫妇,打扮朴素,肌肤因为常年干活暴晒,暗黄粗糙。再加上被打了一顿,形容憔悴,走路蹒跚。
到殿前台阶时跪下,夫妇俩同时喊道:“草民/民妇见过王爷,王爷,万,万岁万岁万万岁。”
“噗......”
殿上有人忍不住的喷笑出来。
果然是乡野村夫,这万岁也是能随便叫的。
“大胆。”公孙柳轩吓道,“只有当今圣上才能呼万岁,你这是陷王爷于不忠不义。此等恶民,当诛九族。”
夫妇两人吓了一跳,忙急慌的磕头讨罪:“草民知罪/民妇知罪,王爷恕罪。”
“行了。”黎磊打断道。
转头向公孙柳轩,“不过是一个无知村民,没见过世面不懂礼数而已,至于打打杀杀诛人家九族吗?”
王德柏接话,“就是啊!再说咱王爷可没有诛九族的权力。要不然公孙副司,你上恒阳让皇上下令去?”
“你......”
“诸位大人不要再吵了。”赵之岩制止道,“依我看,也就是无知山民的口误而已。陛下仁慈爱民,定不会计较这些。咱们还是来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再吵下去,连午饭都吃不上了。
赵之岩是皇上亲派下来的官员,连他都这么说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各自哼着鼻孔甩袖脸别向一边。
赵之岩对地上跪着的夫妇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妇两人,妻子看了丈夫一眼,坚定的点点头。丈夫于是便开口道:“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六十章 认亲
“三年前,我女儿十四岁。那年他哥哥生了场大病,大夫说治好的话可能要十两银子。我们家以种田为生,一年到头都挣不到一两银子,又如何能凑到这么多钱。我女儿懂事,每天起早贪黑的绣帕子,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些微薄的收入。
那天,是个大晴天。”
丈夫说着,神情呆滞,仿佛是回到了父女分别的那日。
“阿爹,我走了。”穿着翠花衣裳的小女孩站在家门口,朝家中的父亲喊道。
正在里屋熬药的男人应了声,“好,记住阿爹的话,不管卖完没卖完,日落之前都要回来。”
“知道了阿爹。”
小女孩边应着边往院外走去,乌黑的头发在日光下散发着靓丽的光泽,编织的两条小辫垂于两肩侧,发尾处扎着两条红绳,天真烂漫,花样年华。
“可是那天,我的小翠并没有回来。”丈夫继续道,“我们夫妇两人找了很久。一开始以为是回来的路上摔哪去了,于是沿着路到处找,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人。
后来又进城找,找了大半个月也找不到。无奈下,我们只好到府台报案,可府台并不受理,还污蔑我女儿说她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说到此处时,更是悲上心头,呜咽出声来。
他妻子也是低垂着头,颤抖着肩膀压抑着抽噎。
“后来呢?”君悦问道。
男人吸了下鼻子,继续道:“前阵子我们村有个小伙进城,去逛了趟叫什么小妾的青楼,回去之后便跟我说他好像看到了小翠。我当时都吓蒙了,以为是他在胡说,可后来他带我到那什么小妾的地方一看,果然见到了我的小翠。”
男人再也压抑不住的,掩面哭出声来。
他妻子似乎比他平静一些,于是接了丈夫的话道:“我和当家的站在那座楼下,看到我女儿就站在楼上,不断的朝下面的人招手。我们喊她,可她一见到我们就像见到了鬼一样,躲了进去,再也没出来。
我们要进楼去,又被门口的人拦下。无奈只好再去府台,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可谁知道,我们还没能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就招了打,别投进了大牢。”
话至此处,众人也就听明白了。
公孙柳轩切了声,不屑道:“你以为随便编个故事,大家都会信吗?你说那是你女儿,有什么证据?”
跪着的妇人哭道:“那是我的小翠,我从小养到大的小翠,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哼,一派胡言。她既然是你女儿,为何见了你们却不与你们相认?”
“这......”
他们也不清楚,那天他们见到女儿,穿着漂亮的衣裳,梳着漂亮的发髻,带着艳丽的头花,画着好看的妆。她站在楼上,迎着阳光,就像仙女一样。
当家的激动的在楼下喊:“小翠,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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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女儿一见到他们,就像兔子受到了惊吓似的躲进了楼内,任他们怎么喊都再也没出来。
殿内众人其实谁不明白,进了那样的地方,没了清誉,哪还有脸见自己的父母。
王德柏道:“王爷,真相如何,把当事人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君悦点头,“王副司说得有理。”
“王爷。”公孙柳轩抢道,“摇映小榭毕竟是臣的产业,由臣派人去把人叫来吧!”
君悦嘴角一勾,深邃的双眸忽闪,笑道:“这就不必了。各位进宫的时候,本王已经派人去请了。”
什么?
公孙柳轩一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君悦这种行为,很熟悉。
她每次要搞事的时候,都是这样,雷厉风行,出其不意。
上首传来声音:“为了避免吓到人家女孩子,所以本王希望各位暂避。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闻不问,只是劳烦诸位站到屏风后而已。”
说完,抬手示意,梨子躬身进入后殿。
不一会,他领了几个小太监出来,抬着屏风放在殿中间,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留一条通道从殿门一直到王座。
“宣小翠。”
声音自王座,一个接一个的传出去,待到殿门口的声音落时,便看到一个年约二八的少女,娉婷玉立的走进来。
殿前夫妇二人回头,急切的看向门口。
女子年纪轻轻,肌肤白嫩。身上衣裳虽不华丽但鲜艳,举手投足间虽略见紧张,但不失妖娆。
“小翠。”
人才刚走进来几步,前面的夫妻看清了她的样貌,已是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
正进来的小翠在看到前面的中年夫妇时,脚步明显的一僵,脸色也跟着煞白。
“小翠,你上前来。”君悦道。
女子这才继续迈步,到与夫妇二人平行位置时,隔着他们几步远跪下,叩头行礼。“贱妇瑶瑶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相较于喊着万岁的夫妇,女子显然受过礼数教化,一言一行很是得体。
还未等君悦喊起身,女子旁边的夫人已经急道:“小翠,你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你不叫瑶瑶,你是为娘的小翠啊!”
女子起身,朝他们微微颔首道:“瑶瑶出身青楼,自幼孤儿,无父无母,两位想必是认错人了。”
屏风后的公孙柳轩一喜。
瞧,他没说错吧,就是那对刁民一派胡言。人正准备冲出来时,被黎磊横来的一臂给拦下。
君悦也不逼着女子承认她的父母,只是问道:“瑶瑶,你可知道我朝法律,身为儿女不孝父母,会是什么罪?”
女子低垂眸,缴着自己的裙子,声音颤抖道:“贱妇不...不知。”
“轻则,脱衣游街示众;重则砍去手脚,扔进大山中喂食野兽,视为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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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三人面色惨白,女子跌坐在地。
屏风后众人疑惑,齐国什么时候有条这样的律法了?
夫妇二人急喊道:“王爷,不要砍她手脚,她是无辜的啊!她是个好孩子啊!”
“哼,好孩子,哪门的好孩子连父母都不认,简直禽兽不如。来人,拖下去,把她手脚给我砍了。”
殿内进来两个穿甲带械的仪卫,拖着女子就要走。
那边夫妇两人忙过来拉着女儿的手脚,哭喊道:“你不能带她走,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君悦面无表情。
仪卫的力气很大,夫妇二人拖着女儿,他们拖着女子,连带着那两人也托向前。三人就这样,被人拖着在地板上滑行,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女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人,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男人看起来更老了,妇人比印象中的更瘦了。但这轮廓这声音,还是原来的父母。可小翠,已经不是小翠了。
“我们不认了,她不是我女儿。”
“求你了,放过她吧!”
“她不是啊!呜呜,不是啊!”
夫妇两人哭喊道,撕心裂肺,绝望悲痛。
君悦冷声道:“你们一会说认,一会说不认,耍我是吧!”
夫妇二人边拖着女儿边哭道:“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求你放过我们吧!放过她吧!我们不认了。”
屏风后的人看不清对面的情景,但听着这悲恸绝望的哭喊声,甚是动容。
君悦大手一挥,“全拉出去,砍了。”
又有几穿甲带械的仪卫进来,拉开三人的牵扯,分别架出去。
到此时,呆怔的女子才有了反应。
她奋力挣脱仪卫的禁锢,豁出去的喊道:“我认,我认,他们是我爹娘,求王爷放过他们吧!”
说着人就跪了下去,额头砸向地面“咚咚”震耳欲聋,边磕边苦求道:“王爷,求您了,放过他们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额头红肿,血珠浸出。
身后夫妇看着女儿如此,心疼不已,掩面痛哭。
任谁能想到,失踪三年的女儿,再见面时会是这样的局面。
君悦叹了口气,挥手让殿内的仪卫退了出去。
“别磕了。”:
六十一章 没种
“别磕了。”
地上正磕头的女子似乎已经麻木了,或者磕头声太大,总之君悦的话她没有听到,仍一下一下的重重磕着,嘴里说着“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君悦无奈,吩咐梨子亲自下去。
梨子走下台阶,弯腰扶着女子的臂膀,道:“王爷说不用磕了。”
女子这才有了反应,看向梨子。
梨子又重复了一遍:“王爷说不用磕了。”递过去条帕子,“把眼泪差一下,王爷要问话。”
女子忙道谢,接过帕子后又朝君悦一磕头。“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因为磕头的缘故,她形容已不像刚进殿时的齐整光亮。发髻歪斜,耳边散发垂落,髻上的头花也掉了。额头中间磕破了皮,血肉模糊。脸上因为哭泣,花了妆容,黑色的眉屑白色的粉红色口脂搅拧一脸。
君悦道:“我还没说不杀你们,除非接下来你说的话,让我觉得有价值。”
“是,王爷尽管问,贱妇定会知无不言。”女子又叩一头。
“那就先说说吧!你是谁?”
殿内众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皆竖耳静听。
这赋城从来就不缺秘密,而人都有喜欢听秘密的习惯。
“贱妇名叫瑶瑶,是摇映小榭的女妓。原名杨小翠,是东平县上平镇杨家村人士。”她指着身后两人道,“这是家父杨铁和家母杨张氏。”
后面跪着的两夫妇各自转头看向对方,眼中有欣喜。妇人哽咽道:“我就说,她就是小翠。”
“安静。”梨子制止道。
夫妇两人忙害怕的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君悦问道:“既然你承认他们是你父母,那为何他们去找你时你又不见?刚才,你又为何不认?”
“贱妇如今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脸见自己的父母。”女子已停止哭泣。大概是经历多了世态炎凉,语气中满是悲哀,眼神中尽是绝望。
身后妇人听到此,控制不住的转头靠在男人的肩上,捂着嘴巴压抑着哭声。
君悦道:“你父母说你是三年前进城卖绣品,之后就再也没回去,如今你又出现在青楼里。此处只有你我几人,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是。”女子微微颔首。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那年贱妇十四岁。”
十四岁的女孩子,在乡下都已经准备自己的嫁妆了。
她也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每天做着嫁衣。她手很巧,做得一手好刺绣,村里的女孩子都羡慕她。她也满心欢喜,想着等明年满十五就可以嫁去邻村的未来丈夫。她跟那个男孩认识,两情相悦,未来的幸福遥遥可见。
可天有不测风云,家里突然出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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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哥哥病重,买药治病,需要一笔钱,足有十两之多。
家里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到这么多银子。她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于是每天不停的刺绣,绣出来东西后便拿到集市上去卖。
她的刺绣做得很好,受大家的喜爱。每次出门,她都会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因为东西能很早的就卖完。
那天,和以往一样,她卖完了刺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却有个穿着富贵的女人走过来,停在了她摊前,笑意盈盈看着和蔼可亲。
她以为是来买刺绣的,于是不好意思道:“今天的卖完了,大婶若是想买,三日后再来。”
大婶摇摇头,笑说:“不是我要买你刺绣,是我家姑娘要买。她看了你的刺绣,很是喜欢,说绣得很漂亮。”
自己的作品被夸,她很高兴,又害羞腼腆道:“可今天的已经卖完了。”
“没关系。我家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不便出门,因而她差我来请你。请跟我走一趟府中,我家姑娘有几套绣样,让你帮她绣。”
“这...”她犹豫。这种情况,以前没出现过。
大婶却笑了笑,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她。“我家姑娘怕你不相信,所以先让我带来了定金。等绣完之后,会付全额,可是订金的三倍呢!”
她看着大婶手中的那块银子,应该有二两之多,如果付了三倍的全款,那哥哥的药费就可以凑齐了。
她心动了,可心里还是有疑惑:“那你为什么不拿绣样带来呢?”
大婶笑道:“我家姑娘想请你去,顺便讨论一下看看哪里需要修改的。毕竟这个,你比较在行。”
“这样啊!”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可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我得回家。”
“哎,不远,就一段路,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大婶道。
不到半刻钟,那也不远。
大婶见她犹豫,于是又道:“我家姑娘要得急,你要是不去,我可就去找别家了。”说着,当真转身就要走。
“哎!”她急了,那可是哥哥的药费啊!她不能错过这单生意。“好吧,我跟你走一趟。”
大婶笑容灿烂,忙帮她收拾东西拉着她的手就走。还说不要担心,她家姑娘很好说话尔尔,她忐忑的心也就渐渐的定了下来。
两人到了一处宅院。
那宅院虽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装饰得很漂亮,堂上挂着山水的画,桌椅涂了鲜亮的漆。相比乡下的土瓦房,这的确算是大户人家。
院子很安静,没什么人。那大婶让她在大堂等候,自己则进入了内院,说是去请她家姑娘。
她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翠花衣裳,到底是没敢往那涂着光亮油漆的椅子上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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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大婶又出来了,端了杯茶。“我家姑娘正在收拾,一会就过来了。你卖了一天东西,渴了吧!喝杯茶,咱们边聊边等。”
那茶杯的边缘瞄着花样,蓝色的,看起来很漂亮。想着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很是讲究,不像乡下吃饭喝水用的都是碗。她不敢接,怕摔着了赔不起。
大婶却已经将茶杯塞到她手里,巧笑道:“没关系,喝吧!你要不喝,是不是嫌弃大婶的手艺不好?”
“不敢。”她不好意思的放下篮子,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喝了两口。
茶很香,她说不出味道,只是觉得好喝,是她喝过的最好的。
那大婶接回茶杯,便邀着她坐下,跟她聊起天来。说她自己的过往,说她如何来到这大户人家的,是这家人如何如何的好......
她很少说话,多数时候还是听着。只是越听越困,越困视线越模糊,越模糊感觉越无力。这无力感达到极限的时候,人便睡了过去。
女子无力的回忆着,将众人的思绪带进了那个被拐卖的场景中。
“醒来的时候,我就在摇映小榭了。”
君悦叹了口气,十四岁的少女,放在现代都还可能被骗被卖,何况是在思想意识落后的古代农村。
这种电视剧里的桥段老套而又俗气,可其中悲苦,也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真切体会。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无法感同身受的。
“后来,我也逃过,不是被楼里的其它姐妹出卖,就是被护院们追回来。被追回来的下场很惨,被鞭打,被拔去指甲,剪去头发......”
殿上一片沉静,女子的声音就像久不见阳光的老者,暗哑,晦涩。
即便在座的大多都是男人,听到这样的形容也是不寒而栗。
刑司里对待犯人,大抵也是如此吧!
“贱人,胡说八道,简直该杀。”
突兀的暴怒声自屏风之后传来,紧接着屏风被人一踹,轰倒在地。
公孙柳轩怒气冲冲的冲过来,抬手就要扇上面前的女子。
君悦眼疾手快,起身抓过梨子手里的拂尘就砸了过去,正好打在了公孙柳轩扬起的手腕上。公孙柳轩疼得“啊”惨叫了一声,捂着隐隐发麻的手臂弯腰喘气。
“打女人的男人,没种。”:
六十二章 拐卖
“打女人的男人,没种。”
殿上传来清丽的声音。
众人纷纷绕过屏风走出来,地上女子吓了一跳,忙退回到自己父母身边,紧抱着自己的父母,眼中戒备。
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也不在啊啊惨叫的公孙柳轩身上,而是落在王座前一身黑衣王袍负手而立的少年身上。少年身子飒爽,肆意张扬,一双深邃的黑眸凛凛威严,透着寒气。
打女人的男人,没种。
没、种。
呵,公孙柳轩最近经常挨这少年的骂,这次恐怕是被骂得最狠的一次了吧!
仔细想想,他骂得也不无道理。女人本来就弱不禁风,男人孔武有力还要打女人,可不就是没种。有种,你打人家黎磊试试啊!
王德柏阴笑道:“公孙柳轩,你急个什么劲,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牙尖嘴利。”公孙柳轩指着女子吼道,“说,谁致使你来的。你若是在这胡说八道,小心你小命,别忘了你还有个病哥哥。”
女子全身一震,眼神害怕。
王德柏沉声道:“公孙柳轩,你不用恐吓人家。”又对女子道,“小翠,今日你有什么冤屈统统都可以说出来,由我们几位大人为你做主。还有王爷,他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小翠微抬头,看着殿上的众人,又看向上首的少年,还是害怕的不敢说话。只是抱着自己的父母不放。
君悦投给吕济生一个眼神,吕济生会意。
这件事情,刑司介入比较合理。
吕济生转身对小翠道:“我问你,你说你是被拐卖进摇映小榭的,可有什么证据?”
小崔不敢说,她母亲却是劝道:“说出来吧!为娘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断子绝孙的混蛋害的我女儿?”
小翠仍是哭着摇头,“娘,你不知道,我如果说了,会死的。”
“你如果不说,就是知情不报,一样有罪,一样要死。”王德柏警告道。
小翠怔了怔,绝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坚定。
左右都是死,那就拼一把吧!至少在临死之前也做一件有价值的事。
她擦掉眼泪后沉沉道:“我不知道那个大婶是谁,但我记得她把我带去的地方,是怀柳巷从东过去的第五间院子。”
君悦立即唤来年有为,命令道:“马上带一队仪卫,前往上古镇怀柳巷。”
“是。”年有为领命,阔步退了出去。
地上小翠继续道:“还有,摇映小榭里的姑娘,大多都是被拐卖来的。楼里的姑娘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二岁。一旦超过这个岁数,就会低价卖到别的青楼去。如果是反抗或者病死,就直接在她们身上绑上沙袋,沉入河底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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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众人脸色阴沉。简直悚人听闻啊!
夜晚的鄞河灯火璀璨歌舞升平,可谁能想到这生平的底下竟是累累白骨。
赋城,每一寸土地都是秘密啊!
“你胡说八道。”公孙柳轩气急道,“我公孙家正正经经做生意,怎么可能做这种龌龊的勾当。说,谁派你来的?”
黎磊冷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把全部人都找来对质一下不就都知道了。”
“哼,对质就对质,我还怕你不成。来人...”
“不必了。”君悦打断道,“人我已经都叫来了。”
什么?众人一怔。
合着今天这出戏都是早准备好了的呀!
进来的包括崔老鸨在内的二十几人,衣香鬓影身姿婀娜,各有各的千秋,其中还包括三个大眼睛勾鼻梁的三个西域女子。摇映小榭作为赋城青楼的头把交椅,自然有着它绝对的优势。
小翠说得没错,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年纪。
殿上乌泱泱跪了一地,吕济生将小翠所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摇映小榭的老鸨崔妈妈自然不承认。“都是胡说八道,我们楼里的姑娘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做的都是正正经经的生意,怎么可能丧尽天良的拐卖妇女杀人灭口。定是那小贱人收了谁的好处,到这来胡说八道。”
君悦问向其他的姑娘,“你们也都是自愿卖身进楼的?”
一众女子纷纷点头低头,杂乱的说着“是是是,我们是自愿的。”
君悦笑了笑,把之前恐吓杨家的话又说了一遍:“本朝律法规定,说谎者是要被拔去舌头的,你们可都想好了再回答。”
中女子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君悦对上小翠,“没有人为你作证,最多只能说你被拐卖的事实,不能证明你在摇映小榭经历的一切。”
“不可能。”小翠急道。
她抓着一个姐妹的衣袖,道:“你忘了吗,你刚来的时候逃过,被拔了指甲的。还有安可...”
她抓着另一个,“你姐姐被扔进河里了你忘了吗?还有你...”
“够了。”公孙柳轩吓道,“没有就是没有,不必在这浪费大家的时间。”
众人略显失望,还以为能看公孙家的笑话呢!
“不。”小翠喊道,“我还有证据。”
吕济生忙道:“快说来。”
小翠发了狠的,抬手指着公孙柳轩道:“她们之所以不敢说,是因为你给她们吃了毒药。你用毒药控制我们,然后又用解药威胁我们。如果我们乱说话,就会毒发而亡。”
仿佛是一道霹雳,将殿内众人劈得有点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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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世家,竟然用毒药控制青楼女子,这消息可真是劲爆啊!
就连公孙柳轩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你简直胡乱攀咬。”
“我没有。”小翠已经做好跟他撕破脸的准备,哪里还顾忌什么。“你给我们每个人都下了毒,那些你送到各府去的姑娘,如果谁有背叛之心,就会毒发而亡。大家为了保命,只能任由你摆布。”
这消息更劲爆。
殿内众人,今日可真是饱了耳福。
这赋城,经过摇映小榭送去给各府的美人不计其数。就连王爷,身边也有个霓裳。如果小翠说的是真的,那岂不就是说公孙柳轩一直在他们身边安插眼线。
君悦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意外啊!
“你放......”
“公孙柳轩。”王德柏出声喝止,“你最好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又指着其中三人道:“你们最好给我说清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指的,正是当初公孙展送给他的三个大眼睛勾鼻梁的三个西域美人,后来被焦氏端了窝又送回摇映小榭去。
那三人瑟瑟缩缩,不敢正面直视。
王德柏吼道:“说,如有半句虚言,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那三人很是害怕,害怕王德柏,也害怕自己体内的毒。可是想起每每和霓裳聊天的情景,见她轻松自在满脸幸福,不由羡慕,她可真是幸运。
霓裳曾说:“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即便一时处于困境,也不要气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为自己搏一把。败了,不过一死。胜了,便是光明。”
霓裳抓住了机会,是当今的王爷。
那么现在,王爷在上,也是她们的机会吗?
三人垂下的脸上视线交汇了一秒,一致的在心里做了决定。为自己搏一把吧!
其中一人点头,道:“是。”
只有一个字,但足够了。
“公孙柳轩。”王德柏暴怒大吼,人冲过去就要打。:
六十三章 软禁
“公孙柳轩。”王德柏暴怒大吼,人冲过去就要打。
任谁知道自己身边的女人竟然是别人派去的眼线,都会坐不住的吧!
赋城中,哦不,是姜离内,公孙家送出去的女子可不少。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哎哟那可热闹了。
“这不可能,”公孙柳轩不信道,“你们都在胡说八道。”
刚才说话的西域美人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们让我们打探王大人的举动。去年的斗鸡赛,王公子得了一只神鸡,据说训练得非常好。我们三人便将这消息告诉了公孙家,后来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公孙家的就赢了。”
这事有点久远,但还是有印象的。
去年的斗鸡赛,一向稳居榜首的王家竟然被公孙博赢了去,想想都觉得蹊跷,却原来是公孙家早得了消息。
那时候王阳仁还是意气风发,哪想不到半年...哎...
公孙柳轩不可置信道:“少在这妖言惑众,这跟我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西域美人很是委屈,泪眼欲滴道:“这,这我们哪知道。”
她们就是传递消息而已。“还有,我们刚来的那天晚上,的确看到崔妈妈正在往河里丢一个人。”
崔妈妈大跳,“你这狐媚子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伸出红艳的指甲过去。
边上的仪卫一亮兵器,崔妈妈又瑟瑟缩回脖子。
地上跪着的一众女子,眼见有人已经自告奋勇的说出真相,受了感染也纷纷下定决心。谁不想要自由啊!
有人哭喊道:“求王爷为贱妇做主,我们都是被拐来的,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求王爷做主,为我死去的可怜姐姐做主啊!”
“求求王爷,贱妇家住......贱妇想见见父母。”
“求王爷......”
乌泱泱二十几个人,一个个的磕头,“咚咚”砸地声如雷震耳,像鼓声一般杂乱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脏,没经历过大场面的王昭礼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诬陷忽略,如今二十几个的都是这么说,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君悦沉着脸,转身回座,正要发号施令时,有小太监匆匆进来。
“何事?”君悦问。
小太监道:“仪卫右副司胡大人求见。”
“宣。”
小太监匆忙出去,不一会胡思筠大刀阔步进来,禀报道:“王爷,街市上传来消息,两刻钟前有四家青楼同时走水。因是早上,正是青楼歇业休息的时候,所以楼内包括女妓客人伙计,无一生还。”
呵,巧了,又是青楼。
胡思筠觑了公孙柳轩一眼,道:“这四家,分别是摇映小榭,登仙楼,倚红楼,琼瑶阁,都是公孙家的产业。”
殿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有冷漠有震惊,有幸灾乐祸有事不关己,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怎么这么及时,他们刚查到摇映小榭,其他青楼就都着火了?
怎么就这么巧,公孙家的四座青楼,同一时间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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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这么一致,一个人都没能活着出来?
如果摇映小榭的一众人今日不是进宫,恐怕也要葬身火海了吧!
君悦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王袍。
四座青楼,上百条人命,瞬间说没就没了。
“都死了啊!”她声音很平,看不出喜怒。吩咐胡思筠道,“带人去现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胡思筠领命退下。
黎磊转身,看向还处于震惊中的公孙柳轩,道:“公孙副司,你可真是够狠啊!为了毁灭证据,竟然烧了自己的产业。这么多条人命,都是弱不禁风的女子,手无寸铁的伙计。我黎磊上过战场的,都不得不佩服。”
公孙柳轩这才反应过来,朝着黎磊吼道:“姓黎的,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呵,要不是王爷先一步将摇映小榭的女子叫来,只怕你公孙家的这些秘密,都永远的掩埋了吧!”
“我说了不是我。”
“都别吵了。”君悦喝止道,“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拐卖案了。下毒,监视,纵火,灭口,消息很快就会散出去,到时舆情四起,百姓激愤,局面将会越来越难以控制。”
她朝吕济生道:“刑司,立即着手立案进行调查,将这个案子背后的一切乌七八糟事,全给我一五一十的揪出来。我倒要看看,这姜离到底污秽到了什么程度。”
“臣,遵令。”吕济生应道。
公孙柳轩出声道:“王爷,臣要求加入此案,也想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定是有人在诬陷我公孙家。”
君悦冷声道:“你是当事人,最近就先放下手头上的事老老实实呆在府中接受调查吧!”
“你说什么?”公孙柳轩不可置信。
这是停职?
君悦瞪了他一眼,沉沉道:“你说什么?”
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简直目无尊上。
公孙柳轩也知道自己刚才过于激动出言不逊,忙矮了声音道:“王爷,这件事涉及公孙家,你却将臣软禁府中,实在不公平。”
刑司是王家的地盘,他们肯定会揪着这事到底,以报杀子之仇。
君悦冷哼了声,再次起身上前两步,负手居高临下,王者威凛道:“这天下事,从来就不公平。你想要公平,我给不了你。我给你的,你愿或不愿意,都得接受。”
少年高高在上,一字一句威严不可侵犯。
她在告诉所有人,她才是这姜离的主,她就是王。
王的话,就是命令。
“传本王命令,调五百仪卫司,严守公孙府,任何人没有允许,谁都不准进出一步。”
“府台食君之禄却未担君之忧,犯了渎职之罪,自即日起暂停一切事务,在府思过,等候调查。”
“调刑司业人杨白山、工司业人梅书亭,二人共同暂代府台之职,全力配合刑司调查此案,安抚民心。”
“散会。”
---
散会时,公孙柳轩气哄哄的走在前面,明显就是一副闲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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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王德柏还要跑过去刺激他:“我说公孙大人,你也不要怪王爷,他也是公事公办。”
“再说了,你是这个案子的当事人,你应该避嫌才对。”
“再说,王爷这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一把火烧了四家妓院,死的可不光是你家的姑娘伙计,还有睡在里面的客人呢!其中也不乏贵族子弟,他们的家人定会闹起来。王爷这也是在保护你啊!”
公孙柳轩血气上涌,怒斥:“王德柏,你这是落井下石。”
王德柏讽笑,“咱俩谁跟谁啊,难不成还是君子不成。哈哈...”大笑负手而去。
“你......”公孙柳轩气红了眼,偏偏又找不到发泄口,闷死他也。
他哄哄的回到府邸,胡思筠已经带着仪卫司将他的府邸围得个结结实实。自家下人不知道何故正在与仪卫推搡争吵,大概是不忿府邸被围人被困的缘故。
胡思筠见公孙家的马车回来,忙上前见礼:“公孙大人。”
“哼,滚开。”公孙柳轩拂袖,不接受他的礼数。指着那边正在争吵的几人,问:“怎么回事?”
胡思筠很礼貌道:“那是大人府上的下人想要出去,臣只是依令办事,不准其出去而已。也还望大人进去后跟府上的下人交代清楚,免得再生误会。”
“哼。”公孙柳轩咬着后牙槽道,“你不过是黎家的一条狗,什么时候也敢管到我们公孙家来了。”
胡思筠也不恼,沉声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执行王爷的命令而已。大人若是有意见,您跟王爷说去。”
“你,”公孙柳轩又是一气,“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扔下这么一句威胁后,甩袖愤愤往府内走去。
妈的如今是连个刚冒头的葱都敢给他脸色看,简直可恶。公孙家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姓君的,你给我等着。
进到府邸,柳氏又过来跟他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出去?我可跟齐老板说好了今天去挑料子的。”
“挑什么挑?”公孙柳轩烦躁的一吼,“把你那儿子给我看好了。”
柳氏被这莫名其妙来的一吼,脾气也跟着上来。“你朝我吼什么,我还没跟你要女儿呢你还好意思跟我吼。”
“倩儿他......”算了,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朝身后的下人道:“把夫人带回房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柳氏气极,“公孙柳轩你又来这招,有意思吗?”
公孙柳轩甩袖离去。
是没意思,但管用。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六十四章 千刀万剐
公孙家在赋城内的四座青楼同时走水,楼内之人无一生还。其中死的不仅是女妓小厮,还包括到那里买欢的男人,包括平民百姓,也包括有钱有权的贵族。
紧接着,公孙家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百姓哗然,全城瞩目。
自拐卖妇女的消息一散播出去,姜离各地无故失踪女儿妻子的家人纷纷赶到京城,聚集在府台门口,要求官府替他们寻回自己的亲人。
杨白山和梅书亭忙得焦头烂额,他们本就是刚进入仕途,根基不稳,势力有限,能力不足,经验尚缺。这一提携就从九品的业人一下子连跳四级,成了五品的代府台,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以前想着他们出身寒门,这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却没想到这光明来得这么突然,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能力有多欠缺。
高位不是那么好做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王更不好做。
王宫中,君悦站在良医所门口,看着换了统一宫女服饰的摇映小榭一众姑娘,个个皆是貌美如花,水样年华。
良医所的大夫正在为他们配药,解他们身上的毒。
南宫素寰正在与他们说这话,安慰他们的情绪。
良医所医正孟元吉走过来,道:“这药只能暂时缓解他们体内的毒而已,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其实严格来说这不是毒,是一种能够令人上瘾的药物,每个月定期有解药来缓解。如果没有解药,她们就会非常痛苦。甚至有人承受不了那痛苦,宁愿死去。”
君悦问道:“是不是类似五石散那样的东西?”
“没错,但她们中的,并非是五石散。”
“听你的意思,就是说吃着你配的药,还有就是挺过每个月的发作,他们就会慢慢的好起来?”
君悦的声音不小,正在吃药的一众女孩都听到了。
孟元吉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是王爷也知道,医者治病,从来不敢把话说满。”也会有意外的时候。
君悦明白,别说古人,就连现代的医院里,哪个医生敢对病人打包票把话说满。
她转头看向正在看着她的一众女孩,“都听到了吗?”
众女孩有说“听到了”有点头。
杨小翠站起身道:“可是王爷有所不知,这药发作的时候太可怕了,仿佛全身被千刀万剐一样的疼,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楼里那么多的姑娘,没一个敢跑,就是因为一旦跑了就没解药,而那痛苦非人能承受。
君悦看向她们,声音清丽自信。“千刀万剐,说到底也只是身体上承受的痛苦而已,难道还能比你们被迫承欢男人心里所遭受的痛苦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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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中,有乡下的村姑,有富贵的姑娘,谁不是家里父母的掌上宝。你们承受不住千刀万剐的痛苦,可曾想过家里父母因为思念你们哭瞎了的双眼,发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孔;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有多幸运,四座青楼里,你们是唯一能活下来的一批人。难道就因为一句承受不住,就要辜负了老天爷给你们重生的机会吗?”
少年字句铿锵,愤慨激昂。
良医所里所有大夫都聚集了过来,被这少年的气魄感染了。
“本王当年在恒阳为质,尚且需要跟畜生争夺生存的机会。你们呢,给你们机会活着,你们难道都不想活了吗?那还不如一把火烧死了算了。”
“君悦。”南宫素寰低声制止,这话说得过重了。
君悦不理会她,继续道:“我告诉你们,在这乱世中,每天都在死人,死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老天既然给了你们重生的机会,那你们就好好的活着,活给那些曾经害过你们、看不起你们、把你们当畜生的人看,告诉他们你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谁也不能摆布。”
梅书亭静静的站在良医所的门口,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立志昂扬。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谁都不能摆布。
这是这个自信张扬的少年,坚守的人生信条吗?
他的心,莫名的动了,他想要追随这个少年。
因为这样的信条,人才是人。
是人活着的真正意义。
耳听少年喊道:“告诉我,你们想不想活?”
一众女孩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没得到回答,少年声音加大的再喊:“想不想活着出去?”
女孩们有了反应,稀稀落落的回道:“想。”
“大声点,我没听到。”
“想。”又有几人回应,声音加大。
“再大点声。”
“想。”所有人都出声了。声音充斥满院。
“再大声。”
“想。”这一声,响彻夏日凉凉上空,二十几个女孩子的声音像敲响的钟声,撞击这每个人的耳膜,震撼着每个人的心脏。
力量的伟大,不分男女。
她们想活着,想活着出去,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想。”不知道是谁慢了半拍的一喊,在洪亮的声音结束后响起,显得很突兀。
关键是这声音......
众人抬眼看过去,一个身穿良医服饰的大夫正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君悦眼睛一转,道:“你想什么想,我问的是女孩子,你也是?”
“哈哈哈......”女孩子们突然的爆发出银铃笑声,瞬间散去刚才严肃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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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夫脸上一热,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不知道怎么的,就激动了。”
边上的其它大夫暗自点头,其实他们也激动了,只不过没失态到出声而已。
君悦笑道:“人家激动都是手舞足蹈,要不你也来一个?”
那大夫脸变猪肝,苦吧了脸道:“王爷,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本王今天心情好,不为难你为难谁?”
一群女孩子也跟着起哄,“梁大夫你就跳一个嘛!”
“是啊,就跳一个。”
“快快,肯定很好看。”
那大夫脸苦得都快哭了,他一个大男人跳什么舞啊!“别,不是,不行......梅大人。”
他脸一喜,看到了救星似的,忙道:“王爷,梅大人找你有事呢!”
君悦转头看去,梅书亭正翩翩走过来。
她好奇,“什么时候来的?”
“也就一会。”梅书亭见礼后,道:“禀王爷,府台近几天来了不少百姓,要求官府帮他们寻回失踪的女儿。”
话一落,女孩子们激动了,纷纷跑过来期盼问道:“是吗,我们的父母来了吗?”
“有我阿爹吗?”
“由我阿娘吗?”
“我要出去,我要见我阿娘。”
......
梅书亭被一群女孩子围着,险些透不过气来。他哪里知道有没有他们的父母,他又不认识。
“都别吵了。”君悦制止了他们的盘问,冷声道:“都回去好好休息吃药。”
有人道:“不,我要出去,我要见我阿爹。”
她一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嚷着要出去。
君悦强硬道:“你们都想出去是吗?好,那我告诉你们,在你们体内的毒没有解,病还没好之前,谁都不准踏出去一步。外面成百上千的父母中,有可能就有你们的亲人。有本事,你们健健康康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可是......”
“没得商量。”
希望,是一个人坚持的动力。尤其是这希望,触手可及。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六十五章 顺水推舟
走出良医所时,上午的阳光正好照遍整个王宫,蒸发了来自地底的寒气。厚实的宫墙在阳光反射下,背处投了一层阴影。
君悦笑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和杨白山一同做这个代府台吗?”
梅书亭与他并肩而行,回道:“臣大胆猜测,如果公孙家真的参与了拐卖妇女,那么赋城消息一散出去,姜离各地官府都会纷纷接到类似的案件。而公孙家作为世家,各地官府定然不敢得罪,所以你需要一位钦差大臣,代行王令。”
君悦满意的点头,“继续。”
“此案后,原府台必定遭到撤职,否则不能安民心。王爷顺水推舟,通过这件事培养我们,提高能力,总结经验,以便日后能将我们其中一人派出去,也就是做你的钦差大臣。”
君悦转头看他,阳光下少年的笑意直达眼底,黑眸深邃。
她道:“你很聪明。”
梅书亭也不谦虚,“所以王爷是喜欢聪明人。”
君悦正回头,继续往前走去。“我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可怕的聪明人,要不然对付起来,太费劲。”
“王爷还真是直接。”梅书亭跟上,脚步始终落后于君主半步的距离。
“所以梅书亭,希望将来你不要是我觉得可怕的聪明人。”
这话,梅书亭没有接。
她只是说希望,没说一定。他不答应,是为自己留余地。她也不强求他的答应。
口头上的誓言,是没用的形式。若将来为敌在所难免,现在就是做再多的保证,也不过平添笑话。
“快到午时了,可愿意陪我用午膳?”
“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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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年有为从上古镇回来,带回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张氏。
君悦让杨小翠前去指认,杨小翠当下便认出了这个妇人就是当初拐骗了她的女人。且同时的,另有两名女子,声称也是被此妇人所拐。
君悦直接将她交给了刑司,由王家来挖她的嘴挖出更多的消息,是最合适不过。
借力打力,会很省事。
“王爷,这事属下怎么都觉得透着蹊跷。”年有为道。
君悦哦了声,问:“有什么蹊跷的?”
年有为道:“属下到那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那院子已经被烧,显然是有人提前得到消息灭口。但好像有人在暗中襄助,将那个妇人绑了送到我面前。”
君悦笑了笑,“我知道。”
“王爷知道?”年有为很意外。
君悦没有再解释,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年有为也不再问,他的职责只是保护好主子不受伤害,其它的无关紧要。
君悦仰躺在躺椅上午睡,夏日的蝉声断断续续,长短高低很有节奏,时而低棉时而高亢,时而也阴沉,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变幻莫测。
既然对方故意将这条河水流经她这里,那她不顺势推一下自己的舟,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可是公孙展,你得罪过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可不是大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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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梅书亭所说的,赋城拐卖事件的事情一爆发,姜离各地官府纷纷接到类似报案。随着时间的推移,案件也越来越多。
各地官府碍于公孙家的势力,不想正面得罪。于是纷纷向君悦递上折子,声称自己能力有限解决下了此事,希望君悦能派人下来审理。
君悦也批复了折子,要求各地官府先对上衙门来报案的百姓进行登记,整理好卷宗,不久之后她就会派人下去。
一时间,姜离境内公孙家的青楼纷纷受到影响。每日都有百姓集聚楼前,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女儿,导致青楼不得不关门歇业。
府台并刑司,两部门同力协作,将赋城青楼失火案查了个清楚。
皆是人为纵火。
根据吕济生的祥报,大火烧起时,楼内安安静静,没有人逃命也没有人呼喊,显然在大火烧起之前里面的人就已经晕过去。
从现场的残檐来看,火是从大堂烧起来的。大堂每天早上都会有小厮洒扫,收拾烛台,又怎会容它烧起来。
另外杨白山让人打捞了鄞河,果然在河底下打捞上来骸骨,足有二十几具之多。尸体血肉已经被鱼啃食,只剩累累白骨,触目惊心,骇人听闻,令人不寒而栗。
同时,王德柏带人在其它三处青楼后院里,一寸一寸的挖土,果然也挖出了不少尸体,统共八具。这八具尸体中,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容貌还可辩。
消息一出,震惊全城,震惊姜离,震惊整个天下。
堂堂世家大族,背后竟如此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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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州府衙中,一身红装的公孙展紧紧攥着手中的密信,脸上阴沉到了极致。
“公子,怎么会这样?”关月惊讶道。
“姓君的,你够绝。”公孙展怒得将手中的密信揉成团,砸向了对面的窗隔。
关月不解道:“鄞河里面,怎么可能会有尸体?”
“你还不明白吗?鄞河里面本来没尸体,但是现在却捞上来尸体,你说怎么回事?”
关月仍是不太明白,“难道是崔老鸨背着我们做的?”
公孙展哼了声,“也许会有一两个,但不可能有二十几这么多。”
青楼里不得宠或者年老色衰的女人,再次发卖赚钱倒还有可能,怎么可能杀人。当杀人是杀鸡啊?随随便便就能杀。
如今所有人都死了,连个作证的都没有。
君悦,你简直他妈的绝。上了我的船还想着把我扔进河里溺死。
“那拐卖之事......”
“崔老鸨私下里干的。”公孙展道。这件事情他知道,也一直坐视。
他不是个有闲情的人,不可能为她们申冤。
如果只是这件事被揭露,生意和声誉受损的是他公孙柳轩,不关他公孙展的事。用毒控制送去各府的女人以打探情报,是他所为,但此事他也不会承认,还是他公孙柳轩背了黑锅。
谁让这个家的家主是他公孙柳轩呢!
可谁知鄞河里翻出了尸体,而且还是公孙家的妓女指证。这尸体一处,公孙家以后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受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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滥杀无辜,背信弃义。以后谁还敢跟公孙家亲近,谁还敢跟公孙家做生意。是整个公孙家,不止他公孙柳轩而已。
他是想把公孙柳轩拉下,但可从来没想把自己折进去。
关月惊道:“那这么说,烧了四座青楼的也是王爷了?”
公孙展摇头,“不,这不是他做的。”
“啊?”关月蒙了,“那还能是谁?”
“君悦这个人虽然狠,但他有底线。他是王,不会随意拿自己无辜百姓的性命来陷害别人。此事,另有人所为。”
关月蹙眉,“那又会是谁?”
是啊,又会是谁?
上次王阳仁中,出现了个第三者。
这次也一样,出现了个第三者,会是之前那伙人的余党吗?
不,应该不是。公孙展摇头。
自从君悦清洗了那伙人的势力后,他们已经算是损兵折将安静下来了,不可能这么快又重整旗鼓,同时烧了四座青楼。
“你悄悄回趟赋城。”公孙展吩咐道,“调查此事。”
关月应了是,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背后又传来主子的声音:“去宁县的人回来了吗?”
关月回头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知道了,下去吧!”
公孙展揉了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真是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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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城里,群情激奋。
百姓堵在公孙府门口,要求公孙柳轩出来,还他们妻女,给他们一个公道。
公孙柳轩能给什么公道,他连自个什么时候拐卖了妇女都不知道,又哪来的妻女还给他们?
守着公孙府的胡思筠蹙眉,这些个百姓赶也赶不走,打又打不得,只能领着仪卫横着长枪形成围墙,将百姓拦截在外。
妈的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好差事呢,现在却变成个苦差了。
随着尸体的爆出,彻底激怒了这些来寻妻女的百姓。
他们自发组成一股强大的组织,或手拿锄头或扛菜刀或拿油瓶,群情激奋,雄赳赳一路从应安大道东到西,又从朱雀大道南到北。一路所过百姓让道,议论纷纷。赋城的上空久久徘徊着“诛杀公孙,还我妻女”的喊声。
然后,人群停留在了公孙府前,大有得不到妻女,就冲进去杀人的架势。
府台负责维护府城治安,杨白山心惊肉跳的带着衙差到公孙府前,一看到这架势,想劝都不知道从何劝起。一个不小心,这些怒红了眼的百姓可就拿他祭旗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六十六章 君权强势
兰若先熟门熟路,不用通报也不用搜查轻而易举的进了王宫。路上遇到了宫女太监,还甜甜的打招呼问君悦在哪里。
君悦能去的地方不多,晚上睡觉含香殿,议事承运殿,处理政事思源殿,要不然就是在琅玕居发呆,最多就是在后花园或者是在南宫素寰那里,很好找。
他活蹦乱跳进入思源殿的时候,正看到她一身白衣坐在廊下,避开阳光直射的地方,面前有一铜盆,铜盆内烧着白纸。黑灰随着火势扬起飞向空中,焦纸味刺鼻。
“你在搞什么?”他走过去,不解问道。
她头也不抬,懒懒道:“烧纸啊,你没看到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在烧纸啊!我是问你烧它干嘛,白纸很贵的,你很有钱吗?”
君悦挑眉,“没钱啊!但还是想烧,求个心安。”
兰若先蹲下来,道:“你在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孩烧啊!”伸手过去,“那你也给我一点吧!我也给她们烧。”
君悦听话的,分了一半给他。
兰若先接过,一张一张和君悦错开投进盆中。火焰燃烧过白纸的地方,温度最高,颜色最焰红,像能够吞噬一切的魔口。
“想不到这公孙家竟然阴毒至此,这么多的女孩子,毁了多少家庭啊!”
君悦抬头望天,叹道:“这乱世,肮脏的事情太多了,只是有的人幸运的没看见,有人不幸的看见了。无论是看见或看不见,它都在那里。这尘世中,谁能保证自己真的是干净的呢,就连我自己都不是。”
兰若先投进盆中的纸一顿,他捻了捻纸面,最后放手让它掉落,燃烧。跳跃的火苗,清晰的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他微微低眸,闷闷道:“我有点想花灵村了。”
想家了啊!
君悦轻笑,“年前叫你回去你不回,现在就是想回也回不了了。”
“为什么?”他抬头看她。
“你现在是营造局主司,矿山和龙江之事正在进行,你可不能轻易离开。而且,啟囸在缥缈林外设了重防,派人深入查探,你要是回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啊!”兰若先一愣。
君悦蹙眉,“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了件事。”
“什么?”
“啟囸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但自从去年在城外绑架你的事情失败后,他就再也没再派人来,真是奇怪。”
兰若先将手中最后一张纸投进去,拍拍手起身道:“你都说了他派人进去缥缈林,当然是想自己找到进去的路啊!抓我做什么,我身边有你,他估计有所忌惮吧!”
君悦摇头,“这个理由太牵强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认为从你身上找不到一丝希望。”又摇头,“可是他前后也就绑架过你两次,一次还未遂。这次数是不是少了点?”
兰若先黑脸,“你什么意思,巴不得我被绑去是不是?”
君悦将手中的白纸一并扔进了盆中,起身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有所怀疑。”转身走进殿里。
兰若先信步跟上,跨过门槛时还蹦了一下。“外面都闹翻天了,你有心思想这个,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解决吧!”
“很严重吗?”她轻松走到茶几旁,倒茶喝茶。
兰若先坐在他对面,“可不是嘛!我看都要把公孙府给烧起来了。”
“杨白山和梅书亭不是去解决了吗?”
“他们?”兰若先嗤了声,“我看悬。那场面,个个急红了眼杀气腾腾,你都未必镇得住。”
这小老百姓,别看平日里总是老老实实的,是最底层最没势力的阶层。但当他们聚少成众,一样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兰若先又纳闷,“可是我不明白,他们小老百姓这等于逼迫官府,以下犯上,官府完全可以使用武力镇压啊!”
君悦摇头,解释道:“前朝定国的开国皇帝定元帝是个种田的庄稼汉,因为不满地主的苛佣苛租,于是组织村中百姓一路从村子口游行到地主家门前,要求地主减轻租税。
朝廷也曾派武力镇压,但结果却适得其反。百姓们非但没有惧怕,反而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到游行的队伍中,形成鼎沸之势。
在农耕时代,种田的人约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一百个人中有八十个农民,当官的也就一两个。在这样悬殊的比例当中,农民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官府的力量,官府当然镇不住。
你想想,一个两个的你还可以杀了平息事端。但如果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如此,你杀得过来吗?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有民才有国,有百姓才有社稷。”
“后来呢?”娃娃脸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君悦道,“定元帝成了天下之主,来自农民阶层的他深知百姓疾苦,很多时候百姓的意愿并不能上达天听。于是他颁布了条法令,就是允许百姓在意愿得不到申诉的时候,可以采用游行的方式,利用群众的力量,将消息传到他耳中。
百年前定国虽然亡了,但是这条法令却深受百姓拥护,各国皇帝想要废除而不得,于是就保留了下来。
今天的局势和当年的定元帝很相似,虽然势头远远比不上,但他们代表的是农民阶级。以姜离现在的情况来看,绝大多数百姓无地可耕,因为田地掌握在世家和地主的手里。
如果官府派武力强行镇压,就会遭到他们的反抗。那么越来越多跟他们一样的农民就会加入到反抗队伍中来,事情就会从拐卖妻女演变到讨要土地去,那性质可就变了。”
兰若先不解,“不都是农民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前者是讨要公道,是正义。后者,是强抢,可就真的威逼官府了。”
兰若先眨了眨眼睛,还是不太明白。“你原本就有没收地主土地,分给农民的打算。那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君悦笑了笑,起身走到书案后,道:“不,你错了。”
兰若先目光追随她,不解。“哪错了?”
君悦道:“你错在宾主颠倒了。我是官,他们是民,官在民面前,一定要保证它绝对的权威性和强制性。我给他们的,和他们抢来的,那绝对不是同一个意思。今天他们可以从公孙家那讨来土地,那么以后将人人效仿,明天就会去王家去张家去李家讨,那这个社会的秩序,就乱了。”
君者,是所有人之上,一切权力的控制者。
君者为民,但绝不能为民所控。
就算是在现代,人们的自由和权利得到人性的放大,但也仅仅是有限的放大而已,不可能凌驾于官府之上。你有权利去信访处发点牢骚,但你绝不可能去公安局说“你不给我那块地我就去游行示威”。
兰若先双臂撑着桌面,拖着两腮,两眼放光崇拜道:“君悦,你懂的可真多。”
“还好。”她抽出一本奏折,提起朱砂笔准备批阅。
这还得感谢她前世吃了几年的皇粮,在高大上的政府大楼工作。虽然做白日梦也没梦见自己坐上头把交椅的位置,但是光看也看了不少。
“那公孙府那里,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君悦沉思了会,道:“再看看吧!”
兰若先不解,“看什么?”
“既然我把这个职位给了他们,就要相信他们,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娃娃脸嘻嘻顿时笑得灿烂如花,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亮白的八颗牙齿。“那当然,我可是你最信任的人。”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六十七章 游行示威
公孙府门口。
男女老少围成一群,人头涌动,混乱站着,人与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群情激奋,喊声震天,势如洪涛。
一四十左右的男人穿着粗布褂衣,露出结实黝黑的臂膀,布巾包头的脸上义愤填膺。他站在众人的最前面,结实有力的手臂挥舞着手中象征旗帜的柴刀,一遍一遍的朝公孙府的大门喊道:“还我妻女,诛杀公孙。”
“还我妻女,诛杀公孙。”
后面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遍一遍也跟着喊。挥动着手中的“旗帜”抑扬顿挫,一举一放。
声势浩大,如洪倾泻。
拦在前面的仪卫如临大敌,汗流浃背,紧攥着手中的武器一刻也不敢放松。这随时都准备开打的煎熬,熬得人可真是难受。
公孙府大门紧闭,连门口的护院都不敢留下。
府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周围围观了不少的赋城百姓,有买菜的妇人,有肩挂白巾的小二,有看热闹的店老板,有卖肉的屠户,有扫街的洁工,还有些看热闹的嗑瓜群众......
“这公孙家,可真是丧尽天良,什么钱都赚,他们也不怕半夜做恶梦。”人群中有嗑瓜妇人道。
有男人笑答:“我要是他们,女人全部留下做妾,哈哈。”
妇人呸了声吐了口瓜子壳,“臭男人。”
“哎臭女人,你再骂我信不信我打你。”
“你敢,王爷说了,打女人的男人,没种。”
远在王宫的君悦,连打了三个喷嚏。
人群中,继续有人叹声,“可怜了那些女子,一把火什么都没了。”
有人接话,“就算他们的女儿在里面,也认不得谁是谁。”
“你们看,府台来了。”
围观百姓看去,不远处匆匆疾驰而来的两高头大马上,可不是穿着官服的意气风发少年。
“咦,府台不是个老头吗?”人群中有人疑惑。
有人答道:“前两天撤了,换了这俩。”
“换得好。”一妇人两眼放光道,“这府台可比之前那个好看多了,年纪轻轻,长得可真俊,也不知道成亲了没有?”
有男人调笑,“你都是做奶奶的人了,还惦记着俊俏公子啊!”
“去,我是给我小闺女相看的。”说完又咦了声,“那不是梅老板吗?他什么时候成了官了?”
有个年轻书生道:“人家现在已经不唱戏了,参加了科考中了榜,现在是官老爷了。”
有人嘘嘘,“这年头真是怪事连连,戏子都能做官。”
“你要是识字,杀猪的都能做。”
......
这边,围观的人聊着八卦。对于他们来说,不关己的事,也只是生活的一点调味笑料而已。
那边,杨白山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他一个文弱书生,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还有互助友爱的同窗,哪里见过一群拿刀拿棍、俨然帮派要打群架的悍匪。
吓归吓,害怕归害怕,他既然穿了身官袍,就得顶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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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走到那带头呼喊的人旁,很有礼貌的“嘿”了一声,正声道:“你停一下,听我说。”
那人目不斜视,对他蚊子似的声音充耳不闻。举着手中柴刀喊着“还我妻女,诛杀公孙。”
杨白山脖子一缩一缩的,就怕那把一上一下的柴刀一个不小心就挥向他。
他小心翼翼来到那人前面,抬手喊道:“请停下来,有话好好说。”
前面带头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空着的一只手一扬,人群喊声停了下来。
男人斜了他问,声音粗犷。“你就是新的府台?”
“是。本官杨白山。”杨白山道,“乡亲们,你们的这种行为是聚众闹事,会给城中百姓的生活带来困扰。况且此处乃是四品官员府邸,你们在此叫嚣,视为......”
围观百姓中有人摇头,“这孩子,真是读书读傻了。”
一口的书卷味官腔。
那边,领头男人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柴刀,打断杨白山的话。“你起开。我告诉你,他们公孙家丧尽天良,拐卖妇女,我们只是来要回自己的亲人而已。”
杨白山极力劝说道:“这个案子刑司还在调查中,如果你们的女儿真的被拐卖,我们一定会帮你们找回来。”
人群中有人愤愤,“你让我们怎么找回来,他们为了毁尸灭迹一把火把人烧了还怎么找回来,这丧尽天良的人留在世上有何用。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三两句便将人群刚熄下去的喊声又给迅速点燃。
人群又开始跟着喊:“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边喊,边高举手中武器,气势逼人。
“大家听我说......”杨白山试图将人群的激愤降下来,但无果。他弱小的声音被淹没在滔天巨浪中,消失不见。
围观百姓略表失望。“这小官,太没官样了。”
官就要有个官样,哪像他一点气场都没有,说话都没底气。
哎,不是还有一个吗?
哪去了?
“当当当......”
一串敲锣声传来,瞬间将人们的视线给吸引了去,激愤的人群也停止了呼喊好奇的看过去。
便见另一个身着与刚才说话官员一样官袍的男人走了过来,一手拿着个铜锣一手拿着个棒子敲着,锣声震响,好似开戏。
围观百姓咦了声,笑道:“这个有戏。”
有人切了声,回道:“人家本来就唱戏的。”
那边,梅书亭边敲锣边走到人群中间,走到男人的面前,便有一手下拿了张凳子过来。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坐下去的时候,他转身一撩官袍一抬脚,站了上去。
瞬间,高大屹立,抬头仰视,威凛严肃。
如杨白山一样的开场:“各位乡亲,我是梅书亭。”
只是声音朗朗,不带一丝文绉,气场十足。
然后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是:“有什么问题,问吧!”
我们都会说话,文采好的出口成章侃侃而谈不是问题。但是很多人少去注意,其实问问题比回答问题要难。而梅书亭,他一上来就把难题抛给激愤的人们,占据有利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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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果然面面相觑,他们原本目标很明确,就是来讨要公道,讨要妻儿的。可是现在要提问题,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
杨白山愣愣的站在一旁,他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当......”
突然的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
半空中的声音犹如雷声,隔着天幕传来:“不是都很能喊吗,怎么现在又没问题了?”
等了会没得到回答,又道:“既然你们没问题,那请问你们拿着武器聚在这,是想干什么,杀人吗?”
众人又面面相觑,想应又不敢。
有人梗着脖子喊道:“我们其实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妻儿而已。”
“那你们又何以肯定你们的妻儿在公孙府里?”
问题又抛给了他们。
先前说话的人道:“大伙都知道啊!他们公孙家拐卖妇女,事情败露后又杀人灭口。”
梅书亭问道:“也就说,你们没有见过你们的妻儿,是吗?”
“这......”那人语噎。
梅书亭朗声道:“你们确定你们所有人失踪的妻儿都是被拐卖的吗?就算是被拐卖,天下人贩子那么多,你们如何确定人是公孙府做的?”
“这......”人群再次语噎。好像这话也有道理。
怎么提问题他们不会,回答问题他们也不会啊!
刚才喊话的人又道:“可他公孙家拐卖妇女,烧了青楼是事实。”
梅书亭俯视着他,“你的意思是,他有罪?”
“难道他没有罪吗?”
群情相继又开始激愤起来,对于看不惯的人看不顺眼的事,开骂起来总是很容易。
“黑心肝的人,就该死。”
“他怎么不把他妻儿也放到青楼去?”
“不把我女儿交出来,我杀了他。”
......
“当当。”
又两声敲锣声。锣声盖住了人们的激愤声,将人们激动的情绪再次压了下来。
杨白山在一旁很是惊讶,这办法还真是管用。
居高临下的人道:“既然你们觉得他有罪,那就应该走正规渠道到府台去报案投诉状。有冤或有罪,是由官府说了算的。如今你们没经过官府,擅自聚众恐吓,难道你们是官了吗?”
有人回道:“谁说没去过,前头那杨家不是去了吗,还不是被投进大牢。”
“就是,你们当官的,官官相护。”
“都不是好东西。”
......
“当当......”
又两声敲锣。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六十八章 家丑
“当当......”
又两声敲锣。
梅书亭朗声道:“前府台渎职,已经被停职,如今是我和杨大人代职。停了前府台职的,是咱们姜离的王爷,任命我二人为代府台的也是王爷。诸位乡亲不相信我们二人,难道也不相信王爷吗?”
“王爷?”人群低语,“新王爷?”
梅书亭继续道:“这个案子震惊天下,王爷十分重视,已经着刑司立案调查。大家可以到府衙去,将你们失踪的妻儿的情况记录下来,我们会尽量帮你们找回。但绝不能像你们这样,带着武器聚众叫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律法。
如果今天局面失控,你们跟我身后的仪卫打起来,那伤了人死了人,算谁的责任?我朝律法,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伤了人就得赔偿医药费,死人就得偿命。你们是家里银子多,还是你们有九条命可以赔给人家?”
人群安静了下来,渐渐低下头去。
他们家里银子不多,命也只有一条。
律法一摆出来,那就是权威和强制。
是不容侵犯的存在。
杨白山松了口气。到了这里,结果显而易见了。
梅书亭再道:“王爷仁慈,念在你们苦寻亲人不得而冲动的份上,不会跟你们计较。但你们也要遵守律法,不要给官府造成负担。也请你们相信官府,如果你们有冤,我们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宽阔的公孙府门口,聚集的人几百,却已经没了刚才的激愤。
人群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真的吗?”有人问道。
梅书亭严肃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王爷。如今王宫中正有二十几名女子,也许你们的女儿就在里面。”
“真的?”人群惊喜道。
梅书亭点头,“正是。所以,大家快随我去府衙登记。”
又指着人群道:“你看看你们,当中还有老人。老人身体不好,站那么久万一站出个好歹来,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事。”
转头指挥随行的衙差:“赶紧的,让你们找来的马车呢?将老人扶上车,我们到府衙去,把你们亲人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我们才好帮你们找人。”
善良的老百姓大多时候其实很好哄,只要给他们承诺,他们就会听你的。
你可以说他们无知,但他们真的很可爱。
可爱的百姓们纷纷将手中的武器交给了上来收缴的衙差,然后在他们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往府台而去。一场僵持了半天的局面不到一刻钟便化解,一场一触即发的混战就这样圆满结束。
杨白山走过来,抬手深深一鞠,道:“梅大人,在下今日算是服了你了。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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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书亭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温文神态,无所谓道:“我理解。”
戏子到底是下九流的行当,在他们自诩清高的读书人面前,便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杨白山一个科考前列的读书人,与他名次倒数的戏子共事,表面上和谐,可其实杨白山心里是看不上他的。
所以两人同时到这里,杨白山便急于表现的先过来劝说,想要博得一彩。
可惜失败了。
梅书亭理解世人这样的阳光,但他无所谓。戏子也好为官也罢,都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见过了太多经历了太多,名利身份这东西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杨白山略显尴尬,再说两句后便先行离去了。
梅书亭落后,交代胡思筠道:“烦请右副司守好公孙府,如果再有人来闹事,请派人能去通知我。”
胡思筠恭敬应下。
少将军临走前交代过,要照顾好梅大人。这么说他们都是黎家的人,大家自然相互帮助。
---
梅书亭回到府衙后,根据百姓们的所报的情况,整理好了名册,然后进宫来见了君悦。
君悦让他带着名册去认人,除却杨小翠外,只有一人是外面的父母正在找的女儿。
认完人,两人走出了女孩子们暂时住的院子。
“只有一个啊!”
君悦略显失望。
梅书亭道:“摇映小榭,是赋城最有名的青楼,进出大多是有钱有权的大人物。里面的姑娘不仅容貌上佳,而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王爷觉得,普通的乡下人家,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儿吗?”
君悦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猜,她们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子,从小接受礼教,气质独特,所以能吸引那些大人物的青睐。但是这种事情,一般大户人家都视为家丑,所以他们宁可家丑不外扬,也不会把女儿领回去的。”
这样的话直白的说出来,真是残忍。
君悦叹了口气,在这古代,清白就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的资本。没了这资本,连家人都会抛弃她们,她们以后可如何立足于世?
“哐当......”
身后传来东西摔地脆响。两人回头看去,是二十几个中的一个女孩子。是死了姐姐的那个,叫安可。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张低头道歉,手搅着帕子不知所措。
君悦问道:“你听到了?”
安可轻轻嗯了声,微微点头,又猛地抬起头来,不安道:“王爷,我的家人真的不来找我吗?”
君悦犹豫了会,老是道:“我不知道。”
梅书亭识趣的,先告辞退下了。
君悦走过去,看着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负手问:“我问你,你的家人如果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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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低头,泪眼汪汪。也说:“我不知道。”
如果连家人都嫌弃了她,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可怎么活?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耳听少年的声音传来:“我在恒阳做人质的时候,我知道我的父母就在这里,我也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去把我接回来。我在跟豹子搏斗的时候,他们看不见。
我掉下悬崖,我落难蜀国,我被蜀国的鄂王围捕,我在恒阳被下狱,我被人杀进缥缈林,他们都看不见,也不敢伸手去帮我。可我还是活回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可抬头看她,眼睛红红,不说话。
君悦正视她,坚定道:“因为我是为自己而活。人从来都是为自己,说什么为父母为丈夫为孩子那都是屁话,人就是为自己。你想要嫁个好男人好风光,想出身高门大户好骄傲,想有个孝顺出息的儿子好自豪,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老天让你重活一次,你便该好好活着。你若不想活了,老天自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想想你死去的姐姐吧,如果她还在,是否再艰难也会活下去?”
言尽于此,君悦说完,便转身离开。
说到底,她们都是独立。她没那个力量,去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只是人刚走几步,又转过头来,对呆愣原地的女孩子道:“今天听到的话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她们以后怎样暂且不知,眼前还要过了解毒一关,让她们心里有点期望吧!”
“安可知道。”小女孩软声回答。
君悦嗯了声,正回头,迈步出了院子。
直到门口没了少年的身影,安可才失落的转身要回房间。
人刚转身来便吓了一跳,“你们......”
面前一二三四...站着十来个姐妹,神情与她一样,失落悲伤,嘲讽绝望。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子道:“其实我早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只是王爷没说,我到底还是抱着点希望的。”
她们都是出身大户人家,人情冷暖看得比普通人要透彻。再加上在青楼那样的地方摸爬滚打,哪里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小女孩。
“咱们王爷,真是个好人。”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六十九章 围府
失踪妻女的家人已经得到安抚,短时间内他们会在家里等消息。
刑司吕济生和王德柏争分夺秒的查公孙家拐卖妇女、以毒控制人,以及青楼失火的证据,因此不惜将先前送出去的美人又给招回来一一对供,审摇映小榭的崔老鸨,审负责拐骗的那个张氏。
一个个证人,一份份证词,渐积渐累,哪家青楼背后有什么官员,这些官员贪了什么污了什么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清楚楚,来龙去脉无一遗漏。
公孙柳轩虽然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邸,但外面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在得知自家门前不会围着一群扛着大刀锄头的刁民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不到这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知道了刑司所查到的证据后,松了的气又给提了起来。忙找来管家吩咐:“让咱们的人最近都停下手中的生意吧,能毁的尽量毁掉。”
管家不解,“老爷,有那么严重吗?”以前又不是没查过,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世家里,谁是干净的?
“不,这次不一样。”公孙柳轩道,“这件事情,不久后便会传遍天下,影响之大不可估计。王德柏不会放过我们的,吕济生如今也不听我们的了,君悦更是恨不得抓我们的把柄。公孙家这次,恐怕是要遭一劫啊!”
这劫,真的是来得突然,措手不及。
管家道:“可到底我们没有拐卖妇女,也没有用毒控制他们啊!”
公孙柳轩闭上眼睛沉了口气,再睁开时咬牙切齿道:“公孙展。”
当初为了堵住族中一些族人的口,不得不将城中一半生意交给他打理。明面上是他公孙柳轩的,可是经手的却是公孙展,包括青楼生意。
所以,是公孙展。
枉他之前对他一直很信任,却原来人家早就在几年前就已经布置好了陷阱。为了对付他可真是费尽心思,他这是把整个公孙家拉着去死啊!
---
府外的刁民刚刚撤去,公孙柳轩松了口气。
刑司查到证据,公孙柳轩刚松下的气又提了上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他胸口的那口气直蹦天灵盖,嗞嗞直冲云霄。
四座青楼被烧,里面死的可不仅是青楼里的姑娘、管事、伙计,还有到那里消费的恩客。大清早的大家都还没睡醒,被烧了个精光。除了平民,也还有不少的贵族子弟,其中就包括萧家的萧小公子。
于是讨要妻女的百姓一散去,这些死了儿子的贵族又组成一拨,各自抬着儿子的尸体横摆在公孙府门口,要求公孙柳轩还他们儿子。
萧家更是气愤,直接退了自家女儿和公孙展的婚事。
胡思筠是一个头两个大,早上刚走一拨,现在又来一拨,而且这些贵族可比平民难缠得多。他们可都带了自家的护卫,战队整齐杀气腾腾就跟军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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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白布盖着的尸体一具两具,足有十来具之多,可真壮观。
“公孙柳轩,你给我出来。”
“你还我儿子命来。”
“我杀了你儿子抵罪。”
“别以为躲在里面就安全,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府邸。”
......
周围百姓再次聚集,三三两两的躲在房檐下的阴影处嗑瓜子喝茶看热闹。
这赋城的热闹真是一出接一出,一出比一出精彩。
“看吧,你们男人还敢往青楼那跑吗?”
有妇人笑道。
有男人笑回:“傻呀,办完事就走,不在那睡不就没事了。”
另一妇人呸了声,“你们男人恨不得天天睡在那。”
又另一个男人问先前的男人,“这要是做到半着火了,你是继续办完还是跑,哈哈...”
“当然是做完啊!”先前的男人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呸,德性。”一群女人鄙视。
胡思筠忙让人去府台报信,这些可不是早上那群刁民。他们不喊口号,声音也不大,但绝对不是在虚张声势,他们真的敢杀进去。
---
府内,公孙柳轩揉着突突猛跳的太阳穴。
院墙外的高喊声,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都能听到。府内下人做事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走路也是小心翼翼,就怕弄出点声响,惹了主子不快。
柳氏又愤又惧,质问丈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围公孙府,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都不想在赋城混了?”
公孙柳轩头疼得很,不想回答。
柳氏气急,“我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管家在一旁劝道:“夫人,老爷现在正烦着呢,要不您先回房休息?”
“休什么息?”柳氏吼道,“外面吵得跟菜市场似的我怎么休息。”
管家噎了口,不敢再劝。
柳氏哼着气坐在圈椅内,口中骂道:“不就是个儿子吗?上青楼死了关我们什么事,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啊...”
“哐当......”
公孙柳轩烦躁的抄起手边的一个茶壶就扔了过去,茶壶砸上了柳氏的圈椅把手,“哐当”一声茶壶坠地四分五裂,茶水茶叶散乱一地。吓得柳氏失声惊叫,眸中怯意。
“你给我闭嘴。”
公孙柳轩猛地站起来,再抄起桌上的几个茶杯一个个发泄似的摔得粉碎,抬手朝柳氏吼道:“给我滚回去,今天不准吃饭。”
柳氏愣愣的呆坐原地,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这是第一次,公孙柳轩对她发的最大一次脾气。
柳氏真的吓到了,不仅脸色发白,嘴唇都跟着发白。公孙柳轩的眼睛里好像要杀人,她真怕他的下一句就是: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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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句就...”
柳氏刚想完,公孙柳轩的声音就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自己的心脏要停止了,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涌进脑中。“公孙柳轩,你......”要我死?
“还敢说。”公孙柳轩一吓。“再说就滚回柳家去。”
柳氏吓得身子一抖,嗫嚅着嘴巴再不敢吐一口气。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还不滚回去。”公孙柳轩怒吓。
柳氏吓得本能的起身,却是站着不动。
管家上前劝道:“夫人,老爷现在心情不好,您先回去吧!”
柳氏听话的赶紧逃离。嫁到公孙家这么久一来,从不知道公孙柳轩发起怒来,竟然这么可怕。
还是儿子好,儿子不会是别人的,更不会对自己发火。
可是人到了儿子的院子,她自个却想发火了。
公孙博完全不理会外面的杀气腾腾,也不理会公孙柳轩的焦头烂额,仍然心情很好的跟着自己的小妾玩乐。
柳氏气得喝退了所有女人,急道:“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你还有心思玩乐,快想想办法啊!”
公孙博肉眼一抖,不解。“为什么要想办法?”
虽然在刑司大牢那里减肥成功,但人回到府里后大补特补,把之前失去的又给补了回来,甚至比之前的更加圆润了。
柳氏恨铁不成钢。“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把外面那些人赶走啊!天天围在府外算什么,他们儿子又不是因为我们才死的。”
“这事不是父亲在想吗,关我什么事?”
“嘿。”柳氏嗔了他一眼,“你爹现在正在焦头烂额呢!”
想到刚才公孙柳轩那一暴怒,又哼了声愤愤道:“我算是看清楚了,你爹除了会生气,其它的什么也不会。”
又想起自己女儿,“如果倩儿还在,肯定把外面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嚣张。”
公孙博切了声,低声嘟囔:“人都死了还惦记。”
死了更好,还少一份嫁妆呢!依着父亲对她的疼爱,嫁妆肯定不薄。
他自以为是的想着,姓君的派人保护自己的府邸,会不会是为了他?为了他不受伤害。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七十章 砸店
胡思筠让人去府台请梅书亭,却被告知人家进宫去了。然后他再二三次派人去府衙问人回来了没有,可直到晚上,人家也没有出宫。派人去宫里问,得到的回应是人家正在商量大事,不便打扰。
杨白山倒是来过一次,但普通百姓他都搞不定,这些个世家贵族他更搞不定。
掌灯时分,君悦和梅书亭一起用膳。
她轻笑,“你这是把我这地方当避难所了啊!”
梅书亭回笑,“所以王爷,不会把臣赶回去的吧!”
“你身为府台,也总不可能一直不露面,事情总要解决,你人还是要出去的。”
“臣只是一个戏子出身,就算十个臣站在他们面前,也是拦不住的,臣又何必去讨那个没趣。索性就让胡大人去对付吧,他搬去整个仪卫司,就不信拦不住。”
君悦边吃饭边点头,“你倒是物尽其用。”
“既然如此,还请王爷再帮帮臣,让臣在宫里住上一晚。”
君悦嚼着饭菜的牙齿慢了个几拍,挑了挑眉道:“行。”
果然,胡思筠久久等不来梅书亭,忙派人回宫请命调五千仪卫司。君悦欣然批准,将公孙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孙柳轩庆幸,幸好君悦把自己软禁在府,派了人看守,要不然的话这大府的门只怕早塌了。
只是围在外面的贵族久等不来公孙柳轩的人,于是另生一计,请了全城的高僧来盘坐于地,一分一秒都不停歇的诵往生经,边诵边敲着木鱼,扰得府内所有人夜不能眠。
梅书亭第二天就出宫了,回去府衙前先去了一趟公孙府,悄悄看过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打道去了府衙。
到府衙时,衙内众人一直在说着公孙府的事,将事情跟他说了个大概。
杨白山问他可有什么解决之法,他笑了笑说:只要不打起来,他们迟早会散的。
杨白山不明白,梅书亭也不解释。
胡思筠派人来问他什么时候去解决事情,他的回答和回答杨白山一样。
因而,公孙府外的第二天白天,亦如昨夜,诵经。
第二天晚上也是。
公孙府的人快疯了,两天两夜不睡觉,主子们烦躁,下人们干活无精打采。个个半边脸挂着两眼青黑。
直到第三天早上,诵经声停了。
公孙府内众人疑惑,散了吗?
管家偷偷跑到大门后,从门缝中悄悄窥过去,外面除了带械穿甲的仪卫,再没有叫嚣的贵族和诵经的僧人,只地上还放着盖着白布的尸体。
“散了散了。”
管家兴奋的跑近主院内,向家主禀报道:“散了,外面的人散了。”
公孙柳轩不可置信,“当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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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虽然尸体还在,但是人都散了。”
“都散了?”公孙柳轩一惊,“那仪卫呢?”
管家忙道:“哦,他们还在。”
公孙柳轩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老爷,老奴去传早膳,您用好后好好睡一觉。”
公孙柳轩抑制不住的高兴,“快去快去。”
他是要好好睡一觉,两天两夜不合眼,外面又是嗡嗡的诵经声,都快把人给逼疯了。
---
公孙柳轩用了早膳,然后上床睡觉。
本来想美美的睡一觉的,但谁知人刚躺下还没一个时辰,又给叫醒。
“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美觉被打扰,公孙柳轩坐在床沿很是烦躁,口气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管家急道:“外面传来了消息,说是咱们城内的商铺今天早上全部都被打砸,货物被搬空,我们的人也受了伤情况很是严重。”
“什么?”公孙柳轩的屁股如碰针尖似的蹦了起来,怒骂:“一群刁民。”
城内商铺少说也有几十间,如果都被打砸,损失必定严重。
公孙家的金库被盗之后,资金本就短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都得靠这些商铺的收益支撑。如果连它们也受牵连,那公孙家日后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简直可恶。府台呢,他们干嘛去了?”
管家回道:“据说他们是天没亮就动手,谁也不知道。等府台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人早就跑了,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王八蛋。”公孙柳轩气得来回踱步,“欺负我公孙家没人了是吗?那些个管事呢,为何都不阻止?”
管家为难,“老爷您忘了,族中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被派往矿山和龙江去了。剩下的因为消息收到得太晚,还没商量出个对策呢!”
“没用的东西。”
管家噎了口,不敢反驳。
公孙柳轩来回踱了好几圈,烦躁的想砸东西。回头来看到管家还杵在门口,不禁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叫来?”
管家提醒道:“老爷您忘了,王爷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公孙府,他们是进不来的。”
“你......”公孙柳轩竟无话可说,又骂了句“妈的姓君的。”
这可真是要断了他的后路啊!
出了这等事,由是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公孙柳轩却是再也没了睡意。胸口一上一下起伏得猛烈,呼哧呼哧的热气从鼻孔冒出来,半天没能降下去。
---
街市上,很是热闹。
吃瓜群众又开始围观。
“难怪一大早终于消停了,原来是来砸店砸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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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我就是住那一带的,都两个晚上没能睡觉了。”
“咱们怎么不来早一点,兴许还能进去捡点东西?”
“这种人的东西你也要,不怕脏啊!”
“哟,瞧把人给打的,可别残废了。”
......
这边吃瓜群众聊得嗨,那边梅书亭和杨白山一脸便秘。
这些个贵族,可真是不消停。
梅书亭指挥着衙差收拾东西,将伤人送去医馆。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知道,只说天快亮的时候就有一伙蒙面人进来,抡起棍子就砸就打,打完了就跑。
等收拾完了一切,梅书亭命人关上店门,贴上封条,然后进宫去禀报。
此时还是议事时间,君悦和各位大臣都在承运殿。
承运殿上没有了公孙柳轩,安静了不少,至少没有动不动就争吵声。
“拐卖妇女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君悦问。
吕济生道:“根据崔氏和张氏的交代,这二人拐卖妇女乃是事实。张氏负责到城外,将年轻貌美的女子骗来,然后卖给摇映小榭的崔氏。据张氏交代,她在三年间经手的女子,足有五十人之多。”
说完,将手中的证词呈上。
一个张氏卖了五十个女子,整个姜离又有多少个张氏?
君悦再问:“那用毒控制人之事呢?”
王德柏道:“公孙家的四座青楼瞬间化为乌有,里面的人无一生还,无从得知。但臣问过经公孙家送去各府的女子,她们皆一致说自己是被下了毒,每个月固定有解药。一旦没了解药,毒性发作之时,犹如千刀万剐,非人能承受。”
梨子下去,将他呈上的证词拿了上来。
君悦随意抽了几份看过,来龙去脉详述清晰,有签字有画押。
“那河里和青楼后园的尸体呢?”
吕济生道:“河里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后园里的尸体有些已经腐烂,还能辨析的尸体因为青楼被烧无人生还,是以也没人去辨认她们是不是楼里的姑娘。”
这话也等于多余,在青楼里发现的尸体当然是青楼里的人了,不然还能是你家的人?
但断案就是如此,没有证据,即便那就是真相也不能下定论。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七十一章 我也不好惹
无论是张氏或者崔氏,还是送去各府的美女,她们的证词都只关于摇映小榭,没有说到公孙家。虽然青楼是公孙家的产业,但是如果没有证据,也只能证明这些事情只是青楼自己的事而已。
拐卖人口,公孙家可以说不知情,是崔氏背着他做的。至于下毒,也只能说是崔氏为了控制那些女孩子而为,跟公孙家可没关系。
因为根据那些送去各府的女子所言,她们所窥探得的情报最后都只报到摇映小榭那里,并没有亲自见到姓公孙的某一个人,所以还是和公孙家没有关系。
君悦将手中的证词放在一旁,再问:“纵火的人可抓到了?”
吕济生道:“这个还在调查中。”
“大清早的纵火,肯定会有人看见。旁边的居民商铺,挑水的拉泔的扫街的,诸位辛苦一点,尽快将凶手找到。否则全城没了儿子的贵族围的就不是公孙府,而是王宫了。”
吕济生应了声是。
“另外传本王的指令下去,这些贵族失去儿子,本王深表哀悼。但人死不能复生,就这么摆在人家府门口也不好看,让百姓们看笑话。且如今天气热了尸体也容易发臭,还是带回去入土为安。至于纵火的凶手,本王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殿上众臣齐齐应是,说着王爷英明的恭维。
君悦这一番交代刚说完,殿外就传来梅书亭的求见声。
她稍稍嫌弃,这个时候来准没好事。
果然,梅书亭来就是说今早上公孙家商铺被打砸的事。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殿上谁不清楚,这肯定是那些死了儿子的贵族做的。他们迟迟得不到回应,这恨已经付诸行动了。
君悦吩咐下去:“拐卖妇女和用毒控制女子、青楼纵火这三起案子,刑司跟进,三日内本王要听到案子的进展。至今早的打砸伤人事件,由府台来解决,各司协助。一旦有证据,无论是谁,全部法办。”
“是。”
---
散会后,君悦到思源殿处理奏折。
进去时,房氐已经在等候了,送来了铜州的消息。
“公孙展身边的关月回来了,好像在查鄞河中的尸体和青楼失火的事情。”
君悦走向案桌的脚步一顿,不确定的侧头看他。“青楼失火?”
“是。”房氐道,“所以属下怀疑,纵火青楼的不是他。”
君悦蹙眉,继续走到案桌后坐下,手臂放在桌面上,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不是他,那会是谁?”
“黎家。”房氐道。
“黎家?”君悦有片刻的惊讶,“还真是意外。”
“是。有可能事情从一开始,也从杨家那对夫妇大闹府台开始,都是黎家的安排。”
纵火青楼,百条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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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战场上杀太多了,人在他眼里就跟鸡一样,一刀下去不带眨眼?
她突然想起了一事,公孙家送去各府的美人,有权贵有商贾,但从没有黎家。
之前还以为是黎家自诩武将世家,不屑与各府发生这种关系。但现在看来,是人家早就看破其中玄机,不上当而已。
“还有吗?”
房氐走过去,为她倒了杯茶,道:“铜州那边,公孙展过去后事情已经顺利解决,民工发了工钱,死者家属也得到了补偿,河堤也重新修建。公孙展倒是老实,完全按照工程图纸来进行。”
君悦笑笑,是个聪明人。
眼下公孙府的金库被盗,资金困难。此时若不将河堤修筑好,过个两三年它就塌了,公孙家未必能拿得出钱来修。
公孙展的眼光,要比公孙柳轩看得长远得多。如果是公孙柳轩来修筑河堤,定然还是像之前那样的豆腐工程。
“西林县呢?”
“王家负责的上段东林县已经完成,倒是严格按照图纸规划,毕竟是与蜀国接壤。但到了西林县,就敷衍了很多。黎镜云到了以后,把民工的工钱提到了与公孙家的一样,县官也换了个人。”
“就这么多?”君悦不信。
这点事情还不需要黎家少将军亲自出面。
黎镜云再道:“自是不止。黎镜云表面上是去处理这件事情,但实际上是去各地调用银子。”
君悦笑了笑,明了。“这三世家中,每家都有自己的私兵,而黎家的私兵是最多的,自然开支也最大。从赋城内调银子,太过惹眼,消息容易泄漏,动摇军心,所以他需要从外面调银子。”
“那少主要不要插手?”
君悦摇摇头,“我的重点目标在赋城,其他事情不要花费精力去管。”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故此必定失彼,可别到时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房氐见她心情不错,于是说道:“少主说的是。等这几个案子了了,公孙家也就倒了,王爷的夙愿也达到了一半。”
君悦切了声,瞥他一眼,道:“夙愿?还远着呢!”
房氐皱眉,“属下不解。公孙家倒了,王爷就可以撤去公孙柳轩的职,到时候安排信任的人顶上不就成功了吗?”
“谁跟你说公孙家要倒了?”
“不是很明显吗?”
君悦再瞥了他一眼,所以说术业有专攻,他们就适合收集情报,其它的不擅长。
她道:“百年世家,哪能说倒就倒的。况且我的目的也不是让它倒啊!”
房氐更加疑惑了,“那你把全城搞得一团乱的是为什么?”
“我只是要收权而已,不是要他们倒。”
“可是他们不倒,就会牢牢把权握在手中,您又如何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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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他。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
“世家盘根错节,影响极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只能挑起他们之间的内斗,来达到削势的目的。他们的势力削弱,手中的权力相应的也跟着削弱,那么我的势力才能一点一点强大。
但是他们的势力,只能削弱,但不能消除。他们是世家之首,可以说姜离所有贵族以他们马首是瞻。我将来要实施新策,必定要他们来做这个带头。他们若倒了,下面的贵族谁会听我的。”
房氐哦了声,少主说得正有道理。
君悦继续道:“我既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同时也不能消除世族的势力。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这二者的力量达到制衡。也就是将来在承运殿上,在赋城之内,在整个姜离的官衙中,有寒门也有贵族。”
所以现在把持着中枢要职的某些贵族官员,必须出局,由寒门顶上。
“那公孙柳轩和公孙展,少主打算留哪一个?”房氐问。
君悦哟了声,挑眉看他。“开窍了嘛!”
房氐难得的不太好意思道:“跟了少主那么久,也能猜到一些。”
既然是要制衡,那么就必须改变这种一家子独大的局面。
公孙家已经开了刀,两个肾便只能留下一个。
君悦也不打趣他,沉沉道:“留公孙展。”
房氐一怔,“公孙展这个人,可不好对付。”
“正因为他不好对付,所以才聪明。跟聪明人打交道,很危险,但也更直接。我给他利益,他和我交易,一举两得。至于到最后谁输谁赢,就各凭本事了。”
听着就有点刺激。“可是,公孙家这次冲击不小,会不会影响他的官职?”
“不会,黎家和王家还不乐意见到另一个寒门与他们同进同出。所以就算他们想弄死公孙家,也不得不将他留下。”
“但是,”少年突然沉了黑眸,声音骤冷。“他动了郭怀玉,我便还他鄞河的尸体,让他知道,我也不好惹。”
少年语声坚定,志气满昂。
上次公孙家的粮食被劫,是公孙展引导的公孙柳轩怀疑到郭怀玉身上。
房氐不知怎的内心竟有些欢喜,她明确表示他们就是她的人。她的人被谁欺负了,她就要为他们报仇。这种被在乎的感觉,此生从未有过。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