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 审犯
梅县一家名叫流芳食馆的大堂里,有几人正在用饭。
大堂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客人,掌柜的估计也觉得新来的这几个个个都是脑子有病,有钱人都正躲在家里或者出门避祸,哪有他们还巴巴的往城里跑的。
不过他也高兴,都一个多月了,终于有了几个铜板进项。
那边几人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想靠近一点听清楚,就被那个五大三粗的脸上带疤的壮汉一个凶狠瞪过来,吓得他赶紧手脚并用的往柜台下钻去。
“少主,三百石粮食,昨天已经运进城了,分散在几处地方,就等少主一声令下。”
房氐汇报道。
兰若先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对君悦道:“我说你怎么不去买粮,原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呀!哎,你哪来的钱?”
“赊的。”君悦淡淡道。
兰若先一口饭差点噎住。“这种时候,有粮的恨不得一粒一粒的拍卖,你还能赊。”
他竖起大拇指,“厉害。”跟他混真是跟对了。
老刀哈哈大笑,“那是爷爷我厉害,我就吓吓那怂货说我绑了他的老婆孩子,他就乖乖的把粮交出来了。哈哈。”
兰若先再次竖起大拇指,“刀爷威武。”
“哈哈,你跟着我,不出三个月,保证你跟我一样威武。”老刀一巴掌拍在兰若先的后背上,拍得他一口饭给喷了出来。
兰若先抹了下嘴巴,赶紧端着饭碗远离危险地带,挤到流星流光两兄弟之间去。一桌人皆是无奈的微笑。
不管用什么办法,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总算能弄来了三百石粮食,估计能维持一段时间。
“少主接下来怎么做?”年有为问。
兰若先嘴快,“当然是发粮啊!你没看到外面的百姓都快饿死了吗?”
君悦摇摇头,“还不行。”
“又为什么?”
“放粮之前,我得做件事。”君悦问向房氐,“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
房氐回道:“梅县县官叫吴中游,四十七岁,有两子一女,妻妾八房……”
“嗳嗳,你这都说的什么呀?”兰若先不耐道,“查人户口呢?”
君悦瞪了他一眼,对房氐道:“你继续。”
房地继续:“大儿子如今在恒阳读书,小儿子十三岁,女儿嫁给了当地首富刘会州的长子。
这吴中游奸诈狡猾,有公孙家做后盾,为虎作伥。为官期间欺压为祸,胡乱向百姓纳税,官商勾结谋取暴利,十里八乡的百姓是既恨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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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人未到,消息就已经先一步传来。这吴中游估摸着也有点害怕,便将自己的老母妻儿送到别院去藏了起来。人已经带回来了。”
兰若先插了嘴,“既然他那么坏,你们怎么不早点把他斩了?”
君悦道:“朝中政务都握在三大世族手里,很多信息根本就没传到父王的耳中,他自然不知道。”
即便他知道了,他又能怎么样?斩了一个吴中游,还会来一个张中游,孬酒还是孬酒,只是换了个瓶子装而已。
君悦看向流光,示意他讲。
流光道:“龙江决堤原本是在宁县上游的,按理说应该是宁县被淹比较严重才对。但是去年宁县县官带人将龙江不仅挖宽,还将宁县下游的部分淤泥给挖了上来,又新挖了几条支流,所以此次水患,宁县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兰若先又开始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那为什么梅县反而受灾更严重?”
“龙江经过的宁县和梅县,宁县除了先前做好的几条预防措施外,最有利的一个先天优势,就是它的江道比较宽,而梅县的江道比较窄。
另外宁县修的那几条支流,最终还是汇入了龙江在宁县段的下游,也就是梅县的上游。所以梅县境内较窄的龙江江水剧烈暴涨,大水淹了附近十几个村庄,死伤无数。”
君悦问:“那宁县下游的村庄可受到影响?”
“也受一些影响,但都不比梅县的严重。”
“你不是说梅县有一千石粮食吗?那贪官既然贪了,他藏在哪?”兰若先又问,他最关心粮食。
房氐道:“卖了。”
“卖了?”兰若先一跳,“卖哪去了?”
房氐看了主子一眼,说:“白家。”
公孙家控制的白家。
“哼,果然是官商勾结。”兰若先愤愤的咬了一口饭,他总是把自己的喜怒放在脸上。
单纯得可爱。
老刀怔着一张五大三粗的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昨天一来吃了饱饭倒头就睡,这两货什么时候去查的这些?
君悦放下筷子起身,“走吧!”
“去哪?”他傻傻的问。
君悦道:“县衙。”
兰若先赶紧丢了碗筷,要去县衙喽!要去看审犯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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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县衙,县衙大门紧闭,外面围着面黄肌瘦的难民。
几人只得走了偏门,自然而然的坐到堂上。老刀转了整个县衙大半圈,才在后院里将正陷在温柔乡的吴中游给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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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氐满脸黑线,赶紧站在君悦的前面,将正光着屁股的吴中游给挡了去。
“啊!”香云赶紧捂了眼睛转过身去。
兰若先皱眉道:“嗳嗳。煞风景,影响形象,找个东西给他套上。”
老刀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是他光着屁股逃跑,我就只能这么把他带来了。”
然后不知从哪扯了块大红幔帐给他披上。
屁股有了遮挡,吴中游立马破口大骂:“大胆刁民,你们是谁,胆敢侮辱绑架朝廷命官,不想活了你们。”
君悦坐在堂上,双臂抱胸,两条腿搁在案桌上,一副山大王做派。“就你这人模狗样的,也是朝廷命官?”
“本官不是朝廷命官,难道还是你是吗?”吴中游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他这一喊,他的手下衙差便来了。只不过,是垂头丧气的被流星流光两兄弟压着来,个个怂拉脑袋,脸上挂彩。
吴中游气急,一手抓着幔帐,一手指着君悦:“大胆刁民,你要造反吗?”
君悦冷笑,“我君悦要造反,会造你的反吗?”
吴中游犹如遭雷电击,“君,君悦,哪个君悦?”
年有为冷冷道:“姜离王的二公子。”
“你,”吴中游仍维持着指着她的动作,可神情却不再是傲慢不可一世,而是震惊恐惧。“你不是过两天才到吗?”
君悦好笑,“谁跟你说本公子过两天才到的?”
“……”公孙公子说的。
君悦放下腿,双手撑在案桌上,敛了笑意。问道:“吴中游,我问你,县衙里的一千石粮食去哪了?”
吴中游震惊过后,也迅速的冷静下来。
这个局面,他早就想过了的,他也早想好了应对之策。只不过时间提早了点,开头突然了点而已。
“回二公子的话,这是臣的疏忽。月前下属看管粮仓,半夜里不小心睡了过去,碰翻了烛台,把整个粮仓都给烧了。二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九十二章 姚千逊
“二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
“县衙后面五广街的粮仓是吗?”
君悦打断了他的话,“粮仓的确被烧了。可我很疑惑,俗话说老鼠咬个包子还能掉点包子屑,一千石粮食被烧,现场竟然一粒米都没有。莫不是都被狗吃了?”
吴中游讪讪道:“许是被老鼠吃了吧!”
君悦挑眉,“的确是被老鼠吃了,白家这只老鼠胆子够大的,官粮都敢吃。”
吴中游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二公子在说什么,臣不知道。”
君悦冷笑,“吴中游,你也不用喊冤,本公子既然能知道你的这个秘密,就能知道你其他秘密。你可以现在不说,一会再说。--把人带上来。”
吴中游疑惑,带什么人?
他转头看去,立时瘫软在地,面露惧色。这不是自己的老娘妻儿吗?就连嫁出去的女儿都给压来了。
女儿哭喊着:“爹,救我。”
他听到堂上凉凉的声音传来:“吴中游,你大字不识几个,本没有富贵命却白享受了半辈子,欠下的债做下的孽也该到了还的时候。
把你这些年都做过的缺德事完完本本的说出来,我饶你家人不死。你若执意不说,那就让你八十岁的老母跟着你从这游街到菜市口,你们全家下地狱去作威作福。”
吴中游看着自己的一家子,内心纠结。
君悦再沉声道:“别奢望还有谁能来救你。我让你说,不代表我没有证据,只是给你个机会而已。也不要琢磨我是不是在唬你,杀一个你,我君悦还不怕。
也别指望谁会替你叫屈,杀了你,梅县百姓肯定放着鞭炮庆贺。你信不信,我现在要是开门,外面的难民能冲进来把你撕碎了吃。”
因为怕引起混乱,所以君悦并未将县衙大门打开,让百姓进来围观。
这是兰若先第一次,见到冰冷冷的君悦。
他现在真的很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冷,呼出的气息、说的一字一句都带着冷意。像一块冰块一样,在寂静的大堂之上,一声一声的落下。
吴中游妻女已经被这冷意射得振振发抖,吴夫人转头对丈夫哭道:“老爷,你就说了吧!放过孩子们。”
吴中游看向老娘,老娘眼里浸了泪花,嗫嚅了下嘴巴,终是什么都没说。
十三岁的儿子别过头去,没有看他。
吴中游绝望的闭上眼睛,罢了,今日是逃不过了。
人犯供诉,自然要记录在案的,而负责这一工作的就是笔吏。
君悦询问了一圈,才知笔吏在两个月钱被这姓吴的给开了。
刑案笔录,不是谁都会写的,就是君悦也不会。于是匆匆让人去把笔吏找来。
笔吏姓姚,名千逊,二十出头的一个书生。
君悦双臂抱胸,坐在堂上听着。吴中游将自己为官这半生来所做的缺德事一事不落巨细糜遗,整整说了一个多时辰。
说到最后,兰若先已经受不了的跑到堂上去跟君悦背对背靠坐,打着哈欠。
老刀已经抱着刀躲在角落里,脑袋一垂一垂打盹;香云聪明,自己搬了张垫子来坐;剩下的要么还是站得笔挺,要么是跟着主子神游太空。
姚千逊手都快断了,整整写了二十多张三开纸。
“嗯哼。”
房氐咳嗽了一声,将堂上两个背靠背的家伙从梦中给叫了回来。
兰若先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充当师爷。君悦坐正身子,朗声道:“你的死罪,免不了,家产充公。但我可以免你家人的死罪。
八十以上老者和十五以下幼子,就留在梅县,从公中拨五十两银子给他们,至于他们能不能凭这五十两银子活下去,那就要看他们的能力了。余下的,发配西岭,三代不得归乡。”
判决下,吴家上下,一片死灰。
相较于流放,君悦其实更愿意将他们关进大牢,关一辈子。流放苦寒之地,等同遭受恶刑,大多数人会死在流放的路上,即便到达目的地,也活不久。
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律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她必须遵守规则。
因为,她不是规则的制定者。
“将吴中游,带去菜市。”君悦绕了绕舌头,终是落音:“斩首。”
吴中游被上了枷锁,带了出去,在百姓的谩骂和欢呼声中,走向他既定的结局。其他的家眷,走的走,散的散。原本早上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不过转眼之间,家破人亡。
君悦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定定的望着县衙大门,那里空空如也,像是定格的一幅画。
“你在想什么?”兰若先又重新坐回她身边,拿着惊堂木把玩。
君悦喃喃道:“我刚才突然发现,我在这世间,突然树敌了。”
兰若先把玩的动作一顿,又恢复正常。“这世间哪有绝对的两全之法,吴家将你当仇人,可是整个梅县百姓都当你是恩人啊!”
“仇人,恩人?”君悦叹声道,“我从不奢望别人将我当恩人,但求别把我当仇人。”
可是,难呐!
有些事情不是对就是错,不是生就是死,没有两全之法。
姚千逊走过来道:“二公子勤政爱民,解救梅县身受火热的百姓,草民替百姓谢谢您。”
君悦挥掉脑中的感慨,重新振作。“百姓还在火热中,还没救呢!你做笔吏多久了?”
“一年多时间了。”
君悦看向他整理出来的笔录,字体隽秀,逻辑清晰,据理明朗,让人一目了然。
她赞道:“文笔不错。吴中游为什么把你炒…辞了?”
“水患之后,各地都上报来了灾情,草民请求吴大人,哦吴中游开仓放粮。但是吴中游非但没有放粮,草民无意中得知他反而把粮食给卖了,草民怕再留在衙内被他看出来,从而杀人灭口,故而故意惹恼了他,他就把草民辞了。”
君悦嘴角含笑,瞥了他一眼。“是个聪明人。”
姚千逊也不谦虚,“谢二公子夸奖。”
兰若先撇嘴,“你人可真不像你名字。”一点也不谦逊。
姚千逊如果直接走人,定会惹吴中游怀疑是心虚。而寻了错处被炒,则理所当然。
君悦问道:“你对梅县熟吗?”
姚千逊回:“略知一二。”
君悦示意他一一说来。
“现在是赈灾,二公子最想做的就是放粮,但粮食大多掌握在富户手里。所以臣就讲讲城中几位重要富商的情况。
城中富商大多知道县衙里囤了一千石粮食,所以这几个月来除了办几次施粥以外,再无其他动作。
即便现在他们知道了县衙里没粮,恐怕也不会轻易将手中的粮食拱手让出来。”
兰若先道:“我们可以买啊!”
“很难。商家重利,如今已是七月底。但是今秋,整个梅县可以说是颗粒无收。他们要将粮食囤到冬天,那个时候再高价卖出。
那时候,一斗米恐怕一两银子都买不到,等于说普通百姓一年的支出都买不到一斗米。公子想想,这是何等的暴利。”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九十三章 唯他不行
晚饭时,君悦让人去请了梅县有头有脸的富户来吃了餐饭,意图很明显,有钱出钱。
可正如姚千逊说的,商人重利,这种捐粮白搭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做。每个人象征性的捐了一两石后,开开心心吃饱了饭,洋洋洒洒的走了。
君悦也不阻拦。
吃了饭洗了澡后,君悦没有睡意,独自一人跑到厨房去做蛋羹。
打蛋,搅拌,生火,倒水,剁肉,这些已经熟烂于心的步骤仿佛因那人不在而有点生疏了。
兰若先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啊?”
君悦不答反问:“你又是来做什么?”
“哦,我吃得有点饱,肚子有点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酸的可以吃。”
君悦指了指那边一个罐子,“那里好像腌了点青梅,你可以试试。”
兰若先走过去,揭开罐子一看,面色一喜。“还真有。”
他用碗盛出一点,空气中浓浓的青梅酸味散开,味道初闻还觉得清爽,久了便觉得呛鼻。
走过来时,正好看到君悦从锅里取出一个碗,将炒好的肉沫酱油淋在上面。
“这是什么?”他好奇问道。第一次见这种吃食。
君悦道:“蛋羹。要尝尝吗?”
“好啊!”他放下青梅碗,用勺子吃了一口,才咀嚼了两下便皱眉。“怎么这么甜。”
“你喜欢吃甜的呀!”他放下勺子,重新拿起了他的青梅。
君悦取了个新勺子,一点一点的吃。“不是我喜欢,是我一个朋友喜欢。”
兰若先凑近她,狭促笑问:“谁?你喜欢的女孩子?”
君悦嘴角挂着暖和的笑意,不语。
兰若先咬着青梅的牙齿一个打滑,青梅整颗便滑入他的腹中,喉咙因为被突然的撑开而剧烈疼痛,他却不知。
他凝望着她带着暖心笑意的一张小脸,灶中的火光将她的肌肤渡了层暖黄色的光晕,像一个熟透的香瓜。
他闷闷的哦了声,问:“是在恒阳认识的吗?”
君悦嗯了声,继续埋头吃。
兰若先重新捡了颗青梅丢入口中,咬了两口又皱眉,许是这颗青梅还未成熟,竟有些苦味。“你眼光那么高,喜欢的女孩子一定很漂亮。”
“嗯,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
厨房里陷入了一会的安静,灶中的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得两人的面容忽明忽暗。
兰若先先打破了沉默,“那你会,娶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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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拿勺的动作一顿,轻声道:“不知道,也许能娶,也许也不能,看两人的缘分吧!”
“你要是娶不了,我帮你娶得了。”他突然冒出一句调笑,“反正我也缺个媳妇。”
君悦惊讶的瞅了他一眼,尼玛古人说的兄弟妻不可欺,都是屁话。
连琋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人随便拿来开玩笑,非得使出他的绝招,冻死他不可。
君悦认真道:“其他东西都可以,唯他不行。”
除非,他不再喜欢她了。
兰若先却是凝视他的眼睛,“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君悦正回头,垂眸看着手里吃了半碗的蛋羹,轻轻嗯了声,“除了他,什么都可以。”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他放下青梅碗,“行了,夜深了快回去睡觉吧!东西少吃点,免得睡不着,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君悦看着他走了出去,临到门口时他又转过头来,娃娃脸神情很认真。“你可记住你刚才的话了,我想要什么你都给。”
君悦没有回答他,总感觉好像自己掉进了坑里。
她正要说什么,他已经转回去出了厨房,月影下人渐渐模糊,直至不见。
她看着手里的半碗蛋羹,决定还是把它吃完。
她也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可是刚才做着这蛋羹的时候,习惯的就放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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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县另一处别院的某个房间里,灯火通明,人影晃晃。
公孙展听着手下的汇报,烦躁的脱了红色的外袍,随意的扔在衣架上。
这个君悦,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以为他有了钱就去买粮,或者到别的地方故技重施筹集银子,谁知道人竟然先他一步进了梅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吴中游,抄了他的家产,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民心。
“你确定他手里没粮?”
手下回道:“他只带了几个随从,并没有发现有粮队进入县衙,应该是没有。”
公孙展疑惑了,这小子没粮跑这里来做什么?
莫不是想从商户那里下手?
手下再道:“傍晚的时候,他宴请了城里的几个富户,那几个富户都是人精,捐了几石敷衍了事。就那几石粮食,估计明天两个时辰就抢完。”
“或许他是在等。”
关月道:“通往梅县的官道我们都安排了人手,保证一袋米都进不来。”
关月说完这话,又岔开话题说了另一件事。“公子,王阳仁好像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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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展嗤笑一声,“他是来拿吴中游的,却没想到被君悦抢在了前面。”
梅县的夜,和其他地方一样黑暗寂静。所不同的,只是这里的夜多了分苍凉和凄婉。
第二日一早,公孙展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去会会王阳仁,关月便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
公孙展微微蹙眉,“怎么了?”
关月稳定身形急道:“他们在搭棚施粥。”
“这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城中的一些大户人家所为而已。
“不是的。”关月道,“施粥的,是二公子。”
公孙展仿若被定身般怔愣在原地,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关月又重复了一遍,“是二公子组织县衙的人在搭棚施粥,另外还请了城里的各药堂大夫免费给百姓看病。城内东西南北四处,也搭建了临时帐篷,供难民居住。”
看起来不像是束手无策,需要其他人帮忙的样子。
公孙展怔愣过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他哪来的粮食?”
关月道:“好像是宁县、岳阳城等周边县的商家送来的。施粥的地方,挂的是捐粮者的名号。”
“走,去看看。”
公孙展率人匆匆来到城门口,果然看到临时搭建的一个个粥蓬,一口口大锅上冒着腾腾热气,米粥的香味飘散开来,粥蓬外排着长长的队伍,伸长了脖子巴望着。
粥蓬旁边,挂着牌子,宁县某某某施粥,岳阳某某某施粥等等。一旁还有几个壮汉正搬运米粮,旁边还有几个衙差和仪卫维持秩序。距离粥蓬丈远的地方,有大夫正在给难民看病。
太快了,君悦的动作太快了。
他也不过是昨天才来到梅县,不仅杀了吴中游稳定民心,现在粮食都搬出来了。在他们以为他还在为银子发愁的时候,他已经不声不响的把粮食运进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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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章 他们的地盘
“怎么样,吓到了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公孙展耳边响起。
公孙展转头看去,正是常年眼窝下挂着青黑的王阳仁。
王阳仁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道:“宁县、岳阳城等大商户捐过来的米粮共计三百石,虽然这远远不够,却也能解燃眉之急了。咱们的打算,只怕要落空了,人家压根不需要我们出面。”
“你怎么知道有三百石?”公孙展问。
“城中告示栏上都写着呢!谁捐了多少,叫什么名家住何地,写得清清楚楚。公孙兄,人家虽然是昨天才到的,可是人家来之前、暗地里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了。”
公孙展长叹口气,“这个君悦,不简单呐!”
王阳仁摇摇头,“咱们虽然前头失算,不过也不用灰心,他又没钱,只有三百石粮,也只能解决当前问题而已。赈灾是何等庞大的工作,他的烦恼还多着呢!”
公孙展道:“粮食方面,城中富商看到临县富商捐粮,一定也会主动站出要求捐粮的。至于银子方面,据我所知,他手上有三万两。”
“啧。”王阳仁不屑,“没有十万两,梅县难民熬不到明年夏天。”
王阳仁松了下肩膀,深吸口气。“哎呀,这一大早的就赶过来,我还没吃早饭呢,闻着这粥味,我都饿了。公孙兄,咱们一起,去县衙找这位二公子讨顿早饭如何?”
“好,我也正有此意。”
而此时县衙内,君悦正送走了一大早主动前来捐粮的各大商户。
虽然那三百石粮食是买来的,但是君悦在告示中,写的就是捐。要不然这几个大户一大早来就不是捐粮,而是来卖粮了。
香云正劈劈啪啪的打着算盘,“公子,几位商户捐上来的米粮,共计四百三十八石,白银五万四千两。再加上从各县那里买来的米粮,一共是七百三十八石。
至于银子,公子赢了三万两,年侍卫赢了一万两,流星大人赢了一万两,从吴中游家中搜出了大概五万两,还有商户们捐的五万两,省去零头,一共十五万两。”
君悦微微点头,对这结果还算满意。
老刀赞许道:“行啊香云,没想到你这双手不仅会绣花,还会打算盘呢!”
香云嫣然一笑,“我爹年轻的时候是给人做掌柜的,所以我也会一点。”
兰若先蹦过来,拍了姚千逊的肩膀,很是熟捻。“行啊你,没想到你的办法还真行,那些有钱人果然一个个的跑来主动捐粮捐钱。”
姚千逊道:“兰公子心思单纯,自然不知。人都是有**的,这些商户在梅县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自然想尽办法维护他们的地位。
我建议将临县捐粮的商户公布出去,那么梅县百姓自然是对他们感恩戴德。这几个商户意识到自己在当地的地位岌岌可危,自然坐不住。
他们是当地的地头蛇,哪里容得了其他人在他们的地盘上名声盖过他们。以及说他们是在帮助难民,其实也是在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名声。”
君悦受教,在基层工作的人自然更了解基层的现状。如果让皇帝来处理这事,他还未必处理得那么好呢!
“真是吝啬,个个满脑肥肠的,就捐这么点,还不如他们一个月的零花钱。真想狠狠敲他们一笔。”兰若先愤愤道。
君悦道:“自己最看中的东西白白分给别人,当然肉疼啊!能有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这些人,不喝的牛奶宁愿倒掉也不会分给别人,他们愿意花这么多来维护自己的地位,咱就知足吧!”
兰若先啧啧两声,又将这事抛了,跑到年有为面前摇着尾巴。“呵呵,年大哥,原来你赌钱这么厉害的,改天教教我呗!”
年有为一脸冰冷,声音沉稳。“属下只是负责保护二公子。”
他哪里会赌钱,那晚侥幸赢了这么多,不过事先查证了那个赌坊出老千而已。事后人家还追着他要杀人越钱呢!幸好他有武功跑得快。
他一刚直不阿的人,被主子派去赌钱,他心里还不舒服呢!
“切,没劲。”兰若先灰溜溜的走开。
“好了。”君悦朗声道,“饭也吃了,该干活了。”
君悦一一布置任务,谁去哪个城门,有人闹事怎么解决,修路修房,修田修河道,男人干活,女人做饭,去大户人家收集不要的衣服锅碗瓢盆等等。
而她自己,则坐镇衙内,指挥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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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去不久,公孙展和王阳仁就来了。
君悦自然好好接待他们,让香云泡茶伺候。
“两位副司怎么来了?也是大王派你们来赈灾的?”
公孙展笑道:“是臣的二叔派臣的,说是二公子第一次赈灾,难免遇到不懂得地方,让臣来搭把手。”
君悦看向王阳仁,王阳仁道:“刑司查实吴中游贪赃枉法的证据,派臣来将其捉拿归案,却没想到二公子已经亲自审问,并将他就地正法了。”
君悦腹诽,吴中游是你们的人,落到你们手里还不是不了了之。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梅县百姓都等着他人头落地呢!我不过是应百姓所求而已。既然两位也来了,不如给提点意见吧!”
王阳仁来了兴致,“不知二公子想听哪方面的意见?”
“如今最缺的就是钱粮,这百姓要吃饭房子要修田地要整,处处都需要银子。说来公孙副司你也有责任,是你们户司拨的银子,如今银子不翼而飞。既然如此,就由公孙副司将银子找回来吧!”
公孙展一咯噔,“不是吴中游贪了吗?”
君悦暗想,这二十万两从不翼而飞到现在,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它究竟藏在哪里。公孙展倒好,栽赃给吴中游了事。
她道:“我将这县衙翻了个遍,可没找到二十万两。”
王阳仁正暗自得意,这二十万两,公孙家拿了大头,现在该是他头疼的时候了。
得意不过三秒,君悦的声音又传来:“王副司,吴中游私自卖了一千石粮食,可是我在县衙里却没有找到这脏钱,王副司得去查查,这钱哪去了。”
王阳仁漫不经心道:“这吴中游把钱藏哪了臣哪知道?”
“这是你的事,你身为刑司副司,追踪断案是你的强项,王副司可别告诉我你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王阳仁冲动的差点问候了对方的娘。
妈的他就不该提议来这吃早饭。现在倒好,早饭没吃上,还惹了一身屎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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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 粮仓被烧
赈灾事宜井然有序的进行,经过两天的努力,勉强将局势稳定了下来。难民不再围着县衙,粮价也有回降的趋势。
公孙展和王阳仁自从那日早上离开县衙后,就没再露面。至于是不是去追回莫名其妙“失踪”的银两,就不得而知了,君悦也不再过问。她也不指望他们能找回银子,只求别给她使绊子她就已经感激了。
只不过,世上有“乌鸦嘴”一词。君悦早上刚想完,晚上绊子就来了。
半夜里,负责看管粮仓的老刀匆匆跑来,说粮仓着火了。
君悦吓了一跳,仪容未整赶紧赶去案发现场。
隔着两条街,便看到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有不少人提桶奔走,试图将火势熄灭。
“到底怎么回事?”
老刀急忙道:“我们也不知道,半夜里醒来就发现着了火,而且火势很猛。”
兰若先问:“是不是你们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一个衙差道:“不可能,大人交代过,粮仓里不能有明火。所以我们根本就不会在里面点灯。”
所以这火烧得莫名其妙。
“完了,我们的粮食啊!”
“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这是老天要我们死啊!”
......
火势不小,引来了附近的百姓围观,其中也不乏难民。
君悦立即命令老刀:“你派人围着粮仓严守,以防不法之徒趁机偷粮。”
“是。”老刀领命,蹬蹬蹬跑去安排。
通天的火光维持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火势才渐渐被熄灭,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走向终结。
大火之后的粮仓一片狼藉,黑乎乎的。房屋被烧得只剩下顶梁柱,保持着房子的框架。地上跪着参差不齐的百姓,嚎啕大哭。哭的不是火,是他们的命。
君悦侧头对房氐道:“去看看。”
房氐手拾火把进去查探一番,没一会就出来了。
“火应该是从外面烧起的,未烧尽的木头外侧有烧过的痕迹而内侧却完好无损。不过好在扑救及时,粮食只是毁了一部分,并未完全毁尽。”
年有为道:“这粮食是一袋袋累起来的,就算烧也只是烧外层而已,不可能烧到中间,应该损失不大。只不过,这到底是谁干的?”
兰若先突然道:“会不会是今天闹事的人干的?”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闹事?谁闹事了?
兰若先刚想起来似的拍了拍太阳穴,述说:“今天下午粥篷那边有几个人闹事,说我们煮粥的米是霉米,吃了会生病,后来被我赶跑了。我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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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君悦问道。
兰若先想了想,摇头。“不太记得了,看起来像混混。哎,这几天见的陌生人太多了,记不清样貌。不过如果再让我看见他,我应该认得出来。”
“算了,先别管这些了。”
君悦正回头,提步走进只剩骨架的粮仓,房氐年有为提着火把随身护卫。
火把照耀下,坍塌的断梁焦黑,散发着焦木的味道,有的断梁还冒着白烟和热气,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最外层粮袋的麻袋被烧,被烧黑的米粒洒了一地。但也如年有为所说的,只是被烧了最外层的而已,大部分粮食还是完好无损。
“咦?”兰若先捧着被烧黑的米粒,往火把下一瞅,捻了捻手里的东西,有细细粉末从指尖滑落。“这什么呀?”
没有米粒的沙粒感,也不像面粉的柔滑。
年有为凑过去一看,皱眉道:“好像是土。”
土?
众人一惊,纷纷四处查看,那摊散在地上的、棕黑色的、有一股大地味的所谓的米粮,可不就是土。
姚千逊急慌,“怎会是土?我记得我明明让他们搬进来的是米粮,什么时候变成土的?这要是都是土,明天拿什么去给百姓吃?”
“嘿嘿,”老刀突然爽朗笑了起来,“还是二公子有先见之明。”
什么意思?不明真相之人面露疑色。
老刀大嘴巴一开,说:“是二公子这么安排的,里面是粮食,外面两层是沙土,用来骗人的。”
哦,众人拍拍胸口,虚惊一场。
“难道二公子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毁粮仓?”年有为疑惑。
君悦摇头,“我这么做的本意是怕有人会来偷粮,却没想到有人会丧心病狂的烧粮仓。”
“原来如此。”
粮是赈灾的核心,君悦对于它可没少花心思。
从她出现在江阴拖住公孙展开始,就已经在着手准备,如何买,如何运输,如何藏,如何发放,如何分配,将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已经想过一遍,并做出ab解决方案。就好像在做项目一样,整合资源,将中间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一列出,并做好预案准备。
兰若先狗腿的跑来拍马屁,“哇君悦,你太厉害了,这都能想到,佩服。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可得罩着我。”
众人无奈一笑,对于这娃娃脸的马屁保留其本质,全当是屁。
君悦沉声道:“去问问附近有没有空置的房子,借用一下,将粮食转移过去,堆放还是按原来的样子,里面是粮外面是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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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刀道,“老刀你辛苦一点,派人十二个时辰看守。这批粮关系到梅县百姓从现在起到冬天的所有口粮,容不得半点差错。”
老刀整了整面容,行了个军礼,肃声领命。
“臣保证完成任务。”
月已偏西,子时已过。
君悦出来的时候,公孙展和王阳仁也刚好赶到。两人自是关心询问一番,君悦将情况说了一遍,完了之后各自回去睡觉。
---
第二天一早,值房的衙差便跑过来跟君悦禀报,说是公孙展和王阳仁对于粮仓被烧一事深表痛心,为尽绵薄之力,送来了银票各一万两。
兰若先啧啧两声,“出手这么大方,这钱可比咱们在赌坊坐了一晚上得来的容易多了。”
君悦笑笑不语,这是尽绵薄之力,也相当于封口费。
那二十万两和一千石粮食是不可能追回来的,所以他们想用这两万两抵掉二十万两和一千石粮食,回赋城之后让她好好说话。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对手太强,而我方武器装备太弱,只能妥协。
君悦问向姚千逊,“受灾情况恢复得怎么样了?”
姚千逊道:“到昨日为止,房屋已经休整完毕,道路河道还在休整中,农田等百姓返乡后才能整理。”
“城内呢?”
“城内难民能维持一日三餐,一餐一个馒头一碗米粥。虽也有生病的,但不是什么大病,多数是饿的。有不少人被招去有钱人家做佣人,但多数还是等着返乡。”
君悦点头,跟预想的差不多。
她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梅县县官,总理梅县政务。我已经递了折子回去给父王,任命书很快就到。以后衙内用人,做事,都由你亲自把关。把无关紧要的人给我踢出去,把不利百姓之事强行终止,我要一个干干净净的梅县。”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九十六章 想造反吗
因了君悦这突然的一宣布,大堂内众人有些跟不上节拍的一怔,等反应过来后便是啪啪啪的鼓掌庆贺。
兰若先这开心果先祝贺道:“恭喜恭喜,这么快就升官了。原来升官这么容易的。”
姚千逊虽然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也难掩喜色。恭敬道:“谢二公子知遇之恩,臣必定恪尽职守,为百姓谋福。”
身为学子,十年寒窗,谁不想入仕成就一番伟业。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机会从天而降,他哪能不高兴。
而且这个小主人,貌似也不错。
“起来吧!”君悦虚扶一把,“希望你永远记住今日之言。”
“臣谨记在心。”
兰若先跑到君悦面前,“君悦,要不你也给我弄个官当当呗!”
君悦笑问:“那你相当什么官?”
“嗯。”兰若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当然要做离你最近的官,就做个丞相吧!”
大堂内众人又是一笑,笑得兰若先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本公子志向远大不行吗?”
君悦挑眉,“行。不过你要做丞相,得到都城去,我这可没有丞相一职。”
兰若先啊了声,向日葵蔫了下来。“要离开你啊!那我还是不当官了。哎,不对啊,你们这当官不是都得参加科举考试吗?他一个笔录也能做官?”
君悦笑了笑说:“你可不能小瞧了姚大人,他是嘉元二十八年府试的进士。”
姚千逊一怔,“没想到二公子竟还知道此事,去年赋城府试,还是君世子主考。府试结束后,也是世子亲自宴请我们中考学子。”
君世子温文尔雅,满腹诗书,实乃人中龙凤。
却不曾想,人有旦夕祸福,天妒英才。
君悦在来梅县之前,就已经了解了梅县的官员结构。她既然想要整出一个干净的梅县,就得找一个干干净净又聪明能干的人来管理。她在决定用姚千逊之前,连他家祖坟在哪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可想好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姚千逊道:“下官心里很清楚。”
君悦嗯了声,“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干净’指的是什么,这势必会得罪一些权贵,严重者还有性命之忧。”
姚千逊垂眸看向斜前方,眼神却是坚定。“臣定不负大王所望。”
富贵险中求啊!
像二公子这样的王族都能为了百姓跟猛兽搏斗,不顾生死。他们作为臣子,又怎能贪生怕死,苟且偷生。
姚千逊刚宣完誓,便有一侍卫匆忙跑进来,神色慌张。
君悦心里一咯噔,这不是老刀身边的手下吗?别不是又来事了吧!
可不是,还真来事了。
侍卫急喘道:“二公子,您快去看看吧!百姓们闹起来了。”
“又怎么了?”兰若先跳了起来。
侍卫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早流言四起,说昨晚粮仓起火,粮食被毁过半。百姓们怕要饿死,都争着去抢粮呢!”
君悦脑子一轰,无论是哪个统治者,最怕的就是百姓聚众闹事。这不是一两个人,这是上万人啊!
造反啊!
君悦二话不说,急匆匆出了衙门,身后一众人随即跟上。
---
到了地点,果然看到暂时存放粮仓的门口乌压压的挤满了人,整整将一条街围得水泄不通,群情激奋高举手臂争吵着要往门内挤去。
大门不敢开,老刀等人正手持长棍,又不敢明目打人,只能极力阻拦。不过看样子也拦不了多久。
“放我们进去,我们要粮食。”
“这黑心的官府肯定把粮食卖了,才骗我们说是被火烧了。”
“乡亲们,进去抢粮。”
......
场面就像开演唱会一样壮观。
年有为和房氐分站君悦两侧,将主子紧紧护在中间。兰若先生拉硬挤,终于挤到了君悦的身边,躲在了安全范围之内。
带他们来的侍卫急道:“二公子,我们从后门进去。”
前门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几人绕过前门来到后门。
谁知道过来一看,后门也有人。不过不多,只有十来人。后门应该是被从里面锁上了,有两人正在同伴的帮助下攀上院墙,打算越墙进去。
“是他。”兰若先指着其中一人道,“他就是昨天那个闹事的。”
墙下几人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被兰若先指着的人喊道:“你们什么人,滚开。”
正在爬墙的两人加快了脚下速度,提起气脚一蹬,便跃进了院内。
“给我绑了。”君悦冷冷道。
先进去的两人将院门从里面打开,却正好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抓,当下反应过来事情有变,立马转身往屋内跑去。
---
大门前,老刀和几个手下正横持着手中长棍,咬紧牙关大汗淋漓扎着马步,面目狰狞。可惜力气再大,也大不过上万人啊!
“二公子,你怎么还不来,老子快挺不住了。啊!”
“吱呀!”
厚重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老刀以为是盼的救星终于到了。谁知道门口却传来让人绝望的叫声:“大家快进来,里面有粮。”
轰……
那扇大门,仿佛就是通往金光灿灿黄金的通道,驱使着人们求生的**,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啪!”老刀手中的横棍断了。
就像续满水的水库突然出现了一道缺口,水猛地从缺口处涌出来,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倾泻而下。
老刀被人群挤得左摇右晃,晕头转向,身上被群魔乱舞的手打到,脚上被狂奔的疯牛踩中,疼得他心尖一颤一颤的,老泪横流。
“二公子啊!我已经尽力了。”
老刀看着蜂拥而进的人,一股绝望冒上头顶。
二公子好不容易交代他点事,这都做不好。哎,无能。
“咚咚”,“啪啪”,“啊啊”。
随着一系列声音的响起,最先涌入大门的人呈抛物线状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在了后来人的脚尖上,吓得后面的人生生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刀抬头看去,少年白衣墨发,双手背后,背脊挺直自信张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清晨的暖黄色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仿佛是从精致的画中走出来一般,纤尘不染,遗世独立。
她站在大门前檐下的高台上,深眸扫视着黑压压的人群,仿若将军审阅军队一般,严肃威凛,不怒自威。令被审视之人生生不敢再越前一步。
君悦微蹙眉,眼前一颗颗黑色的头颅就想涌动的蚁巢一般,看着头皮发麻。
她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击心:“怎么,想造反吗?”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九十七章 贫穷与饥饿
想造反吗?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仿佛万斤大锤一般,重重砸在他们身上。
自古百姓只要背上造反的名头,谁有好下场的。
人群不由得又退后了几步。
被扔在地上的几人艰难的爬了起来,捂着胸口面目狰狞。指着她骂道:“哼,你们这些贪官,把我们的粮食卖了,黑心的狗官,你会不得好死。”
君悦沉声道:“卖粮的是吴中游,我已经将他绳之以法。”
“呸!官官相护,你也好不到哪去。”他抬手指着门内,“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里面根本就没粮,只有沙土。”
轰……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将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砸得又重新人声鼎沸。
“是土,竟然是土。”
“这狗官,果然心黑。”
“乡亲们,咱们杀了这黑心的狗官。”
......
黑压压一群人,像倾倒的城墙一般,又压了过来。
这回不是抢粮了,是要杀人了。
君悦胸中的火气“砰”的一声蹭蹭往上窜了起来。她猛地侧身拔下年有为手中的刀,聚力刀尖,然后毫不犹豫的向人群掷了出去。
这一举动来得太快,快到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头顶好像有一道厉风飞速刮过,厉到好像能拔了他们的头皮。头皮发麻间,便听到身后“唰唰”的声音传来。
人群齐齐转头看去,刚才从头顶刷过的大刀,此刻正钉在街对面的大榕树干上,直没刀柄。一人抱粗的大榕树枝干正像受着大风摧残一般,被震得左右摇摆,绿叶纷纷落下。
待树干停止了摇摆,上面绿叶已落大半,能看到光秃秃的枝丫。
人群瞠目的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有人甚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看看自己的发髻还在不在。
年有为定定的看着远处钉在树上的自己的刀,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拔刀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主子的这副寒森神情了,已经不惊讶了。
他刚才还真是怕,主子像上次一样,削狗。
不,现在是削人。
君悦收起了内力,散了身上的寒气,带着怒气吼道:“还要进去吗?”
兰若先自动的挪动脚步,离她几步远。
这样的君悦,他从未见过。
这不仅仅是冷了,而是带着杀气的君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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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又讷讷的转回头来,便看到晨光下少年如冰的双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冰与火的双重威逼下,令人群心生惧怕、胆怯。
“谁告诉你们里面是土的?”
“谁鼓动你们来抢官粮的?”
“你们在城门口吃饱了喝足了有力气了来造反是不是?”
“你们看看这道门有多大,再看看你们有多少人,争先恐后的像土匪一样,成何体统?”
“这么大的灾难都逼不死你们,走了多少路忍了多少个饥饿的夜都熬过来了,你们觉得今天来抢粮你们就能活下去吗?”
君悦越说越怒,越怒吼声更大,说到最后喉咙都破了。
“我告诉您们,你们粮食没抢到,踩都被活活踩死。”
门前很安静,只剩下君悦的吼声。就像班主任生气一样,学生们个个端坐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静得连跟针都能听得到。
吼完,君悦总算泄了口郁气,妈的真舒服。
她深呼吸了一口,声音回落,缓缓问道:“是谁提议要来抢粮的?”
人群愣愣的,还没从噤若寒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说啊!”君悦猛地一吼,“谁鼓动你们来抢粮的?”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人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刚才被打出来的人。“是是是他,他说昨晚粮食被火烧了,只剩一点点,根本不够分。”
另一妇人哭道:“官爷,不是我们要造反,实在是怕饿啊!家里三个孩子两个老人,没粮活不成啊!”
有人开了头,便有其他人也倒起了苦水。
“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一路乞讨到这里,老伴病死了,我不想饿死啊!”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
咿咿呀呀的倒水声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嘤嘤噎噎的哭声。
上万人的哭声,可以想象是何等壮观,死了皇帝都没有福气有这样的哭声。
哭声传至两条街之外,令听着动容。
君悦紧握背在身后的手,没有目标的望着眼前悲感命运的可怜人。
到底是贫穷造成了饥饿,还是饥饿造成了贫穷?
人从一出生,就被教育善恶分明。善良的人,他每天安安分分的生活,与邻里关系友好,爱护子女,孝敬长辈,不敢说谎,不敢打架,半路遇到银子都不敢捡。可让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走向恶,也就仅仅是一碗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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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粥难倒一个英雄,何况这些人不是英雄,只是勤勤恳恳安安分分的普通人。
他们不懂大是大非,没有远大志向,他们只是想活着。
你可以鄙视他们的短浅,却又不得不理解、接受他们的短浅。
君悦吸了吸鼻子,压下心中酸楚。
她沉声道:“好了,大家收拾心情听我说。我是君悦,姜离王次子,大王此次派我来赈灾,就代表朝廷没有放弃你们。
人都会遇到坎,遇到困难,这是老天爷对我们的考验,就看我们能不能跨过去?
大水冲走了你们的家园,毁了你们的房子,淹了你们的土地,让你们变得一无所有。可是有什么好怕的,房子没了可以重建,地淹了可以重整,粮食没了可以再种,只要你们还剩一口气,就一定能挺过去。”
君悦神情激奋,声声激昂。
人群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只是不再是噤若寒蝉,而是神情飞扬,专注的抬头仰望着台阶上的少年。他没有三头六臂,却仿佛有一股天生的魔力,控制着人们的思想。
“我知道,这一场水患,有的失去了奋斗半生的心血,有的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无论失去的是什么,你们的心是痛的,君悦与你们感同身受。
但是,失去的东西,逝去的亲人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在心痛之余,也要更加努力的活下去。活得好好的,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慰。”
听到此处,人群飞扬的神情又渐渐黯淡下来,想起了家里的牛猪,想起了置办半生的家当,想起了为救自己而死去的亲人,想起了……
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才知生命的可贵,才会更怕死。
这一点,君悦深有体会。
清亮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今天的行为,我可以理解,我也不会追究。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昨晚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但是粮食没有丝毫受损,衙门还会继续供应三餐,不必担心会再挨饿。”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九十八章 细心
饥饿,是百姓造反的根源。
再声形并茂的演讲,如果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那也是白说。对于饥饿中的人们来说,你就是把生活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也比不上见到一粒一粒的食物。
有百姓问道:“你说有粮就有粮,可我们不信。”
君悦给了年有为一个眼神,年有为会意的进了屋,徒手将两袋一百斤的大米一左一右的给拎了出来。
君悦嘘嘘,这力气,给她当侍卫,屈才了。
年有为放下米袋,解开口子,捧了一把白嫩嫩的细米在众人前走一圈。然后又回到原位,将细米丢进袋中,然后又冷冷的站在君悦的身后。
君悦瘪瘪嘴,在本姑娘面前耍酷,可恶。
“大家看到了吗?我说过我没有骗你们。”
众人看到实实在在的米粮,这才放心下来。可还是不安心的伸长了脖子望进门内,试图能看清里面的状况。
有百姓提议道:“大人,衙门既然有米,不如将米分发给我们吧!我们领了之后就归家去,不用大人天天搭粥篷,这样也能省了大人的功夫。”
君悦冷笑,“怎么,我花钱大老远买米过来,你还怕我卖了不成。”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那人讪讪道,“只是米在我们手上,我们才放心。”
这话明显了就是不信任她了,君悦有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人有时候很自私,白拿别人的东西,还自认为拿得理所当然。
君悦道:“衙门的人正在统计受灾人数情况,过两天就会将米粮按人头发放下去,发多少,怎么发,到时候会公示。
我原本是打算以村为单位,替你们把米送到家去。如果你们不信任我,想要自己背回去,我也不勉强,
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半路被偷了被抢了,别来跟我哭诉,我也没有多余的给你发第二份。”
众人面面相觑,按理说米放在自己手上那才是最安全的。但也不得不考虑大人的提醒,如此光景,土匪经常出没,如果半路被抢了,那真的是没了活路了。
君悦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才将人群的心安定了下来。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人群齐聚的地方渐渐热了起来,再加上一早来闹根本没吃过东西,体力精力渐渐不支。
君悦再道:“散了,赶紧吃早饭去。稍后衙门会有公示,你们可以去那看看。”
有了承诺,百姓们这才吃下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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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渐渐散去,原本人满为患的街道,渐渐的冷清了下来。
街对面的那棵榕树,为自己被迫提前进入秋天而暗自神伤。晨风吹了过来,将地上的落叶卷向前,然后堆积在某处,等着专门的人来清扫。
年有为走过去,看着钉在树上的只余刀柄的兵器,琢磨着是直接拔呢还是将这树劈了再取出来。
琢磨了一会,他决定先拔,如果拔不出来再把树劈了。
他抬手上去握住刀柄,却不想刀轻轻松松的就拔了出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好像这刀不是嵌在树干内,而是放在刀鞘里。
拿下了刀,他仔细查看了一番那细长的刀洞口。不细看不知道,细看之下才发现,树干的内里已经被震裂开来。
年有为毫无表情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惊色。“好深的力道。”
他真的是二公子吗?
这些年,他在恒阳都学了些什么?
---
君悦走进屋内,一屁股摊在了坐垫上,妈的累死了。
香云赶紧给她奉茶,“二公子喝杯水润润嗓子。”
君悦接过,仰头一口干了,将杯子伸向香云道:“再倒一杯。”
香云依言有给她续了一杯,君悦依旧很豪爽的干了,这才觉得喊破了的喉咙舒服了点,却依然沙哑刺痛。
“你说说你,喊什么喊,受罪了吧!”兰若先凑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君悦白了他一眼,“你这马后炮,你知道我受罪刚才怎么不帮我喊,躲在角落里装孙子。”
“我那是在为你打气。”
“呵,那我谢谢你。”
兰若先嘿嘿笑了两声,大言不惭的收下了她的谢谢。又疑惑问:“你刚才说什么马后炮,什么意思,下象棋呢?”
“……”君悦直接闭上眼睛,古今有代购。
房氐走进来,压进来几人,正是刚才翻墙进院的几个。“少主,怎么处置他们?”
君悦看了姚千逊一眼,将球扔给他。“把他们带回去,等赈灾结束后,姚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姚千逊道:“二公子,这些人估计都不简单,昨晚的火灾,今天煽动民众闹事,背后定有人主使。”
“我知道,不过我没空理会。”
君悦不想再多说,她揉了揉自己的喉咙,真的很痛。
她挥挥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又对姚千逊道:“尽快拟出一份米粮发放方案给我,然后确定下来公示,不然拖久了百姓们又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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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这就去办。”
回到衙门的时候,君悦继续处理公务。不知不觉的,不知什么时候却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中午,窗外阳光绚烂,蝉声吱吱,书房内空无一人。
君悦揉了揉略发酸的脖子,伸了伸懒腰,身后的披风因了她的动作滑落。
她转头去一看,是房绮文给她做的青色披风。可是,她记得好像这披风在衣柜里的,怎么跑到她身上来了。
大概是香云给她盖上的吧!
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两声,君悦这才意识到,该吃午饭了。
唤了香云进来,一起吃了午饭。
饭后,香云端来了碗药汁。
“给我喝的?”君悦指了指自己。
香云道:“是啊!兰公子亲自去跟大夫抓的,说是您今早喊破了喉咙,得好好休养,不然以后这嗓子可就毁了。”
君悦的声音依旧很沙哑,甚至比早上的更哑更痛,说话的的声音就像快断气的死猪一样,夹杂着“呼哧呼哧”的气息。
“他人呢?”
香云将药碗递给她,“去城门了,他要去现场看看,怕再有人闹事。”
君悦哦了声,没再多说,捏着鼻子一口气将黑乎乎臭烘烘的重要给灌了下去,苦得她眼泪差点飙下来,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二公子,吃一颗。”香云好笑的看着主子夸张的表情,递过去一颗酸梅。
君悦一怔,“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呀!”
香云道:“这也是兰公子准备的,他笃定你肯定会吃。”
“这小子,好像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似的。”
君悦接过含在嘴里,酸得软牙的酸梅冲淡了唇齿间的苦味,酸苦搅在一起,那味道直冲得她头皮都起疙瘩。
尼玛酸配苦,绝配。
君悦一直将他当个大孩子,说话随意做事任性,活泼开朗,带着点不谙世事的蠢,却又蠢得可爱。
这个蠢得可爱的大男孩,原来也有细心的一面。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九十九章 公示
晚上时,出去处理赈灾具体事项的所有人都回来了。各自汇报了自己所负责的项目和管辖范围的情况。
君悦一一细听,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度过,剩下的一些收尾工作,君悦决定交给姚千逊处理。
“公孙展和王阳仁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流光道:“每天就是出去喝茶吃饭,要不然就是在客栈里睡觉,没什么动作。”
兰若先疑惑,“你不是让他们去追查赈灾银去了吗?”
君悦道:“我从来就没指望他们能将赈灾银追回,我最多指望他们别在我背后捣鬼。”
兰若先挑眉,“照这样看来,他们还算老实。”
君悦只是喝茶润嗓子,并未再说。
姚千逊上前来,将手里的纸张呈上:“二公子,这是臣拟出来的发放粮食的方案草稿,二公子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臣打算将粮食按月发放,当月领,下月同一时间才能领第二批,避免有些不良难民变卖粮食。
臣打算分两种方式发放,一种是自愿到衙门领取粮食,然后自己带回去。一种是衙门替他们送到家去。前一种,是安抚有些难民对衙门的不信任。后一种,是保证粮食不会半路被盗匪所劫。
同时,每户按田地多少,发放粮种。现在是夏季,一些薯类、豆类食物可以种下,深秋收获,也能果腹。
另外,按人头计算,每人发放鸡鸭,每户发猪仔、驴、耕牛等牲畜,用以劳作和过年所需。到了十月,咱们会根据灾民情况适当发放棉衣。”
君悦边听边看。
老实说这个姚千逊很适合基层工作,事无巨细。虽然没有华丽庞大的计策,都是朴实的主意。但对老百姓来说,最需要的就是简单实在的东西。
“你做得很好。”君悦将脸从草稿中抬起,“我多加几点,一是送粮食方面,请个城里的镖队护送,保证万无一失。二是衙门出资为难民做的棉衣,交给此次捐粮的几位商户来做。但是,质量要保证,不能弄虚作假。”
“是,臣记下了。”
姚千逊在原来的草稿上,将君悦说的两点又加了进去。
老实说,最开始知道要来赈灾的是这二公子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主不过就是个摆设,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懂什么是赈灾。
可经过这几天他所做的来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个有智有勇,有主见有见识的主。处理事情的手段雷力,赈灾井井有条,有步骤有计划,也能迅速解决突发事件。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一个没出过宫廷的贵族公子,处理事情如此的……老练。
没错,就是老练。不像初出茅庐的犊子。
君悦可不知道自己的臣子在琢磨她的事情,她正在回答兰若先问的什么时候走的问题。
“等这批粮食和物资发放完之后就走。”
娃娃脸垮了下来,“这么快就走啊!这里可比王宫好玩多了。”
君悦嘴角抽抽,像早上那样百姓要闹民变也叫好玩?“回赋城之前,我想先去一趟宁县。”
“去宁县做什么?”
“去会会宁县这位有先见之明的县官。”
---
县衙的公示栏前,身穿捕快服饰的衙差刚刚将手上的告示贴好。人还未离开,就被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百姓给挤到一边,蜂拥围观。
“哎。这写的什么呀?”
“你不识字你挤什么挤。”
“你不也只认得大小两个字也挤进来。”
“你们都别吵了,我念给你们听。每人到县衙登记,领取二百文银回乡费。”
“每人一个月五斗米,面十斤。按月发放,不得转卖,不得抵押,违者下月不再发放。”
“每户领鸡仔五只,鸭仔五只,猪仔一对,每户一头耕牛,每村一头驴,由里正代为蓄养。另每户两把锄头,一副镰刀,一副梨耙。”
“每户按田地数量领取粮种,不得虚报。一经发现,不再发放口粮和粮种。”
“每月衙门派大夫下村,为灾民免费看病。”
“每户将身高体重如实相报,以便冬季发放棉衣。”
“另外,此次梅县受灾严重,免三年赋税。”
“嘿,这新县令看着是个靠谱的。”
“靠不靠谱现在哪知道,可别吃了这个月下个月就没了。”
“新县令叫啥?”
“姚千逊。”
大约一刻钟,人群闹闹哄哄的渐渐散去。
待人群都散了,一红一紫的两个贵公子这才背手走到公示栏下,看着上面白纸黑字的告示。
“呵,公孙兄,你那几个美人和那套房子算是白送给我了。这梅县县官之位,我就算不争,也轮不到你们公孙家。”王阳仁讽刺道。双眼下永远挂着洗不掉的青黑。
公孙展迷离的狐狸眼睛直盯着公示栏上的一字一句,沉沉道:“是个不简单的人。”
“的确,本来想毁了他的粮仓,结果人家早有防范。就是想让这群贱民去抢粮,也被人家三两句话给唬弄过去。还真是不简单。”
公孙展沉沉道:“君悦,他绝不会像他父亲。看来,我们以后只怕没那么好过了。”
王阳仁讽笑,“公孙兄真是杞人忧天,他算老几,初出茅庐,还能是你我的对手不成。即便将来他想干什么,也有那个命。”
公孙展摇摇头,“话虽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总有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有句话叫做英雄无用武之地。百年前定昭帝不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他生错了年代,皇位还没坐几年国就亡了。这姓君的处境就和定昭帝一样,他要真做得太过分了,就别怪我们不念父辈之情。”
公孙展转头看他,笑道:“王兄说得有道理。”
两人转身,慢悠悠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百姓纷纷奔走衙门,脸上是欣喜的幸福笑容。
这笑容很单纯,为得到几斗米几个铜板而笑。
公孙展幽思,他从不缺吃的,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笑。
“王兄何时启程回赋城?”耳旁传来王阳仁的声音。
公孙展道:“我还有其他事,暂时先不回赋城。”
他得去忻城接自家姐姐。
王阳仁道:“那看来我只能独自回去了。哎,好久没见到我那几位大眼睛勾鼻梁的美人了,那酥骨的滋味我想了很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忘了!”
公孙展目视前方,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父子同享,她们怎会寂寞。只怕这会正在王德柏的身下承欢呢!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一百章 姜离来的人
今日的恒阳,正在下雨。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三场阵雨了,每一场都是下了一刻钟左右就停。这停停下下的循环,让人烦躁,恨不得骂死老天爷,却又不敢真的骂。
四皇子府内,齐晴端着一盅雪蛤人参汤走向连城所在的书房。这是她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熬好的,一刻也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那个人回去了,殿下再也见不到他了。时间久了,殿下就会将他忘了。
齐晴每每思其此,总会欢心雀跃。之前她去跟皇后提起房绮文,就料到皇后会想起君悦。她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皇后讨厌那个君悦,至于为何讨厌她不知道,也无关紧要。
皇后果然跟皇上提起了君悦的婚事。她最初的目的也就是让君悦成婚,绝了殿下的念想。没想到连老天都帮她,正值姜离王递了折子来,将他儿子接回去。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走了更好,眼不见为净。
临到书房门口时,房内传来了说话声。
齐晴优雅的脚步一顿,没有踏进房内。因里面传来了敏感的两个字--姜离。
房内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姓岑的人?”
连城蹙眉,听着林安的汇报:“正是,姜离那边有人到恒阳来,打听岑家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
连城道:“岑家有十五六岁的男子吗?”
林安道:“属下去查过了,倒是有两个,一个是岑子海,十七岁。另一个岑子洋,十五岁。但这两个都是岑家的旁系,并非正嫡。”
“可知道姜离那边是谁来查,又为什么查?”
林安摇头,“不清楚,来查的人很隐秘,不轻易透露身份。我们的人也不敢细问,怕暴露了身份。”
连城身子后仰,靠在圈椅内,左手拇指有意无意的转动着食指上的玉质扳指,若有所思。
君悦才刚回去,那边就有人来查岑家的人。他们是想查岑家,还是想查君悦?
与君悦有关的十五六岁少年,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
他忽的想到了什么,吩咐林安:“去把付招叫来。”
书房门口的齐晴赶紧转身往回走。却是没有走远,而是隐身在廊檐的拐弯处。
等付招进入书房后,她又从拐弯处走出,到门口继续偷听里面的谈话。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从飘渺林出来的有一个叫兰什么的人,不似君悦的侍卫。”连城道。
付招回道:“是的殿下,他叫兰若先。此人看起来十五六岁年纪,不谙武功,不像是二公子的侍卫。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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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什么?”
“而且,他的行为看起来有些怪异。他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就算是很普通的东西,他表现出来的也是从未没见过似的。”
付招斟酌了一番,打了个比喻。“就好像一个一直住在山里的人,突然见到外面世界的反应。”
“山里…”连城抓住了付招言语中的关键词。“山里…君悦有没有提起过这个兰若先的来历?”
“没有。”
连城停止了转动扳指的动作,取过一旁的银毫,在白色宣纸上落下几字,恒阳,俞安,沥竹,栗水,缥缈林,赋城。
这是君悦从离开恒阳回到赋城所经过的路线点。
君悦离开恒阳的时候,确信没有兰若先这号人。
这号人是从她甩开付招几人后出现的。如此看来他要么是她的侍卫,要么就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既然付招说他不像是侍卫,那只能是后者,是中途冒出来的一个人。
没见过世面…山里…连城清冷的面庞眉头微微一蹙,难不成是…缥缈林里的人?
缥缈林中,竟然还有人。
可是,若是一个缥缈林中的人,为何又变成了岑姓之人了呢?
或者只是巧合的姓氏相同,却让别人产生了误会?
不对。连城马上否决了这个猜测。如果他刚巧姓岑,没必要改姓兰。
只能说他本就姓兰,被某种引导让人误认为他姓岑,且来自恒阳。
如果真是这样,兰若先是缥缈林中人,君悦定是清楚他的来历。所以,这批到恒阳来查兰若先身份的人,绝不是君悦派的。
那又会是谁?
三大世族?
“我书信一封,你火速派人送到君悦的手上。”连城边说,边重新铺开宣纸,另取过一只略细的毛笔,缓缓落字成行。“她人现在应该在梅县,信往那个方向送去。”
“是。”付招接过信,退了出去。
门口一直未离去的齐晴,在付招出来之前,悄悄隐去了身形。待人走远后,也迈步跟了上去。
待付招退了出去后,一直未说话的林安才道:“殿下,那岑家那边可要做什么安排?”
“暂时先不要惊动他们。”
在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要惊动他们的好。如果这一切都是君悦的安排,贸然插手,反而坏了她的计划。
她现在在梅县赈灾,过得应该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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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招手拿主子的信往门口走去,刚绕过大厅,就被人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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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一看,是齐晴。“参见皇子妃。”
齐晴手一拂,示意他起身,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信上,笑道:“是要去送信吗?”
付招恭敬回道:“是,这是殿下要求送出的信。”
“我能看看吗?”
“这…”付招为难道,“回皇子妃的话,这是殿下亲自书写的信,您若是想看,得先征得殿下的同意。”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付招再次拱手告辞,转身走出了客厅。
齐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纤纤玉手搅弄着手里的丝帕,双唇紧抿。
没有丈夫宠爱的女人就是这样,即便身份尊贵,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就算在府里,连个下人都可以给她甩脸。然而每次说到姜离的那位,谁不是恭恭敬敬的,还不是因为得了殿下的喜爱。
君悦,你就是身在千里之外,依然能牵动殿下的心,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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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连城问道:“狄隽可有消息?”
林安回道:“还是不见踪影,我们的人从北境一路追查,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既然我们没发现,五弟那边估计也没发现。不过没关系,他若是逃了,必定回到恒阳来,我们只要守着大皇子府和狄府,就不信逮不到他。”
连昊是狄隽唯一的希望,他们若想密谋什么,总会碰面的。
林安问道:“那皇上那里,真的不需要去说吗?”
“暂时不用。”
若是父皇知道了,必定派大量的人手追查。人没被抓住最好,人若是被抓住了,那他们还怎么密谋事情。不密谋事情,他又如何将连昊这个定时炸弹送入万劫不复。
连昊想要一个翻身的机会,他就给他一个机会。但不是翻身的机会,是将自己的命断送的机会。
他接下来要对付的是强大的岑氏家族,可没时间和精力去去对付一个定时炸弹,先灭了以绝后患,再无后顾之忧。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一0一章 狄隽出现
大皇子府内,连昊一身私服,打开书房内的暗门,将暗道内的两人迎了进来。
进来的两人,一人是房定坤;另一人身着粗布麻衣,货郎打扮,戴着一方斗笠,不是逃离了流放地的狄隽又是谁。
“舅舅。”
连昊行了一礼,对狄隽很是敬重。
狄隽嗯了声,在坐垫上坐下。连昊坐在他对面,为他亲自斟茶。
狄隽接过茶杯,一双手苍老而皲裂,指甲缝中还有乌黑的污垢。可以看得出他在流放之地,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
连昊道:“舅舅受苦了。”
狄隽呷了口茶,茶香清冽甘甜,回味无穷,是富贵人家经常引用的月针茶。
以前,他也经常喝这种富贵茶,自从被流放之后,就再也没喝过了。没想到,连昊虽然被圈禁,依然能喝到这样的名茶。看来,房定坤将他照顾得不错,他母亲也还能照顾一二。
“此生还能喝到这样的好茶,再苦也值了。”
连昊执壶为他续上,笑道:“只要舅舅想喝,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喝到。”
狄隽一双精明的眼睛斜了他一眼,又抿了口,直进入主题。“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就……”
连昊待继续说下去,狄隽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精明的眼睛扫过屋内,落在连昊身后的耿立身上。
连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知道舅舅的意思,于是解释道:“舅舅放心,他是我的心腹侍卫,可信。”
复又回头对狄隽道,“他是我最得力的手下,绝不会背叛。”
狄隽可没他那么自信,自己的失败告诉自己,身边的人谁都是不可信的。就连连昊,也是不能完全信任。
连昊蹙眉,暗骂了声“麻烦”。舅舅这是草木皆兵,疑心过了头。
耿立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狄隽那明显就是不信任的神情,于是也不等对方赶人,识趣的说道:“殿下,属下去看看府内的设防情况,做进一步的部署。”
“行,去吧!”连昊顺着台阶让他退下。
房定坤见此,也识趣的告辞。“老臣还有些公务呀处理,就先退下了。”
然后起身拉了暗道的门,自个隐身进去。
等房内只剩下两人,狄隽才道:“话可不能说得太绝对,人都是追求利益的动物。如今我们失势,你能确保他不会寻找更强大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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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大可放心,他妻儿的命都在我手上,他不敢有二心。”
拿人七寸,的确是控制对方最好的方式。若是对方是个软柿子,这招的确有效;可若对方是只猛虎,你越是触碰他在乎的东西,他反叛的心就越严重。要知道,老虎是永远不会妥协的。
“殿下,人心隔肚皮,小心使得万年船。”
连昊腹诽:切,什么小心使得万年船,不就是做事畏首畏尾吗,如此何时能成大事?你这行驶了万年的船不也翻了,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心中虽然鄙视,可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狄隽现在对他来说还有用。
“舅舅说的是,我都记下了。咱们来说正事吧!”
连昊于是道:“东、南、中这三处的守军现在已经都听命于我,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都会替我杀去皇宫。现在就需要舅舅用您的人脉,为我们打开皇宫的大门。”
禁军是守卫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人员甄选直经皇帝之手,旁人插手那是难如登天。收买个人,没个十年八年,是做不到的。
连昊在禁军中,没有可用的人,只能寄希望于狄隽。
狄隽道:“这个没问题。你打算何时动手?”
“八月十五当晚。”
“这的确是个好日子。”
中秋佳节,朝廷休沐一日,各部官员都在自己家里团圆赏月。宫中会举行大宴,到时候各皇室宗亲都会参加。等宴席到一半时,他们带兵杀入,控制皇帝和各宫门,阻止他们出宫求援,逼皇帝让位。
等第二天天亮,官员陆续进宫上朝时,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们就算不甘也只能接受。
狄隽再问了一次:“你确定这些将领都会听你的,不会临阵脱逃?”
连昊再三保证:“你就放心吧舅舅,他们就是不想要命,也得想想他们家人的命。”
“那就好。”
逼宫自然是下下策,可是眼下除了这下下策,便再无其他办法。从他逃离流放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犯了死罪。若不逼宫,被齐帝找到,难逃一死。若是逼宫成了,狄家便再能回到往日荣耀。
富贵险中求,成王败寇,结局如何他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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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尾声的七月,夜里渐渐地有了秋日的清冷。
浩瀚苍穹中依然繁星点点,弯月孤悬,冷静的等待黑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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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了一日的公务,连城累得腰酸背疼。合上最后一卷卷宗后,拇指和食指夹住两眼之间的鼻梁捏了捏,舒了口长气后,这才起身往房外走去。
“咚咚…当…”
恰逢更声传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高空中月亮的位置,知道现在已是二更天了。
四周很安静,连虫鸣声都没有,万物都已睡下。
当然,也有和他一样还没有睡的。
林安匆匆走过来,脚步极速神色焦急。“殿下。”
等人靠近了,连城才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林安将手中的小竹筒递过去,“黄雀回来了。”
连城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接过林安手里的小竹筒,打开来一看,清冷的面容渐渐升起了笑意。
他抬头望向空中的弯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仿若夏日的阳光般灿烂。
林安很少见到主子这样的笑容,这笑容一旦出现,就代表主子的心情非常非常的好。
“殿下,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连城笑道:“棋局,开始了。”
林安对于主子哑谜一般的回答表示无语,他脑子还没高到那个境界啊!
连城道:“把安排在大皇子府和狄府的人召回来,免得被发现,误了他们的大事。”
林安不解,“那狄隽不用等了?”
“不用,老虎正准备进网,我们得给他们方便才是。等他们以为可以吃到肉的时候,便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林安也不是笨得无可救药,听主子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知道狄隽在哪了。
他问:“那那只黄雀要不要放回去?”
连城背手走下台阶,“自然要放。一只供人赏玩的鸟雀,要是突然不见了,也会惹人怀疑的。”
世人只知道能千里传信的只有信鸽,其实其他鸟类也可以,比如雀。只要经过专业的训练,没有什么不可以。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一0二章 求你,别走
一直回到卧房,连城脸上的笑意也没有退去。
齐晴背对着他已经睡下,外间的隔纱橱下,有个小婢女铺地而睡,一室的寂静。
房里只留了桌上两盏烛灯,将空荡的卧室照得勉强能视物。夜风吹了进来,室内的幔帐轻轻扬起。
连城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而后脱了外裳,却没有准备准备上榻休息。
他走到雕刻吉祥如意楠木制的衣柜前,抬手打开门,里面堆积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盒子。他习惯的将最底层的那个红色小长盒取出,走到桌边。
小长盒因为年久,已见老旧,可主人却没有想过换个新的。似乎觉得越是陈旧的东西,越有收藏的意义。
“啪嗒…”
锁扣打开,盒子里并没有如往日般出现东西,里面空空如也。原本放着的白色绸缎腰带和玉兰珠花已不知去向。
连城本是笑意灿烂的一张俊颜上顿时如腊月里的寒霜,清冷的眸子如夜色般透着寒气,冷得摄人。
他放下盒子,悠悠起身,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关上的百叶窗。冷冷道:“我只给你一个机会,把东西放回来。”
说完,迈步往门口走去。
“殿下。”
齐晴猛的转过身来,一把掀开锦被冲下床榻,也顾不得穿鞋,便光着双脚跑到连城面前,近似哀求道:“殿下,妾身求你了,不要走。”
外间睡着的小婢女猛的清醒了过来,茫然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卷着自己的铺盖跑到廊下静候。夜里冷风阵阵,小婢女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哆嗦,竖耳倾听里面的对话。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动起我的东西来了。”连城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却非常的冷。
齐晴否认,“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我说过,我只给你一个机会。”连城看向她,“明早之前,我要看到它安然无恙的放在那里。”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说罢,身体越过她,提步欲往门外走去。
“殿下。”齐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泪眼婆娑的脸紧贴着他的后背。双手紧扣,将男人抱得很紧。“妾身错了殿下,妾身不该拿你的东西,妾身不该嫉妒。求你了,别走。”
“放手。”
齐晴摇头,死也不放。“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把对他的感情分我一点点,我只要一点点。殿下,你们永远不可能的,你把他忘了吧!”
门口的小婢女惊讶的张大嘴巴,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消息,四皇子竟然喜欢上了别人?
连城的声音依旧清冷,“与你无关。”
等他做了齐国的皇帝,恢复她女儿身的身份,就可能了。
连城掰开齐晴扣住他腰的双手,大步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齐晴的话歇斯底里的嘶吼:“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是你妻子啊!”
连城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闻言讽刺一笑。“你当初找母后赐婚的时候,又把我当什么。”
一道圣旨下来,可问过他愿不愿意。
又道:“你若安分守己,就还是我连城的妻子。”
别的,就别奢求了。
扔下这样一句话,连城再不多留片刻,跨步融入了夜色之中。夜风吹起他青色的衣裳,看起来那么的孤独凄凉。黑夜将他一点点的吞噬,最后连凄凉也感觉不到了。
只余下齐晴一人瘫坐在地,耳边回荡的还是他临走前的那句话:你当初找母后赐婚的时候,又把我当什么。
呵呵,是啊,当初是她死皮赖脸的求皇后成全,皇后才跟皇上提赐婚的。
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喜欢她的,如今这样的结果不是早知道了吗?
可她不甘啊!若是别的女人也就罢了,可她竟输给了一个男人,这叫她如何甘心。
君悦,你走就走了,为何要把连城的心也带走。
你一辈子待在缥缈林里不好吗,为何还要出来。
门口的小婢女战战兢兢的走进去,看着瘫坐地上完全没了白日端庄高贵的女主人,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没有理会她,依旧独自坐在地上,一会痴痴傻傻的笑,一会又面狰狞的吓人。
小丫头吓得小心脏一哆嗦,也跟着主子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这样,两个女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一个发呆,一个发困,如此过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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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朝,连城和连琋两兄弟又走到了一起。
朝臣是越来越不懂这两兄弟了,按理说两个死对头应该是谁也看谁不顺眼才是,怎的还越来越亲密了呢?
齐帝倒是乐意见成,兄友弟恭,做父亲的谁不高兴。
岑皇后一开始很不高兴,还劝说儿子以后少跟连城来往。连琋很老实的说他们现在联手密谋怎么对付连昊和狄隽余党,岑皇后便再也不劝了。
“狄隽已经跟大皇兄见过面了,就在昨天。”连城道。
连琋只是淡淡嗯了声,问:“他们打算何时举兵?”
连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才道:“时间还不清楚,他们很谨慎,打听不到。你怎会知道他们要举兵,猜的?”
连琋再嗯了声,就是猜的。
“狄家失势已成定局,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而能给他翻身机会的只有大皇兄,所以狄隽一定会死死抱住大皇兄这根稻草。
大皇兄已经被父皇下令终生圈禁。他十分清楚,无论将来你我中的谁执掌了齐国江山,他都不可能再出来。所以,他一定会孤注一掷,放手一搏,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连城内心感慨,五弟,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他表面看着云淡风轻,不问世事,其实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不争,不代表没能力。
若将来有一日,他们二人对上,又会是谁输谁赢?
“要逼宫,就得有兵马。”连琋再道,“禁军是肖璠掌管,他是不可能动得了的。其他地方的守军若离开驻地,动静必定很大,人还没到京城就会被父皇发现。所以,他能选择的只有驻守京畿重地的东西南北中五成军。”
这一点,与连城想的不谋而合。
连城突然记起之前林安说过的一句话:最近五成军好像变得勤快了,没日没夜的操练。
当时他以为是军队每日正常的操练,如今想来,的确异常。
五成军都驻扎在城外,连昊要如何将他们带进城内呢?
还真是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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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0三章 宁县龙江
“少主,大王来信。”
县衙的一间客房内,房氐将手中的信交到了主子的手上。
此处虽说还是县衙,但已经不是在梅县的县衙,而是在宁县的县衙。
两日前,君悦处理好了梅县赈灾事宜后,留下老刀和流星辅助姚千逊一段时间。便按照计划前往宁县,来会会这个挖渠引水,具有先天之忧的父母官。
说实话,有点失望。
君悦将信打开来一看,信上内容不多。一是夸赞她赈灾之事干得漂亮,二是同意她用姚千逊作为梅县县官,三是都城来人了,来宣赐婚的圣旨。
前两件事君悦不在意,然后一件,却是让她苦恼了。
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她的婚期定在九月初三。如今已经是八月初,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可是,她不能成亲啊!
这要是到了洞房花烛夜,人家姑娘发现自己的丈夫也是一姑娘,那可就热闹了。也不能败了堂不洞房,晾着人家姑娘,那只会招来齐帝的猜忌。
皇上也真是急,就不能缓一缓吗?
“恒阳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
房氐道:“玉胤刚到那里,重建一个情报网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只怕没那么快。”
“恒阳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连琋和连城的储位之争到哪个阶段了,连琋现在过得怎么样,齐帝对姜离的态度等等,太多的消息她急需要知道。
还有,她故意将兰若先透露成岑姓,三大世族那里必定是派人去查的,也不知道她交代玉胤的事情办成了没有?
正烦恼间,流光领了一人进来,说是连城的信使。
君悦疑惑,连城怎的这个时候派信使来?
这么敏感的时期,若是被齐帝知道,还不知道他那多疑的脑子会怎么想呢!
“传进来。”
来的信使普通人打扮,走路干净利落。他将信递给君悦时,顺便说道:“殿下让属下问候二公子,殿下当日所赠青玉笛,二公子可有好好保管。”
这不是问话,这是一句暗语。
连城送她青玉笛的事没几人知道,她也从未对他人提起此事。这信使有此一问,证明他确信连城的人。
君悦没有回答,而是展信阅看。
除了恭喜她终于回到家外,就是恭喜她赈灾之事圆满完成。另外,就是提到了近日有姜离人去恒阳打听兰若先的事,问是否需要他暗中帮忙?还隐晦的问了一句兰若先是不是从缥缈林出来?
除了与她有关的事,其他的只字未提。
君悦看完信后并没有收起,而是将它放在火上烧尽。问向信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信使道:“在下先是去了梅县,后来才得知二公子在此处。”
君悦也就不再多问,“回信我就不写了,你告诉你主子,我谢谢他的好意,但我暂时还不需要他帮忙。”
“在下一定将话带到。”
君悦嗯了声,让人带他下去休息,心里却在琢磨这连城。
连城,是叫她越来越看不透了。
说他纯粹是帮她吧,自己又无法相信;说他帮她是有目的的吧,她又不知道这目的是什么。
真是苦恼。
她望向窗外,月初的月亮弯弯,像一条竖立的小船,船上有一个总是喜欢穿青色衣裳的男子,清朗俊雅。他一身的清冷落寞,仿佛只有脚下的月亮,才懂得他的孤独。
连城,说实话,我既怕你,又可怜你。
你是一个活得很苦且没人懂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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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君悦几人在宁县县官林之中的带领下,来到了龙江沿岸。
龙江江道宽广,水面平静,江上渔船游动,有人坐在江边钓鱼。江风吹动水上的水藻,水藻顺着波纹游动到江边,堆积在浅滩上,传来一股难闻的腥味。
兰若先两根食指分别放在鼻翼两侧,微微向中间按压,皱眉跟在君悦身后。很不明白为啥这主一大早发神经的要来视察这又脏又臭的江水。
“二公子注意脚下。”
林之中道:“龙江在宁县的这一段,江道算是较宽的,所以春末时发的大水,并没有淹了河岸。再加上臣带领本县百姓将几十年沉积下来的淤泥挖出,又挖了几条分流。所以,本县百姓这才逃过一劫,可真是老天保佑,大王福泽。”
君悦点头,“是不错,没想到林大人对土木工程也有研究。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些的?”
“这,”林之中为难,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不能说?”
林之中道:“臣不敢。只是这不就是挖挖土修修河的事吗?也没什么可说的。”
“挖挖土修修河?”君悦讽刺一笑,“林大人果然是政务熟稔,做区区一个县官,屈才了。”
林之中哈腰道:“臣不敢居功,能为百姓做事,是臣的职责和荣幸。”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此处距离宁县越来越远,距离吴家村越来越近。
江上的和风和山间的清风交织,八月的早晨有些许的凉意。
“二公子,此处距离县城已经很远了,不如回去吧!”林之中提议道。
君悦没有回应,问道:“距离吴家村还有多远?”
林之中唯唯诺诺道:“还有差不多两刻钟的脚程。”
“那就去吴家村吧!”
“二公子。”林之中咚的一声跪地,苦吧了脸求道,“二公子,您可万万不能去啊!”
“为何?”
因为你哥就是死在吴家村啊!……林之中暗道,却是不敢明着说出来。
一个世子死在了他的地盘上,本来他都准备好脖子等着大王来抹了,谁知道大王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好不容易悬着的脖子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谁知这未来世子又要闹着去吴家村。要是这一个也出事,这回恐怕就不是抹脖子这么简单了。
这些个领导,怎么高兴怎么来,有没有想过他们底层员工的感受啊?
“二公子,您身份尊贵,不适合去那等又脏又臭之地,还是回去吧!万一您有个什么好歹,让臣如何跟大王交代。”
君悦不想跟他兜转,直截了当道:“我哥哥死在吴家村,难道我不该去看看?”
“这…”按道理去看看也没错,可是万一你也被大水冲走了什么办?“二公……”
林之中待还想说出什么,却被君悦直接打断:“放心吧!如今水势已经平稳,不可能把我冲走。走吧,前面带路。”
林之中苦巴的脸更加扭曲了,他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事了呢!
没办法,只好吩咐人先行一步到吴家村,让里正带领村民做好迎接准备。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一0四章 吴家村
吴家村是隶属宁县的一个小村庄。村子不大,三十几户,人口大约一百多人,除两家姓谢外,余下的皆姓吴,因而称吴家村。
吴家村分上村和下村,严格上来说龙江只是经过了吴家村的村口。地势由西向东略微倾斜,此时江水水流缓慢,目力所及还算平稳。
就是在这里,他的哥哥丢了性命吗?
年有为道:“那日,我们跟着世子沿着江岸走,然后世子不知怎么的腿上一痛,他身形不稳的就跌进了江中。我们想下去相救的时候,突然大水便从上游方向冲了下来,瞬间就将世子卷得没了踪影。我们找了很久,才在下游找到了世子的……”
尸体。
君悦面对着江面,深吸了两口气。
大自然,真是可爱又可怕。
一缕清风,人们觉得舒畅。若是一卷狂风,那就是吃人的血口;一滴清水,人们觉得甘甜,若是一道洪水,那就是杀人的磨刀。
“我哥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宁县并不是重灾区,君鴌怎会来?
就算来了宁县,又为何会来吴家村?
年有为道:“世子并未明说,只是说对林大人修建的龙江很感兴趣,所以就过来看看。那天他也是和二公子一样,徒步走到这里。”
君鴌一案的卷宗君悦看过,君鴌之死明显就是谋杀。
那日君鴌之所以会跌入江中,是因为他的腿被射入了极细的钢针。君鴌身体忽然剧痛,人习惯性的就会失去平衡摔倒。而他跌入江中后,好巧不巧的大水就来了。
这个世间,哪来那么多巧合。
那么,什么人要杀君鴌,又为什么要杀?
是他碍着谁的路,还是他发现了什么秘密?
“走,进村。”
林之中拦不住君悦体察民情,已经先一步去找村子里的里正,赶紧做好接待工作。哪里该扫的赶紧扫,什么东西该藏的赶紧藏,什么人不能见的赶紧拎回家。
一番大张旗鼓,就怕别人不知道领导微服私访视察工作。
上村一共十七户,三排房子,皆是瓦房,典型的农家院舍。门口设有篱笆,院子里养了鸡鸭。墙上挂着风干了的麦秆稻子,墙下置有箩筐犁耙等农具。
“这村子好奇怪哦!”
兰若先终于放下他的两根食指,开口说了一路来的第一句话。
君悦道:“的确奇怪。”
香云说出了怪处:“一般有人的地方,肯定很热闹。就算人少,也应该有走动。再不然,也会有小孩奔跑打闹。可是这个村子,怎么这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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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安静。
十几户的村子,不见人走动,不见大门敞开,也不见小孩打闹。仿佛是一个空的村子。
难道都被林之中清场了?
林之中气喘吁吁的左摇右晃跑过来,道:“二公子,前面就是里正的家。臣已经交代好了,您可以去稍作休息。”
“好,有劳。”
林之中抬袖擦拭着额角的汗珠,讪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兰若先秉着跟着君悦就是安全的原则,坚持跟君悦那是形影不离,前脚跟着她的后脚。
君悦的这几个侍卫,对主子那就像是对自个心肝似的,一丁点危险都不让靠近。可是对其他人,他就是准备死了,没有主人的吩咐,他们也会无动于衷。
他的想法是对的,可是有时候事情往往喜欢意外的发生。
几人经过里正的院墙外时,突然的有团影子一闪,有个人意外从天而降。
房氐迅速的拉着主子侧退几步。
然后,好巧不巧的,意外从天而降的人不偏不倚就砸在了自认为跟着君悦就是安全的兰若先身上。兰若先被这重力一砸,身体不稳,整个后背连着屁股重重摔在了地上,胸口再来一重压。
“啊…嗷…”
随行的人心脏抖了抖,好惨的叫声。
“二公子,你没事吧!”林之中吓得小心脏差点蹦出来,忙将君悦又拉离了事故现场几步。
“对对不起。”
摔下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穿着粗布短衣,光着双脚,头发凌乱。
见自己砸中了人,他也很害怕的爬起来,一个劲的道歉。
“什么鬼啊?”
兰若先哀嚎道。整个人被砸得七荤八素全身酸痛脑袋缺氧,娃娃脸如一朵被风摧残了的向日葵,扭曲到极致。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将主人里正惊动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里正跑来,后面跟着一妇人。
林之中赶紧责骂,“这谁家的小孩啊,不知道二公子经过这里吗?怎么还跑出来冲撞,真是没规矩。”
里正忙赔了笑脸道:“对不起二公子,这是我儿。因为房子上漏了个洞,所以我让他去修修。却没想到冲撞了二公子,还请您大人大量,看在他小孩的份上饶过他吧!”
“大胆。”林之中喝制。
君悦抬手,阻止了他的话。道:“没关系,反正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她是没关系,可兰若先不干了。“怎么没关系,他砸的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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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自己吼道:“砸到的是我。万一把我砸出个毛病来怎么办?”
这边动静不小,惊动了附近的邻里。有人偷偷的从篱笆后、窗口处、院墙上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兰若先指着小孩骂道:“这么高的地方你爬上去做什么啊!房子漏了你爹不会修啊!刚才要不是我在下面垫着,就你这身板说不定就摔瘫痪了。”
又对里正道:“你是怎么做人父母的,你孩子才多大你就让他爬房顶去。他要有个万一,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啊?”
君悦抖抖眉毛,这货嘴巴真毒。
人家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就被他说得不是瘫痪就是死的。
瞧把里正尴尬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人家小孩都直接躲到妈妈怀里去了,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他。
妇人看了里正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
兰若先瞪大了双眼,“嘿小孩,我是为你好才说你老子,你躲什么怕什么呀!”
小孩子直接躲到母亲身后去了,伸出一颗脑袋来继续警惕的看着兰若先,又看着自己老子。
“嘿你…”兰若先更气了。
“行了。”君悦扯了他一下,“你也少说两句吧!”
“你…”兰若先气不过。
君悦瞪了他一眼,表示警告。兰若先只好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别过头去。
君悦笑对里正道:“对不起,我这朋友平日里话多了些,你别见怪。”
里正只能再三拱手弯腰,“不敢不敢。”
人家就是把他说成骨灰,他也不敢抱怨了两句啊!
林之中过来打圆场,“这大热天的,咱们就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去吧!”
里正也让开路来,“是啊二公子,草民已经备好了茶水,您里面请。二公子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君悦眉头微微一蹙,也不再多言,跟随主人进了院子。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一0五章 领导视察
里正的院子算不上漂亮,但是鸡舍篱得整整齐齐,很是干净。
进入正堂前,君悦在门槛的地方稍稍停了两秒,看着脚下地板上出现的东西。
这东西很小,常人不易发现。她能注意到它,也是因为此时阳光正好射过来,将地上的东西照得闪闪发亮。
“二公子请进。”
里正最先进入堂内,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悦微微颔首,跨步进入,坐在了客座上。兰若先自动的坐在了他旁边,所以身为县官的林之中只能在兰若先之下,一脸的憋屈。
其他人,自然是站在主子的身后。
对面坐着主人里正,他倒是很识趣的没有坐在主座上。唤了妻子出来奉茶,然后又嘱咐她去烧几个小菜。
“二公子,请喝茶。”
君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是乡下的粗茶,喝着有股又苦又涩的味道。不似城里富贵人喝的茶,清香,绵柔。
喝过茶后,君悦公式的问:“梅县那边今年受水灾影响,你们这里没有被波及到吧!”
里正道:“没有。多亏了林大人,去年面前就让我们清理了龙江的淤泥,还新挖了几条河流。大水来的时候,都被分散了去,所以我们这里并不受影响。要不然啊,那江就经过我们家门口,早都被淹了。”
君悦越过兰若先看向林之中,赞道:“看来还是林大人治理有方,是老百姓的福气。”
林之中眉开眼笑,嘴巴咧到最大。“这是天佑齐国,大王英明。”
兰若先瘪瘪嘴巴,嘟囔着“马屁精”,将林之中弄了个尴尬。
君悦又问:“对了,我看这村子挺安静的,其他人呢?”
“是这样的。”里正道,“村里只剩下老人、妇人和孩子,不适合出来见二公子,以免冲撞贵体。年轻男子一般都到城里做活,赚些银子补贴家用。这秋收快到了,他们也快回来了。”
“是嘛!看来乡下人的生活的确辛苦。”
“小老百姓,生活都是这样的。”
君悦点点头,沉思一会。话锋突然又转到龙江之事上来,“整修龙江这么大的工程,你们挖了多久?”
里正不明他为何话题突然跳跃,略微犹豫了会,道:“差不多三个月吧!”
君悦手指指腹敲着膝盖,“三个月,那算是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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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温和道:“几个村的人一起合力,自然就快了。这都是林大人的功劳,是他带领我们躲开了这祸难的。”
“是嘛!”君悦并没有顺着里正的话跳过这个话题去。
口中呢喃:“三个月。也就是说,你们干了三个月的活,三个月没有进项,那你们怎么生活?”
乡下人生活困苦,除却农忙之外,其他时间都是找活计,赚得薪水以维持正常开支。
三个月没有收入,有些家庭只怕油盐都没法买了吧!
君悦这话一落,正堂内气氛立马明显的变得僵硬。
林之中咧着的嘴巴肌肉僵硬,里正的脸上笑容也变得凝固了起来。
君悦端起半凉的茶碗再喝一口,觉得味道比刚才的好了点。
粗茶,果然是凉着比较好喝。
茶碗搁下时,君悦问道:“有什么为难不能说的吗?”
林之中本能的向里正看过去。
里正笑道:“二公子说笑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虽然那三个月生活是苦了点,不过家家户户你帮我一点我帮你一点,也就熬过去了。这可是利农利民的大事,我们就是苦也愿意。”
君悦挑眉,“说的也是。”
林之中又再次抬袖擦了自己的额头。完了,二公子这是在告诉他,他只顾自己的政绩,不顾百姓生活啊!
午饭是在里正家里吃的,都是乡下的普通吃食。最多是杀了只鸡,还有临时买来的一斤猪肉。在乡下,这已经算是很丰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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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君悦几人稍作休息了会,继续前往下村。
下村也是十几户人口,零零散散的不成排。和上村一样,安静。
如果说没有年轻男人,最起码看到老人坐在门口唠嗑,或者看到女人纳鞋垫,或者是小孩子在玩游戏。即便是领导视察,事先做了清场工作,也不至于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是整个村子,真的很安静。
诡异的安静。
君悦又看到了那种金闪闪的东西,在太阳光下,像宝石一样刺进人们的眼中。
她朝身后的房氐看了一眼,房氐点点头。
君悦对里正道:“我想了解一下百姓们的状况,让我的手下去跟村民聊聊天如何?”
里正皱眉道:“这不太好吧!我们乡下人粗鲁,冲撞了各位大人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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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她对房氐道,“去吧!”
里正拦不住,也只能由着房氐去了。还找了个小伙跟随,说是领路。
吴家村三面环山,山拢青翠,知了声自山中传来,为这安静得诡异的村子带来了些许的生气。
“这山,也都是分了头有主的吗?”君悦问。
里正道:“没有,这几座山名义上都是吴家村的,却没有说是哪一户的,村民们可自由上山砍柴。”
“那山后面是什么村?”
“哦,是牛家村。”
一路零零散散但是却延续向村外的金光闪闪,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更加的刺眼夺目。
君悦不免问道:“我见你们这的路一闪一闪的,是什么东西?”
里正道:“说实话,草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上个月有个商队途经我们村子后,这路上就开始有了这闪闪发亮的东西。村里的小孩觉得好玩,所以也捡一些回家去,放在煤油灯下,特别漂亮。”
君悦只哦了声,没有再问。
太阳越来越毒,热气从地表的泥土中蒸腾上来,脚踩上去都觉得发烫,更别说被这热气熏得是汗流浃背。
君悦要看的也大致看完,于是打道回府。
住处还是宁县的县衙。林之中也算尽心尽力,不仅好吃好喝的款待他们,还为他们找来了专门做足底按摩的师傅,还有歌舞表演。
夜里,房氐和流光两人扮飞贼去了。
君悦睡不着,索性起身来到院中,将今日的吴家村之行从头到尾捋一遍。
莫名其妙在吴家村被大水冲走的君鴌,精明的总是想扯开话题的里正,一个不谙土木却做出了截水引流这样大工程的县官,还有吴家村诡异的安静,还有今天突然冒出来的小孩,还有地上金光闪闪的东西。
都是围绕着吴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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