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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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六孙女面露不耐之色,司徒恽心情更好了。
他忍不住笑道:“六丫头莫要心急嘛,且听祖父慢慢道来。”
凤凰儿真是受不了这须发花白的小混蛋的恶趣味了。
简直和儿时的他一样惹人讨厌!
※※※※
司徒恽越骂越来劲儿:“司徒兰馥那个女人简直就是我们府里的劫难。
后来你高祖病情刚有所好转,立刻就吩咐你曾祖父开祠堂将司徒兰馥除名。”
凤凰儿见他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只觉越发好笑。
五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司徒家真的决定放弃司徒兰馥,为何还要时常进宫探望她?
若非如此,上一世的自己又怎么会识得这个小混蛋?
反而是自己为司徒兰馥考虑得很是周到。
怕她离宫后不为司徒家所接纳,还特地吩咐翠羽为她准备了一包金叶子,以确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得很!
她敛住笑意,又问:“我记得父亲说过,司徒兰馥后来还成为了端康帝的淑妃,似乎还颇为受宠。”
宋燕两国中,女子改嫁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司徒兰馥的情况实在特殊。
她虽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良娣,却为昭惠太子守了十五年。
以至于昭惠太子回京后,朝中不少官员都奏请册封她为太子妃。
遭到拒绝后,她被昭惠太子送出了皇宫。
谁知没过多久,她摇身一变竟成了端康帝的女人。
这就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昭惠太子虽然放弃了皇位,也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便在他头上抹绿。
当初司徒兰馥不过是入东宫做良娣,老成国公都想要开祠堂,遇到这种状况还不得直接被气死!
果然就听司徒恽道:“你高祖自打那次病倒后身体就一直有些虚弱。
因为昭惠太子出了事,除族一事便耽搁下来。
后来你高祖见司徒兰馥心性十分坚韧,连太子妃都跑路了,她却还在坚持为昭惠太子守节,实在值得人称道。
于是便让家中女眷时常去东宫探望司徒兰馥。
祖父也因此得以出入东宫,甚至还认识了昭惠太子唯一的女儿。”
见他这般坦然地说起几十年前随意谩骂,甚至还用石头砸过的人,凤凰儿再一次惊叹于这小混蛋的厚脸皮。
不明就里的司徒恽还在继续:“谁知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寸。被害死十多年的昭惠太子竟活着回来了,宝应帝却突然暴毙了。
而你高祖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又重新燃起的希望。
那时谁都以为昭惠太子很快就会登基为帝,而东宫里唯一有名分,且出身不凡的司徒兰馥会成为大燕皇后。
所以你高祖暗中联络了许多重臣,联名上书奏请册立司徒兰馥为太子妃。
谁知昭惠太子不仅没有应允,甚至还让人把司徒兰馥送出了东宫。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晓了,昭惠太子放弃了江山,皇位落到了端康帝头上。
他登基没几日,司徒兰馥摇身一变竟成了他的淑妃!
你高祖那样爱面子的人,如何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凤凰儿唏嘘不已。
难怪成国公府能够历经一百多年屹立不倒,原因就在历任的家主身上。
他们也贪恋权势,也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可他们为人处世总有自己的底线,总还有自己的风骨。
而司徒恽显然已经失去了这样的风骨,因此成国公府再难重现昔日之辉煌。
司徒恽也叹了几口气。
“司徒兰馥那个女人面软心狠。
她把昭惠太子抛弃她的的缘由归结于咱们府里没有给予她足够的支持。
因此便用各种手段要挟你曾祖父答应她各种无理的要求。
你曾祖父为了全家人的平安,只能尽全力满足她。
在我迎娶你祖母之后没多久,你曾祖父应司徒兰馥的要求去了一趟北方替她办事,结果路上遭遇了暴风雪,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那时我还不满二十,只能硬着头皮承了爵,继续忍受司徒兰馥的盘剥。”
凤凰儿握了握拳。
原来一个人在遭遇了一些事情后,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一直以为司徒兰馥只是有些贪婪,总是觊觎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因此才会偷匿父王和母妃的定情信物。
没想到她后来竟变成了一个这么可怕的女人。
之前听爹爹提起往事,她还以为司徒兰馥和司徒恽姑侄二人关系一直不错,没想到他们早已经势如水火。
她抬眼看着司徒恽:“这便是您背离大燕的原因?”
司徒恽苦笑道:“六丫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咱们家是大燕开国勋贵,而那时的赵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之家。
说句犯忌讳的话,那个时候咱们府里的门房都比赵家的家主有面子。
虽然我同老济安王是连襟,但同赵家家主根本没有半分交集,所以我就是有背离大燕的想法,也寻不到门路。
我那时的打算很简单也很消极,司徒兰馥比我大了二十多岁,一定会走在我前面。
等把她熬死,我自然也就出头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司徒兰馥对我们一家人的态度突然间就发生了变化。
非但再也不提那些无理的要求,还时常在端康帝面前替我说好话。
那段时日我升迁的速度着实让人羡慕,甚至都有些吓人。
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司徒兰馥却病倒了。
她时常派人请我去陪她说话,表面上看起来我们的关系好得不行,甚至连端康帝都说我简直像是司徒兰馥的儿子一般。
直到她快不行了,我才知晓了她的用意。”
说到这里司徒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女人太恶毒了,她居然设了个圈套,让燕宋两国的皇帝都以为我知晓一个天大的秘密。
宋帝的小叔叔老济安王是我的连襟,那时他们一家早已经逃离了大燕。
为了那所谓的秘密,宋帝差遣老济安王暗中潜回燕国,硬生生同我扯上了关系。
他甚至承诺依旧保留我的爵位,还赐我一座宋京数一数二的宅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需提防
凤凰儿虽不在乎司徒恽那探究的眼神,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理了理宽大的衣袖,微微一笑:“祖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司徒恽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眼前这个是他嫡亲的孙女,是他看着长大的,而那位殿下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了。
她们二人就算有几分相似,也不可能有任何联系。
他捋了捋长须,道;“六丫头,这件事在祖父心上压了几十年,如今总算是轻松了。
老夫年纪大了,想要继续为朝廷效命也是力不从心。
此次出使燕国,是我二十多年来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为大宋出力,也是最后一次。
今后我便是个老废物,真的要开始养老了。”
以凤凰儿的洞察力,不难听出司徒恽这番话的真假。
一般而言,晚辈听见长辈自怨自艾,不管真假总是要劝说几句才符合常理。
可她真是半个字都劝不出口。
大宋一统中原,恰是重新建立新秩序的大好时机。
几百年来的积弊,必须趁此机会消除大半,接下来的革新才能顺利进行。
不破不立,欧阳先生呕心沥血数十年研究律法,终于等到了实践的一日。
当然,安稳是革新的前提。
大宋要想安稳,朝中不能缺了阅历丰富的老臣。
但朝中老臣太多,做事难免墨守成规束手束脚,革新势必不会顺利。
因此,似司徒恽这样能力有限、思想陈旧的老臣,定要从朝堂中清除掉一大半。
“祖父此话虽然太过,但您操劳半生,想要好生休养也是人之常情。
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圣上定然会成全的。”
司徒恽冲北方拱了拱手:“吾皇圣明!老臣如今已是富贵之极,儿孙们也有皇后娘娘照拂,再无其他的要求。
只是老臣夫妻都已是花甲之年,对故土和故居难免有些留恋。
所以想请圣上和皇后娘娘成全,将这老宅再一次赐给成国公府,老臣一家人定然感激不尽。”
燕国归降后,大燕从前的官员能继续做官的是少数,能靠近权力中央的更是少之又少。
且这少之又少的一部分重臣,是要随着宋国帝后回宋京任职的。
因此燕京中够有资格住进成国公府这样规模府邸的官员,将不复存在。
成国公府本身已是年久失修,继续荒废下去,用不了几年就什么也不剩了。
凤凰儿非常理解司徒恽的心理,笑道:“这件事不用禀报圣上,我答允祖父,这所宅子依旧赐给您。”
司徒恽站起身深施一礼:“老臣谢过皇后娘娘。”
凤凰儿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司徒恽又道:“我和你祖母都是在燕京出生并长大的,这些年在宋京虽然也过得安稳,太上皇和圣上也时有照顾,心里终极还是惦记着故土。
如今有了圣上和娘娘的恩赐,我们也能回来瞧瞧,就是住上几个月也是可以的。”
凤凰儿从未在这座府邸住过,对这里没有半分留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司徒恽再次坐下,声音却突然压低了:“六丫头,方才那秘密,祖父觉得你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秘密,你也算是多了一重倚仗。”
有些话他真是不方便直言。
眼下圣上和六丫头还是新婚,新鲜劲儿还没有过。
六丫头年轻漂亮聪慧可人,圣上对她自是言听计从宠爱有加。
可花无百日红,再青春美丽的女人也是会老的,将来圣上会不会变心谁说得准。
还有,阮家也是一重隐患。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战时阮家是圣上最倚重的利器,战争结束后呢?
一个阮大将军还不算,阮家还有那么多的将军少将军,掌握着那么多的精锐,让圣上如何安枕?
然而,撇开这两重隐患,大宋还有一位太上皇。
他虽然已经倒下了,可依旧还喘着气。
只要那个“秘密”没有被揭穿,太上皇就绝不会用非常手段对付六丫头。
虽然司徒恽所说的隐患对凤凰儿没有丝毫影响,但她认为自己还是应该领他这份情:“箜儿谢祖父提点。”
司徒恽道:“都是祖父无能,不能像你外祖父一样有能力护着你。
但你外祖父也是年过花甲的人,常年征战难免有些病痛。
中原统一之后他也该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好生调养一番。
只是他对我多有成见,我的话他未必听得进去,所以有机会你定要好生劝一劝他。”
他这话说得婉转,凤凰儿又怎会听不懂。
这是想劝说外祖父急流勇退,切忌功高震主。
凤凰儿再一次表示了感谢。
事实上,她那奸诈无比的外祖父,又何需别人提醒?
且不说阿福是否会出手对付阮家,就算他真变了,外祖父也有办法应对。
司徒恽已经习惯了几个儿子对他的各种忤逆,也习惯了孙子孙女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
见贵为大宋皇后的六孙女对他是这样的态度,真是老怀欣慰。
正待拍几句马屁,就听书房门被人敲响了。
被人打断话的司徒恽有些不爽,提高声音道:“箫哥儿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带着一身香火味道的司徒箫推门而入。
“皇后娘娘,祖父。”
司徒恽道:“嘉懿堂那边如何?”
司徒箫垂手而立,正色道:“虽有些破旧,但打扫得非常干净。
虽是祖宗们的牌位都不在,孙儿还是在那里上了几炷香。”
见他事情办得妥帖,司徒恽脸上露出了笑容。
又对凤凰儿道:“娘娘慈心,如今老宅重新回到了咱们司徒家手中。
老夫这就派人寻一批手段高明的匠人,好好把这里修缮一下。
如果事情顺利,明年咱们一家人便能回来祭祖,顺便在这里住上一二年。”
凤凰儿对此并无异议。
她一个出嫁女,娘家人的祭祖活动同她已经没有多大关系。
司徒箫却有些坐不住了。
什么?
祭祖也就罢了,身为嫡长孙的他绝对不能缺席。
可住上一二年?
老头子别是有病吧!
他一把年纪仕途无望,想做什么无人敢管,也无人想管。
可自己二十出头,步入官场才几年而已。
大宋朝廷在宋京,自己跑到燕京玩一二年,还当个屁的官?!
第一百九十章 探朝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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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的修缮计划,司徒恽对依旧破败的府邸便彻底没有了兴趣。
祖孙三人又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成国公府。
回到行宫已是申时,赵重熙已经回来了好一阵。
凤凰儿有些好奇道:“燕帝竟没有邀你一起用晚膳?
要是知晓你回来得这么早,我就不在外边用饭了。”
※※※※
见六孙女面露不耐之色,司徒恽心情更好了。
他忍不住打趣道:“六丫头莫要心急嘛,且听祖父慢慢道来。”
凤凰儿真是受不了这须发花白的小混蛋的恶趣味了。
简直和从前用石头扔自己的时候一样惹人讨厌!
司徒恽忍着用大手揉一揉六孙女脑袋的冲动,道:“六丫头,你可曾听说过昭惠太子女儿的事?”
凤凰儿神情微滞。
莫非那所谓的秘密竟和自己有关?
她点点头:“的确是听过一些,不过都是传言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谁又能分辨真假。”
司徒恽又一次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阵,才道:“那时祖父虽只有五六岁,但她的样貌还是隐约记得几分。
六丫头,你的样貌生得和那位公主殿下倒是有几分相似。”
凤凰儿这次没有继续装作吃惊,而是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听祖母提过,她的母亲是昭惠太子嫡亲的表妹,样貌相似也属正常。”
司徒恽面带愧色道:“的确,说起来咱们都是亲戚呢。
可那时祖父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一些对不住公主殿下的事。
这几十年间每每想起那些事,我都自责不已。”
欺负过自己的人,凤凰儿当然是讨厌的。
可上一世欺负过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上到一国之君,下到宫里最低等的奴才,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
比较起来,五岁的司徒恽对她做过的那些事,真的算不了什么。
若非这一世自己做了他的孙女,而他又正好是司徒兰馥的侄子,恐怕凤凰儿都记不得曾经遇到过那么一个小男娃了。
如今见司徒恽竟还记得那些事,甚至还有些懊悔的意思,倒是让凤凰儿有些好奇。
他根本不知晓自己就是那位“公主殿下”,自是没有必要撒谎。
可他这样的人,会是那种几十年始终纠结于一件小事的人么?
凤凰儿脱口而出:“祖父当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司徒恽道:“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无非是平日里听大人们或者是其他的孩子们凑在一起议论。
他们说公主殿下是个小瘸子小废物,我便在她面前学舌。
见她不搭理我,我还偷偷用石头砸她。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比我这几十年接触过的所有孩子都要顽劣。”
凤凰儿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低头把玩腰间的玉佩。
这家伙也真是够有意思的。
“公主殿下”已经死了几十年,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要说郁闷纠结,他还能比得上自己?
做错事的是他,到头来受罚的却是自己。
虽说平日里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可哪次不需要给他行礼问安?
尤其是出嫁之前的几年,逢年过节给他下跪的次数都不少。
真是亏大了!
司徒恽轻咳了一声:“祖父年纪大了,说话就喜欢东拉西扯的,六丫头莫要嫌烦。”
凤凰儿把玉佩放下,笑道:“说了这么半日,您总该把答案告诉我了吧。”
司徒恽道:“公主殿下是遗腹女,连昭惠太子是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
太子妃发现女儿是个不健全的孩子后,再也没有碰过公主殿下一指头。”
凤凰儿心里有些酸涩。
这小混蛋,往事需要回忆这般详细么?
她想听的其实只是那所谓的秘密而已,他却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回忆一遍。
只听司徒恽又叹了口气:“六丫头,你可别小瞧了公主殿下。
那残暴昏君宝应帝为何会突然暴毙,几十年前在燕京传得沸沸扬扬。
想来你也听说过其中的一些说法。”
凤凰儿道:“祖父让我莫要小瞧了公主殿下,言下之意,那宝应帝竟是死在她手中的?”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连吃饭喝水都要人帮忙的人,怎么可能要得了一国之君的命?”
凤凰儿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司徒恽伸出大拇指:“可事实上,宝应帝就是死在公主殿下手里的,真是让人不服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凤凰儿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敢情这整件事就是个骗局!
皇祖父的死因,知晓的人其实只有三个,她、翠羽、司徒兰馥。
司徒恽之所以知道,只可能是司徒兰馥告诉他的。
而且她敢肯定,司徒兰馥临终前说的秘密就是这件事。
而且正如司徒恽方才所言,司徒兰馥虽然面软心狠,却一辈子只知道吟风弄月。
这样的骗局她只可能是参与者。
或者说,这骗局本就是父王精心设计的。
父王曾经对她说过,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还是幼童的爹爹。
因为相似的容貌,当时父王就为自己选中了这一世的生父。
燕国气数已尽,父王为了不让自己经历国破家亡,因此必须让成国公府离开燕国,去往刚刚立国的大宋。
然而,这件事却是不那么容易操作的。
司徒家在燕国是顶级勋贵,要想让他们放弃优渥的生活,去往一个全然不知前程的地方,这可能么?
还有,楚王府固然是昭惠太子的人,可他们的职责是守卫大燕江山。
他们明知司徒家想要投靠敌国,怎么可能出兵护送?
另外,宋帝那时已成气候,身边有的是名将良臣。
让他接受敌国勋贵的归降?
当然可以。
可那敌国勋贵在未力寸功的情况下想要保住从前的爵位,甚至还加上一座颇具规模的府邸,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偏偏这些事情全都发生了。
或者说父王的算计全都成功了!
谁又能想到,这份算计的背后竟是一个骗局?
凤凰儿道:“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
对于公主殿下而言,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探朝露(中)
和袁谟相识四年,加之他又是慕悦儿的未婚夫,因此凤凰儿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他不是勋贵子弟,身上没有贵公子们惯有的毛病。
不讲究吃穿,也不在乎门第。
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他似乎和谁都能说得上话,是欧阳先生所有的弟子看似最为平凡,其实却是最为独特的一个。
但相处久了才知道,其实袁谟并不是他外表看上去那样随和,骨子里的清高远胜寻常读书人。
以时下男子的观念,逛青楼勉强还能算是一件风雅的事情,可翻垃圾……
那画面实在太美,凤凰儿真有些想不下去了。
她又拧了赵重熙一下:“你这人可真够损的,明明是你求袁真人办事,却还要戏耍人家!”
赵重熙大呼冤枉:“汾州大将军府单是护院就有数百,个个凶悍无比。
我若是不用点手段,别说把书信送出去,恐怕立时就被当成细作给拿了。”
凤凰儿才不相信这样的解释,她忍着笑道:“八成是袁真人从前得罪过你,所以才甘愿被你报复的!”
赵重熙本也没打算瞒着她,遂把他离开山庄时袁谟替他排的卦说了出来。
凤凰儿脸上的笑意更盛。
东山脚下遇桃花,西山脚下有前程?
那一日她和棉棉姐的马车经过的恰是西山脚下。
也就是说,她们就是阿福的前程。
这话倒也不错,皇长孙有了强有力的岳家支持,前程自是一片光明。
可东山脚下的桃花是几个意思?
分明就在说,那一日如果阿福选择走东山,便会遇到一朵桃花!
赵重熙忙道:“假牛鼻子排卦的本事根本没有学到家,时灵时不灵的,你千万别真的当回事。
上一世他排的卦只有前一句,我在东山脚下遇到了青青……”
他突然意识到这话没法儿继续说下去了。
这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恰好证明了袁谟的卦非常准。
凤凰儿被他略有些呆滞的模样,逗得又一次笑了起来。
“阿福,你现在已经是中原之主,不需要任何人推演,我也知道你身边处处都是桃花。”
赵重熙刚想辩驳,凤凰儿又道:“但我相信你,再多再美的桃花也迷不了你的眼睛。”
赵重熙长吐一口气:“凰儿,咱今后有话能一次性说完好吧?”
凤凰儿笑道:“好啦,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咱们还是接着说袁真人的事情。
那时你让他去青楼替柳飘絮赎身,却一两银子都不给他,袁真人是怎么把这事儿办成的?”
赵重熙笑道:“这事儿我可说不清楚,还是等哪一日咱们有空了再请教袁师兄。”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红翡带人把晚膳送了过来。
※※※※
天刚擦黑,大燕皇后朱氏就吩咐宫女们替她卸了钗环准备安歇。
刚一躺下,安肃帝来了。
朱皇后有些奇怪,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刻下床给他行礼。
说起来他们夫妻自从几个月前闹翻以后,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
连每月的初一十五,安肃帝也没有依照规矩来朱皇后的寝宫安歇。
挥退宫人后,安肃帝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见他眉眼间有些疲态,朱皇后道:“圣上今日来臣妾宫里,是有什么事儿?”
安肃帝并不计较她不给自己行礼问安的事,道:“明日一早宋国皇帝要陪着司徒皇后进宫,咱们早些起床随去宫门口迎一迎。”
朱皇后眉梢微动:“圣上的意思是……咱们在这皇宫里住不长了?”
自从安肃帝递了降表,她就知道这一日迟早都会到来。
但她却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搬离皇宫。
安肃帝点点头:“是吧……宋帝倒是没有刻意提及,但咱们既然已经不是帝后,再住在皇宫里就不合适了。”
朱皇后恋恋不舍地又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屋子。
归降之后,就算宋帝再大度,也不可能再以帝后之礼对待他们。
想要继续居住这般宽敞奢华的宫殿,是再也不可能了。
由奢入俭难,她要怎么才能适应……
朱氏瘪瘪嘴道:“圣上,宋帝又不打算迁都,总不现在就要让咱们腾地儿吧?”
安肃帝道:“你想什么呢,他们明日是打算去东宫那边瞧瞧,和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眼下咱们还是这皇宫里的主人,总不好连面也不露一个。”
朱氏一听“东宫”两个字,险些炸毛。
“什么?他们竟要去东宫?!”
她是大燕皇后,长子一出世便被册封为太子。
她一直对长子在宫里的居所不是很满意。
不伦不类的破地方,哪里配得上一国储君。
可东宫是端康先帝下旨封了的,她就是再想为儿子打算,也根本不敢开口。
如今倒是好,她这个大燕皇后都没有进去过的地方,宋国帝后便要捷足先登了!
朱皇后也清楚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江山都拱手让人了,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东宫。
可她就是不甘心!
“圣上,东宫已经封了五十多年,里面肯定破败不堪了,宋国帝后就这么进去了,会不会……”
安肃帝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朱氏,如今后宫没有人与你争权,你身为皇后,竟不知晓宫里发生的事情?”
朱氏一愣,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安肃帝怒道:“朕一个多月前便派人把东宫简单收拾了一下,虽然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但你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晓吧?”
朱氏喏喏道:“是臣妾疏忽了……”
安肃帝只觉索然无味,本打算在此留宿的心思也消失殆尽。
他站起身抖了抖龙袍:“你早点安歇,明日一早随朕去皇宫门口迎接宋帝和司徒皇后。”
朱氏见他要走,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倒不是舍不得他离开,而是丢不起这个人!
大晚上的丈夫来了自己的屋里,说了几句话又走了。
要是让那些个妖精知道了,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急急唤道:“圣上来都来了,索性就在这里胡乱歇一夜,明日一早方便一起出发。”
安肃帝脚步一顿:“还是算了,朕最近总是睡不安稳,在这里也是影响你睡觉。”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朝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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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三人又闲聊了几句便一起离开了成国公府。
回到行宫已是申时,赵重熙已经回来了好一阵。
凤凰儿有些好奇道:“燕帝竟没有邀你一起用晚膳?
要是知晓你回来得这么早,我就不在外边用了。”
赵重熙同样好奇:“你竟愿意和成国公一起在外面酒楼用饭?”
凤凰儿一边换衣裳一边笑道:“今日他老人家心情格外舒畅,非要请我们到燕京最好的酒楼吃饭。
我和大堂兄实在推脱不掉,只能陪着他去了。
结果一吃就是一个多时辰,简直累死人了。”
赵重熙打趣道:“以我家凰儿的食量,一顿饭吃那么长的时间,的确是太遭罪了。
成国公该不是在老宅子中捡到金子了,所以才这么大方请你们吃饭?”
说罢自己又笑了起来:“那老宅子被封了几十年,就算真捡到金子,那八成也是他自己当初落下的。
捡了自己的金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凤凰儿并不隐瞒,挥退所有的丫鬟和仆从后,把那所谓的秘密对赵重熙说了一遍。
“……没想到让那么多人惦记的所谓秘密,居然会是皇祖父的死因。”
因为之前就听凤凰儿说过她为父报仇的事,赵重熙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大。
他轻轻拍了拍凤凰儿的手背:“谁也没有规定秘密就一定得是惊天地泣鬼神,甚至关乎着所有人的性命的大事。
你今日之所以觉得宝应帝的死因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秘密,那是因为对他动手的那个人是你自己。”
这些话说得凤凰儿心里格外舒畅,她笑道:“司徒恽今日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她遂把今日司徒恽的行为和说过的话描述了一遍。
赵重熙道:“难怪好些人说成国公老奸巨猾。
他这是见大宋越发昌盛,递给你一个投名状,打算从今往后抱着你的大腿享受荣华富贵呢!”
凤凰儿白了他一眼:“人家想抱的分明是你的大腿,我不过是担了一个虚名罢了!”
赵重熙被她的话逗得笑个不停。
其实司徒恽还真配不上那样的评价,真正老奸巨猾的人是昭惠太子。
从他打算让凰儿重活一世那一刻起,就开始精心为她的一生做安排。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每一步几乎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凤凰儿道:“你呢,燕帝这么着急和你见面,是想要同你说什么事情?”
赵重熙道:“凰儿,明日一早我带你去东宫。”
凤凰儿的呼吸像是突然停止了一般。
东宫是承载了她所有悲苦的地方。
如果没有她身死后父王归来那一段,她是永远都不会想再踏入那里半步的。
可有了那一段,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她想去东宫,尤其想去瞧瞧位于落胭湖畔的朝露殿,那个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凤凰儿凝视着赵重熙的眸子:“阿福,我听说东宫早在端康帝登基时就被封了,那里会不会已经破败得根本无法落脚了?”
成国公府不过二十多年无人居住,就已经变得那样残破。
五十多年没有人居住的东宫,凤凰儿简直不忍心往下想。
她眼底的黯然让赵重熙心疼不已。
他轻轻拥着她,温声道:“早在咱们去岷州之前,我便吩咐燕帝派人收拾东宫。
虽然只是一个多月,但想来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阿福……”凤凰儿眼圈都红了。
自始至终,眼前的男子都是最懂她也最体贴她的人。
赵重熙笑道:“我知道凰儿恋旧,所以刻意吩咐那些人不准随意更改屋子里的摆设。
咱们明日一早就去瞧瞧,看看你从前用过的物件儿还在不在。”
凤凰儿吸了吸鼻子,笑道:“说起恋旧,司徒恽和我也是不相上下。
今日我们去了他从前的书房,里面有一套他从前用惯的桌椅。
他竟是急不可耐地坐到椅子上,一双手仔细摩挲着桌面,笑得跟个孩子一样。”
赵重熙道:“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在乎这些平常的东西。
以前我在山庄里念书,每半年皇祖父都会打发心腹给我送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师母对我也极好,时常给我做些荷包帕子之类的小物件儿。
可我最舍不得的还是母妃亲手为我做的那个荷包。
白天藏在怀里才肯念书,晚上捏在手里才能睡着。
很快那荷包就泛了黄,那颜色连洗都洗不掉。
到了我八岁那一年,荷包被磨得都快破了。”
凤凰儿第一次听说赵重熙还有这样的往事。
她忍不住追问:“既然你那么重视那荷包,怎的我却从来没有在你身上见过?”
尤其是两人成婚后,她闲暇时也为他整理过物件儿,却从未见过什么破荷包。
赵重熙有些后悔。
他不过是顺着妻子的话提了几句,谁知一开口就没能收住话头。
那破荷包的事解释清楚并不难,可其中还涉及了他逼迫袁师兄翻垃圾、去青楼替柳飘絮赎身这些破事。
这些事情都是给自己减分的,肯定会让自己在凰儿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他是说呢,还是说呢……
赵重熙摸了摸鼻子:“凰儿,那荷包四年前在汾州的时候被我弄丢了。”
两人相识四年多,对彼此的性格和习惯早已经了如指掌。
凤凰儿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阿福都学会骗我了!你这人向来心细,那般重要的东西,除非是你自己不想要扔了,否则就是到了七八十岁你也会留着!”
赵重熙无奈地笑了笑。
媳妇儿太过精明,别说做坏事,就是谎话都不能说一句。
他只能原原本本地把那年在汾州发生的事情交待了一遍。
“啥?翻垃圾?”凤凰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重熙。
阿福是个老实人。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太上皇、欧阳先生、韩相、韩雁声、慕容绯、慕容离亭、爹爹……
甚至还有袁谟本人,很多人都在她面前说过同样的话。
还有她的那几位好姐妹,个个都觉得阿福老实可靠。
可事实上呢?
翻垃圾这么损的事情,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旧时事
凤凰儿心下感动,嘴里却道:“阿福又在哄我开心,迁都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燕京和宋京规模相当,人口也差不多。
若论底蕴,宋京从前只是陪都,自是及不上燕京,包括皇宫的规模也不能相比。
但大宋立国后,经过二十多年的辛苦经营,宋京繁华处不输燕京,且已经形成了新的秩序。
而这新的秩序,是宋国皇帝以及满朝文武已经习惯并适应了的。
反观燕京,真正是百废待兴,加之赵家在这里根基又不够深,想要形成新的秩序并不容易。
此时迁都,实在不是什么上佳的选择。
赵重熙道:“只要能搏凰儿一笑,再不容易的事情也要尽力去做。”
凤凰儿噗嗤笑道:“阿福的想法有些危险呐,你不在乎后人如何评价,我可不想被人骂是个祸国妖姬。
况且我生在宋京长在宋京,不管是气候还是风土人情都非常适应,还是不要挪动的好。”
听她说生于宋京长于宋京,赵重熙知晓她是真的把上一世彻底放下了。
他执起凤凰儿的手笑道:“就算你舍得离开宋京,岳母也肯定不愿意。
相比于面食,她对米饭似乎更加适应,连带着笑笑那小丫头也只喜欢吃米饭。
如果真的迁都,从南方运送大米入京的时间就会增加近一个月,虽不至于做不到,却有些劳民伤财。
还有南方的各种时令蔬果,以及各种海鲜,是我们一家人膳食中少不得的。”
凤凰儿俏脸微红:“真没见过你这样一本正经惦记着吃食的皇帝!”
赵重熙捏了捏她的手:“那边就是朝露殿,咱们去瞧瞧?”
凤凰儿点点头,任由他拉着朝前方走去。
朝露殿是整座东宫里占地最小的殿宇。
这里其实就是一座水榭,而非寻常的院落。
二人来到朝露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凰儿,东宫有那么多屋子,你为何选择这么小的住处,而且还那么潮湿。“
照岳母的说法,凰儿上一世之所以是那样的情形,多半是近亲结婚造成的。
可正常情况下,像朝露殿这种建在湖边的水榭都是用来消暑纳凉的,几乎没有人把它当做居处。
凤凰儿轻轻推开朝露殿的门,轻轻走了进去:“这里是距离东宫正殿最远的地方……后来住习惯了就舍不得搬离了。”
赵重熙瞬间明了。
太子妃章氏不喜凰儿,寻常时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索性把她安置到湖边的朝露殿,眼不见心不烦。
那女人……她也配做一个母亲?
凰儿本就比寻常的孩子聪明敏感,可想而知那时小小的她是多么的伤心绝望。
赵重熙握紧拳头,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没有挪动半步。
凤凰儿走了五六尺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转身笑道:“你怎么了,快进来呀。”
赵重熙松了拳头,紧走几步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凰儿,太子妃……她实在太狠心了……”
凤凰儿浅浅一笑:“人都已经走了几十年,还想那么多做甚?
那年咱们俩住进楚王府的第一晚,我让夏侯伊带着我去母妃墓前拜祭,还给她送了一盆她最喜欢的玉板白,算是对我们这份浅薄的母女缘分做一个了结。
爱也罢,恨也罢,都让它们随风而逝吧。”
赵重熙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凰儿,你这般豁达,让我这个做丈夫的人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凤凰儿道:“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咱们成婚才刚半年,你的用武之地还多着呢。”
赵重熙被她的话逗笑了:“好吧,恋旧的姑娘,就让我先去看一看你上一世住过的地方。”
两人携手走进了里间。
屋子里的陈设极为简单,就是一床、一桌、几把椅子和几个小案几。
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安置在窗边的一个带木轮的椅子,看起来有些陈旧。
凤凰儿快步走到窗边,缓缓蹲在了那轮椅旁。
“凰儿”赵重熙跟了上去。
凤凰儿抬眼看着他,浅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好好儿的。”
赵重熙也跟着蹲下,笑道:“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凤凰儿并没有答话,而是伸手在轮椅的左边扶手下面用力一拧。
只听一道轻微的咔嚓声,扶手向外打开,露出了一个暗格。
赵重熙有些惊讶道:“这是……”
凰儿对他说过,上一世的她只有左手稍微能动一点点。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清楚那一点点的气力绝对无法将这暗格打开。
所以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个暗格的存在对于上一世的凰儿来说有什么意义。
凤凰儿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它递到了赵重熙面前。
“这是我父王留下的一本札记,如果没有它,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那些艰难的岁月。”
赵重熙接过小册子,轻轻翻开了一页。
凤凰儿却没有忽略他方才的问题,道:“左手是我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可动的幅度非常小。
而且蓄积一次力气需要很长的时间,用的时候却很快就消失殆尽。
如此这般何谈报仇?
有一次我坐在这椅子上生闷气,无意中却发现了这个机括。
我没有力气把它打开,便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翠羽。
翠羽打开机括后发现了这暗格,并在暗格中寻到了这本札记。
后来我每日都趁无人时听翠羽念那札记。
翠羽向我建议,让我利用那机括来锻炼我的气力和耐力。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每日都暗中练习。
一开始实在是太艰难了,我根本拧不动这机括,而且一两下就不行了。
直到一年之后才稍微见了一些成效,但也仅止于拧开一半的机括。
翠羽着急得不行,我却心中暗喜。
从第二日起便开始练习扔东西的准头。
可这对于我来说就更难了。
每扔一次我就要休息好一阵,准头更是差得能把人气死。
可我一点都不气馁,又过了三年才做到一击而中。
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了替父报仇的那一日!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赵重熙却完全听明白了其中的暗潮汹涌,手心都汗湿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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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重熙仿佛看见了五十多年前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切。
※※※※
第二日朱皇后起了个大早,仔细装扮后乘凤辇来到了皇宫正门。
她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没曾想安肃帝却早已经到了。
搭着宫女的手下了凤辇,她走到安肃帝身边行礼。
“皇后免礼。”安肃帝应了一声,眼神从朱氏那用脂粉静心掩盖的黑眼圈上轻轻划过。
朱氏暗恼。
窝囊废这是在取笑自己?难道他早起没有照一照镜子,那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夫妻二人谁都不想说话,一起抬眼看着前方。
幸好宋国帝后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高大质朴的四轮马车在几十名骑兵的护卫下,停在了皇宫门口。
安肃帝和朱皇后不免有些吃惊。
他们虽然没有本事中兴大燕,但对于宋燕两国的财政状况还是非常清楚的。
大燕前些年是寅吃卯粮,如今库房里是一无钱二无粮。
情况最好的京畿附近,今春都开始吃粮种了。
这也是卓太后能够成功劝说安肃帝递降表的重要原因之一。
粮种都被吃光了,今年拿什么耕作?
只需再等几个月,都不用宋军动手,大燕就会饿殍遍野,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而宋国这几年励精图治,尤其是晋州私粮案后,大量的土地回到了百姓手中。
加之全国上下几乎都没有遭受重大的灾情,国力迅速得到提升。
听说有的地方粮食大丰收,官仓都快装不下了。
安肃帝和朱皇后不知道这些消息是否属实,但能肯定的是,宋国帝后绝对比他们夫妻有钱。
然而,就是这么有钱的一对夫妻,出行竟这般不讲究排场,甚至都及不上大燕的三流勋贵。
夫妻二人完全想不明白宋国帝后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有钱却不懂享受和傻子有什么区别?
正想着,被他们视为“傻子”的那一对年轻夫妻已经下了马车。
安肃帝和朱皇后一起迎了上去。
毕竟是乞降的一方,今日他们并没有做最华丽的装扮,反而特意挑选了最不起眼的服饰。
可即便如此,在赵重熙和凤凰儿面前,两人的装束依旧显得太过奢华,多少有些不自在。
当然,在他们看来,造成这份不自在的原因在宋国帝后身上,因为他们的装扮太过简素了。
不过两人心里又有些泛酸。
果然年轻才是无敌的。
宋国帝后的年纪加起来才及他们中的一人,真正的好年华。
即便穿着这般简素,却依旧这般耀眼。
一番寒暄过后,安肃帝道:“宋帝和司徒皇后是打算直接去东宫么?”
赵重熙笑道:“是,您二位无需这般客气,朕与皇后自行前往即可。”
安肃帝笑道:“东宫占地甚广,殿宇院落极多,朕本打算做个向导的。”
这话一出,赵重熙和凤凰儿只是暗暗好笑,朱皇后却险些泼他一脸狗血。
两人成亲二十年,她对他可谓了如指掌。
这就是个宫门都没有出过几回,连方向都分不清楚都人,还妄想给别人做向导?
尤其是东宫,被封了五十多年,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他有那本事能做向导?
赵重熙和凤凰儿此行的目的是探寻故居,自是不喜欢被人跟着。
凤凰儿笑道:“多谢宋帝一番好意,我们只是随意看看,就不耽误您二位的时间了。”
安肃帝不好太过执拗,把二人送到东宫大门口,简单客套了几句后便带着朱皇后离开了。
凤凰儿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她仰头望着东宫大门熟悉的牌匾以及各种精美的雕花,眼泪悄悄滑落。
因为行动不便,她不仅没有离开过皇宫,离开东宫的次数也有限。
确切地说,她离开东宫只有一个缘由皇祖父召见。
皇祖父召见,其实就是又想骂人了。
可即便是挨骂,她也很享受能顺带出去逛一逛的时光。
如今东宫大门依旧,她却早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可怜的女孩子,而是拥有健康的幸福女子。
赵重熙轻轻替她擦去泪水,温声道:“走,咱们进去。”
凤凰儿轻轻嗯了一声,握着赵重熙的大手一同走进了大门。
大约是认真收拾整理过的缘故,东宫并不像凤凰儿想象中那般残破荒凉。
至少比起前一日去过的成国公府,这里要清爽很多。
亭台楼阁虽显老旧,却还是凤凰儿印象中的模样。
变化最大的是那些名贵的花草树木。
经过五十多年的生长,用来点缀花草的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虽然多少有些破坏景致,却让人感觉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凤凰儿拉着赵重熙,一口气跑到了湖边。
因为连接着活水,湖水同几十年前一样,十分地干净清澈。
只是时辰有些不对,没能体现出“落胭”二字。
凤凰儿指着湖心的一座亭子,笑道:“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哪亭子中能欣赏到最美的景致。”
赵重熙也笑道:“和汾州的胭脂湖一样么?”
凤凰儿想了想才道:“一样,也不一样。”
汾州的胭脂湖是天然的湖泊,论景色的精致和设计的巧妙,自然远远不及落胭湖。
但那里湖面更加广阔,季节合适的时候还有大量的水鸟栖息,显得更加生动活泼。
凤凰儿不好比较孰优孰劣。
胭脂湖拥有她向往的广阔和自在,落胭湖则蕴含了她心中最深沉的情感。
都是她永远无法割舍,无法忘怀的。
赵重熙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凰儿,只要你喜欢,咱们可以……”
话音未落,只听泼喇喇一阵水声,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形成了巨大的涟漪。
凤凰儿抚了抚胸口:“从前这湖里可没有这么大的鱼!”
赵重熙不好继续方才的话,笑道:“这是活水,从前肯定也有大鱼,只是凰儿那时心事太重,没注意罢了。”
凤凰儿笑道:“你不用这么小心,那时我行动不便,东宫的人都担心我想不开,所以从不准我到湖边的。”
说罢偏过头看着赵重熙:“阿福,你方才想要说什么?”
“你猜猜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公主府
因为赵重熙的干预,这一世的周夙走了和上一世不同的路,性情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虽然已经及冠,他和女子的接触却少之又少,经常弄不懂她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说了这番话,母亲的不满虽不至于彻底消失,也肯定不会再生气了。
反正她不就是想借着自己的婚礼出风头,让那些贵妇们都羡慕么?
达到目的不就得了,其他事情还有什么好想的!
阿依诺就更不会多想了。
上一回她来宋京住了好几个月,也参加过几次中原人的婚礼。
除了比南疆人的婚礼繁琐,规矩也更多,热闹处却是差不多。
再举行一次婚礼无非就是累一点,她觉得自己还是能承受得了的。
孰料秦氏的脸上却不见半分笑意,拧着眉叹了口气:“瞧你们俩这事做的……”
周夙和阿依诺两人的心同时突突了两下,这还不满意?
秦氏终究还是怕有孕的儿媳受到惊吓,拉起阿依诺的手,温声道:“这事怪不得你,都是夙儿不好,太心急了些……”
有些事情她真是难以启齿。
夙儿去年就已经及冠,却连个女人都没有碰过。
当年她送去的那两个通房,夙儿虽然收下了,可她们都还没有来得及伺候,小那边就闹出了悔婚的事情。
那个惹祸精柳飘絮就更不用提了,什么都没捞着就被送走了。
儿媳虽是异族人,论容貌却是顶尖的。
和这样一个年方二八的绝色佳人耳鬓厮磨,且又有了夫妻之名,儿子若是还能把持得住,那她恐怕真的要哭了。
但小夫妻二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凭勇义侯府的财力和她这十几年来做的准备,短时间内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夙儿乃是当朝最年轻的一品侯,他的婚礼岂能办得这般急匆匆的,让人看了不像样子。
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婚礼最好是一两个月后举行最为妥当。
那时圣上和皇后娘娘也该回来了,有他们亲自为夙儿主婚,那才是真正的有面子。
可……
秦氏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阿依诺那依旧十分平坦的小腹。
照夙儿的说法,她的小孙孙已经一个多月了,哪里还能拖得起?
儿媳挺着大肚子嫁进侯府,那才真是里子面子全都没有了。
秦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周夙在心里直呼冤枉。
难道自己在母亲心目中竟是这般急色?!
周夙轻咳了两声,偷偷看了阿依诺一眼。
这姑娘看着娇小玲珑秀秀气气的,其实……
阿依诺本不是喜欢害羞的姑娘,此时却被他看得小脸通红。
婆婆真是误会了,这件事根本怪不着周夙。
只不过她脸皮再厚,也不可能把那种事情拿出来议论。
看来,只能让周夙顶包了。
秦氏终究还是心疼儿子,没有说出更露骨的话。
“事已至此,只能尽快举行婚礼了。只是有些规矩咱们还是要讲究的,”
周夙忙道:“什么规矩?”
秦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婚之前,阿依诺不能住在侯府,咱们得给她寻一个住处,从那里出嫁才合适。”
周夙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呢!上一次来宋京阿依诺就是住在承恩侯府,襄国夫人对她一直照顾有加。
不妨就让她还住到那里,到时就从承恩侯府出嫁,承恩侯和襄国夫人一定会同意的。”
阿依诺自是没有意见。
大宋的贵妇她见过不少,最喜欢的非阮姨莫属。
让阮姨像阿娘一般为她送嫁,她是万分满意的。
事情商议妥当,周夙正打算派人去给承恩侯府那边送个信,就有丫鬟来报,说宫里又来人了。
三人不敢怠慢,一起迎了出来。
来人却是太上皇身边的钟公公。
寒暄过后,钟公公笑道:“恭喜公主殿下、恭喜老夫人、恭喜侯爷。”
听闻钟公公是来道喜的,秦氏的心放下了大半,满脸堆笑:“多谢公公。”
钟公公道:“咱家此行是奉了太上皇旨意,为公主殿下赐封号和府邸。”
周夙和阿依诺又惊又喜。
依赵重熙的意思,是先册封阿依诺为公主,等大婚之日再赐予封号。
至于府邸,他真是没有想过。
勇义侯府人丁本就稀少,阿依诺进门后也不过三个主子。
要是再赐一座公主府,难道是要他们小夫妻去住公主府,把偌大的勇义侯府留给秦氏一个人么?
然而,太上皇的想法却和赵重熙不同。
阿依诺这个异族女子为何会这般受长孙重视,原因他自然是知晓的。
去年长孙的南疆之行,她立了不小的功劳的。
重熙册封阿依诺为公主,一是为了感激她当初所做的一切;二是想要抬高她的身份,让她在婆家过得好一些。
太上皇却还有其他的打算。
南疆已经是大宋的属国,要想一直维持良好的关系,让大宋的西南方安稳平静,联姻是最简单而有效的办法。
假若没有阿依诺和周夙这件事,他还打算召南疆王入京,商议一下联姻事宜。
如今这桩婚事已成,倒是省了他不少的气力。
所以,他当然要对阿依诺有所表示。
钟公公满意地笑道:“太上皇赐公主封号盈月,府邸就在承恩侯府左侧。
公主府去年才刚修缮过,咱家前几日已经派人打扫干净,公主殿下随时可以入住。”
秦氏忙带着儿子儿媳又谢了一次恩。
做了二十几年的大宋诰命夫人,这不是太上皇第一次封赏周家。
可今日却是秦氏最感激他的一回。
比起让儿媳在承恩侯府备嫁,让她拥有一座自己的府邸自然更好。
太上皇真是太体恤臣子了,比他从前当皇帝的时候更得人心。
秦氏仔细叮嘱了阿依诺好些注意事项,又安排了好几名心腹的婆子和丫鬟随儿媳一起去公主府伺候。
一家三口用过晚膳后,她和周夙才亲自把阿依诺送到了公主府。
勇义侯的未婚妻受封盈月公主,太上皇还赐予了一座公主府的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入了宋京所有人的耳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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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重熙的眼睛模糊了。
札记上的字一个都没有看进去,却像是看见了五十多年前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切。
一个无父无母身带严重残疾的小姑娘,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艰难生存。
苦难并没有把她击垮,反而越挫越勇……
“阿福?”凤凰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了父王的札记,竟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么?”
赵重熙醒过神来,重新看了看翻开的那一页。
清隽中透着刚劲的笔迹,的确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好字。
或许是写这札记的时候昭惠太子尚未及冠,字里行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锋芒。
他笑道:“我一直都有些奇怪,凰儿的字是岳父亲自指点的,风格却与岳父不尽相同。
原来你学的竟是另外一位岳父的字。”
凤凰儿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学了一点点皮毛,就为了这个,爹爹不知纠正了我多少回。”
赵重熙道:“岳父年少时便得了琴书双绝的名头。天赋和基础都是极好的。
但我猜测,那时他的字也必然是极富锋芒的。
但他经过了前后两世几十年的历练,他的字早已经自成一体,和年少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他在你的笔墨间见到了熟悉的味道时,自然会忍不住提点你几句。”
凤凰儿嘟了嘟嘴:“他那个人总是把别人想得和他一样,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书法大家。
而且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刻苦了,偏生他一有空闲就盯着我练字,有的时候真是受不了。”
赵重熙笑道:“如今你已经出嫁了,他想管你也管不着了。”
说罢他拉着凤凰儿站了起来:“咱们再四处看看,若是还有什么你舍不下的东西咱们便一并带走,省得回去之后你又惦记。”
在皇宫用过午膳后,赵重熙和凤凰儿带着从东宫里取出来的一大堆物件儿回到了行宫。
凤凰儿带着红翡等人把东西收拾妥当,就见赵重熙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
“凰儿,好消息!”
凤凰儿替他解了斗篷递给红翡,这才笑着问:“什么好消息把你高兴成这样?”
赵重熙端起晾温了的茶水喝了半盏,这才道:“周夙在南疆求亲成功,近日便会带着阿依诺回京了。”
凤凰儿惊喜道:“果然是好消息。看来咱们也得早些把燕国的事务处理好,赶回去给他们主持婚礼。”
赵重熙道:“我就是担心赶不回去,所以临行前就把册封她为公主并赐婚与勇义侯为正妻的圣旨写好用了印,亲手交给了韩相。
阿依诺是咱们认下的妹妹,总要给她这份体面。
而且,周夙他母亲最是好面子,有了赐婚圣旨,她对阿依诺兴许会更加看重。”
凤凰儿道:“果然有哥哥的女孩子才是最幸福的,我都嫉妒了!”
赵重熙刮了刮她的鼻子:“要论起哥哥的数量,世上能和你比肩的人恐怕不多。”
※※※※
赵重熙和凤凰儿所料不差,此时周夙和阿依诺已经回到了宋京。
韩相行事极为妥帖。
由吴公公亲自送达的圣旨几乎和二人一起抵达勇义侯府大门口,算是给了一家人极大的体面。
秦氏十多年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送走吴公公后,她一手一个拉着周夙和阿依诺走回府中。
然而,听儿子把此行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后,秦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连形象都顾不上维持了,一把揪住周夙的袖子:“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这辈子就一个儿子,从他和左未有了那个婚约起,她就开始盼着儿子娶媳妇儿的那一日。
谁料想娶儿媳妇这件事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一直认定的儿媳妇成了别人家的,还很快就有了孩子。
她的儿子却一直是一个人,过得比庙里的僧人还冷清。
为了早日让儿子娶亲,她强逼着自己重新融入京城的贵妇圈子,甚至还险些得罪的皇后娘娘。
好在儿子终于想明白了,竟主动提起了成婚的事。
她是想儿媳快想疯的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而且儿子看上的虽是异族人,但也是个格外招人喜欢的姑娘。
她甚至都想好了,万一此次儿子提亲被拒绝,她就亲自带着聘礼去一趟南疆。
可这两个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们置她这个母亲于何地?!
周夙冲一旁伺候的落樱使了个眼色。
落樱心领神会地将下人们全都带了出去。
周夙这才道:“母亲,我和阿依诺的确是在南疆已经举行了婚礼,而且……”
他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而且阿依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儿子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秦氏直接被砸懵了。
她为了儿子的婚礼筹备了十多年,就想着到了那一日,一定要风风光光把儿媳娶进门,让京里所有的贵妇都羡慕嫉妒。
可方才儿子却告诉她,在她这个娘没有出席的情况下,他的婚礼已经办过了!
也就是说,她这十多年的准备全都打了水漂,此生最大的愿望已经成空。
这怎么可以?!
秦氏越想越委屈,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
等等!
儿子后面还说什么来着?!
阿依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她很快就能抱上白白嫩嫩的小孙孙了!
秦氏那往下瘪的嘴竟神奇地换了个方向,翘着嘴大笑起来。
“好啊!”她恨不能抱着阿依诺狠狠亲上几口。
这孩子也太争气了!
有些人家的儿媳进门几年都没有动静,她的儿媳还没进门……
秦氏的嘴角终于回到了原位。
还没有进门的儿媳怀孕,比那进门好几年还怀不上的儿媳也好不到哪儿去。
阿依诺暗暗瞪了周夙一眼。
在我家里人面前嘴巴那么甜,把父母兄姐哄得一愣一愣的。
怎的回到你自个儿家里就变成锯嘴葫芦了?
还不赶紧解释!
周夙轻咳了一声:“这个……娘啊,南疆距离宋京上万里,阿依诺的家人们想要来一趟实在不容易。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效率高
被女儿嫌弃的孙侧妃心口越发不舒服。
她抹着眼泪道:“整日四处乱跑,陪娘说会儿话你就这么不情愿?”
自从去年奉召归京,女儿的变化太大了。
从前不爱说话甚少交友,让她愁得不行。
如今爱说爱笑交友广泛,她却是更愁了。
妍儿和慕悦儿整日形影不离,几乎把那小郡主的行事做派学了个全。
温婉贤淑半点不沾边,一身的泼辣习气息让她看得眼睛疼。
虽说是宗室贵女,将来夫家也未必敢挑剔,可这种性格的女子,哪个男子会真的喜欢?
慕悦儿当然可以不在乎这些,因为她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又早早择好了夫婿。
可她的宝贝女儿呢,虽然是圣上的亲妹妹,却并非一母同胞。
孙家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他们还指望她们母女能提携一二,又怎么做她们的依靠?
赵云妍见她一副立刻就能晕过去的模样,只能重新坐到了她身边。
“娘,我是和小表姑一起,哪有四处乱跑……”
孙侧妃轻叹道:“妍儿,如果可以,娘也希望你能像悦郡主那样活着。
可娘哪里敢和广元长公主相较?
一旦惹出什么事,她能护得住悦郡主,娘护不住你呀!”
赵云妍不服气道:“娘也太小瞧我们了。我和小表姑虽然年纪小,做的却都是正经事,是皇后嫂嫂都认可的,能惹出什么事?”
孙侧妃语塞,只能转移话题道:“悦郡主好歹还知晓为自己寻一位郡马。
可你呢?
恐怕到最后连个出身寒门、顶着一颗大脑袋的驸马都寻不到!”
赵云妍活了快十五年,第一次发现娘竟也有说话这么不客气的时候。
她气鼓鼓道:“娘,袁真人虽然出身寒门,可人家是和皇帝哥哥一起长大的情分。
袁真人对小表姑可好了,一早就承诺这辈子无论如何爱什么情况下都绝对不纳妾。
这么好的亲事,女儿自然是打着灯笼也寻不着!”
孙侧妃见女儿快炸毛了,忙拉起她的小手哄道:“是娘说话没注意,袁真人是圣上的师兄,自然是极好的。
娘不是着急么,听闻圣上的师兄弟有十几个呢,咱们慢慢找。”
赵云妍红着脸道:“娘,我的驸马干嘛非得是皇帝哥哥的师兄弟。”
孙侧妃在她腮边拧了一下:“娘不是盼着你能寻个有出息的夫婿么。
欧阳先生人品端方又有大才,他的弟子肯定错不了的。
而且圣上对他们又知根知底的,绝不会上当受骗。”
赵云妍并没有真的把这些话听进去。
皇帝哥哥有再多的师兄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母亲像是想通了,她哪里还愿意在这里多待。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站起身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了贵王府。
※※※※
太上皇赐给阿依诺的府邸就在承恩侯府旁边。
所以今日一大早,阮棉棉就带着司徒笑到公主府来探望阿依诺。
两人刚说上话,盛迎岚和左未也带着儿子来了。
两个小男娃还不会走路,被各自的乳娘抱在怀里,倒也不哭不闹。
两岁零几个月的司徒笑却十分活泼好动,对阿依诺竟像是还存有熟悉感一般,没说几句话就往她怀里扑。
站在阿依诺身边的几名婆子丫鬟生怕她伤到自家夫人,急忙出手拦阻。
阮棉棉等三人都是过来人,一看她们的模样,哪里还会猜不出其中的缘由。
阮棉棉将小女儿抱进怀中,惊喜道:“阿依诺,你这是……”
她毕竟是在千年之后生活过二十多年的人,思想当然没有那么古板。
阿依诺和周夙两情相悦且已经定了亲,朝夕相伴几个月,要是什么事情都不发生,反到有些不正常了。
她惊叹的是人家这效率。
小姑娘比她家小凤凰还小了一岁,这么快就要当妈了?!
也难怪昨晚她听前去打探消息的史可奈说,周夙的母亲秦氏那张素来寡淡的脸上,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盛迎岚和左未毕竟还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显然吃惊不小。
但她们不是寻常妇人,依旧为即将做父亲的周夙感到高兴。
阿依诺向来大方,但她毕竟只有十六岁,又是头一回做母亲,一张脸还是忍不住红了。
又联想到昨日周夙他母亲得知自己有一个多月身孕时的反应,只觉更不好意思了。
阮姨和两位姐姐肯定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所以才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她们真的误会自己了。
她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小腹上,笑着解释道:“阮姨、左姐姐、盛姐姐,我和阿夙在南疆已经举行过婚礼了。”
嘎?
左未和盛迎岚如同昨日的秦氏一般,又被惊了一次。
南疆果然与中原大不相同。
男方连聘礼还没下,女方就可以把婚礼先举行了!
两人吃惊之余,不免又有些艳羡。
这样的规矩其实真的挺不错的。
中原的规矩,做父母的辛辛苦苦生养的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夫家的花轿抬走。
南疆的父母却可以亲自为女儿女婿举行隆重的婚礼,亲眼看着女儿得到幸福。
阮棉棉却问:“想来你们还要再举行一次中原的婚礼吧?”
她虽然和秦氏不算太熟,但还是很能体谅一个寡居多年的女人的心情。
况且中原也有中原的规矩。
阿依诺嫁到中原,是来适应这里的规矩,而不是打破这里的规矩的。
阿依诺笑着点点头:“昨日我和阿夙已经和母亲商量好了,会尽快举行婚礼。
只是小阿哥和箜姐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缺席我们的婚礼了。”
左未笑道:“这也没什么,今后大家相处的日子长着呢,婚礼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盛迎岚也笑道:“婚礼的事儿想来周伯母那边早已经开始准备,只是时间这么紧,恐怕难以周全。
待会儿我和小去一趟勇义侯府,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盛迎岚也笑道:“婚礼的事儿想来周伯母那边早已经开始准备,只是时间这么紧,恐怕难以周全。
待会儿我和小去一趟勇义侯府,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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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即将一统中原,在宋京早已经不是新鲜消息。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日之所以来得这么早,与去年宋军在荆州的大胜有直接的关系。
而那一场战役的首功,正是水军都督勇义侯周夙。
说起这位大宋最年轻的一品侯,难免就会想起他的父亲,先勇义侯周建宁。
那也是当初太上皇打江山的功臣,为大宋立下了数不清的功劳。
只可惜他不满三十岁便战死沙场,只留下了如今的勇义侯一条血脉。
勇义侯今年都二十一了,却迟迟没有成亲的打算。
虽然这是人家勇义侯府自己的事,京城里还是有好些人暗暗着急。
大家都盼着英烈早日有后,希望勇义侯娶妻生子,延续英雄的血脉。
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勇义侯之所以迟迟不议亲,肯定是太上皇早就看上他做女婿了。
因为公主们年纪太小,所以才耽搁了这几年。
而事情似乎也的确是朝着他们猜测的方向发展,勇义侯果然要尚主了。
可仔细一打听,这位公主既不是太上皇膝下的那几位适龄的公主,也不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绮霞公主,而是他的义妹盈月公主。
很快,盈月公主的来历也被打听清楚了。
原来她只是南疆的一个部族族长的女儿。
宋京的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酸味。
勇义侯虽不像雁声世子那样受女孩子欢迎,但谁也不可否认,如今他已经是大宋最佳的夫婿人选。
大宋的漂亮姑娘何止千万,这么好的夫婿却愣是没抓住。
其他人不过是略微遗憾了一阵也就过了,贵王府的孙侧妃却是躲在屋里偷偷哭了一场。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见穿戴整齐的女儿给自己请安后就兴冲冲地准备出门,孙侧妃提高声音唤住她:“妍儿,你这一大早的又要去哪儿?”
赵云妍嘟了嘟嘴,老大不情愿地顿住脚:“盈月姐姐到京城了,我和小表姑约好今日一早去公主府探望她。”
见女儿半点都不体谅自己的心情,居然还想去探望那个南蛮子,孙侧妃只觉得自己心口疼得不行。
她在府中身份仅次于王妃,但因为不受宠又只有一个女儿,从来不敢和人相争。
幸好王妃是个心善的女人,这十多年来一直都照顾着她们母女,让她们不至于被人欺负。
当今圣上是王妃的亲生儿子,虽然他对她们母女的态度也不算热情,但比起王爷强得太多。
所以当今圣上压了王爷一头登基为帝,孙侧妃是很高兴的。
妍儿今年及笄,凭王妃同她的交情以及对妍儿的疼爱,寻一位好驸马应该不成问题。
而最好的驸马人选,莫过于勇义侯周夙。
孙侧妃本来打算等圣上和皇后娘娘回京,她就去和王妃提这件事。
没想到突然蹦出一个南蛮子,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孙侧妃抚了抚胸口:“妍儿,你才是圣上的亲妹妹,为何要自降身份去和一个南蛮子套近乎?”
她的脾气一直很好,十多年来从未对女儿说过半句重话,因此赵云妍根本不怕她。
她抬眼看着孙侧妃:“娘,盈月姐姐人可好了,我喜欢和她在一起。”
孙侧妃眉头一挑:“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和那南蛮子搅和在一起的?”
赵云妍不高兴了:“娘,您别一口一个南蛮子,方才我就不乐意听了。”
“你别给我扯这些,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娘从来不出门,也不爱打听那些同您和孙家无关的事情。
盈月姐姐名叫阿依诺,是南疆一个部族族长的小女儿。
去年皇帝哥哥去南疆办差认识的她,听说她还帮了好大的忙。
后来她遇到了些麻烦,便打算来京里寻皇帝哥哥帮忙。
没曾想半路上救了重病的勇义侯。
后来她还在京里住了好几个月,我们在一起相处得可好了。
如今她也是大宋的公主,和我是真正的姐妹了,我自然要去她府里看看……”
她越说越高兴,孙侧妃的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
原来那南蛮子早就来过京城了,是自己孤陋寡闻,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娘,好端端的您到底在难过些什么嘛!”赵云妍只觉一阵头痛,抽出一条丝帕替母亲拭泪。
孙侧妃哽咽道:“太上皇和圣上全都是偏心眼,明明你才是亲孙女亲妹妹,他们却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你。”
“娘”赵云妍无奈道:“您不是一直都对我说,既然投生在皇家,就不要去妄想亲情。
可我觉得两位哥哥对我都是极好的,真正把我当作他们的亲妹妹。
怎的如今您却是……”
孙侧妃嗤笑道:“那是他们会装!
周夙是圣上的师兄,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圣上怎的就从未想过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你今年都十五了,他有想过你也到了该选驸马的年纪么?
对一个南蛮子倒是好得不行。自己要去燕京,竟把赐婚圣旨都提前准备好了。”
赵云妍叹了口气:“娘,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勇义侯是皇帝哥哥要重用的将才,就算没有盈月姐姐,皇帝哥哥也不会让他尚主。”
孙侧妃又是一声嗤笑:“你不就是想说驸马不得入朝为官么?
可你的情况完全不同啊,你只是圣上的妹妹,又不是他的女儿。
你的父亲只是一位闲散王爷,规矩落不到你头上。”
“娘!”赵云妍有些心烦:“我对勇义侯又没有那种意思,您何必非要那样想嘛!”
孙侧妃像是没有听见他她的话一般:“你皇祖父就更偏心了!你从出生长到十多岁,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说是皇家郡主,你却连个封号都没有,更不用说封地食邑。
那南蛮子何德何能?
圣上封她做公主已经很过分了,太上皇却还要锦上添花,给了她封号不说,还赐了那么大的一座府邸。
难道那么大的一座勇义侯府,还不够她住的么?”
见母亲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话,赵云妍心里难过极了。
她站起身道:“娘,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又作死(上)
慕容离亭向来言出必行。
几个月前他一怒之下离开燕京时说过,大燕从此再无安肃帝。
因此随赵重熙一起回燕京后,他只在楚王府和行宫走动,皇宫一次都没有去过,说白了就是不想同安肃帝见面。
韩雁声是慕容离亭的知己好友,自是听他解释过其中的缘由。
事情虽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却是感同身受。
同那样一个毫无原则的窝囊废皇帝见面,得是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将他一掌拍死?!
可后日便是归降宴,燕帝和摄政王都是不能缺席的重要人物,慕容离亭和安肃帝见面在所难免。
从行宫出来后,韩雁声顿住脚看着他,试探着建议:“离亭兄,要不咱俩现在就去皇宫瞧瞧归降宴的筹备情况?”
慕容离亭忍不住笑了起来:“多谢雁声兄记挂,对君子自是要信守承诺,对小人么……他也配?!
况且这差事可是圣上交与咱们二人的,岂能因为个人的好恶误了大事?”
两位丰神俊朗的青年相视一笑,翻身上马去了皇宫。
此次随宋帝一起来燕京受降的宋国官员数量十分可观。
其中就包括了不少九寺五监的各级官员。
因此归降宴的筹备表面上是以燕国礼部和光禄寺为主,其实真正拿主意的都是宋国的官员。
韩雁声和慕容离亭身份特殊,看守宫门的禁军不敢阻拦,二人顺利进入宫门,很快便来到了归降宴的举办地兴圣宫。
正在忙碌的官员们见两位身份尊贵的世子到来,纷纷上前行礼。
慕容离亭和韩雁声哪里肯耽搁大家的时间,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寻了两名礼部的官员询问筹备进度。
两名官员品级都不算高,因此从前并没有机会与二人接触,但对他们的才名早有耳闻。
此时听两位世子态度格外认真严谨,且言之有物,官员们更不敢有丝毫懈怠,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安肃帝虽然即将逊位,燕国皇宫里依旧耳目众多。
慕容离亭进宫的消息不多时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大燕从此再无安肃帝”这句话,他同样记得清清楚楚。
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耿耿于怀。
连降表都递了,他还会在乎一个名号?
而且,和慕容离亭不愿意见他恰好相反,他很想和他见个面,好好聊一聊。
慕容皇室已经彻底凋零,唯一拿得出手的人依旧只有慕容离亭。
宋帝不止一次对他承诺,只要慕容皇室的人安分守己,他保证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的话他当然不相信。
倒不是怀疑宋帝的能力,而是不相信他会重视一个已经破败的家族,尤其还是曾经的皇室。
说句不好听的,暗中派人把他们灭了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所以他要想安逸舒服地过完下半辈子,慕容离亭那边的关系绝不能断了。
正愁着无法同慕容离亭套近乎,机会却直接送上门来了。
“小春子!”安肃帝兴冲冲屋外喊了一声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太监低着头走了进来,圣上有何吩咐?”
安肃帝道:“你去一趟兴圣宫,把离亭世子请到这里来。”
小春子暗暗撇嘴。
离亭世子明面上是不愿意进宫,其实是不想见您好么?
再说了,您连江山都不要了,还请人家过来做甚?
万一这件事传到宋帝耳中,他怀疑您想要复辟,您还有活路么?
面对这种自己拼命往死里作的主子,小春子真是欲哭无泪。
他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安肃帝顾不上那么多,忙吩咐宫人们准备慕容离亭喜爱的茶点。
小春子很快就来到了兴圣宫。
繁忙的景象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入宫已经十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今日这样热火朝天的场景真是第一次看到。
慕容离亭听说安肃帝派人来了,他抬眼睨了来人一眼。
“小春子,你不好好伺候主子,跑到这里来做甚?”
小春子忙收回视线,小跑过来行礼:“摄政王安好。”
慕容离亭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小子的脸皮真是够厚,居然还能记得自己是大燕的摄政王。
他懒得和一名小太监计较,淡淡道:“这里忙得很,你跑到这里来做甚?”
小春子把来意说了一遍。
慕容离亭的脸色瞬间像是能滴出墨一般。
“不去!”两个字回答得十分清脆。
小春子噗通一声跪下:“世子爷您就心疼心疼奴才吧,要是不能把您请过去,圣上一定会打断我腿的。”
一旁的韩雁声道:“这位小公公,宋帝可说了有什么事?”
小春子道:“奴才只是跑腿儿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雁凑到慕容离亭身边:“离亭兄还是去瞧一瞧,燕帝这个时候寻你,我估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春子虽然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依旧什么都没有听到。
慕容离亭的脸色却渐渐好转,嘴角微勾:“雁声兄,你可真是……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
说罢对小春子道:“还跪着做甚,起来带路!”
小春子急忙站了起来,冲他抬手道:“摄政王请。”
※※※※
周夙快要当爹的消息传到燕京时,赵重熙正和袁谟、韩雁声、慕容离亭等人在行宫的书房里议事。
听完暗卫的禀报,袁谟一口茶水直冲坐在他对面的韩雁声喷去。
韩雁声反应极快,但书案边太过逼仄,他只能把一旁的慕容离亭挤到了一边。
幸好两人身手了得,才没有一起摔倒。
韩雁声是躲开了,书案上的书信和奏折却遭了秧。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把方才那劲爆的消息给大家带来的冲击力略微冲淡了一点点。
“完了,完了……”袁谟赶紧从袖中掏出帕子,快速擦拭着书信和奏折上的水渍。
韩雁声重新坐回椅子上,笑道:“袁真人,你对周都督不满,也别把气往我身上撒嘛!”
袁谟挑眉:“雁声世子此话何意?”
慕容离亭笑道:“咱们四个人中,只有雁声兄做了父亲。
袁真人想要撒气,自然只能冲雁声兄去了。”
韩雁声冲慕容离亭拱了拱手:“果然离亭最知我意。”
第二百章 又作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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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夙快要当爹的消息传到燕京时,赵重熙正和袁谟、韩雁声、慕容离亭等人在行宫的书房里议事。
听完暗卫的禀报,袁谟一口茶水直冲坐在他对面的韩雁声喷去。
韩雁声反应极快,但书案边太过逼仄,他只能把一旁的慕容离亭挤到了一边。
幸好两人身手了得,才没有一起摔倒。
韩雁声是躲开了,书案上的书信和奏折却遭了秧。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把方才那劲爆的消息给大家带来的冲击力略微冲淡了一点点。
“完了,完了……”袁谟赶紧从袖中掏出帕子,快速擦拭着书信和奏折上的水渍。
韩雁声重新坐回椅子上,笑道:“袁真人,你对周都督不满,也别把气往我身上撒嘛!”
袁谟挑眉:“雁声世子此话何意?”
慕容离亭笑道:“咱们四个人中,只有雁声兄做了父亲。
袁真人想要撒气,自然只能冲雁声兄去了。”
韩雁声冲慕容离亭拱了拱手:“果然离亭最知我意。”
袁谟把手里的帕子一扔,笑骂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取笑本真人也就罢了,万一把圣上惹毛了……”
赵重熙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可没有被惹毛,假牛鼻子别拉我下水。”
袁谟撇撇嘴:“合着你们是三个人欺负本真人一个。”
赵重熙轻咳了一声:“周师兄这事儿办得的确有些不地道。
凰儿昨日还催促我尽快把手头的事务处理好,以便早日启程回京给周师兄和阿依诺主持婚礼。
没想到他那边都快做爹了!”
袁谟道:“阿夙终究还是有福气的,比起中原的岳父岳母们,南疆的岳父岳母显然要可爱多了!”
赵重熙笑骂道:“这话好酸呐,要是让大长公主听见,你的小命估计就保不住了!”
袁谟眼皮一翻:“我今日的话只有你们三个听见,万一泄露了,我只找你们三个算账!”
几人又打趣了他一番。
赵重熙道:“今日就到这儿吧。
后日的归降宴,离亭和雁声多上点心,袁师兄负责安排回程事宜。”
三人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赵重熙急于把好消息告诉凤凰儿,加快脚步回了正房。
“什么?!”听闻阿依诺有身孕的消息,凤凰儿果然吃惊不小。
赵重熙忙道:“是我没把事情说清楚,周师兄和阿依诺在南疆已经举行过婚礼了。”
凤凰儿抿抿嘴:“谁问你这个了,我就是觉得……”
出嫁之前娘反复交待,说她年纪小又比较柔弱,最好等十八岁后再考虑要孩子的事。
她当然相信娘的话,可瞧着身边的亲友们一个接一个生孩子,宝宝们一个比一个可爱,她真是心动了。
而且中原很快就要统一了,皇后若是此时传出有身孕的消息,绝对是个安定人心的好消息。
可孩子是想有就能有的么?
见她情绪似是有些沮丧,赵重熙笑道:“早知道我就不说了。我告诉你这个消息本是想让你开心的。”
凤凰儿靠在他肩上,声音有些闷闷的:“阿福,我的确是很开心。阿依诺有了孩子,秦氏一定会对她会更好。”
赵重熙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咱们之前说好的啊,不着急要孩子。”
凤凰儿往他怀里拱了拱:“咱们都成婚半年多了,着急的人多着呢。
阿福,万一……我要是不能生怎么办?”
赵重熙亲了亲她的发顶:“不要胡思乱想,之前那么多的太医给你把过脉,都说你虽然看起来有些柔弱,身体底子是很好的。”
凤凰儿道:“你不要忘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成为司徒箜的。
重生一事说白了就是逆天而为,我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会不会……”
“小傻瓜!”赵重熙轻笑道:“你这些想法要是让父王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凤凰儿怔了怔。
赵重熙又道:“父王是名满天下的昭惠太子,你是他最在意的人。
他既然能用尽一切手段促成你的重生,那就绝不会留有遗憾。”
凤凰儿自然是相信父王的,可世间从来没有完美。
她绝不会忘了,父王也是经历过一次失败之后才成功让她重生的。
见她不说话,赵重熙温声道:“既然凰儿还是不放心,那我让人再去请太医来给你诊脉……嗯……太医不好,还是去去仁心堂。
就请上一次给你诊过脉的老郎中。”
凤凰儿再也撑不住笑了起来:“我才不要那个老郎中诊脉,他居然说我是……”
一个多月前,凤凰儿和赵重熙才刚来到燕京。
大约是太过劳累的缘故,凤凰儿那几日格外嗜睡,还时常犯恶心。
她自己没有多想,倒是红翡说她的症状和青儿,也就是她姐姐怀孩子的时候差不多。
于是丫鬟们都一致认为她怀孕了。
那一日恰好那老郎中来给司徒明治伤,顺带就给她把了把了把脉。
结果那老郎中说她并没有怀孕,而是吃错东西了。
凤凰儿至今都记得那老郎中眼中的笑意。
他分明就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把“吃撑了”说成“吃错了”,其实就是变相说她是个吃货。
可她是吃货么?
必须不是啊!
她两世为人,胃口都比一般人小很多。
即便是刚重生那会儿,娘经常逼迫她多吃一点,吃进去的东西依旧不算多。
那老郎中给她把脉之前的几日,他们一行人正忙着赶路,她累得什么都吃不下去。
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说自己的症状是吃撑了。
简直就是一个庸医!
赵重熙好笑道:“都听凰儿的,咱们坚决不去请那老郎中。”
凤凰儿道:“从岷州回来后,我那些不好的症状基本都没有了,如今好吃好睡的,谁想喝那些苦药汤子。”
赵重熙道:“孩子的事咱们不着急,更不强求,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凤凰儿应了一声,笑道:“阿福,后日的归降宴后,我想去看看父王,你陪我一起去。”
赵重熙道:我当然要去拜见岳父大人,只不知他肯不肯见咱们。”
第二百零一章 两亲家(上)
战战兢兢活了快四十年,安肃帝最怕的莫过于一个“死”字。
其实他很清楚,只要他下半辈子安分守己,宋帝是绝不会对他不利,更不会要他的命。
毕竟他活着可以让很多人安心,远比死了更有价值。
可方才慕容离亭轻描淡写的一句作死,还是让他惶恐不已。
他同年轻的宋帝谈不上熟稔,自是不清楚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或者说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
毕竟他几十年间接触过的男子,包括他自己,就没有一个是专情的。
因此他从不相信世上会有对妻子专心不二的男子,更不相信这样的男子居然是一国之君。
宋帝,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司徒皇后他是见过的,的确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他后宫中不是没有容貌可与之匹敌的美人,但她们中却没有一人能够拥有她那一身清贵娴雅的气质。
可珍馐美味再诱人,总也有吃腻的一日。
宋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难道就不想换换口味?
想到这里,他的恐惧散去不少,有些不甘心道:“离亭,宋帝总不至于这辈子就守着司徒皇后一个女人吧?”
慕容离亭本以为安肃帝已经被自己唬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还不死心。
他冷冷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如果你非要亲自去证实宋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拦着。”
安肃帝只觉得后背有些凉嗖嗖的,哭丧着脸道:“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们奉召入京已经好几日了。
若是这件事成不了,她们该怎么处置?”
大燕立国近二百年,这种事情早已经形成了惯例,
突然之间有人打破惯例,这一大群美人竟成了烫手山芋。
慕容离亭不以为然道:“从来选秀也没有听说过全数留下的,这事儿也不例外。
寻个借口将她们送回家中即可。”
“全部?”安肃帝眉头拧了起来,眼中划过一丝不舍。
慕容离亭嗤笑:“你要是舍不得,全部留在身边也是可以的。”
安肃帝忙摆摆手:“不不不……我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哪里能够……”
照他之前的打算,宋帝挑剩下的美人,大约还能留下一两个。
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已经不是皇帝了,三宫六院也随之变成了寻常人家的妻妾。
况且,今后他的收入只剩下那一点点俸禄,怎么可能养得活那么多的女人。
他偷眼看了看慕容离亭,试探道:“离亭今年也二十一了,身边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要不……”
慕容离亭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人的脸皮得多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告辞。”慕容离亭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离亭”安肃帝大声呼喊,却没能等到慕容离亭回头。
回到兴圣宫,韩雁声已经结束了和礼部官员的谈话。
见慕容离亭回来了,他笑着迎了上去:“怎么回事儿?”
慕容离亭压低声音道:“雁声兄猜得一点不错,有些人的确是在作死。”
他遂把方才在御书房的事儿说了一遍。
韩雁声道:“他这脑子真不知是怎么长的,要是让重熙知道,不死也要……”
慕容离亭道:“只盼着他不要再犯傻,以免把下半辈子都搭进去。”
韩雁声道:“其实这件事于我们而言,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慕容离亭笑道:“除非你能说服圣上。”
韩雁声也被逗笑了。
重熙是个好皇帝,换作其他的事情,只要是对大宋有利的,根本用不着他们去劝说,他自己主动就会去做。
可事涉皇后娘娘,哪怕是牺牲一点名声,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慕容离亭叹道:“为了从世家手中夺权,大燕历代的皇帝可谓殚精竭虑,却始终寻不到解决的办法。”
韩雁声用更低的声音道:“我听闻在宝应帝之前,燕国的皇后全都是嫡出公主的女儿?”
慕容离亭点点头:“这也是为了防止皇权落入世家之手的办法。
宝应一朝之前,不仅大燕皇后全都是嫡出公主之女,就连皇帝也全都是嫡长子。
世家送入皇宫的女子,模样再好再有才情,也只能为妃,所出的子女也与皇位无缘。
直到昭惠太子都是如此,他的太子妃便是宣和大长公主的掌珠。
他是宝应帝唯一的弟子,他选择放弃皇位,其实也就代表燕国皇室嫡枝一脉彻底与皇位无缘。”
韩雁声叹道:“燕国太祖为了对付世家也算是煞费苦心,可惜他的方法还是太被动,局限性也太强,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
第二日一早,
慕容离亭哪里有那个耐心和安肃帝周璇。
他往身侧挪了半步,堪堪躲开了安肃帝的手。
“我那里事情还多得很,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安肃帝讪讪地收回手:“坐……咱们还是坐下说话。”
慕容离亭就近寻了一把椅子坐下:“说吧。”
安肃帝暗暗握了握拳,在他身侧落座:“离亭,听闻楚王兄也同你一起回京了?”
慕容离亭斜睨着他:“我父王的确是回京了,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
我母妃以及楚王府其他的人也全都回来了,而且他们都好得不能再好。
你把我请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可以说的吧?”
这一长串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把反应不及他快的安肃帝给砸懵了。
好半天他才抿抿嘴道:“离……离亭,朕……我很快就不是皇帝了,所以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我都不和你计较。
但咱们始终都是姓慕容的,是一家人。
你的曾祖父同我的祖父是亲兄弟,这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
慕容离亭的声音依旧清冷:“原来你今日是找我来梳理亲戚关系的,恕不奉陪!”
说罢作势就要站起身。
安肃帝忙道:“你别着急啊,我今日请你来,主要是想同你商量一件要紧事。”
慕容离亭重新靠在椅背上:“什么事?”
“就是……”安肃帝目光有些闪烁:“离亭,以你和宋帝的交情,应该很了解他的喜好吧。”
第二百零二章 两亲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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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离亭哪里有那个耐心和安肃帝周璇。
他往身侧挪了半步,堪堪躲开了安肃帝的手。
“我那里事情还多得很,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安肃帝讪讪地收回手:“坐……咱们还是坐下说话。”
慕容离亭就近寻了一把椅子坐下:“说吧。”
安肃帝暗暗握了握拳,在他身侧落座:“离亭,听闻楚王兄也同你一起回京了?”
慕容离亭斜睨着他:“我父王的确是回京了,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
我母妃以及楚王府其他的人也全都回来了,而且他们都好得不能再好。
你把我请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可以说的吧?”
这一长串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把反应不及他快的安肃帝给砸懵了。
好半天他才抿抿嘴道:“离……离亭,朕……我很快就不是皇帝了,所以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我都不和你计较。
但咱们始终都是姓慕容的,是一家人。
你的曾祖父同我的祖父是亲兄弟,这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
慕容离亭的声音依旧清冷:“原来你今日是找我来梳理亲戚关系的,恕不奉陪!”
说罢作势就要站起身。
安肃帝忙道:“你别着急啊,我今日请你来,主要是想同你商量一件要紧事。”
慕容离亭重新靠在椅背上:“什么事?”
“就是……”安肃帝目光有些闪烁:“离亭,以你和宋帝的交情,应该很了解他的喜好吧。”
慕容离亭挑眉,好一阵才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和宋帝虽然认识了四五年,其实深究起来,相处的时间非常少,所以我并不知晓宋帝的喜好。”
“离亭……”安肃帝哪里肯相信这样的说法。
慕容离亭道:“我是不是了解宋帝不重要,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安肃帝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宋帝富有天下、年轻俊美,对司徒皇后又那般情深。
长眼睛都人都能看出他对年轻的姑娘们有多大的吸引力。
大燕归降宋国,虽然各地军民皆无大的动作,人心却很难安定。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大燕的贵女,不……哪怕只是一个平民女子,顺利成为了宋帝的妃嫔,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慕容离亭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说袁谟像个小神棍。
如今看来,韩雁声才真是先知先觉。
他方才对自己说,安肃帝肯定又要作死了。
如今看来,他可不是又在作死么?
天下谁人不知宋国皇帝心里眼里只有司徒皇后一个女人?
连宋国太上皇都从未敢想过要给重熙身边添人,他倒自信得很!
慕容离亭冷笑道:“真是可笑之极!
一面说宋帝对司徒皇后那般情深;一面又想把美人塞给他。
你不觉得这是自相矛盾么?”
安肃帝辩驳道:“离亭,方才我就对你说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咱们慕容皇室归降了宋国,表面上看中原已经统一,其实真的统一了么?
让咱们大燕数代皇帝焦头烂额的问题,并没有随着燕国的消失而消失。
我承认自己风流,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这不代表我就是个毫无节制的好色之徒。
后宫这么多的妃嫔,有几个是因为我喜欢才入宫的?
燕国世家势大,几百年来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谁敢轻易去碰他们?”
慕容离亭只是想断了他安肃帝的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想到却惹得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还别说,这个样子的安肃帝,真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慕容离亭饶有兴致道:“宋国也有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不及大燕严重罢了。
宋帝既然敢动宋国的世家,那他就一定敢动燕国的世家。”
安肃帝道:“我承认,不管是魄力还是能力,宋帝要比我强很多。
可他要想让燕国世家分崩离析,绝非一日之功。
在那之前,他需要的是安定平稳,那样国力才能不断增强,才能有足够的实力与世家抗衡。
那么请问离亭世子,那些个世家凭什么给宋帝准备的机会?”
慕容离亭道:“所以你认为宋帝应该像历代的燕帝一样,接受各大世家为他住准备的美人。”
安肃帝点点头。
慕容离亭嗤笑道:“同样的方法,燕国历代君王一直在用?”
安肃帝不明白他的意思,再次点了点头。
慕容离亭提高自声音道:“我慕容皇室历代先皇该是有多笨多蠢,同样的方法用了那么多次,居然半点成效都没有?
世家大族的势力非但没有被削弱,甚至还一代比一代强?
你们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风流花心找借口!
世家大族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人,比皇家选秀选出来的秀女还要高出好几个档次,谁舍得放弃?”
安肃帝两颊上松弛的皮肉抖了抖:“离亭世子,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
“我的话很难听么?”慕容离亭讥讽道:“你们做的都不嫌难看,凭什么说我说的难听?
你也不用装了,宋帝和司徒皇后去岷州的这段日子,你的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嫔一个个活跃得很。
为她们的侄女外甥女争取一个伺候宋帝的机会,是不是斗得跟乌眼鸡一样了?”
安肃帝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干笑了几声。
可不就是和乌眼鸡一样么!
否则他怎会被闹得连个囫囵觉都没得睡,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
慕容离亭往椅背上靠了靠:“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那样的主意。
你们只看到大燕的世家大族势力很大,却不知大宋朝堂中的那些重臣有多难缠。
他们女儿孙女都没能进宫伺候圣上,岂能轮到燕国贵女?
小心羊肉没吃着反倒惹一身骚。
你别看宋帝脾气温和,那是你为你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没有惹到他最在乎的人。
一旦有人敢越雷池半步,偏要去作,那就等着死好了!
不得不说他最后这一句话颇有杀伤力。
安肃帝胆子本来就小,立时身子就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