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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6、6月1日 雨 满天风雨下西楼

    宋北云今早要走了,他用了两天时间跟所有人道别了一番,关系近的有鸡王妙言、老御医、羊妞儿,关系一般的有杨文广、北坡,远一点的包括房东在内数十人。

    “过些日子我去找你玩。”妙言垫着脚趴在马车的窗户边:“你到时候给我安排一下,包吃住。”

    “跟我睡呗。”

    “呵,怕你顶不住。”妙言哈哈一笑:“行了,不耽误你上路了。”

    “你说话倒是好听一点。”宋北云无奈的笑了起来:“行了行了,都回去吧。”

    一一告别之后,马车在庐州城外的长亭边缓缓启动,俏俏在旁边哭得可伤心了,毕竟已经十几年了,她就没有离开宋北云身边从超过五天,最长就是五天。而现在他一走就要半年……

    “别哭了,都早点回去,下着雨呢。”宋北云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不停的挥手:“赶紧回。”

    看到他这副样子,金铃儿却突然笑了出来,对旁边的左柔说道:“他看着洒脱,倒是比谁都舍不得呢。”

    “舍不得你的大馍馍。”

    “你这人……”金铃儿翻了个白眼:“真是该死的。”

    而一旁的刚好赶来压货的徐立则跟年龄相仿的玉生聊了起来,这两人本就一见如故,现在聊起来倒更是投缘。

    唯一一个不正常的就是羊妞儿,他就像个狗熊似的蹲在地上嗷嗷哭,旁边的小弟都给看傻了,平时那么暴虐铁血的一人,如今却是这样一副德行。

    而老御医带着弟子们在前方朝宋北云招手:“师弟,你的笔记和图册,师兄就不客气了。”

    “保管好一点啊!给我保管好一点啊!那是我的命!”宋北云看着越来越远的老御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翻页别沾口水啊!“

    一路坎坷,总算是正儿八经的上路了,坐在马车里的宋北云多少还是有点失落感的,心里感觉就是空荡荡的。

    好在身边还有个巧云姐,若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当逃兵的,百分百不用想。

    “唉……”

    巧云听见他的叹气,仰起头看着他说道:“怎么了?”

    宋北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巧云的小腹:“巧云姐,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啊。”

    这句话生生把巧云给弄了个大红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而是宋北云开启了自问自答模式:“看来这半年得好好努力了,巧云姐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都行。”巧云低着头,手被宋北云攥着:“只要是你的,都喜欢。”

    “真乖。”宋北云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巧云姐,这次我们危机重重。”

    “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随你杀将过去。”

    是吧,这才叫不被辜负的喜欢,巧云姐虽然比宋北云要大三岁,但她不管是那方面都是最棒的女孩子,长得乖巧、身手利落,性子却是温婉柔软。虽说因为身份原因总是有些自卑,但宋北云从来没把她当过一个婢女。

    要知道金铃儿很少会主动跟巧云说话,毕竟身份认同摆在这,但宋北云却从来第一个都是想到的俏俏和巧云,俏俏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情感已经不可形容,早就从单纯的男女之情升华了好几个境界。而巧云则是因为是真的喜欢,真真的喜欢,那种抑制不住的喜欢。

    就哪怕是捂着嘴一句话不说,可当眼里出现巧云时仍然会迸发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女孩子都是敏感细腻的,巧云一定早就知道宋北云这个问题了,所以她才会放下很多东西不管不顾的往宋北云的方向靠近。

    山洞里的偷吻也好、半夜翻墙上他床也好,说起来也是她的一种情难自禁吧。

    福王这次突然的安排,可以说是打乱了宋北云所有的人生规划,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想来福王那边也乱成了一锅粥吧,听金铃儿说他连夜前往了襄阳府,应该想来是襄阳府那边也出了什么事情。

    而说实话,像松北云这样还没有功名就异地为官,其实福王是冒着巨大风险的,本身文官集团就一直在想拿他的把柄,这突然就派一个人去当官,这不就是变相说户部是假的么?

    唯一能做的调和就是挂在了宋北云官职前面那个“代”字上,从七品……那真的是只比九品芝麻官大一丁点,比县丞高不了多少。

    不过既然跟人家达成了利益一致,也就是说同意吃人家那口饭了,有些事情就不能再任性为之,让他下便是下、让他上便是上,而且十七八岁的年纪混了个副县长职位,还有什么好叽歪的呢。

    至于他会在那个地方碰到什么,其实心里多少是有点底的,乡绅集团嘛,三座大山之一,地主阶级。

    想要掀翻地主阶级,那说实话现在这个阶段绝对不可能,没有足够的生产力和生产资源也没有祖国多的政治资源,地主阶级的反扑是强硬而惨烈的。

    如果要把三座大山排个顺序,乡绅集团绝对是最高最大的那座山,后头的就是氏族集团,最后才是软柿子文人集团。

    只有在把软柿子捏爆之后,能够出现政令统一,并且形成一个广泛的协同政务模式之后,才有可能挑战氏族和乡绅。

    而与此同时,祁门县的县衙里,当地县丞正在与友人饮酒,他们开怀畅饮,那几人都在欢快的恭维着县丞。

    “杨县令,今日可是快活啊?”

    “哈哈哈哈哈,可莫要如此说。”县丞摆手道:“可不是县令可不是。”

    “还不是罢了,过几日那上令一到,这祁门县的县令可就非你莫属了。”

    “多亏周家照应多亏周家照应。”

    几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其中一人吃了块肉,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那死鬼县令,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这一亩三分地是谁的地头,还想闹那新官上任三把火。”

    “就是,要不是我们杨县令仁义,便是他那妻小都不能留下。”另外一人也跟着附和:“不过这说来,他那娘子可是风韵十足,汁水饱满啊。”

    众人一阵哄笑,但很快杨县丞却扬起手:“还是莫要谈论此事了,若是走漏的风声……”

    他说完,用手化刀抹了一把脖子:“几位兄弟,可是知道?”

    “这地方都是你我兄弟的人,铁桶一般。杨县令你可大胆放心,不过便是个小小外官,落到此处是龙给爷爷盘着、是虎给爷爷卧着,我周家在此地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杨县丞笑着点头,然后放下筷子轻叹一声:“上任县令……唉,说起也是可惜,他本与我是同乡,我也再三告诫,可这人冥顽不灵、宁折不弯,那可真就别怪兄弟我心狠手辣。”

    不过他说完之后,继续说道:“不过有些事一二不过三,已有两任县令死于祁县境内,若是再有,怕是上头不肯罢休。”

    “好一个不肯罢休,不过就是钱嘛,我周家有的是钱。”那个穿着儒衫的男子一脸傲气的说道:“天下还有这钱摆不平的人?弄不定的事?”

    又是一阵哄笑,而此刻外头突然闯入一人,他急匆匆赶到这里看着屋中的几人,先是楞了片刻,在杨县丞点头示意之后,他才开口道:“杨县丞,据说上头又指了个县令来,如今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嗯?”

    杨县丞眉头一皱:“还有这等事?”

    周围几个人也是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者如此一来,今日这庆功宴不是白办了么?

    “可知是谁?”

    “小的不知,但只听闻是个年轻县令,十八九的年纪,且是从七品。”

    “代县令。”

    杨县丞说完之后,长出一口气:“无妨,怕是谁家的公子买了个官,来这补缺罢了。这等人,八成且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浪荡子,过些日子花些钱就回京城当个闲职去了。”

    众人也跟着长出一口气,继续吃吃喝喝了起来。毕竟一听那年纪、一听那职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镀金嘛,来补缺镀金,最多不过一年半载也就走了,入京部里当个七品的闲散官,一辈子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这些年来可是见了不少,丝毫不以为意。

    “杨县丞,恐怕你县丞还需再苦熬几个月咯。”周姓男子哈哈大笑:“也是命苦。”

    “罢了罢了。”杨县丞颇为不以为意:“这等稚子,又能起什么风浪。等他来到此地,好吃好喝的供着,就当个金贵的大牲口供着,让他游山玩水便是了。”

    “有理。”周姓男子笑着说道:“若是不听话,再给些教训自然也就老实了。”

    “先摸模那人的底细,到时再做打算。”

    初步确定方案之后,他们也就没多在意了,继续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潇洒的很。

    而此刻宋北云正在马车上,手中拿着一张自己凭记忆画出来的地图:“嗯……祁门这个地方啊,邪门真的邪门,看来是块硬骨头啊。”

117、6月8日 雨 满帆风暴作阴雷

    “把式,去到祁门要几日。”

    “回老爷,这鬼天气,最少需五日。这一路可是不容易,再加之这祁门山高的很,官道也不如州府的官道,慢些是自然的。”

    宋北云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又回头看了一眼巧云:“姐,我们身上有多少钱?”

    “徐家印证约有个万把贯,白银三千两,都在行李中。还有铜钱现钞也有个一箱子,都是你带的,你问我……”

    宋北云点了点头对车把式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逢村便进、逢镇便停,你这一趟多少钱?”

    “两贯钱。”

    “你就按2日算,多耽搁一日,我给你一贯。五日就给你五贯、七日就给你七贯。”

    这可是大买卖,租赁马车本身就是很昂贵的,两贯钱一趟就等于是普通人家的男人一个月的工钱了,而这客官现在还提出了过份的要求,这车把式之前还颇有些不乐意,现在一听这小子出手居然如此阔绰,那自然是想也不想的就他容易了。

    在吃过饭,巧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本身就是限期到职,如今这么医托,那么不得十天半个月什么的。

    “我就是要拖一拖,沿途我得凑两个牛车的东西过去。”

    说着,他把自己的采购计划都告诉了巧云,可要说家具什么的巧云能理解,可采购清单上居然还有那么多礼物,这是为什么?难道还要给混账们送东西么?

    宋北云其实是个对家人极端宽容的人,巧云的疑惑是有点傻的,但她虽然是个婢女但却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婢女,哪里见过成人世界那种肮脏的东西呢。

    所以宋北云就细致的给她解释,从头开始的那种。

    “如果没有意外,福王殿下选我过去,一定有他的考虑,若是换了别人有些事是说不通,但若是我就好办许多。我这年纪摆在这,再加上个代县令的由头,只要是个人便会觉得我是个拾遗补缺的二世祖,家中有钱买官镀金。”宋北云在马车上翘着二郎腿:“若是我干净利落的就到任了,反倒是容易引得人怀疑,倒不如那就有些二世祖的样子罢。”

    “原来如此。”

    巧云上下打量着宋北云,突然笑了出来,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你哪里像个少年郎。”

    “你叫着好哥哥就是那里时,不也没觉得我是个少年么。”

    巧云顿时臊红了脸,打了宋北云一下便不再跟这个泼皮无赖讲下去了,再讲下去还不知这人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就这样,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见村就进、见镇就停,走了三日才不过走了两百里地,但后头装货的牛车却已经装满了三辆,花了大笔的钱,感受了一把买东西不问价的豪爽。

    这采购的东西里有被褥衣裤、竹床躺椅、腊肉咸鱼、香肠咸蛋,甚至还有一张雕花大床,看上去就十足是个混蛋的暴发户嘴脸。

    东西多的就如同是搬家,但宋北云似乎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几乎是看到什么不错就买什么,光在一个镇上的铁匠铺里就买了宝剑十几把。

    巧云看着心疼,毕竟她小时正是因为家贫而被父母卖与定国公抚养的,后来跟着左柔时也没见过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而且小姐比起宋北云来说抠门太多了。

    别人许是不知道,但巧云是清楚的,从十四五岁小姐逃出家门之后,基本就是面前这个小男人在养着她和自己,这才让小姐有底气跟家中叫板,而后面虽说是合作了,但巧云知道其实全套都是宋北云给出的,钱也好、药也好,小姐什么都不干就能白得六成股。

    虽是再后来,小姐也开始自己学着做买卖,可说白了这后头还是有这个小男人在撑着。

    “还要买啊?”巧云心有戚戚的看着宋北云将银子拍出去:“已经有了许多。”

    宋北云摆手:“到时候我要让人连本带利给我还来。现在花了多少到时候让人给吐出来多少,我这个多少可是只多不少的意思。”

    行吧,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巧云也不再说什么,虽还是心疼,但一切依着他便行了,这么些年下来巧云自是知道他有多稳当的。

    而此时的祁门县,杨县丞在酒楼中与好友喝酒,他仰起头看着头顶的闷雷乌云,眉头皱了起来。

    “杨兄,怎的了?”

    “这几日心中总有些戚戚,不知是怎的了。”杨县丞叹气道:“睡也睡不安稳。”

    “会不会是那个新来的县令?”

    说话者是隔壁浮梁县的诸仓,从八品的小官,但因这浮梁与祁门的瓷茶贸易,所以三天两头就要来这一趟,久而久之也就与县丞相熟,加上两人又是同年的举子,自然话也多了起来。

    “说来也古怪,照理说今日他便要到了,我这下马威都与他打点好了,可……”

    “怕不是死在路上了。”那诸仓笑着说道:“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还省得哥哥劳心。”

    杨县丞三十岁上下的人,也算是个精明人,听到朋友的话之后并未作声而是眯着眼睛看着外头的邪风呢喃道:“算命的说我今年有一个大坎,也不知……”

    “哥哥,子不语怪力乱神,算命的若是真有这能耐,他早就升官发财去了,何故风餐露宿。”诸仓笑道:“哥哥且宽心,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罢了。”

    杨县丞放下筷子不再动嘴,看着外头的烟雨蒙蒙,心中不甚安定,虽然知道那十八九的县令只是走个过场,但这心中的唐突却是做不得假,这让他非常不安。特别是本该今日到的新县令却迟迟未到。

    这种情绪一直惴惴不安的持续了好多日,直到得到县令将来之信七日后……

    “来了来了来……”

    一个衙役撞撞跌跌的冲入县衙,杨县丞正在办公,他眉头一皱,厉声喝道:“成何体统!公堂之地,为何喧哗?”

    “县丞大人,这新县令到了!”

    到了?杨县丞心中一惊,立刻起身:“带路!哦,不,你且去叫上衙门里的人,去迎接一番。”

    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新来的县令,但自古官大半级压死人,若真的是表现的太过了,万一人家后头有吏部的关系,把自己给告了,到时不又是一番麻烦么。

    很快,从县丞、主簿到官差、衙役都来到了县衙门口,等待着新县令的到来。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辆马车缓缓出现,而马车的后头居然跟着六驾牛车,那牛车上的东西可谓是花样繁多、琳琅满目,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新县令的车驾,任谁都以为这是哪里来的行商……

    “嘿,你瞧……连床都有,这可是有趣。”

    官差们互相调侃调笑着,而杨县丞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这帮差棍立刻闭上了嘴。

    马车很快在县衙前停下,接着宋北云从车上蹦了下来,他身上穿着极骚气的衣裳,腰间挂着玉佩、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要多骚包就多骚包,浑然就是一副西门官人的做派。

    而当巧云从车上下来时,那些衙役官差倒都齐齐吸了口气,然后纷纷感叹不值,这样如花似玉的美眷怎的就跟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但下一幕宋北云干的事却是让人哭笑不得,他见到县衙门口迎接他的人之后,一脸笑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从杨县丞开始握着手就嚷道:“你就是县丞大哥吧,你好你好。”

    杨县丞瞪着迷茫的眼睛刚要回话,就见他已经来到下个人面前:“主簿大哥好好好。”

    就这样一路握手握了下去,看得旁边的巧云都在偷偷笑,而宋北云却丝毫不以为意的把所有人都握了个遍。

    最后才说道:“刚好,这么多大哥都在,我给你们带礼物了!”

    说着他从一辆牛车上开始往下搬东西,每个人都有份的那种,给县丞的是一柄精美的折扇,一看就是舶来品价值不菲的那种,而其他人也同样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哪怕是普通的官差和衙役。

    仿佛等级观念在他那里不存在一样,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样子配上他那十八九岁的青涩脸庞,活脱脱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

    还很有钱。

    “还等什么?还不快帮县令大人搬东西!”杨县丞反应最快,他立刻召人开始给宋北云搬运:“一个个的,如此不懂事!”

    “别别别,我请了力工。”宋北云笑嘻嘻的说:“小弟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靠各位大哥多照应,哪敢让哥哥们给我搬东西啊。实话跟各位哥哥说吧,我这破官是我那丈人给我买的,我连个功名都没有,也就是个商人出身,哥哥们可莫要跟我客气,什么官不官的,老子不作兴那个。”

    这番离经叛道的话说出来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但偏偏从这么一个混人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有喜感,就连杨县丞都憋不住露出了笑容。

    当然,杨县丞也很仔细的观察着宋北云,但无论他怎么看,这人眼里都没有那一股子英气,就典型是个贪吃好色的混蛋小子,这种人他可是见过不少,毕竟祁门县也算是大县,富户也是不少的。

    “县令大人,你这一路辛苦了,我让人先将东西给搬进去,你下休息休息。”

    “唉!那可不行。”宋北云一挥手,然后从一辆牛车上拎出各色食材,还有一只硕大的火腿:“瞧瞧,今日我可是打算与哥哥们痛快吃一顿的!”

    这混小子……杨县丞笑着摇了摇头,但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然将这种人派到这来有些奇怪,但保不齐是上头知道这的情况让这么个混账过来混吃等死罢了,毕竟要是他去个别的什么县,恐怕是要闹出乱子来的。

    “那卑职就承了大人的情了,将东西搬走之后,我便来安排张罗。”

118、6月9日 阴 桃花流水鳜鱼肥

    喝得不省人事的宋北云被人送回了房间,而在巧云刚打算将他宽衣解带时,他却噌的一声坐了起来。

    “你……”

    “嘘。”宋北云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一口吹熄了蜡烛。

    不久之后,屋中床榻吱嘎声、喘息声逐渐传来,外头的人听到之后,互相看了看,露出了一抹大家都懂的眼神,之后就各自散去了。

    “如何?”

    杨县丞还在酒桌前坐着,见送县令回去的两人回来,立刻就问了起来。

    而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道:“这到底是年少,还没多久就开始办事了,倒是个性情中人。”

    杨县丞轻轻摇头道:“收拾收拾,今日且散了吧。”

    这人看来的确是个混账东西,回想起今日他那所作所为,全然不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样子,甚至比常见的那些纨绔子弟还要纨绔一些,这东西不是装的,若不是天性如此根本无法装扮出来,这一点县丞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在酒桌上,他谈论的也大多是一些秦淮风月,对金陵城、庐州城两地的烟花之地了若指掌,甚至还能随口说出几个当红头牌的喜好。

    这等人,浑然就不是个威胁,而听下头人说,这家伙送回去就开始办事,杨县丞不由得想到自己十八九岁时,那也是如此这般的生猛,恍惚间却也有了几分羡慕。

    等到人都散尽,宋北云才重新点起了蜡烛,看着旁边冲他只翻白眼的巧云,小声说道:“巧云姐演的不错,要不是今天你来身子,不然我肯定动真格了。”

    巧云轻轻打了他一下:“该睡了,时候可是不早了。”

    “这雕花大床,啧啧。”宋北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拍了拍新买的雕花床:“气派的,过几天你试试。”

    “整天说些胡话,快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得令!”

    宋北云用巧云打来的水清洗了一番,然后也就没什么念想了,毕竟累了几天没睡过好觉,现在能搂着香香软软的巧云姐睡个囫囵觉,那是比什么都强。

    至于那些臭傻X想贯自己酒,那是真的想多了,就他们那个度数,宋北云一个人能把他们全给喝翻咯,至于套话那些手段,嫩……真的太嫩了,从来只有宋北云套人家话,从来没有谁能套他的话,毕竟活在这个破时代,总归有些东西是要小心一点的。

    而从今天这场晚宴来看,县衙么当然是铁桶一块,不夸张的说这里根本全部都是那个杨县丞的人。

    大抵如果不是他的人都被清理出去了吧,宋北云想要在这把事情办好,上来就起冲突是最蠢的行为,慢慢来嘛,时间有的是,干不死他们,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

    第二天宋北云磨磨蹭蹭到了临近中午才起床,穿着松散的褂子,没有半分县官的样子,而刚出门时就见杨县丞正带着几个家丁、丫鬟模样的人往后宅的方向走。

    “杨大哥。”

    “县令大人。”

    杨县丞的表情尴尬极了,连忙躬身行礼:“昨日下官多有得罪,不知大人酒量便是豪饮起来,实在抱歉。”

    “不不不,杨大哥客气了,在我们老家那嘎达,不把人灌醉那才叫失礼。”宋北云笑盈盈的说着,之后他又指着周围那些丫鬟:“这是?”

    “这自上任县太爷失足落水之后,县衙中就没了使唤人,这新县令上任,身边没个使唤人可是不行,我这就到县中寻了几户人家,请了几个小厮丫鬟来。”

    “甚好甚好。”宋北云拍手笑道:“可是多劳烦杨大哥了。”

    杨县丞苦笑,心中感叹……这天下哪有这般的上官,对着下级一口一个大哥叫着,这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还指不定惹出多大的麻烦呢。

    所以连声安抚宋北云,让他再回去多休息一番,等会子都安顿好了,自是有人会为他做饭。

    而宋北云连声道谢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的县上哪有青楼……

    “大人,这事还是莫去为妙,若是让人瞧见,怕是要引来口风。”

    “那还真是可惜。”宋北云长叹一声:“那你可知哪家有那种不正经的良家女?”

    不正经还能叫良家女吗?你清醒一点啊,大人!

    杨县丞压住心中翻腾的火气,深吸一口气说道:“大人可是得养精蓄锐了,这衙中还有许多事需大人来办呢。”

    “啊?”宋北云的脸色立刻本能的垮塌:“还要干活啊?”

    好嘛,原本杨县丞以为来的只是个镀金的废物,现在看来这人真的是连个废物都不如,以往来的县令,即便是废物在刚来时也是想搞点事的,即便是抓抓考勤、管管纪律呢。

    可这厮……上来便说一句“还要干活啊?”,这是何等的自甘堕落、是何等的好吃懒做啊。

    杨县丞不想再跟他废话,找了个借口连忙脱身,然后转身就去往了周家,将宋北云的种种行为说与那周家家主听来。

    “可是当真?不是装的?”

    “不像。”杨县丞摇头道:“那厮身上便挂着一幅浪荡相,贪杯好色还懵懵懂懂,天生便是一幅混吃等死的模样。”

    “哈哈哈哈,看来果然如你我所料,杨贤弟,你这好日子不远了。”周家家主拍着杨县丞的肩头,然后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你说,若是将这漏税之事扣与他的头上,如何啊?”

    “现在还未到时机,过些日子再做定夺。”杨县丞眯起眼睛,沉思片刻说道:“如今眼线已安插下去,倒不如先瞧瞧。”

    而宋北云此刻蹲在茅厕里哼着歌,手里则拿着一个小本本,就在刚才他已经让巧云用主母的名义将这些人的籍贯信息都填了上来,宋北云仔细琢磨了一圈之后,圈出了四个内鬼的疑似名单。

    他走出来后,仍然一脸纨绔的样子开始在这后宅中游荡了起来,看到那些丫鬟,上去就开始动手动脚、搂搂抱抱,惹得那些女孩子敢怒不敢言。

    而这一切都被几个内鬼记录了下来,而宋北云也并不是胡乱折腾,他只要看到周围有眼线在场,就会开始干一些无赖事。

    到了晚上,杨县丞也陆续收到了眼线的回执,大抵就是那人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在府中闲逛就是对婢子动手动脚,丝毫不避讳。

    而且他好像还在后院之中支起了几个奇怪的炉子,像是要开始炼丹了……

    “嘶……这可不是一般的混账啊。”杨县丞倒吸一口凉气:“炼丹……”

    但凡读书人都知道这炼丹是个什么玩意,不是一般的混蛋绝对不会沾染炼丹这一行的,现在看来这家伙当真是个世上的奇葩。

    本来还指望宋北云赶紧死的杨县丞,现在内心居然在祈祷他千万别炼丹把自己给吃死了,毕竟这次上头派了头猪过来,若是这猪死了,下次来的说不准就是哪个难缠的家伙了。

    “不行……得好好护着他。”杨县丞当下拍板,对下头人说:“走,去拜访咱们的县太爷。”

    说干就干,几人就去往了后宅,而刚敲开门走进去,就见宋北云正蹲在一个古怪的炉子边一边引着炭一边吹着风,院子中还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果然是炼丹啊……

    “呀,杨大哥。”宋北云起身:“莫急莫急,这炉丹药即刻便成,到时我分杨大哥几颗,这可是好东西,吃下之后可力战一夜仍能金枪不倒。”

    不了不了……杨县丞脸都绿了,他连连摆手:“大人,卑职来此是有些事想要与大人商量。”

    “莫急莫急,等这炉丹药出来的。”

    “大人,十万火急!”

    宋北云听到他语气切切,这才站起身叹气道:“什么十万火急不能等着明日啊。”

    “是关于前任县令落水之事,按照规矩大人是要查证一番的。”

    “哈????”宋北云表情变得惊讶:“让我去查个死人?不去不去,晦气的很,不去啊!你们查便行了。”

    “大人!”杨县丞叹气道:“此时事关重大,难道你来时未有人与你说吗?”

    “说甚?我岳父倒是与我讲了些什么,可我给忘了。”宋北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让我查死人,这我哪会啊……杨大哥……”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可怜巴巴的看着杨县丞。

    “唉……也的确是难为你了。”杨县丞心中偷笑,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明日大人便随我去走访一番吧,多少也心中有数。”

    “要看死人么?”

    “要。”

    “不去不去……”宋北云连连摆手:“这大夏天的,这些日子都臭了。”

    “大人!!!”杨县丞看到他那副鬼样子,实在是无奈:“你远远看着便好。”

    宋北云唉声叹气,而杨县丞显然害怕宋北云喂他吃仙丹,在说完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而在他走之后,宋北云继续炼丹,但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他细细的回忆着当初解剖时的一些特征再将一些法医学的知识回味了一圈。

    其实有时候真的得感谢上辈子的双腿残疾,因为只能宅在家里,宋北云只能靠各种各样的书籍来麻醉自己,虽然不一定精通,但很多东西都是有所涉猎的,加上这辈子跟着老头子一遍一遍的验证,说他是天下第一仵作绝对不过份。

    “明天见哦,杨大哥。”宋北云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低声絮语:“你真的太瞧不起人了,这样不好的。”

119、6月10日 阴 我守护着一名被杀害的战友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刚吃过早饭就被杨县丞找到,他来的同时还带着一些卷宗,上头记录着一些县里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些琐事。

    因县令不在,所以都是县丞代为处置,现在需要新县令进行复审,而宋北云连看都没看,只是一挥手说道:“杨大哥做主便可。”

    面对懒惰至此的县令,作为县丞完全可以一封举报信把他撸下台,但杨县丞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这简直就是天赐的猪头,一定得好好护着,这人在这里的话,从杨县丞的角度出发,甚至比他自己当县令还要舒服。

    出事有人顶着,不出事自己闷声发大财,这种好事哪里去寻。至于他的官途,哪里还有什么官途呢,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自己在朝中又没有朋党,十九岁中进士,二十二岁为官,如今已是十年却还是个县丞,已经是今生无望了,倒不如跟着乡绅豪强身后捞些钱银算是舒坦了。

    这人无欲则无所为,只要这县令莫要碍着他的发财路,怎样都是好说,甚至提点他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若是不看这卷宗,那我等便该出发了。”

    “看死人啊……”

    看着宋北云满脸死相,杨县丞却是一点反应都没用,他几乎是架着宋北云将他带出了县衙。

    虽然调查的结果已经是出了也通报上去了,但按照惯例,新来的县令是要再次检验一番,至少要给人家装装样子。

    所以不管宋北云怎么想赖,杨县丞都还是将他推了出去。

    两人带着官差先是来到了出事的那个水塘边,经过这些日子的风吹雨淋,该有的痕迹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根本看不出个什么。

    “当时之前黄大人就溺毙在此。”

    宋北云百无聊赖的哦了一声,蹲在旁边捡起石头往下投着,就如个无聊的孩童。

    看到他的行为,杨县丞轻笑一声:“大人可要查验一番?”

    “怎么查?”宋北云起身:“在哪里看?”

    “就在周围看看有何蛛丝马迹。”

    宋北云听他的话转了一圈,但却不是抬手抓树叶就是抬脚踢石子儿,看上去无聊无趣到了极点。

    但走着走着他突然失足踩空,差一点就载入了水塘,幸好他四脚并用的趴在旁边并迅速的被官差给拉了上来。

    “大人,可否无恙?”

    “没事没事。”宋北云拍了拍身上的烂泥:“一不留神,我且去换身衣裳。”

    杨县丞看着这个孽障,那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说在此等候就让人护送宋北云回去了。

    而宋北云回去之后进到了房间里,并没有着急换衣服,只迅速的将刚才水塘的位置画在了地图上,他根据这两日闲逛出来的结果,已经大致把周边的地形给绘制了出来。

    “这些人,到底是没见识。”宋北云把画好的图交给巧云:“巧云姐,这个一定要留好,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

    “嗯。”巧云一边给他换衣裳,一边问道:“以你的身手不至于摔成如此,你故意的?”

    “嗯。”宋北云张开手臂任由巧云给他系带:“我是想试试看失足落水会不会淹死,我刚才试着模仿了一下,发现哪怕是一头载下去,也不可能滚落到水塘里,而他们之前说是滑落,那就更不可能,水坑距离失足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巧云点头道:“那必然是杀人后移尸。”

    “不一定,只有看到尸体才能确信,不过现在尸体腐烂程度很高了,不好判断。只能问仵作,可是仵作显然也是他们的人。”

    “那你该如何?”

    宋北云笑道:“慢慢来嘛,我们有半年时间。”

    巧云给他整理好衣裳:“一切小心。”

    “嗯。”

    重新出现在杨县丞的宋北云,一脸嫌弃的离那水塘远远的,并隔着二十米就在那喊道:“杨大哥,走吧。”

    杨县丞点头,继续带着宋北云去了下个点,也就是之前那县令妻子所在的地方,毕竟作为新官,宋北云是要来问话的。

    来到县上一处小院中,杨县丞敲开门带着宋北云走了进去,而宋北云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对劲了,因为这女人目光呆滞,手腕上、脖颈上都有瘀伤,从瘀伤的扩散程度来看,已是有了八到九天,也就是说前任县令死后的第二、三天,她身上才出现了这样的伤痕。

    根据那些痕迹来判断,脖颈上的是用手掐出来的,而手腕上的则是绳索的勒痕。

    她被人强暴过。

    宋北云轻轻眯了眯眼睛,然后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从袖子中抽出一锭银子扔给那女人:“节哀啊,大姐。这些银子你拿着……”

    说完,他就作势要走,但杨县丞却好奇的问道:“大人,你还没问呢。”

    “我不敢……”宋北云小声说道,满脸都是胆怯:“阴森森的,好吓人。”

    杨县丞看着他那般模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大人不是好女色么,这等俏寡妇难道没点思绪?她已是几日不言不语,大人若是干些什么,谁也不会知晓。”

    说罢,他一挥手:“让大人单独询问,莫要惊扰。”

    之后他就带着人走出了小院,并从外头关上了门,而那些官差纷纷露出了一副淫靡的表情,想来这种事他们并没少干。

    宋北云在房间里,双手叉腰,转头看了一眼这寡妇,但他却仍然保持之前的那副胆怯无能的样子,蹲在地上慢慢再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床头,接着屁滚尿流的跑了。

    见他打开门屁滚尿流的跑出来,杨县丞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周围的官差更是前仰后合。

    “哥哥们,可莫要戏耍我……这女子阴森森的,可是骇人的很,我给了她些银两,让她好生过日子吧。”宋北云心有余悸的说道:“好歹弄些阳间的姑娘啊。”

    这话将众人逗得笑岔了气,杨县丞看着这没出息的宋北云,也是颇为无奈:“大人……你这般不合规矩。”

    “我不敢啊……”宋北云指着自己下头:“都抬不起头,哪有什么规矩。”

    又是一阵笑声后,杨县丞也是连连咳嗽:“不是这般的规矩,而是你这连问也不问,不合规矩。”

    “我问了,她不搭理我。”宋北云摊开手:“我问她,你叫个啥,她也不吭声嘛。”

    杨县丞服了,真的服了。罢了,要他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放肆,想来也就释然了:“罢了,大人随我们去往义庄吧。”

    “看死人啊?”

    “嗯。”

    “唉……”

    带着一路上唉声叹气的宋北云来到城边义庄,找到了仵作,杨县丞小声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让宋北云一并进去了,宋北云全程用两根手指捻着仵作的衣角,那般样子可是顶顶的胆小无能。

    来到一处棺椁前,仵作指着说道:“大人,这便是黄大人的尸身,可要查验?”

    “不不不……”

    还没等宋北云说完,棺材盖子已经被掀开了,宋北云一个激灵就坐到了地上,仵作回头看了一眼杨县丞,两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大人,你可要好好查验。”仵作说罢:“对了,县丞大人,今日城里送来一具无名尸骨,可随我一并去看看?”

    “我也去……”宋北云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带着我。”

    杨县丞朝他拱手说道:“大人,事分轻重缓急,你且在此查验黄大人尸首,我们去去便来。”

    说完,他们就径直走了出去并关上了门,将宋北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而听到脚步声走远,宋北云嘴角露出了笑容。

    “臭傻逼,不打听打听老子是干什么的。”

    说完,他取出鱼肠手套套在手指上,再将自制的口罩戴了上去,直接就来到棺椁前检验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杨县丞重新回来,但一回来就看到宋北云坐在角落,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听着似乎是在念经,而他的面前还烧着一堆碎木料和干草。

    “哎哟,我的大人哟,义庄可是不许点火的。”

    仵作上前一脸惊恐:“您这是……”

    宋北云睁开眼:“就祈求星君保佑……”

    看到他的样子,想到昨日他那炼丹的模样,杨县丞真的是非常无语,只好朝仵作挥了挥手:“罢了,大人初来乍到,想来还是你告诉大人罢。”

    “不不不……不听了,赶紧下葬,快些下葬!今日就下葬!”

    看来是被吓坏了,而他的反应正如杨县丞所愿,只要这棺椁下葬,一切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所以他赶紧让官差找来人,将棺椁抬了出去并葬在了早就选好的地方,还立了块碑。

    “大人,可看出端倪?”

    看着坟头的新土被拍实在,杨县丞笑着问道:“可否的确是溺死的?”

    “是是是,那自然是。”宋北云连连挥手:“不提了不提了,晦气的很。”

    杨县丞显然对宋北云的反应很满意,看他这一日的行径之后,本来还有的一丁点疑心都已经烟消云散。

    “大人,回府吧?”

    “好好好,我要赶紧去洗洗晦气。”

120、6月14日 晴 时有微凉不是风

    “这鸡,不行。”

    宋北云蹲在一个斗鸡的摊子前面挑挑拣拣,他已经输掉了百多贯,显然是有些急红了眼的模样。

    “客官,瞧您这话说的,我这鸡可都是百战雄鸡,可怎的到您手里,买一只死一只啊。”那斗鸡的老板也是有些发憷的:“您可别再买了,再买我这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你今日是卖是不卖!”宋北云赤红着眼睛盯着斗鸡的老板:“若是不卖,老子将你这一窝鸡都给宰咯。”

    “客官,您这说话可不讲道理,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这地头,老子就是王法!”

    眼见他就要耍横,但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差来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便做了鸟兽散,宋北云回头一看,发现是那杨县丞带着人寻他来了。

    而杨县丞站在后头,自然是听见了宋北云刚才那话的,他心里直打鼓,天下哪有这般蠢的人啊,这等话都敢说出来。但又能怎么办呢,毕竟好歹也是自己的上官。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对宋北云说道:“大人,还有许多事情待办,莫要在贪玩了。”

    “不行,这厮使诈!亏了爷爷百多贯!”宋北云指着卖鸡的老板:“今日爷爷定要他给吐出来。”

    那斗鸡的老板脸色一苦,噗通就给杨县丞跪下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嚷嚷着:“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草民做主,草民在此做生意也有个四五年了,都是街坊闲来无事玩几手……如今这鸡也死了,这……”

    看到哭哭啼啼那个样子,杨县丞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看了一眼旁边神气活现的县太爷,然后对这鸡贩子说:“这般,你将钱退与县令大人,你这损失我补给你便是了。”

    “那怎的行?”宋北云斜眼一瞪那小贩:“他这偷奸耍滑的东西,还要让我杨大哥吃这个亏?罢了,这钱爷爷不要了。”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杨县丞看着他的背影,真的是无话可说。这人,来到此地为官也有个六七日了,可这几日里除了中途有一天去探查了一下上任县令的死讯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吃喝玩乐,这祁门县内玩乐的地方都让他给寻摸遍了。

    白日便是赌,晚上就去喝花酒,若是既不赌也不喝花酒,他就是窝在房里炼丹,将整个县衙弄了个乌烟瘴气,甚至连丫鬟都受不得他的轻薄跑了好几个,这些丫鬟都可都不是贱籍,都可是一等一的良人呢……

    杨县丞想着他要再如此这般下去,迟早是要让人上京告御状的,这若是真的惊动了吏部,下来几个巡查,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杨县丞狠了狠心,追上了宋北云:“大人,你这般可是不行,也得开始处理公务了。”

    “嗨,有杨大哥呢,我放心。”宋北云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的说道:“大哥处理着便是了。我这人,又没什么本事,顶多每日请杨大哥喝喝就,吃吃仙丹。”

    仙丹就不了不了……

    杨县丞咬紧牙关,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但最后还是沉声说道:“大人,如此下去可真不是办法,您若是这样,吏部可是要差人来查的,届时你可是要被拿下狱的。”

    “关大牢???”宋北云脸色骤变:“可当真?”

    杨县丞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那杨大哥,我该做些什么好?”

    “照理来讲,宋大人为朝廷所委派,名为县令其为知县,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杨县丞开始给宋北云讲解起来:“这知县涉及一县的军政、民政、行政、财政、司法等,祁门县下两万两千三百户,近五万人口。宋大人总该有个梗概的。”

    “这么多人啊……”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这岂不是比庐州府还多?”

    这人……废了。庐州府人口百余万,加之商人、流民、灾民,加之一起近两百万口,怎的在他说来这小小的祁门县就能与那硕大的庐州府相比?哪怕是庐州城周围都近乎百万人口,怎的……

    罢了罢了,跟这混账计较那许多作甚,与他说多了生气,气坏了谁如意?

    好说歹说、生拉硬拽的将宋北云拽到了县衙中,杨县丞搬出县志与近期要处理的一些事物,恭敬的对宋北云说:“大人,这些您先看着,卑职便不多叨扰了。”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而宋北云一个人坐在那,唤来巧云给她沏了壶茶,关上门之后,他刚要说话,巧云抬手制止,然后在各个窗口都打开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墙根之后,才开口道:“这几日我与县里一些贵太太都有了些交际。”

    “怎么说?”宋北云翻开县志,旁边摆着一个小本子,一边翻阅一边记录比较重要的信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别看巧云平时说话不多,也都比较低调,但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伍出身,虽现在是当了左柔的护卫,但当初作训时可学的都是些暗杀、刺探、破坏等等这些特种兵专用技能的,让她去对付一些不懂社会险恶的家庭妇女,那简直就跟玩似的。

    “还没有,但我细细看来,这县里其实是周家说的算,即便是那杨县丞私底下也是听周家的话。今日午饭时,周家大太太做东宴请,我便随着杨县丞的夫人去了,这周家太太未到时,杨县丞家的夫人不敢入席。”

    “周家。”宋北云翻开县志开始找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就找到了这周家的信息,虽然不多但却也是知道了这家人的一些基本信息,算是比较典型的乡绅家族,而这祁门县最大的乡绅家族就是这周家。

    这家人以茶叶起家,后也做起了其他捎带脚的买卖,但宋北云稍微计算了一下就知道,如果只靠这明面上的生意,他们怎么都是做不到如此规模。

    “哼。”宋北云冷哼一声:“当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种人,真是顶没意思。”

    “按理来讲,若是山贼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参将就能剿灭的。可偏偏着周家明面上就是个良善人家,怕是福王殿下也有些无从下手。”巧云轻巧的给宋北云倒上茶:“不过我倒是听说,他们隔壁浮梁的督造有些关联。”

    “这都是细枝末节,偷税漏税、走私贩卖的事,在人命面前算个屁。”宋北云摆摆手:“在我这就是捎带手的事,我现在就是要拿证据。”

    巧云点头道:“我会再去探查。”

    “倒是不着急,你慢慢来就行。”宋北云端起茶杯,刚放在嘴边,突然又放了下来:“巧云姐,你说如果从军营借兵,我能借多少?”

    巧云摇头:“一个都不行。”

    宋北云长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奈,但很快巧云却解下一块虎符:“我能借三百,我有定国公印信,紧急时刻能借兵三百。”

    “可以啊……巧云姐。”

    巧云颇为不好意思的笑道:“还不是因为小姐爱胡闹,定国公怕她遇见山贼之类,于是便请了上谕,官家当时说是能给兵两千,但定国公说两千太多,只要了三百。”

    这左柔啊……真的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虽然跟家里关系不好,但家里人仍然护着,在外头又有自己护着,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社会的亏,难怪她始终都长不大呢。

    “三百……够了。”

    其实宋北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这种乡绅土豪,通常家中都会豢养打手,说是家丁其实就是护院,不然这个时代那些练武的人都怎么吃饭?当然就是给人当保镖嘛。

    所以真的如果没有点后手,还是很危险的。

    “嗯……现在就等着他们自己上钩了。”宋北云继续伏案摘抄:“我要让他们求着我把他们一个个送上断头台。”

    “你可是有那个能耐?”

    宋北云笑而不语。

    这还用想?光是谋害朝廷命官这一条,就够他们死去活来了,昨天尸检结果其实并没有出乎宋北云的意外。

    黄县令的胫骨骨折、第二三节颈椎断裂,这是典型的外力所致,因为第二节颈椎并不是着力点,让它造成断裂的最大可能就是有人在后面进行重力击打,而胫骨骨折的位置也是靠近膝盖,这典型是用钝器击打形成的骨折,因为腿骨断裂位置和角度非常诡异。

    还有一点,就是赣皖地区的土地都属黄土地,地表腐殖层下都是黄色的细腻泥土,而那个水坑中更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浑浊的很,充斥着大量黄泥,但黄县令的口鼻中并未见黄泥。

    所以宋北云可以断定,黄县令是被殴打致死后移尸水塘,那么现在第一案发现场在哪,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了。

    不过他只是个医生,虽然偶尔创造奇迹,但真的想象死神小学生一样去推理,这个可就太为难他了……真的。

    当然,除了黄县令之死,还有他的妻子,如果宋北云没有猜错,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被人霸占了。

    他之所以没有在跟那女人独处时说些“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话”,那是因为在这个地方,除了巧云姐和死去的黄县令之外,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即便是受害者。

    谁特娘的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患上斯德哥尔摩?

121、6月15日 晴 艾叶黄酒可驱邪

    “那人便是个废物,顶顶的废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浑浑噩噩如顽童。”

    杨县丞坐在小桌旁跟周家的少爷聊着天,虽说这周家对外还是老太爷说的算,但实际上这少爷已是三十多岁,正掌权的时候,他前几日去了江西,今日方才回返。

    他怀中抱着黄县令的未亡人,手探入她的胸襟里起起伏伏,丝毫不在意杨县丞就在面前。

    “他当时见你时说了些什么?”

    周家少爷名靖,曾也读过几年书,但落第之后便随父亲经商,父亲去世后基本就掌管周家了,他生性多疑许多事都讲究一个亲力亲为,这也是他这十年间逐渐能把周家摆上祁门第一大户的原因。

    听到他的询问,怀里的女人眼睑低垂,细弱蚊蝇的说道:“只是给了两锭银子,并未说些什么便走了。”

    “给银子?”

    “嗯。”杨县丞笑道:“那厮,好色且胆小,说是怕沾染晦气,哈哈哈……”

    “哈哈哈哈,那他可是错过了人间一大乐事。”周靖说着,手就探入了身上女子的裤腰之中摸索起来:“你说是不是啊?”

    那女子只是轻轻咬着嘴唇并未说话,但突然之间这周家少爷像变了个人似的,抄起头上发簪对着她就扎了一下:“问你话呢,也敢不答?”

    “是……”女子吃疼,眼泪簌簌而下。

    杨县丞轻轻摇头,然后拱手起身:“周贤弟,我这便先走了,家中还备着饭菜等着过节呢。”

    “哦,对对对,今日是端午,杨兄是该回去了。”

    杨县丞拱拱手离开,而他前脚刚走,后脚那邹静就一把将桌上的酒菜全部扒拉到了地上并将那女人压在桌上,急不可耐的运动了起来。

    而此刻宋北云则蹲在炉子前,点着一堆呛人的药材,整个县衙被熏得睁不开眼,就连丫鬟小厮都咳嗽着躲到了外头。

    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这些日子看来,他们这新县令性子乖张的很,等闲招惹不得,若不是知道他是个县令,在外看见定然是要当成个泼皮对待的。

    至于他在院子里熏药材,熏就熏吧,还能怎样呢,只要他不抓人过去烤就行了。

    而宋北云一边熏药材一边对旁边帮忙的巧云说道:“端阳节啊,就是得熏熏,将这里的邪气全部熏熏走才好。”

    巧云也不回答,只是笑着在旁边搭手,反正不管这个家伙干什么,只要陪着他一起胡闹就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了,巧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他在那胡闹,而如今自己能陪着一起闹,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赐的快乐。

    “巧云姐,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在酒肆、青楼、赌坊、街巷到处乱窜是为了什么么?”

    “探听虚实,这可难不倒我。”巧云骄傲的笑了:“别看我笨,可我是个顶好的探子。”

    宋北云哈哈一笑:“我家巧云才不笨呢,巧云姐姐是世上最聪明最听话的姑娘,说让趴着就趴着说让上来就上来。”

    “你再说胡话,就不理你了……”

    巧云用手指钻着宋北云的腰肢:“让你整日胡说。”

    其实嘴上这么说,但巧云是真的不讨厌他对自己说这等胡话,不光不反感,甚至内心还暗暗的喜欢他对自己说些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羞臊但又有趣。

    “你为何不嫌弃我是个婢子?”巧云突然问了一句:“以往问你,你总是胡说,今日我想听听实话。”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身份,要是你讨嫌,你便是公主我也不乐意搭理。”

    “那公主呢?你与她……”

    女人啊……这就是女人啊。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暗戳戳的在意着,就像俏俏一样,明明金铃儿已经在她们面前没有一丁点架子了,但那种天然的阶级却还是让她们对金铃儿有距离感。

    不过这也算人之常情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宋北云那样是从“那边儿”过来的,这大宋跟大家熟知的大宋再怎么不同,那毕竟也是大宋而不是PRC。

    “巧云姐,你信我不信我。”

    “我都把身子给你了……你说呢?”巧云有些愠怒:“说这等话,让人不舒坦。”

    宋北云牵住巧云的手:“巧云姐,你也看的到啊。你跟俏俏从来都是我的心头肉嘛,好东西是不是都先给你们两人?”

    “那倒是……”巧云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那不就是了么,这还看不出来啊?我要是趋炎附势的,只要专心哄着金铃儿就是了,管其他的作甚。”宋北云耐心的哄着女朋友:“这要是你还生气,我可要冤死了。”

    巧云小声的哼了一声,但随后还是把头靠在了宋北云的后背上,虽是没说话,但却也是变相道了歉。

    正在两人说着悄悄话时,外头一名丫鬟捂着鼻子走了进来:“大人……杨县丞来拜访了。”

    “啊,我杨大哥来了,让他进来让他进来。”

    杨县丞走进后宅,一进来就被这熏天的烟气给呛得练练咳嗽,他连忙捂住口鼻,在这浓烈呛人的药味中来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当他看到这厮又在折腾这些物件时,他心中真的是泛起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大人,今日是端阳节,卑职想到大人初来乍到便跟夫人商量了一番,想请大人屈尊过府小酌几杯。”杨县丞说的诚恳:“就是不知大人方便不方便。”

    “方便!那自然是方便!”

    宋北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兴奋的说:“这正闲着呢,杨大哥待我换身衣裳。”

    看到面前这个长官,杨县丞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甚至感叹天下怎的会有这般的杂碎,可偏偏无奈此人是长官,虽是不怕但却总归是不能太放肆的。

    跟着杨县丞来到他的府上,饭菜都已备好。他之前说是家宴,倒还真的是家宴,不过他娘子的手艺还算是不错,几道菜都弄得有声有色,虽然从宋北云的专业角度来说都还算一般,但一个普通女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大人,怠慢了,请用。”

    宋北云首先举杯:“杨大哥真的太客气了,你是未把小弟当成自己人!”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饭桌上推杯换盏,宋北云使尽了市井的解数,但这杨县丞浑然滴水不进,防御措施做得完美无瑕,根本就不给宋北云一丁点的机会,不管说什么他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丝毫不进秋毫。

    不过倒也不是说一点进展都没有,最少宋北云掌握到了这个杨县丞的性格特点,他说不上老奸巨猾,但绝对是小心翼翼的,但人嘛,哪能没有弱点呢。

    后来宋北云敞开了喝酒,甚至把自己的蒸馏酒都拿出了一瓶,杨县丞哪喝过这玩意,一人一半他都顶不住,不多一会儿就有些醉了。

    当然,宋北云显然比他醉的厉害,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状态,说起胡话、吹起牛逼那是无边无际,反正没喝酒时他是庐州府的,喝了酒之后庐州府是他的。

    而杨县丞虽然也醉了,但却仍然保持着相对的冷静,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坐在那摇摇晃晃。

    然后直接就溜到了桌子底下……

    装醉和真的醉还是有区别的,宋北云在观察的过程中大概了解了这家伙的酒精耐受程度,最后索性跟他躺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劳烦巧云叫人将他搬回了县衙,而一回到房间,巧云刚给宋北云洗漱完,宋北云就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抖起了腿。

    “你没醉啊?”

    “就这?”宋北云晃着脚丫子笑盈盈的说道:“我再来一碗也不会醉啊。”

    巧云笑了笑:“演的真好。”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宋北云说道:“我们现在确切的知道这个杨文的秉性了,是个绝对谨慎的人。”

    “嗯,即便是喝成了那副样子,也是一言不发。”巧云点头道:“这人不简单啊。”

    “那你有何打算?”

    要问宋北云有什么打算,其实打算倒是很简单,他就这么一步步的往他们那个圈子靠,能靠多近就多近,虽然不跟他们一块杀个人是绝对进不去核心圈子的,但总归是能够得来更多有用的信息。

    时间还长,慢慢来,慢工才能出细活,这一点对宋北云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就已经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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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冰凌天下大佬的盟主,加更留在明天。

    看到他的留言,其实我也有很多感触,一路十年走到如今,有多不容易这种话就不多说了,毕竟成年人谁又是容易的呢。

    只是希望大家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仍是赤子,心中有恨也有爱,莫要让世间的浑浊遮了年少的畅想。

    各位伙伴,莫愁前路无知己,大家砥砺前行吧。

    对了,这几天本章说好少啊,你们可能不知道,本章说里头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122、6月22日 晴 水深自有渡船人(求票、求打赏哦,宝贝儿们)

    又是七日,宋北云仍然如往常一样混吃等死,大家对他也渐渐习惯,再也没人去说他的不是,甚至丫鬟们也都习惯了这位县太爷不正经的德行。

    毕竟他出手阔绰、爽快,大家看在钱面上也便不再说些什么了,只是感叹说如巧云这般乖巧美丽的女子怎的就跟了这样一个泼皮。

    杨县丞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之后,基本上也放下了心来,肯定了宋北云是个废物这件事。

    他除了吃喝玩乐,其他事情都一定会搞砸,这些日子他仅仅断案三次,三次都闹得一塌糊涂、怨声载道,比如县东有人偷窃,主人追出来时,那窃贼失足落下台阶——死了。

    窃贼亲属反倒来状告那主人,这案子只要有些脑子者便知如何断了,但到了宋北云那他却将那追人者给收了监,还说什么若是不追不打便不会造人失足致死,最后还是那户人家赔了十贯钱才算了事。

    第二件事便是错牵耕牛的案子,这厮倒是好,张口便说既是如此,那就将牛一人一半一刀破开,一人拿一半牛肉回去,但却两人却都要因宰杀耕牛而受杖200、徒八百里。

    最终只好是一方放弃了才算完事……

    最后一件事更是啼笑皆非,起因只是两男子都不愿抚养亲娘,原本这就是个再明白不过的案子,大宋以仁孝立国,遇到如此不仁不义的兄弟,直接判了就是了。

    但宋北云偏不,他不罚那兄弟却罚那老娘,说她老而不死、不事生产、拖累子女,当罚三十贯。

    这事把人都给整蒙了,但宋北云并不是开玩笑,派人征讨了她的房子,但念及他年迈,仍然许她住在里头,至于罚银,她没有就让他子女出。子女没有?那全部拉去做徭役。

    最后这兄弟真切的砸锅卖铁,甚至还将房子给卖了才算是将这窟窿堵上。

    昏官啊!昏官!

    整个祁门县的人都在讨论这个混账昏官,有人捶足顿胸感叹天不开眼、有人茶余饭后当个消遣。

    但有个人却坐在小酒肆中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脑子里不停的回味着这几件事,不多一会儿他眼睛慢慢睁了开来,然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接着他也不等待,匆匆结账之后便一路去往了县衙,一开口便要求见县令。

    今日本是休沐,县衙中只有零散几个衙役当差,他们也都未将宋北云看在眼里,听到有人找那混账县令,想也没想就放他过去了。

    这人还奇怪这县衙里的人怎的这么好讲话时,推开门就见正在院子里打着赤膊在那点炉子的宋北云,看到他时候,自己心中的疑惑便消散了……这人属实太不正经了一些。

    “草民黄安维,百年知县大人。”

    “有事找杨县丞,本官可没心思与你废话。”宋北云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东西:“听见没有?还不走?”

    这黄安维有些尴尬,他站在那站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是为赞颂宋大人而来。”

    “哈?”宋北云终于抬起了头:“你有病?”

    “草民……只是觉得那几通案子,大人断的好!可入县志流芳千古。”

    宋北云停顿了片刻,仰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人:“搞不懂你说什么。”

    “大人您听我细说,这……”

    “算了,来者都是客。”宋北云起身大叫一声:“巧云,备茶!”

    这县令有个怪癖,从不喝他人沏的茶水,只喝他夫人端来的茶酒,即便是外出赴宴,若是夫人不在,他断然是不肯喝上一口茶、一口水,这便也是个怪癖,但想来也是因为这二人父亲恩爱吧,毕竟若是不恩爱,哪里能夜夜笙歌。

    将这黄安维引入到中堂前,宋北云披上一件衣裳,喝了口苦苦的凉茶:“你找本官有何事啊?”

    “草民只是觉得大人这几参案子断得好、断得妙。”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那自然是好自然是妙自然是呱呱叫,还用你来说?”

    “可外头那些俗人借称大人为笑话,整日说些笑柄来,草民实为大人不值。”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喝着茶,他心里其实是在盘算怎么弄死这B,但没想到那人继续说话了。

    “要我看,大人这几宗案子断下来,那已是对大宋律法熟练通达到了无以复加之境。先说这追贼案,若按常理这主人哪里有罪,其实不然,我去那户人家瞧了瞧也问了闻,那户人家在追之前便已经将贼人毒打了一顿,那贼人是为保命夺路而逃,未曾想却落了个身死。依大宋律例,行窃者黔面而已,罪不当死。这失主动用私刑致贼人意外,便已是第二宗案子,依照大宋律例当处徒刑,大人这已是网开一面了。”

    他越说越起劲,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分牛案也是有趣,那二人有一人为失主、一人为捡牛着。大人判分牛,可将心比心若我为那捡牛者,我定然不愿意为了捡来的牛受那杖刑,更无要说徒八百了。只有那耕牛之主因心中有气,虽说冤枉却仍甘愿如此。最终那捡牛者自是弃权了这牛,而牛自是物归原主。”

    宋北云此刻已经开始观察四周环境了,就等时机成熟摔杯为号,让巧云从屏风后面跳出来一棍打得这人脑浆迸裂。

    “这第三宗案子,虽算不上这律法之例,却也是精妙无比,若真要说起来这方为格物致知之典。若是一般的官,判这案子不过罚那兄弟二人赡养老人,哪怕是刚正一些的,不过是再判个刑罚。可判过之后又该如何?自是该如何便如何,老太仍是无人赡养亦或是尚不如今。”这黄安维越说越带劲起来,甚至于已是开始拍桌叫好了:“可大人这一判,虽是让人目瞪口呆,可若要深挖其中的道理,却是将这律法给用活了。”

    “先是判了那老太罚银,但她又能有几个钱,于是便收了她的老宅抵债,但却顾忌她老迈房子仍给她住着,但如今那宅子便已是官府的了,他人不可侵占。而后头的罚银则自是由那老太的儿子们承担,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家,自是拿不出那许多钱银,只得将田地屋子给卖了折银给了官府,而这钱看似给了官府,但大人在判罚时不是还说了一句,那老太名下亡夫田产若是她不要便可用二十三贯钱收之么。”

    宋北云握着杯子,随时准备动手……

    “老太不卖,却是心疼儿子无田无地,而将那田产分与两个儿子谋个生计。这出矛盾皆因田产、老宅而起,却又因田产、老宅而落,罚了不孝子也为老太养了老。这不正是大人顶顶高明之处?”

    “啊?”宋北云翻着眼睛:“还有这等说法?”

    黄安维起身朝宋北云深深鞠躬:“草民不知需多少德行才能让这祁门县盼来这样一位青天老爷,还望老爷给草民做主。”

    宋北云没说话,但心里却是突突跳着,他已经故意做的很混账了,几个案子判了都跟没判一样,甚至还有些案子在人家看来就是不公正、不公平的胡乱判定,现在全县谁不说他是个糊涂官、昏官。

    怎的就突然蹦出一个青天大老爷了呢?

    “不是,你怎的自己瞎想瞎说呢?”宋北云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但黄安维并没管那些,只是一个大跪就匍匐了下去,涕泪横流的说道:“大人,请给草民做主!草民本是这祁门县的读书人,家中有屋有田,有贤妻有慈父,那周家……”

    他声音不大,但哭的真切,将周家欺压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宋北云,逼死他老父、霸占他妻子、侵占他田产,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宋北云听完,却是没说话,而直到外头那个被他确定为眼线的人偷偷过来看热闹时,他才大声喊道:“你找我给你做主?你为何不找杨县丞啊。”

    黄安维抽泣着说道:“那……”

    他第一个字刚说完,就觉得手指一阵剧痛,却发现是宋北云踩住了他一根手指……

    他是个顶聪明的人,哪能不知道这个意思,他立刻神色不变的哀嚎道:“大人真的不给草民做主吗?”

    “滚滚滚!”宋北云大圣吼道:“整日一个两个刁民来找本县告状,本县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妈?爷爷事情可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他这么嚷嚷着,但另外一只脚却在地上不动声色的写了个楼字。

    看到这个字,饭桶会想到青楼,但像黄安维这样的聪明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城里有名的茶楼——推庆楼。

    虽名字奇怪了一些,但里头的茶酒都是顶好的,宋北云这些日子经常去那喝茶饮酒。

    黄安维哭哭啼啼的走了,而眼线也将这件事很快就告与杨县丞听来,正在练字的杨县丞甚至连头都没台,只是笑着说道:“这些刁民,真是有眼无珠。告状都不知找个好人告状,找到这般混账的头上,随他去吧,他不断案还好,这一断案那真的是神仙都摇头。”

123、6月23日 晴 世人心更险于山

    “还有这等事?”

    周家少爷周靖坐在葡萄架下纳着阴凉,虽已是傍晚,但这炎炎夏日哪得觅凉风呢。

    他的身边是自己的娇妻美妾,对面则是杨县丞,他们二人勾结已久,许多事都会互通有无,但这些日子以来,杨县丞总觉得这周家人对自己疏远了许多,这让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那等蠢材,就由他去吧,这些日子我也打听了一番,不过是个贪财好色的东西,不足挂齿。倒是杨兄你啊,最近有些疏于走动了。”

    周靖抿了抿嘴:“也不知是不是哥哥哪里做的不好。”

    杨县丞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即刻展开,笑道:“周贤弟多虑了,这几日不过是天气炎热,我也不想多动弹,再加上那县令整日拉着我干些荒唐事,有时的确分身乏术。”

    周靖倒是没说什么,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杨县丞便告辞离去,而周靖坐在竹床上喝着井里镇过的美酒,眼睛却一直来回动着。

    “周福。”

    “少爷。”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凑了上前:“有何吩咐?”

    “去,明日给那蠢材县令发个帖子,就说我周某自他上任还为尽地主之谊,特请他赴宴,记得要让我这杨大哥转交一番。”

    “是。”

    仆人下去之后,这周靖则默默将眼光看向了天边,然后摸了一把身边的姬妾,笑盈盈的说道:“宝贝儿,你说是要个顶顶聪明的人呢,还是要个蠢材。”

    那姬妾生的白嫩,听到老爷的话之后,娇滴滴的说道:“那自然是要个聪明人。”

    “哈哈哈,小东西。”周靖在她身上拧了一把:“要不说你只能张着腿等老爷呢,这当然是得要个蠢材,这聪明人啊……”

    周靖眼睛眯了起来,闷哼了一声。

    这些日子,他的生意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好做了,有些批文路引迟迟下不来,原本这些事都是杨县丞做的,一直都顺风顺水,可偏偏这几日却是奇慢无比,甚至还有几批货被查扣,这让周靖对杨县丞心生不满。

    虽然之后杨县丞已解释是那新来的蠢货县令不善处理政务,只会按部就班,他虽已是盯着了,但却也无法整日盯着,那些被查扣的货都是一眼能看出不对劲的东西,杨县丞今日来就是期望能周靖将账目和货物对得平整一些。

    而这番话在周靖耳朵里那就成了杨县丞的甩锅,他本身就是多疑之人,想到诸多种种,再结合到耳目所言那县令处理政务乃是这杨县丞怂恿的,一来二去这心底自然也就起了疑心。

    杨县丞回去之后则是越想越不对味,这周靖的态度已是越发的差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但却也没个什么根据,所以辗转反侧到了深夜也是睡不着。

    第二天上午,杨县丞照例去县衙办公,一过去却见县令夫人巧云正带人到处找着宋北云。

    杨县丞迎上去问道:“夫人何故?”

    “那厮……”巧云眼眶红红的:“早晨与他吵了几句嘴,他便跑了,也不知是跑去何处了。”

    杨县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他娘的还是个县令的作风?跟家中娘子吵几句嘴就干出这等儿戏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那厮不就是这副德行么,这些日子相处他已是了然,而这时周府的下人却突然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对杨县丞说:“杨县丞,我家少爷想要邀请宋大人今日晚间赴宴,以尽地主之谊,还希望杨县丞予以转交。”

    这封拜帖交代到杨县丞手中之后,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但却并未说许多,只是转交给了巧云:“夫人,这便由你交于宋大人吧。”

    “好……可他这人呢?”

    “唉……”杨县丞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这便去寻他。”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坐在茶楼中,对面则是那昨日的黄安维,宋北云昨夜还真的去调查了一番,真的如他所说,他家的房产、田地、贤妻都被那周家给霸占了,原本算是小富人家,但现在却只能在路边替人写信谋生。

    “这些便是周家犯下的累累恶行,草民处心积虑五年有余,就是为了这一天。请大人给草民做主。”

    宋北云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只是用手指在桌上点了五个点,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摇摇晃晃,满身酒气。

    而黄安维坐在那盯着那五个点直发愣,但看了一会儿之后,他似是豁然开朗了一般,脸上露出了笑容也起身离开了。

    宋北云就这般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县衙,一进后宅就搂着丫鬟开始骚扰,而那丫鬟显然也是习惯了,只是叹了口气挣脱宋北云,跑进屋去叫了巧云出来将这醉汉给拖了进去……

    “他又喝多了?”

    杨县丞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罢了,随他去吧,这人……唉……”

    宋北云回到房间之后,巧云将周家的请帖交给了他:“这帖子似是故意交予杨县丞的,不知目的。”

    “哦?”

    宋北云眼睛轻轻眯了起来:“这是个软警告啊。”

    “软警告?”

    “嗯。”宋北云点头道:“就是用这法子告诉杨县丞,你最好听话一点,我们不光能用你还能用别人。”

    “一个乡绅土豪罢了,弄得倒像是庙堂之争。”

    “嗨……”宋北云将拜帖放在床头,伸了个懒腰:“睡一觉先,下午再说。来,巧云姐,陪相公睡觉觉。”

    “大白天,你可莫要作怪。”巧云拍了他一下:“去去去。”

    宋北云却不管那许多,一把抱住巧云:“就是这大白天才刺激。”

    不多一会儿,那丫鬟都听见了古怪的动静,不少知道人事的姑娘都红着脸跑到远处躲了起来。

    而这事自然也是躲不掉眼线的通报,杨县丞听的都麻木了,完全没有任何起伏,习惯了……真的习惯了。现在看来就这县令的德行,如果真的要出了什么事,这个县令怕是要跟自己在一个牢房里见面的。

    放心是真的放心,但是烦心也是真的烦心,因为这孙子吧,管着他就浪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可一旦不管他,他就能惹出乱子来。

    乱判案、乱查扣、乱堵截,他判断东西根本就不讲道理,完全就是随个眼缘,昨日还要将路边的小贩给抓起来,理由居然是那小贩长得太丑,有碍观瞻……

    头疼啊……真的头疼。

    真的碰到这种人,驴都教会了都没能教会他。难怪他家里有钱却要将他放到这种地方来,这要是留在庐州、金陵,他都敢摸公主的那个地方,到时一大家人恐怕都得被他给祸害咯。

    而美美睡了一下午的宋北云起床洗漱更衣之后,拎着请帖一步三摇的晃向了周家在县城里设宴的地方。

    一般这种富户不太会直接请人赴家宴,那通常都是比较熟悉的人才会收到邀请,这第一次基本上就在酒楼了。

    宋北云就这般晃荡晃荡的来到了酒楼之外,周家的下人老远就瞧见了他,上来就热情的跟在了他身侧,热情的为他引路。

    而当他来到楼上时,上头周家少爷已经在那等着了。

    一顿饭局,倒是没什么好说,宋北云依然是喝酒吹牛逼,聊天往大了吹,市井气十足,恨不得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低调?低调是不可能低调,那就恨不得站起来指着房梁子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了。

    但偏偏是这样,周少爷反而是拍着手叫好,推杯换盏间,两人仿佛成了忘年交,热情的不行。

    “周家哥哥,这县令我是真的不想干,要不是我岳父逼迫着我,躺在庐州府吃香喝辣的多好,来这乡下地方,连个青楼都是三流货色。周哥哥,若是有机会,下次去……嗝……”宋北云打了个酒嗝:“下次去往庐州,我定请你在那宝船上玩个三天三夜,让你走路腿都打摆子。”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好。”周少爷一脸五个好,高兴的连连拍手:“老弟这才是我江湖儿女的做派,不像那文绉绉的读书人,腐臭!”

    “臭的很!”宋北云一拍桌子:“特别是那杨县丞,整日让我干这干那,什么这茶叶的买卖盯着点、那盐土的买卖切不能放行,这读书人真的就是胆小,若不放行这县里哪来的生计?要钱啊!这衣食住行都是钱!”

    周少爷眼睛一翻:“是他让你盯紧点的?”

    宋北云已经迷糊,听到了之后,翻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就将杨县丞跟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这些话本来是没问题的,也绝对不涉及到这些买卖,但的确是杨县丞说的话,而且宋北云又喝醉了酒断断续续,形成了一个无形中的断章取义。

    本只为牢骚一番杨县丞的规矩多、管教多,但听在这周家少爷的耳朵里,那便已经是另外一番的意思。

    “好好好,可是极好。吃了我周家这些年,现在倒是想上岸当个好官了。”周少爷恶狠狠的嘟囔了两句,然后满脸笑容的看着醉醺醺的宋北云:“他还说了些什么?”

    “那倒也是没什么,只是杨大哥这人啊,婆妈了一些,管教的太多,生生比我爹还是烦人。”

124、7月9日 晴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为冰凌尘下大佬加更)

    “杨大哥,昨日我似是喝多了……”

    坐在县衙中,宋北云揉着脑袋,满脸痛苦的看了一眼正在处理公文的杨县丞。

    “他与大人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说些什么,就是夸我有江湖儿女的豪气,没有读书人的酸腐味。然后就问了一些杨大哥的事。”

    杨县丞眼皮轻轻一抬:“大人与他们说了些什么?”

    “就……”宋北云有些尴尬,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是喝了点酒,发了些牢骚,说杨大哥平日管我太紧,比我父兄还严。”

    杨县丞好笑又好气:“大人,话可不能如此说……我只是想大人能成为栋梁之才,别无他意。”

    “我自是知道杨大哥的意思,当时喝了些酒嘛……”宋北云叹气道:“不过当时我依稀见着周家那人脸色不是很好,我也不知他是听出了什么。莫不是吃醋吧。”

    吃醋……吃你个大头鬼啊!杨县丞心中骂道,但却不好说什么,毕竟宋北云名义上可是上官。

    不过就以自己对周靖的了解来看,那人肯定是开始猜忌自己了,从他那句“读书人的酸臭”就能听出来,他心生不满了。

    但究竟是何处不满,杨县丞却是没有把握。去问?那不等于是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想到这周靖的手段,杨县丞却也是感到忧心忡忡,在跟那人相处这么多年之后,他早就摸透了那人的秉性,若是他觉得自己没用的话,定然是会想尽办法干掉自己的。

    一想到这一点,杨县丞浑身上下就起了白毛汗,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工作,眼神不断飘忽,心中却已是没了主意。

    而突然,他看到了坐在不远处正将头埋在桌下吃米粉的宋北云,看到他那傻样子,脑子里突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绝对不能让周家将此人吸收进来,否则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但如果明着拦,定然会遭到周靖的怀疑和反扑,而想到自己的命途,杨县丞轻轻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宋北云。

    “杨大哥,有事啊?”

    “大人,卑职斗胆问你个问题。”

    “杨大哥请问。”宋北云坐直了身子,像个老实的小学生:“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接下来,杨县丞就开始用近似洗脑的方法给宋北云灌输为官之道,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宋北云真的觉得是有些荒唐,但却还是像个乖宝宝似的在一旁听着。

    “土豪劣绅即为国之蛀虫,使得国令不下乡镇……大人还年轻,应怀有一颗报国之心,切忌与那土豪劣绅搅弄在了一起。”

    宋北云连连点头,然后一脸对杨县丞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样子,满眼崇拜。

    “大人,你可知继任县令最少便需要三年,这三年你可愿意蛰伏于那劣绅之手?”

    宋北云眨巴着眼睛:“不是还有杨大哥呢吗?”

    杨县丞话语一顿,他发现面前的废物……仍然是个废物啊。所以洗脑之事任重道远,不过现在相比较而言,这小县令与自己更加亲近一些,所以往后的日子要好好的把控这个小县令。

    而从这日之后,周家与宋北云的接触也愈加频繁,甚至周家还送了一侍妾过来,但却被巧云给打了出去。这周家才想到,宋北云能当官全靠的是岳父,想来是女方家是有些能量的。

    所以很快,主攻方向就变成了巧云,主妇们聚会每次都少不得巧云,更是绫罗绸缎数不胜数。

    甚至往后他们已经开始不假思索的拉拢宋北云了,真金白银变着花样的送了起来。

    不需要道理,就是想送,仅此而已。

    越是这样,杨县丞越是焦急,而越是焦急对周家的不满和压抑就越是堆积,短短几日其实就已经可以看出他的心态有些崩了。

    甚至有时他不用指示宋北云,自己就开始私扣周家的买卖,然后对周家的邀请也出现了爱答不理的情况。

    虽然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宋北云不得而知,但现在第一步却已经达到了他预想的结果。

    这人就是奇怪,这杨县丞越是对周家抗议,周家就越积极的拉拢着宋北云。

    之前花的钱、送的礼,没几日就全部回了本,甚至还开始出现扭亏为盈的情况。

    至于宋北云,他是个“傻”的嘛,人家送什么他都照单全收,除了侍妾会被巧云打出去之外,其他东西一点都不拉下。

    什么吐蕃的唐卡、临安的丝绸、苏州的锦绣,周家大方的让人难以想象,目的就是一个,让宋北云高兴。

    可是他高兴了,杨县丞就不高兴了,终有一日他去往了周家,寻觅到了那周靖。

    “杨兄,今日怎的大驾光临了?”

    “姓周的,你如今究竟为何意?”杨县丞有些气急败坏,不复往日沉稳:“过河拆桥?”

    “我过河拆桥?杨兄怕是忘了,前日那批盐土是被谁给扣的、那批茶叶又是被谁给缴的。究竟是谁过河拆桥?”周靖也是当仁不让:“果然古话说的好,读书多负心。你看我说的是对是不对?”

    杨县丞冷哼一声:“我早就提醒于你,近日浮梁那边来了新督造,许多事情要小心谨慎,你不听还怪罪于我?那怕是你未将这祁门县令放在眼里吧?”

    提起祁门县令,周靖就想笑,他这些日子和那宋北云接触了多次,哪里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而且他早已得知浮梁那边的督造了,那督造根本就没过问这等事情,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杨县丞自导自演。

    “杨县丞,有些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我合作多年,如今你怎的就成了这副样子?该给的,我周家可没亏待过你。”

    杨县丞冷哼一声:“那你与那宋北云又是为何走的如此近?”

    “我与北云老弟秉性相合,大宋有哪条律法不让官与民交朋友了?”周靖昂起头看着杨县丞:“倒是县丞大人,你如此气势汹汹的质问草民,是以何故啊?”

    “好好好……”杨县丞深吸一口气:“周靖,此事我便不再提,一切照旧。”

    冷静下来的杨县丞直接认怂,告了声辞便离开了,而周靖可是却没有那般好脾气,他站在原地,眼中凶光毕露,但似乎想了想还未到时机,所以他索性狠了狠心。

    “来人,去请宋大人。”

    当天宋北云来的时候是傍晚,走时却是已经深夜了,他回到府中之后满脸笑容的熬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如往常一般去县衙当差,而杨县丞显然也是一夜没怎么安眠,他看到宋北云之后,赧然抱拳一笑:“让大人笑话了,今日下官这精神不甚好。”

    宋北云打着哈欠,满面愁容:“杨大哥……”

    “大人?怎的了?”

    这时宋北云欲言又止,左顾右盼的,而看到他这副样子,杨县丞心中一惊,然后立刻走上前关上了门,压低声音对宋北云说道:“大人,怎的了?”

    宋北云吞吞吐吐的将昨天晚上周靖与他说的事都说了出来,意思就是想找他合作,以达到供应,而且一次性给了三万贯的徐家商号印证给宋北云。

    这可是一大笔钱,钱多到足够让任何人目眩神迷……

    “大哥,许我叫你一声大哥。”宋北云哭丧着脸对杨县丞说道:“小弟是真的怕……”

    “你收了?”

    “嗯……不敢不收,周大哥说……说……”

    “说什么?”杨县丞也顾不得这尊卑了,凑上前逼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祁门县邪门的很,不是死县令就是死县丞。”

    砰!

    一声巨响,杨县丞一巴掌拍在了案台上,满脸暴怒:“这狗东西,怎敢……他怎敢!”

    “杨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是真的怕了。”宋北云坐在那满脸的心惊肉跳:“我只想混混日子,可如今……”

    杨县丞背着手在堂前来回踱步,满脸的怒不可遏,却不知该是如何是好。

    这周家已经不顾那些了,如今他们拉了宋北云上船,那自己便已经是多余之物了。不过幸好……万幸啊,万幸这些日子杨县丞对这宋北云也算是推心置腹,当成亲弟弟一般的教导,也让这宋北云将这件事说与了他听。

    否则要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当真是要死得不明不白。

    “杨大哥……周家真的如此为所欲为?”

    杨县丞眉头紧蹙,仔细思考了起来,他就觉得是这周家觉得自己没用了,想换个人取而代之……

    而周家那边却是以为杨县丞想要上岸当个好官……

    两边的信息差就是如此建立了起来,而一方谨慎、一方多疑。

    宋北云看着这两个人的时,心中都已经在他们的头顶上竖起了倒计时的牌子,就等着读数归零了。

    而此刻,也有一股流言在祁门镇上流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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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是为冰凌尘下大佬加更的,昨天打错了他的名字,实在对不起。

    今天噬红夜大佬的加更留在明天啦。

125、7月10日 晴 心怫郁兮内伤

    周家在这一亩三分地,俨然是土皇帝,但有一点他们是比不了的,且不谈他们身后的人,就光是周家的人,其中是并没有官身所在。

    既是没有官身,那就算是个八品县丞他们都不可贸然而动,之前杨县丞只是想提醒他们一番才会查扣了他们一批走私的货物,但其实这些东西不伤筋不动骨。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周靖居然直接就打算放弃这杨县丞了,这其中的周转,就算是宋北云都是始料未及的,毕竟他都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之快,来这祁门不过一个半月就有了这种突破。

    不过现在他反而更要沉得住气,继续扮演那个吃啥啥香、干啥啥废的垃圾,其他的事都不用太多插手,每天就两头传话,反正也不添油加醋也不无中生有,就傻乎乎的当个收录机,说一部分留一部分。

    “那日周家倒是与我说了些事情,只是我真不懂又不敢问。”

    “他们与你说什么了?倒与我来听听。”

    宋北云眼珠子转了转:“他们说现在这县里有流言,说是他们周家谋害了上任县令还霸占上任县令之妻为己有,国法不容。就问我该如何办,我就说不知道,他们便让我来问问杨大哥。”

    “好好好。”杨县丞铁青着脸连连抚掌:“好一个问杨大哥。”

    这件事县里已经有了风声,而且矛头直指周家,只要周家人的脑子没坏都会怀疑,这杨县丞也参与其中了,凭什么就是他周家国法难容?为何就没人提那杨县丞?

    说到底,不就是那杨文自己放出的风声,想要来个鱼死网破么?

    “大人,下次若是见到那周靖,你便告诉他,我杨某人虽不算是个好人,但也绝不会干出这等事情。倒是他们那周家……哼……”

    说罢,杨县丞死死盯着宋北云,然后突然凑上前,双手抱拳:“大人,虽往日我与你多有客气,但在这心中我已是将你当成了那亲弟弟一般。现如今哥哥我危在旦夕,我便托个大以哥哥之名恳求贤弟一件事。”

    “哥哥说!”宋北云连忙起身扶起杨县丞,拍着胸脯说道:“只要弟弟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了。”

    杨县丞先是走到门口看了看四周围,然后深吸一口气,关上了门,回到宋北云面前,压低声音说:“哥哥也不瞒着你,事到如今若是我没个帮手,恐怕命不久矣。”

    宋北云大惊失色:“此话怎讲?”

    杨县丞长叹一声,将自己的怎样当上这县丞如何跟周家搅合在一起又如何为虎作伥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宋北云。不过显然他还有些东西没有说,比如共同谋害前任黄县令的事,还有在下面结党营私的事。

    总之就是看着诚恳,但却还留下了一大部分,而他嘴里说出来的,全都是周家的锅,他们混蛋、他们该死。

    “哥哥……你怎的干出如此糊涂事啊!”

    “唉……”杨县丞长叹一声:“如今说来都已是晚了,这周家是个什么东西,贤弟如今你也是瞧见了,若是有朝一日哥哥死了,贤弟你……”

    宋北云不知道怎么让脸变得苍白,但却能用力憋一口气将自己脸憋得通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县丞:“会如何?”

    对啊……他是个笨蛋来的。杨县丞无奈的摇摇头:“想想黄县令,想想他那发妻。若是有朝一日,你和巧云妹子……”

    话不说满,但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宋北云听完之后双手攥紧拳头,怒不可遏的说道:“哪里有这等道理,这世上只有我弄人家娘子的份,哪轮到那些泼皮无赖弄我的女人?”

    “可是这周家……”

    “哥哥莫慌,我们这便叫上衙役官差,剿了他周家去。”

    “你啊……”

    毕竟生死攸关,所以这一次杨县丞格外耐心的给宋北云解释了起来,这周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在江南西道那盘根错节的势力,这祁门县本就是通衢要道,各路生意买卖想要往庐州、金陵、临安走,都需过这条道,迎来过往的这周家就成了不少大员的代言人。

    “没了周家,也会有这张家、刘家、马家。”杨县丞用力的砸了一下桌子,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了一摞账本:“贤弟,哥哥多的不说,若是这周家真的对哥哥干了些什么,你就将这个交于大理寺。”

    “哥哥……如此信我?不怕我与那周家已然通气?”

    杨县丞苦笑着拍了拍宋北云的手:“赤子年少,你虽有些荒唐也爱胡闹,但哥哥看得出你心中对这些钱银并不看重,你往日本也是出手阔绰之人。哥哥与你说句交心的话,哥哥无根无基,无法与那周家斗,而你家算是有些眼手。再者说了,哥哥若是自行交上去,那也是死罪一条……”

    说着,杨县丞居然红了眼眶:“宋老弟,若是有朝一日哥哥横死,你便拿上这个升官发财去。”

    “杨大哥,我明白了。”

    感动么?一点都不感动,宋北云哪里不知道这家伙的想法呢,他能把这些暗藏起来的重要证据都摆出来,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把宋北云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就凭这几本糊涂账就想扳倒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和封疆大吏,纯粹就是胡扯,除非有真正动摇国本的事情发生,否则就算是赵性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还升官发财,骗小孩呢?老哥。这玩意交给大理寺,第一个死的就是交上去的人。

    晚上下了值,宋北云照例去跟周家搞联谊,左搂右抱的好不快活,而那周靖也是一个一个老弟的叫着,显得极亲热。

    “宋老弟,老哥哥知你喜欢这新奇的物件,来来来,今日老哥哥便送你个好玩的。”

    周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颗红彤彤的东西:“听说你喜好炼丹,可知这是什么宝贝啊?”

    草泥马……这叫氧化汞,加热有剧毒,老子都玩烂了的东西。

    “啊……这!”宋北云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可是顶好的朱砂!”

    “是极,我留着也没用,便送与弟弟了。”

    是你奶奶个鸡大腿的朱砂,朱砂是硫化汞,你这玩意是氧化汞,团了点水进去搓成个团子就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呢。

    “可多谢哥哥了!”

    “可莫要客气,不过是个小物件,不值几个钱。”周靖一脸豪气干云:“若是这点东西都要客气,贤弟怕是看不起哥哥。”

    “不敢不敢。”宋北云连连摆手:“只是这可真真是我心头好。”

    “莫要多说了。”周靖将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侍妾推到宋北云怀里:“你家那母老虎不让你收,今日贤弟就好生把玩把玩,这娃娃可是哥哥我花了大价钱从临安城里买来的,顶好的货色。”

    说完,他当着宋北云的面刺啦一声将那侍妾的衣裳给撕了下来,上去就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你看看这嫩生的,一掐就出水儿。”

    宋北云抱着这个姑娘哈哈大笑,连连奉承。

    而酒席过半时,周靖将筷子一放:“今日那杨文可又说了些什么?”

    宋北云当然不会傻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就挑选了几句早就准备好的话来说,但这些话也都是甩锅给周家的话。

    这周靖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当时脸就垮塌了下来,但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胡乱喝了几口酒就起身告辞了,只留下了宋北云和那个衣冠不整、瑟瑟发抖,眼神惊恐的侍妾两个人坐在那大眼瞪小眼。

    “吃点啊?”宋北云放开她,指着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

    那小姑娘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宋北云也不再跟她搭话,毕竟尴尬不是……他把蒸饭的小桶抱起来,将菜倒在里头伴了伴就开始吃了起来,就如那饿死鬼投胎。

    “妹子你别怕,我是真的饿了。”宋北云吃到一半抬起头:“我中午到现在就他娘的吃了一个馍馍,我这正长身体呢,吃不饱饭那可还行?”

    “宋大人……你会将我送走吗?”

    “我肯定是不能要你的。”宋北云摇头道:“我家有只母老虎。”

    “你便收留我吧,我不想再回周家了。哪怕当个使唤丫鬟也好。”那侍妾哭着跪在宋北云脚下,磕头如捣蒜:“求求您救我一命吧。”

    宋北云没有搭理她,就是在吃饭,大口大口的吃饭,而她的呜咽声就一直在他脚边回荡。

    吃完了饭,宋北云起身,而她却一把抱住了宋北云的腿:“宋大人,若是我再被退回去,他定然会打死我的。”

    说着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宋北云:“哪怕您让我做牛做马。”

    “不是,你怎么就觉着我是个好人呢?”

    “因……因……”

    “因不出来了吧。”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你说说你,要我是周大哥,我也打死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哭……

    “行了。”宋北云掰开她的手:“要带你走也得给你弄件衣裳,你这光着腚呢。”

126、7月11日 暴雨 摘尽枇杷一树金

    盛夏暴雨,本该是一阵阵,哪里见过这大上午外头就黑灯瞎火,然后一下起来就没个完的。

    天气这么恶劣,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宋北云坐在天井下的回廊旁,看着那倒天的大雨哗哗落下,腿上卧着一只肥硕的狸花猫,青蛙就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淋着雨,咕呱咕呱的叫着。

    “大人,喝茶。”

    “哦,放边上。”

    宋北云头也没回,昨天被他带回来的小姑娘把茶放下之后却也没离开,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大人,若是还要点什么,吩咐一声便好。”

    “嗯。”

    宋北云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却也是再也没说话,本来今天他是要去跟那个散播流言的黄秀才打个招呼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是走动不得了。

    “碧螺,你为什么叫碧螺。”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十分他娘的蛋疼的一个问题了,就好像为什么宋北云叫宋北云一样,这玩意怎么去说呢。

    “我……”

    “好了,我知道了。”宋北云抬了抬手:“你不要说了。”

    “哦……”

    宋北云闲极无聊,伸了个懒腰:“巧云啊,巧云姐。”

    “在呢。”巧云从屋中走出来,来到他身边:“叫我啊?”

    见她出来,宋北云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把她扔井里去。”

    那小姑娘当时就小脸煞白,几乎是没了生气……

    不过巧云倒是笑着打了他一下,并对那小姑娘说:“你莫要听他胡说,他整日就是会说些这种话的,你当没听见就好了。”

    “我说真的。”宋北云回头:“然后你扔,我救。快点。”

    虽然不知道宋北云到底要干什么,但巧云还是跟那碧螺商量了一圈之后,征得同意了,就把她扔到了井里,宋北云当时就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把她给拽了上来。

    然后走到巧云面前大声吼叫,并一边给她使唤眼神,巧云会意,抡起巴掌就是一个大嘴巴抽在了他的脸上。

    当时宋北云的脸就肿了起来,他抱着身材不过一米四几的小姑娘,骂骂咧咧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巧云站在那脑袋上冒出了一堆问号,然后但还是在后头嚷嚷着:“你走,你走了便别回来了!”

    所有的小厮和丫鬟都被这一幕给吓坏了,而宋北云却不管那许多,抱着这个碧螺就直奔向了周家。

    敲开了周家的门,那官家看到县令大人如此狼狈的样子,他连忙让他走入了屋子,并迅速去通报了周靖。

    周靖匆匆穿上衣裳赶出来,看到这么一个宋北云时,他也是惊了一跳,连忙举伞上前:“贤弟,这是怎的了?”

    宋北云嘬着牙花子,忍着眼泪水将碧螺放在地上,极委屈的说:“我刚想与碧螺亲热一下,我家那母老虎就冲将进来,将碧螺扔到了井里,然后下去救,还吃了那母老虎一耳光。”

    说着,他还把脸凑到周靖面前去,这周靖一看啊,乖乖……这一巴掌,若是打在个身子骨弱点的人身上,怕是一巴掌能给打死咯。

    只见宋北云脸上红肿发紫,肿胀的地方连那掌纹都清晰可见,可想而知这一下有多狠辣。

    再瞧旁边的碧螺,身上已然湿透正瑟瑟发抖,身上还蹭满了只有井中才有的青苔,而宋北云身上大抵也是如此,他手也蹭破了一块皮肉,那鲜血混着雨水染了一大块衣袖。

    “哎哟,贤弟哟,快快进去……”

    周靖带着宋北云走入宅子,连忙让人取来干净衣裳给他换上,而那碧螺也被带去后宅。

    换上了衣裳之后的宋北云坐在凳子上捂着脸,满脸委屈的说道:“周大哥,我这真的是忍不下去了。”

    看到他那样子,有一说一,周靖也是比较同情的。之前宋北云就与他说过他其实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白脸,娘子家里有钱有势,吃的是她家的、用的是她家的,连当个官都是岳父花钱弄的。

    现在想来不是没有道理,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一巴掌,就足够说明他在家里的地位了,难怪他往日总是留恋烟花之地,这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顶不住的。

    而那昨日送的侍妾今日就要被扔到井里,看来这宋大人家的娘子也是个狠人啊。

    周靖安慰了一阵,还让下人端来了一碗油茶汤给宋北云暖暖身子,在喝了汤之后,宋北云长叹一声:”周大哥,我窝囊啊……”

    “好了好了,宋老弟。”周靖叹气道:“那又能如何呢。”

    “周大哥,我知你是眼手通天的人物,你给我想想办法吧。”宋北云近似哀求的说道:“当这破官……却是乏味的很。”

    周靖仔细看着宋北云的眼神,但却并没有直接答复他,只是笑了笑:“贤弟稍等,为兄方便一下。”

    “周大哥请……”

    他迅速回到后宅,找到已经换了衣裳的碧螺,用眼神屏退了其他人,然后坐在那问道:“碧螺,你可当真被扔下了井?”

    碧螺一提这事,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但周靖却眉头一皱:“我是让你哭的?”

    “回老爷……是的……”碧螺哭哭啼啼的回答道:“今早宋大人见天降大雨,他去不得别处……就……就想与我亲热一番,之后太太就闯了进来,将我提着扔到了井中,大人为了救我也跳了下去,然后便被太太打了。”

    “提着你?”

    碧螺扬起手,上面赫然有一个抓我形成的红印子。

    “嚯……”

    周靖是信了,真的信了,再多疑也疑不出来了,这手劲就是等闲一个大老爷们都干不出来啊。

    碧螺是说谎话了,她其实很紧张,但偏偏是这种紧张反而更符合她现在说话时应该有的态度,所以周靖的确是没有听出来什么端倪。

    而至于宋北云怎么让她说谎,光靠人格魅力当然不行,那自然就是利用她对周靖的恐惧和对自由的向往当做的筹码呗,宋北云是个不跟人谈理想的人,他就谈现实,想要回家怕养活不了自己?没关系,只要跟他宋北云合作,要什么有什么。

    碧螺比较单纯,她被宋北云用一晚上时间洗了脑,真正意义上的洗脑,就鼓动和策反,让她从周靖插的眼变成宋北云插的眼。

    但其实都不重要了,周靖的倒计时快了,宋北云大致估算了一下,一连串的事情马上就要爆发开了,到时候就等着县丞和周靖起冲突而宋北云安稳的挖周家背后的打老虎了。

    挖老虎这事很危险,但宋北云怕他娘个球,再大的老虎还能有皇家那头斑斓猛虎大?他现在就是皇家的代言人,真命天子的路上行者。有这么一张底牌摆在那,他一点都不慌。

    拆文官集团的台,这种事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周靖回到了前堂,看着宋北云还捂着脸坐在那,满脸笑容的坐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贤弟,为兄不瞒你说,我这买卖都是京城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还有些刺史、通判的。你若是想平步青云,为兄保你三年之内连升三级,不过为兄可就告诫一声,只要上了这条船可便是下不来了。”

    “下什么下,只要能不被那母老虎摆弄,周大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靖满意的笑了起来:“这话可就是你说的,你要考量清楚。我也实话不怕告诉你,这事若是走漏了风声,谁都保不住你这脑袋。”

    宋北云下意识的缩了缩头,但最后还是咬着牙直起背:“怕他作甚!干了!跟着哥哥干了!”

    “好!”周靖拍手大笑:“老弟既然如此爽快,那哥哥便好好教教你!”

    周靖其实不怕的,他怕个什么,身后都是一群打老虎,他不过是那小卒子,说来给宋北云听了也无妨。

    于是他用了一天的时间,给宋北云介绍了一下这些盈利的勾当,说白了就是在薅羊毛,至于薅谁的羊毛,当然是薅国家的羊毛。

    他们的生意主要就是走私,其中涉及到的方面多到让宋北云咂舌,烟铁是一块,这一块本身就是国家管控的东西,但他们却仍然有法子。比如今日某地产铁一万三千余斤,那往上报就报九千斤,剩下那四千斤做了什么?那自然是卖了去。

    卖给谁?自然是谁要给谁呗!管他娘的是什么金辽蒙古回鹘,只要是有人肯花钱,这四千斤铁就是谁的了。

    除了盐铁,还有便是粮食。

    越是饥荒时,他们便赚的越发盆满钵满,但是粮食跟盐土不一样,于是乎他们就报灾呗。比如某地明明丰收,但却报了灾,朝廷下来查看之前一个月当地就得到了消息,等督查来查时地里的东西早就没了,地皮都能给晒裂出口子。

    那粮食去哪了?自然是囤在了仓里,至于那些个灾民百姓,谁去管他们,他们死了不就死了,粮食不动就好了。

    “也便是说,即使是如今灾年,许多州府的粮仓都是满的?”

    “那是自然。”周靖笑道:“你我这等人,就是人家手中微乎其微的一粒小棋子罢了,天下如此之人数不胜数啊。莫怪这人心黑,要怪就怪这世道吧,老弟。”

    宋北云轻轻点头:“不管那许多,反正我就是想往上爬,谁去管那些个贱民的死活。”

    “哈哈哈,好好好,这等心思才是好,好办事。”周靖取出基本账目:“来,老弟。今日我便让你接上一把试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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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可能要拖到明天了,这几章你们都觉得剧情好是吧,但是好难写啊……真的好难写,要把每一方的反应写下来,比避险开车难多了……

127、7月14日 晴 欲斩佞臣头

    “这封信,你带回去亲手交到公主或者福王手里,然后暂时别回来了。”宋北云把一封信交于巧云手中并叮嘱道:“我们确定个日子,七夕那日你带兵回来,我要收网了。”

    巧云小心的将信放进怀中,然后轻轻抱住了宋北云的腰:“完事小心,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的,我这人惜命的很,而且就他们那能耐,我想跑谁也拦不住。”宋北云在巧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倒是想着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巧云好奇的问道:“带兵?”

    宋北云嘿嘿一笑,将手覆在她小腹上,小声说道:”这里的好消息。”

    “嗯……”巧云羞答答的点头:“想来你这死家伙不分白天黑夜的,也该是有了。”

    “可是最后还要个不停的可是我巧云姐姐哦。”

    “不理你了。”巧云拍了他一下:“我去准备一番。”

    “嗯,你路上也小心。”

    当天上午,宋北云和巧云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执,巧云动手打了宋北云,然后撂下一句狠话就夺门而出,租了车回娘家去了,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而被家暴的宋北云下午过堂办公时都显得闷闷不乐,倒是引来了杨县丞的注意。

    这些日子县里的声音一浪高于一浪,所有的端倪都指向了周家,而周家的反制也开始了。

    “大人,天下哪有不吵嘴的夫妇,但现在可不是说这家长里短之时了。”杨县丞低声说道:“那黄县令之事,怕是要压不住了。”

    宋北云也是苦恼的很,他仰起头对杨县丞说道:“杨大哥,弟弟什么都与你说了,你就实在的跟弟弟说一句,此时你可有参与了。”

    杨县丞摇头道:“此事我的确是未参与,但如今周家也不会放过我了,却是不知该如何办。”

    宋北云摇头道:“杨大哥,要不如此,今日晚些时候你随我去见那周大哥,我与你们做个调停,大家过去都是好兄弟,闹成这般何苦呢……”

    看着一脸诚恳的宋北云,杨县丞也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年轻人,单纯的有些可爱了。这般的事情,一旦出了间隙就再也不可回到从前了,虽现在还不到那不死不休之境,可这一天迟早也要来的。

    如今祁门县民声沸腾如斯,若是宋北云再不采取点行为怕是要出岔子的,杨县丞在这方面倒是毫无保留的跟他交代了一番,毕竟是老芝麻官了,这点事他通透的很。

    而下午时,宋北云就找到周靖,一边帮杨县丞求情,一边就问这周靖现在县里民声浩大的事该如何是好。

    “贤弟,那姓杨的就是条不声不响的狗,这一口我是让他给咬着了。”周靖用力捶着墙壁:“不过贤弟也莫要慌张,你查!你查便是了,那姓杨的真说此时与他无关?好好好,过河拆桥倒是一把好手。”

    而他们的对话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安插在周靖身边的人传回了杨县丞的耳朵里,正在练字的他长叹一声:“这北云老弟,到底是年轻啊。他怎的就不听劝呢,他当真是在为我说情?”

    “大人,的确如此。可那周靖却并不领情,还说大人是过河拆桥的好手,还让宋大人继续查那上任县令的死因。”

    杨县丞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慢慢看向房梁长叹一声:“周靖啊周靖,你既是如此,那便别怪本官不讲究了。”

    很快,杨县丞修书一封给了那报信之人,信是给浮梁那个三品督瓷官,这已是方圆三百里最大的官了,而同时他也算是杨县丞的最大靠山,虽是不如那周靖身后的人,但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离得近职权也有交互,所以与他求助无异于最好的方式。

    同一天之内,两封信就这样一南一北的发了出去,各方的势力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但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北云在睡觉。

    他就像浑然不当个事似的等待着各方调集人手准备过来干大事,至于县里的民怨他也丝毫不在意,各方势力中就属他最舒坦最放松。

    因为巧云离去而被送来侍寝的碧螺站在宋北云身后给他轻轻拿捏着按摩,宋北云手上捧着个西瓜,用井水冰过再用勺子掏着吃,脚下则是一股驱蚊的清烟,坐在院中享受夜晚的安宁。

    “碧螺啊。”

    “大人请讲。”

    “这一万贯,你一定要好好收着,将来回了老家,别让你那无心无德的爹妈瞧见了。”宋北云笑盈盈的叮嘱道:“不过我觉得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会怎么办的。”

    “是呢,多谢大人。”

    碧螺自从十二岁被爹娘卖给了周靖之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如今眼看那周靖就要完了,她也因为出卖周靖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回报,到时自己回家后完全可以开个店当老板,再寻觅个老实的读书人嫁了,跟这过去一刀两断,想来却也是有了奔头。

    至于宋北云,他当然瞧不上碧螺的,毕竟也不看看他身边都是一些怎样的姑娘,即便是巧云姐那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王侯家的陪嫁丫鬟,这是能差的?更不用提鸡王、左柔这种人了,鸡王要不是个穿越者,她必然会是那种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而左柔那也是美艳冠天下的存在。鸡王和左柔的差别,可能就是鸡王更魅惑入骨一点,而左柔的话……好兄弟,讲义气!

    “大人,我有些事不明白,为何这杨县丞和那狗东西都如此焦灼,但大人却如此悠闲?”

    “你知道一万贯给你是干什么的么?”

    “婢子不知。”

    “是买你的命的。”宋北云笑了起来:“保证你不会出卖我,因为其他人不会给你这么多钱,我不需要你保证忠诚,我只希望你知道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虽然有些答非所问,但碧螺却不是个笨蛋,她沉吟片刻,悄然应下,算是对宋北云的一个肯定。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不紧张,我为什么要焦灼?这里面有我什么事?”

    碧螺也跟了那周靖几年了,自认为也见了不少这些事情,但现在看来自己生命里见过的所有人里,就属面前这少年最阴险。

    然而自己知道他阴险那也是因为他给了自己一万贯之后买了自己的命之后,自己才能知道的。如果他不说,可能谁都不知道那个废物县令面具下面是什么样的鬼东西。

    的确,如同他说的一样,这干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干,但这个什么也没干的人,却即将要让这个祁门县的两个势力走上断头台。

    当时碧螺被这个看着像草包似的人一语点破身份时,她其实就有些察觉了,而后来她也颇为庆幸自己没有继续依照那周靖的吩咐干下去,否则那天被扔下水井可是不会有人救她的。

    想来……一阵后怕。

    “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要休息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对吧?”宋北云笑着反问道:“那你问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打算让我对你干点什么?”

    碧螺哑然,然后转瞬却也没了羞涩,只是轻笑了起来:“若是大人愿意,碧螺也不是什么干净女子,又有何不可。”

    “算了算了。”宋北云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要是万一有了,你人又跑了,我家的崽也就被你带跑了,不划算。”

    碧螺被说得笑得咯咯响,而宋北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伸了个懒腰:“东西收拾一下,你也休息去吧。”

    “那大人,让碧螺伺候您沐浴吧,我在暹罗舞姬那学过些按摩的手段。”

    “嘿,这可以。”宋北云起身:“这几天倒真的是有些累了,按按摩放松一下也挺好。”

    而宋北云在享受特殊服务的时候,周靖和杨县丞两人却毫无睡意,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他们却选择不约而同的把锅甩给了对方,疯狂咒骂着彼此的祖宗十八代。

    但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就……开战呗。

    至于宋北云那个小鬼,他们谁都没放在心上,毕竟他表现出来的东西真的就是一个市井中最常见的瘪三的模样,虽然因为机缘巧合和一副好皮囊当了个县令,但他真的没有任何特别的作用。

    而也许就是因为没什么卵用,两边反而对他都非常放心,再加上少年郎讲义气嘛,所以他们又一次不约而同将一部分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

    别的不说,至少不去调查黄县令死因的事情,就让周靖很满意同时也让杨县丞很满意,这泼天的污名他都肯背,那自然是可以把更多的事情交于他来干的。

    “官人,怎的还不歇息?”周靖的正妻端来银耳羹放在他的案台上:“还因那姓杨的烦心呢?”

    “嗯,过几日有一批货要过境,若是被那厮给查扣了,我没法子交代。烦。”周靖叹气道:“真是混账东西!恨不得杀之以后快。”

    “那便杀了。”

    “可使不得。”周靖摇头道:“这姓杨的虽说是无有根基,但这些年却不知怎的勾搭上了浮梁的督瓷官,那也是个三品呢,轻易不可动弹。”

128、7月17日 晴 谁人更扫黄金台?

    “砰”

    一声巨响,紫檀的桌子被一脚踢翻,赵性握着信满脸怒容,旁边的老太监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将桌子扶起,再将散落一地的东西一一拾起放在了案头。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赵性嘴里不断的呢喃着,眼中杀机四起。

    “陛下,息怒。”

    “闭嘴。”赵性呵斥道:“你这等废物,要你何用?”

    王伴伴脖子一缩,也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惹怒了赵性,只好连忙跪到了他的前面:“老奴……”

    “你自己看。”

    赵性将信扔到了老太监的面前,老太监拿起信来仔细阅读了起来,越往后看身子便越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自己掌管司命司,也就是个专业探子集团,主要监督盐茶铁碳这些东西的买卖,但却根本不知道底下的人居然这么干,而跟不用说那适逢饥荒之年,数十万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但地方上的粮仓却是满满当当,虽然官库早已空虚,但那些民库中却是积压着十万、数十万石的粮食。

    这是什么?说好听了,这叫失职不查,可往大了说,那就是渎职枉法,自己这司命司的执掌这一条就够死八百回了。

    “朕坐于深宫之中,你便是朕的耳目,现在倒好!”赵性声音突然变大:“朕聋了!瞎了!听不得也看不见了!”

    “陛下!”老太监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老奴失职,但凭处置……”

    赵性闭着眼睛站在那,似是有些摇摇欲坠,老太监却不敢上前,只能默默匍匐在地上。

    “处置你有什么用,我问你有什么用?”赵性背着手叹气道:“你老了,该找个接替的人了。”

    这种东西只能是近侍来干,外臣是真的不行,毕竟这东西牵扯的也太多了一些,再加上只有近侍这种被宫墙隔绝的人才能够将这个事专心致志的干下去。

    王伴伴的确是个功力深厚的老太监,但到底是年岁不饶人,还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赵性能依仗的人不多,所以老太监也是忙坏了,有些事顾忌不到也是能理解。

    “官家,老奴这就派人去查个仔细,不过这书信上只谈了祁门县并未有其他地方。”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赵性背着手来回踱步:“朕真是小看了这天下英豪了,偷也敢偷到我脑袋上。去,给那宋北云发密令,朕要证据,有多少要多少。嗯……不不不,莫急莫急,你暗中调查便可,朕五日内要知这祁门县到底藏了多少粮食。”

    “老奴这便去。”

    “去吧。”赵性点头道:“这宋北云倒是有些能耐,不到两月便拿到了这么些个东西,看来倒真的是个人才。”

    “那也是官家慧眼识珠。”

    “少给我放屁,我要不拾这珠,难不成还让金辽给拾去不成?”赵性眉头紧蹙:“可这宋北云不爱钱权,朕如何才能让他归心?”

    “他……好色。”

    “他好的色可不是一般的色啊……”赵性长出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这事便莫要说了,小心瑞宝公主打死你。”

    “老奴明白。”

    赵性哪能还不知道瑞宝的心思,那丫头在自己面前都反复提过好几次这个宋北云了,当哥哥的哪能不知道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心里想着什么呢,她金铃儿是个什么人?眼睛长在脑门子上的大宋第一公主,即便是金国太子过来想要求亲都被她一口给回绝了。

    赵性答应过她,绝不以她和亲,更是给了她极大的宽松和自由,甚至可以自由选择婚嫁对象,可如今她眼看已是十七却仍然没人能入她的眼,直到这个宋北云出现。

    说实话,如果赵性不是皇帝,他一定也要去见见这个能让玲妹妹和柔妹妹都挂念着的男子是个怎样的英武不凡。

    不过现在他是皇帝,有些任性的事做不得了,外忧群雄虎视眈眈、内有鼠虫蝇营狗苟,他再也当不成那个能带着两个妹妹满山乱跑的世子赵性了。

    而与此同时,刚给赵性传了纸条过去的福王也是坐在那默默独酌,而且还是偷了宋北云给金铃儿的酒,只是因为那酒烈,喝下之后似火灼烧,使人浑身舒坦。

    他很气,真的很气。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就以他年轻时的脾气来办的话,如今他一定是骑着马带着禁卫杀将过去,将那些偷粮窃铁的混账全部斩杀于马下,再将人头悬于城门之上,就像宋北云说的那般,挂起来跟他娘的个风铃一般,夜风一吹迎风招展。

    但如今到底是大局要紧,大宋已是风雨飘摇,再也经不得大刀阔斧,只能是小火慢炖。

    昨日宋北云的信到了的时候,看完了信的福王一言不发的去院子中舞了一套长枪,然后还扭了腰,从那一刻开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了。

    心中虽有百转千折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是老了,每每想到此处,福王心中都有哀叹。

    “父王,女儿来请安了。”

    “嗯。”

    “父王,你看到女儿那坛子酒了没?”金铃儿斜着眼睛看着福王的桌子,上面分明就摆着自己的酒坛子:“若是没见着,女儿便再去找找。”

    “哦……没见着。”福王默默摇头:“你再去寻寻看,是不是喝了给忘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厉害啊。金铃儿不服都不行,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官窑的酒坛子可是好不容易从赵性那边抱来的,连哄带骗。独一无二的天青色开片,即便是在皇宫中也是顶好的酒坛,现在就摆在福王桌上呢。

    “金铃儿,来。”福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父王有些事与你商量。”

    本来还想刺挠一下爹爹的金铃儿突然发现老爹的情绪似乎不对劲,她乖乖的走上前坐了下来,试探的问道:“父王,这是怎的了?”

    福王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父王老了。”

    “老?你可不老,前几日还在泰王伯伯那炫耀拉两百斤石笋呢。”

    福王一口酒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金铃儿这回答那是万万没想到,原本还挺忧伤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明媚了起来,这是怎的一回事?

    沉吟片刻,福王再次强行把基调变得忧伤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的鬓角:”白发已生了。”

    金铃儿挠着头:“我给你拔咯。”

    “唉唉唉……越拔越多。”福王连连摆手:“你这孩子……”

    其实金铃儿也很懵啊,在她的映像里父王从来就是个欢脱快乐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哪里突然这么沉重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老实听我讲便可。”福王叹气道:“莫要插话。”

    “哦……”

    再次好不容易的把气氛变得灰暗厚重,营造出了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之后,福王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赶紧嫁人吧,让我抱个外孙。”

    “噗……”

    正喝酒的金铃儿一口就喷将出来,她赶紧抹嘴擦脸然后说道:“福王千岁,你这说什么呢。”

    “我让你早些成亲。”福王叹气道:“你爹我这一身的好本事,你不肯学,我总得传下去吧。”

    “谁要学那尔虞我诈、打打杀杀啊,不学不学。”金铃儿突然之间就满脑子孙悟空了,她歪着头说:“你要不教我七十二般变化。”

    “整日胡言乱语!”福王鼓捣一会儿手中的琉璃串,然后抬起头:“宋北云。”

    金铃儿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连连摆手道:“看您说的,我与他不过便是个好友罢了,清水朋友,淡如水淡如水。”

    “趁着我与你母妃去拜见太皇太后时住到人家去,这是哪门子淡如水?”福王用指节叩了叩桌子:“父王老了,管不住你,可你这点小动静还能瞒过你父王?”

    “哪个杂种给老娘嚼舌头?头给他打爆掉。”

    “污言秽语的,怕也是跟他学来的吧。”福王摇头道:“父王也是从那青葱年少过来的,少男少女之事,防不住、挡不住。现在你我并非以皇家之人在说话,只是一对父女罢了,你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这小兔崽子虽是油滑了些好色了些,但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父王……”金铃儿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你说什么呢……真是的。”

    “我思来想去,觉得他那小子与我年轻时候是极相似的,脑子怕是比我还好用些。所以我倒是打算将这衣钵传给他,你觉得如何?”

    金铃儿满脸迷茫:“可……父王,你怎的跟母妃一个样子了。”

    “还不是惦记着你,若是你真的未婚先孕,届时宗正寺可不饶了你。”福王抄起筷子在金铃儿头上敲了敲:“你可给我老实一些。”

    “哦……”金铃儿吐了吐舌头:“女儿明白了。”

    “罢了罢了……你就当父王的酒后胡言好了。”福王摇头道:“他身边女人许多,此时再议。”

    就如大部分父亲面对女儿时的矛盾心理一样,福王现在也深深的陷入了矛盾之中。作为实权派,他欣赏宋北云。但作为父亲,他不想女儿受委屈。至于作为王族,规矩里更是写着呢,金铃儿只能当正妻,而且后续驸马只能纳妾而不能再娶。

    以那小兔崽子的德行……难啊,真的难啊。

    “父王,你今日好生奇怪……”

开个单章跟大家聊聊吧。

    这几天大家可能发现了我的错别字数量在上升,其实一个是因为这几天我是真的累了,身体还不舒服,状态很差。还有一个就是白天有很多事情要干,前几个月因为疫情积压的事情这几天都要一件件的办了,头昏脑涨的。

    本来说今天盟主加更,但显然今天是没空也没灵感了,马林也完全没手感了,就是头昏眼花的状态。所以又得往后欠一天了,明天我讲道理是没什么事的,今天我早点睡,明天上午应该就能更一章出来。

    再一个就是聊聊各位大佬都很关心的起点合同的事,我之前都没有太关注,今天大概看了看,抛开带节奏的言论和满腔愤怒的发泄之外,我倒是看到了点东西,但这种事没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本书呢,签还是原来的老合同,所以你们问我换平台什么的,我其实是不着急的,毕竟恰饭要紧。

    很多人说免费这样那样,大家一定要冷静。你们要明白一件事,就是任何单位都是要以营利为目的,不管是付费是免费,只要能给一个相对公允的价钱就万事OK。

    假设如果它是免费了,诸位读者老爷是最不亏的不是吗?至于作者的话,各位老爷仔细想想,如果鹅厂给的待遇差了,那么作者和平台是双相选择的呀。

    各位老爷,设身处地的想想,不管是新合同还是新政策,这些都还是未知数,而眼前我这个级别的小作者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提高自身的能力和作品的质量。

    在这两个前提下,其实大家尽可以放宽心,不慌的真的不慌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因为难以糊口而离开,那也一定是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任何规则下,其实都可以诞生出一批很优秀的选手,不是吗?

    希望大家冷静,拭目以待。不要盲目跟风、不要被带节奏,更不要内心充满愤怒,时间会说明一切。

    我从均订120到均订2100,走了十年。我不出名也没有很突出,但是我相信未来一定不会更差,谢谢大家的一路相伴也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你们说如果万一在一系列的改革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也许有人会说我太乐观了,但飞机不就是乐观的人发明的么?不过悲观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啊,降落伞就是悲观者发明的嘛。所以大家为什么不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就当吃了一场年度盛宴的大瓜,香甜的很,最后求订阅求投票求打赏,前路如何尚且不知,但是明天的饭还是要吃的呀。

129、7月19日 雨 剑阁峥嵘而崔嵬

    撕咬起来了,真的撕咬起来了。

    以祁门县这个节点为中心,周围都动起来了,他们各怀着鬼胎,为保护各自的利益开始动起来了。

    一条蛛网似的脉络开始逐渐在宋北云面前清晰了起来,他坐在桌子前,将这张网络展开,脸上带着笑容。

    “子弹该飞够了。”

    从前车马慢,信息想要传递过去日子相对要长一些,宋北云并不着急,他看着杨县丞告假返乡、看着周靖离县,但却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每日还是干着一些无聊的事情,然后稍微干一些周靖和杨县丞各自吩咐的事情。

    而就当他们离开祁门县的第四天,宋北云突然发了一个告示,说念及祁门县民怨沸腾之事,决定重启对前任黄县令的调查。

    这事也各自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杨县丞和周靖,给周靖的信里着重描写了民怨的问题无法弹压,而给杨县丞的信里则是着重写了流言中出现了他的身影,如今已经牵涉深广再不可视而不见。

    双方都把彼此骂了一个通透之后,再次不约而同的委婉的请求宋北云,让他见机行事。

    好一个见机行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对宋北云的态度其实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改变,即便是很微不足道的改变,但宋北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查!

    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这天,宋北云请来的仵作到场之后,就在义庄的正堂前开棺验尸。

    这次的仵作是从庐州府远道而来的,经验十足而且还大有来头,他能来这里纯粹是卖了老御医的面子,他这人本就是从大理寺退下来的传奇级仵作,别看职业地位低,但人家是真的一代宗师。

    剧烈的尸臭并不能阻挡百姓看热闹的心思,宋北云当然也是到场了,他用布掩住口鼻,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着这开棺验尸的结果。

    老仵作熟练的将尸体取出置于台上,然后开始细致的检验起了尸骨,嘴里絮絮念着,旁边的小徒弟则跟踪记录着。

    “大师,脖子脖子。”宋北云凑过去小声说道:“漏检了。”

    仵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但仍然还是听了他的话去检查起了尸体的脖子,然后就是咽喉、五脏,最后到下肢。

    在细细的检验之后,黄县令的尸体被重新放入棺椁之中,在清理完毕之后,老仵作走出来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死者并非溺毙。”

    他就当着百姓的面开始将死因细细的说来,说到细节处他甚至还与小徒弟共同演绎起了当时的场景,虽然空气中还弥漫着尸臭,但却挡不住百姓越来越多的往这里涌来。

    “然,若是溺毙者,双肺之中定然吸入泥水,口中咽喉处也自然会有泥土涌现。然这尸骨之中除了毛发之中有泥土,其余皆无,可断定为死后抛尸于池塘。”

    宋北云转过身,看着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陈姓本县仵作,突然眼睛一瞪:“陈仵作!你可知罪!!!”

    “大人!”

    陈仵作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他哪里知道已经盖棺定论的东西却是仍能翻起波澜,而刚好自己的靠山杨县丞此刻又告假反乡,一时半会回将不来。

    宋北云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问那老仵作:“大师,你说这仵作可不可能误判?”

    “绝无可能。”老仵作摆手道:“只要是个仵作,这便是入门的徒孙都知道的事,哪有误判,分明就是草菅人命!”

    “好。”

    宋北云嘴角一翘:“来人啊,将陈仵作给我拿下!收监待审!”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大人啊……”

    “将他的破嘴给我堵上。”宋北云一甩袖子:“下去之后先打个二十大板,渎职之罪先行处罚!”

    说完,他走到黄县令的棺椁前,亲手点了三根香,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位同志,我这趟就是还你的命来了,你可以安心的走,剩下的交给我。”

    外头传来衙役杖责仵作的声音,还有围观群众阵阵叫好声,而当宋北云从义庄出来时,身着官服的他受到了极热烈的欢呼声。

    但他连头也不抬,转身上轿打道回府。

    而回去之后,他并没有歇着,因为时间不等人,若是等到周靖和杨县丞回来,事情就麻烦了,现在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通常情况来说,审理案件是不对公众开放的,但现在他却将公堂之门大开,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观摩,但前提是不得喧哗。

    “啪!”

    一声惊堂木,满座皆抖擞。

    此刻,所有的衙役、官差都入了堂,陈仵作也被带了过来,但二十杖已是打得他起不得身,只得趴在地上,口鼻中全是血沫。

    他倒是罪有应得,只是让人奇怪的是在他身边还跪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俏丽女子,宋北云倒是不着急,静静的环顾四周,眼神看向了那日陪他一起去上门拜访黄县令遗孀的几个官差。

    “你们是自己跪上去,还是本官让人押着你们上去?”

    那几个官差都愣了,旁边的县尉却走上来在他们身后一人踹了一脚,将这几人踢倒在地,然后朝宋北云抱拳:“宋大人,我已将剩余人等一一带到。”

    宋北云笑了起来,自己带来的钱差不多都花出去了,一万两花在了碧螺身上、一万两则画在了这帮县衙里的底层公务员身上。

    他这些日子的吃喝玩乐可都没忘记带上这帮人,并从里头挑选了一波还算刚正不阿也没什么前科的老实人。

    这件事就是在杨县丞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甚至于杨县丞还主动派人跟着宋北云一起是花天酒地。

    呵,这个世道什么真情假意,说到底不过就是真金白银最实在,几百贯能让人卖命、几千贯就能让人悍不畏死,周靖不是说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么?那倒要看看是谁的钱更管用了。

    “犯妇黄刘氏,本官问你!你据实说来,若有半句假话,莫怪本官让你木驴游街。”

    审讯的过程很有意思,百姓在外头听得大呼过瘾。那往日的混账县令今日就如同被文曲星附了体一般,任何谎话都会被他一一拆穿,那些模棱两可之言也会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

    审讯过程从上午持续到傍晚,县令大人甚至毫无规矩的连吃饭都让人端在了手中,那些衙役官差也同样是捧着人送来的碗吃饭。但那些犯人们却连一口水都没得吃喝,这天气炎热不说,心内还焦灼恼怒,一天下来晕倒好几个。

    “若是不说,本官就陪你们耗着。”宋北云坐在大堂前:“若是一天不说,那就陪你们一天、若是两天不说,那就陪你们两天,若是不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便对不住老子头顶这明镜高悬。”

    外头看热闹的人一茬一茬的换,里头的嫌犯也一个一个开始交代,他们大多是从犯,但从犯的人多了,主犯就渐渐浮出了水面。

    最后一步一步将谋害黄县令的凶手坐实在周家一个护院的头上,宋北云立刻找人去逮捕,但却发现那人早已是走了,盘问之后发现同行的还有周家的管家。

    宋北云拍桌愠怒,然后直接找人封了周家,将他妻儿老小一家三十七口人全部控制了起来。

    接着顺着这根线,他就开始用一种挖坟掘墓的方式开始彻查起来,而内鬼碧螺此刻就展现了她无与伦比的能力,亲自带领宋北云找到了躲藏在地窖之中想要趁机逃跑的周家主母,还有被主母带在身上的流水明细账目。

    “哈哈。”宋北云看着眼前的账目:“摸鱼摸到大白鲨了。”

    接着他顺着账目上的内容开始逐一清点,并在周家十二处仓库中查收粮食二十七万三千三百石、铁器两万两千余件、未造册的私盐两万三千余斤、皮草、丝绸、瓷器不计其数。

    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东西,百姓都震惊了,今年本该就是灾年,可如今这私库之中居然藏有如此之多的东西。

    再次经过盘问,得知周靖亲自押送一批货去往了岭南西道,也就是广西。即便是快马去追,也需要十几日才能回返。

    而就是今天,巧云那头也接到了前几日宋北云从祁门县发来的密信,他等不得七夕了,要让巧云即刻带兵前往,一刻都不得耽误。

    其实不管是周靖还是杨县丞,他们都已是将时间差算好了,可谁也没预料到宋北云这招快刀斩乱麻,同样打好了时间差的宋北云在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之后,这始料未及的雷霆举动一出手就将两人残留在这里的势力给冲击的七零八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点都没有偏离轨道,虽说也有些运气的成分,但主要这一场运作简直堪称完美,毕竟他是真的算好当周靖出门押送货物时候,这杨县丞要离县避嫌的,毕竟他们都互相忌惮着对方身后的大人物。

    可宋北云没这个顾忌,他代表着第三方下场,要的就是个快准稳狠!

    一夜之间,杨县丞和周靖的的人,逃跑的逃跑、收监的收监,生生是来了个挖坟绝户、釜底抽薪。

    因为杨县丞的家乡离得较近,当他在宋北云雷霆行动的第三天早晨得到消息时,他手中的饭碗应声而落。

    “可当真?”

    “杨大人,你可莫要再等了,那宋北云……那宋北云……”报信的人急的都快哭了:“你可快些回去瞧瞧吧。”

    杨县丞头晕目眩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脑中不断盘旋起这些日子宋北云的种种,聪明如他立刻清晰的认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不得其解的问题。

    为什么他娘的突然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盟就土崩瓦解了,现在虽是马后炮但细细想来一切都是从这个混账来此地开始的。

    “完了……”杨县丞一屁股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我着了道。”

    “大人,现在如何是好?”

    “杀回去!”杨县丞深吸一口气:“去,遣人找上周靖,就说我等二人都着了那宋北云的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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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