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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0、7月31日晴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又是两日,这两日宋北云一刻也没有闲着,他查封了铺口二十余家、赌场四家、青楼两家、镖局十余家,人手不够就火线拉人,看着威猛武勇的就拉来当官差,一个大印下去就是一个公务员。

    而在他这般杀红了眼的扫荡同时,案件的审理也在同步进行中,黄县令之死其中的曲折逐渐浮出了水面。

    其中杨县丞虽算也是从犯但因是官身本应报吏部再行发落,但宋北云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就下了通缉令,至于周靖等主犯那更是不用说,就是四个大字严惩不贷。

    因为速度太快,他们很多势力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扑,风头就已经过去了,一件一件的案子摞起来能有七八寸那么高,整个县衙里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

    唯独不见宋北云。

    “你今天就上路。”在县里官道的路口,宋北云看着碧螺上了他安排好的马车:“若是有缘,临安府见。”

    “大人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怎么?你是还打算报恩不成?”宋北云哈哈一笑:“你唯一能报恩的方式就是给我生个儿子了。”

    “那……便要看民女的运势好不好了。”碧螺笑着朝宋北云挥手:“若是大人到了临安府,别忘了来找我,任大人为所欲为。”

    宋北云没搭理她,只是转身,身后跟着县尉,宋北云扭头对那县尉说道:“韩县尉,如今县里的事已是差不多了,就等两位大哥到场了。”

    根据周靖的账本,宋北云整理了出了几条完整的产业链,并将其中最猖狂的几个环节的人给单独拎了出来,清晨时候就随快马报与了福王。其中涉及到的人有户部左侍郎、司储两人、司度一人,封疆大吏那更是数不胜数,南方诸多州府都参与其中,而这周家只是其中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棋子。

    可以说这次户部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因为杨县丞那头的靠山……也是户部的,户部尚书下属从三品督瓷官,韩正维。

    账本什么的自然也是一柄送了过去,不过说来却也是悲哀,因为小小一个偏安的宋,居然能出现一百多个身居高位的硕鼠,这还是只算了正七品以上的,如果将正七品以下的也算上,那真的是足够赵性当场暴毙了。

    不过惩罚么,当然是不可能惩罚的,这才是动摇国本的事情,可是敲山震虎肯定是要干的,赵性的大砍刀已经是饥渴难耐了,户部从上到下都逃不掉了,从尚书开始一个个清算下去,而这种弥天大祸恐怕也没人敢为他们求情吧?

    刚好赵性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把国家最重要中枢机构来一次大换血,换上自己的人。

    哈,宋北云想到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这小苍蝇却干了一件皇帝想干都难干成的事,果然有些事只能适合的人去办。

    “大人,县里查抄了大量的物资,该是如何是好?”

    宋北云笑了起来:“捐了,以祁门县之名捐于受灾之民,你抓紧时间统计一番,三年内家中受灾的,只要符合条件都给予一定的补偿。多么肯定会多出不少,多出来的东西便以祁门县黎明之名捐于公主殿下,让她去安抚灾民。”

    “是,宋大人。”

    算好时间,宋北云并没有多停留,因为算了算时间,现在杨县丞应该已经收到了风声。

    既然收到了风声,他会怎么办呢?宋北云笑了起来,然后不屑的摇摇头,他已经无所谓了。

    严格来说,从他告假回乡省亲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权力和势力注定是要被清理掉了。他就不该走,全因将宋北云当成了个废物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现在他的人也好、他的势力也好都被清理一空,数十个官差、师爷、衙役都在大牢里关着呢,他杨县丞回来又能干什么?以戴罪之身揭竿而起吗?

    笑话!

    不过他肯定是会回来的,而且是会跟周靖一起回来,到时候他们会急红眼想要报复,但如果宋北云的计算没有误差,那么他们面对的将会是福王部下那一众整个大宋除开禁军之外最精锐的虎贲强兵。

    讲道理?谁你娘的跟他们讲道理。

    “总算可以舒服几天了。”

    宋北云伸了个懒腰,在路边卖瓜的老汉那里买了个瓜,让人捧着一路就到了县衙之中。

    他在回去的路上没有人再叫他狗官,而是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或抱拳或鞠躬,甚至连县衙里的人都不敢再对他轻视,一见他到来就立刻的严肃了起来。

    “你们忙,本官去休息一会。”

    “宋大人尽管休息便好。”县中主簿极力讨好了起来:“若是有事,我便报与大人。”

    宋北云轻笑一声,接过随从手上的瓜,走入了后堂之中,他先是将西瓜扔到井里,再打开了客房的门,里面坐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

    “黄夫人。”宋北云走上前朝她拱拱手:“明日,我便安排你回去。这次多谢你了。”

    那女子见到宋北云进来,轻轻起身跪倒在他的脚下,重重的三个响头之后:“谢宋大人……”

    “谢黄大人。”宋北云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兜子:“这里头是黄大人应得的,你拿回去好好过日子,再找个良人相伴一生吧。”

    说完他慢慢退出房间,而在离开之前,他突然笑着问道:“黄夫人,遭此变故,你为何没有殉节自尽?”

    黄夫人轻声道起来:“家夫常说,若他遭蒙难,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性命,家中还有孩子,不能让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娘。”

    “孩子……几岁啊?”

    “五岁了。”

    “哇……”宋北云惊叹一声:“黄大人厉害的……”

    黄夫人看到他那样子,也是无奈的很,虽然十分不喜欢这人说话的方式,但人家至少是救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宋大人,你可当心一些,那周靖可非良善之辈。”

    “那我就是么?”

    宋北云说完转身就走了,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将整个县城的沙盘模型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并提笔在纸上将县城的大概俯瞰图给草拟了出来,确定了几个比较特别的位置后,他在上头着重的画了几个圈。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宋北云再次站起身,哼着歌出门将井里的西瓜取出来,对半给切了,分了一半给黄夫人一半自己则坐在井边吃了起来。

    悠哉的根本不像个刚打了一场轰轰烈烈威震八方的大胜仗的人似的,任凭一个人都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欣喜和骄傲。

    “你们说这宋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历任县令谁不知道这周家上头有人,他居然胆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把周家给抄了。”

    县城里的小酒馆,因为天气炎热而没什么事干的人们凑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这几十年里祁门县发生过的最大的新闻了,罚没周家、通缉县丞,这里很多人可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县城,这也许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到过大新闻,说起来那自然是津津有味。

    “之前还想他也是个狗官,倒是没想到居然如此雷厉风行。”旁边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少年说道:“这便是为民除害了。”

    一时之间宋北云可以说是风头无两,被人说成了天纵之才也被人说成了不知死活。

    不过这里不也全都是泥腿子的,倒也是有些有识之士,他们倒是很担心那周家的反扑,还有他们背后势力的报复。

    心中很对这个敢站出来怒怼恶势力的少年表示担心。

    但他们是最底层的人嘛,既是最底层那就没有发声的空间,他们只能默默为宋北云叫好、默默为他声援,其他的事他们谁都管不了。

    也许是为了衬托气氛的凝重,上午时还阳光明媚、骄阳似火,到了下午夜边时,突然就狂风大作了起来,不多一会儿倾盆的大雨就奔腾了出来。

    宋北云躺在回廊下,轻轻摇着扇子撸着猫,看上去自在无比,他粗略的算了算时间,还有最多五六天就要回来了,他应该不会堂而皇之的回来,而且一定是会和杨县丞一起来。

    而巧云那边大概在三日后抵达,时间刚刚好来得及嘛。

    宋北云琢磨到一半,眼皮就不听使唤了,睡下之后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以前,回到了那个有汽车、有电视、有网络的时代,却用的是宋北云的身份。

    这种扭曲的违和感让他显得迷茫了起来,直到突然一个靓丽的穿着花色连衣裙的姑娘进入了她的视野,他终于意识这其实是一场梦了,他看不清那姑娘的脸,只有一个背影,但却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宋北云,我可告诉你哦,你要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这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直接将宋北云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看着外头还在淅沥沥哗啦啦的大雨,整个人都定格了在那里。

    “啊……好好活着。”宋北云坐在椅子上半晌没缓过劲来,他自言自语道:“这什么意思啊?”

131、8月4日 晴 (为噬红夜盟主大佬加更)

    写在前面的话:拖了两天,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状态好一点,等会再去写一章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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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靖是个五天才得到消息,这还是亲信跑死了三匹马才得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从祁门县赶到了这里,将家中的巨变告诉给了周靖。

    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周靖这也算铮铮的汉子居然差点白眼一翻昏厥过去,他千算万算,曾经想过被黄县令、杨县丞甚至被莫名其妙的人干掉,但未曾想最后却是栽在了那装疯卖傻的宋北云手中。

    他懊恼、悔恨,但却无可奈何,他现在满心都在念叨着自家的事,父母、妻子都被抓了起来,私仓被查抄,自己还因为杀人上了通缉名单。

    他必须要马上回去了,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前,杨县丞的人也到了,一前一后不约而同的抵达了这里,他们终于重新接驳起来,并在一番沟通之后才知道杨县丞也遭到了同样的灭顶之灾。

    到此,他终于明白着一切的前因后果,心中顿时恨不得生吃了宋北云,但若是现在那厮已经完全占下了祁门县,那么自己贸然回去救人怕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周靖在短暂失态之后,他急忙跑去找了自家的主子,将事情与对面这么一说,那封疆大吏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但却也是没说什么,只是许他迅速回去,而对于周靖提出想要借兵的想法予以了非常坚决的否定。

    简单说就是要回去救人报仇可以,但想从他那借兵是绝对不可能的。

    任凭周靖苦苦哀求却始终无法打动这位大佬一分,而当周靖失魂落魄的离开之后,这位封疆大吏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出。

    不为其他,而是周靖口中的混账的种种行为,分明就是个钦差大臣做派,不问其他就问问天底下哪个无根无基的县官敢在知道是谁在后头经营这买卖之后还能直接上手就给查了?这查了,可就是坐实了,一旦坐实谁都没跑。作为一个封疆大吏,见多识广的哪能不知道这里头那些猫腻,现在这周靖横竖是个死了。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名叫宋北云的县官而是那人背后的白额吊睛大虫,而随着他一起陪葬的定然还有一批人,那大虫出笼便是要吃人的,至于吃的是谁,现在还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不是被吃的那一个,至于哪个会被吃……听天由命吧。

    快马加急的信传递了出去,但哪里有宋北云五日前就传出去的信更快呢,此刻他的信已经被福王亲自呈交到了赵性的面前。

    偌大的议政厅里就只有赵性与福王两人,他们坐在那里相顾无言,赵性还不信似的,一遍一遍的比对着账本、一遍一遍翻阅着账目。

    “如此之多……怎的如此之多……”

    赵性的声音颤抖,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这名单上前面的人,哪一个不是国朝重臣、哪一个不是忠心耿耿。

    “为何信中让朕在殿后种一棵歪脖子树?”赵性看着福王:“他为何意?”

    “是让我。”福王哭笑不得的在心中埋怨宋北云,真的是随便习惯了,真的是不知者无畏。

    “不不不,是让朕。”赵性捧着信从头再看了一遍:“王叔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啊!这满朝大臣,居然背着朕干这等勾当。往日卖些私盐,朕就权当给他们补贴一些家用了。可这精铁、这粮食,哪一个不是在掘我大宋的根?”

    赵性抬起头看着福王,眼神里全都是迷茫:“再过几年,朕怕不是就要成个亡国之君了,那倒不如现在在殿后种棵歪脖子树,届时朕一头挂上去,倒也省得人嘲笑了,还能保个名声,后人叹朕时,只会叹一句生不逢时。”

    福王低着头,喝了口茶没有做声。

    “皇叔您看看,您看看啊!”赵性眼眶已是红了:“人家给咱们统出来了,账目上白银一万一千斤、精铁四十万斤、粮食近两百万石、丝绸、布匹更是不计其数。王叔,两百万石粮食啊,这还是光是两个路州的物资,这还只是一只硕鼠的台账。皇叔您看看啊!”

    福王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也早就看过了,虽然觉得这个事会触目惊心,但却没想到已经超乎了预料。

    仅仅两路州上流通的私粮、铁、银就已是如此触目惊心了,全国下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其实他已经不敢想了。

    “福皇叔,庐州灾民如今已有近六十万,一月用度不过三十多万石粮食,这两百多万石,你净吃能吃七个月!”赵性无力的垂下手:“啊,朕说错了。若是这些路州肯将这粮银铁放下来,哪里还会灾民,哪里还会有那哀鸿遍野、哪里还会有那易子而食。我大宋的子民便如此贱?便如此不值钱?他们怎的就不揭竿而起,将这般贪官污吏连带着朕这个昏君踏入污泥呢!”

    “官家……”

    “朕累了,朕不想当这个皇帝了。皇叔,皇帝你来当吧。”

    “官家!不可胡言乱语!”福王爆呵:“你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皇叔……朕真的没办法,我已是想当个好皇帝了。”赵性抖落手上的账本,让它如雪片飘落:“可您看……福王叔,您就大人有大量,让我回去当个衣食无忧的世子吧。”

    “性儿,此话再不可说起。”福王走上前,长叹一声:“你父王走的早,自小我便待你如己出,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不过。然如今大宋缺你不可,即便它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可总该有人给它做件衣裳,哪怕是缝缝补补也得让它看着体面些。”

    赵性颓然的靠在龙椅上,一只手撑在额头上:“我是明白为何自古帝王多短寿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赵性的颓丧,福王开始细细的给他讲来宋北云这封信的意思,还有上头的那个名单的意义。

    “敲山震虎,我虽是觉得这些人都该杀,但却着实动摇了根基,不可取。但这户部却是可以大刀阔斧一番,从尚书开始一个都不得留。”福王娓娓道来:“官家,你现在可知道这宋北云的能耐了?”

    赵性突然仰起头看向福王,面露喜色:“你是说让他来当这个皇帝?”

    福王的脸当时就绿了,而看到福王的脸色,赵性也知道自己这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说了不该说的。

    “你啊,与那金铃儿……简直便是亲兄妹。”福王颇为无奈:“官家,我也老了,未来的日子你也许多多思量。如今此时还不算完,还需你细细的处置,治大国,若烹小鲜。“

    “知道了……”赵性脖子一缩:“不过这宋北云倒的确是个人才,不过此事之后,他恐怕有一阵子难以入朝为官了。”

    “就凭他那句老歪脖子树,我也得让那小兔崽子多磨练几年。”福王叹气道:“敢些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话反而让赵性笑了起来:“朕觉得他说的没错,朕恨不得现在就将那紫宸殿改个名,就叫老歪脖子树殿,好好的警示一番。”

    “官家……你莫要跟着胡闹。”

    “说说罢了。”赵性叹了口气:“如今就按皇叔的主意办,明日我便将那户部给洗上一遭,让人看看这等人都是什么下场。”

    “还有些外头的大臣,陛下当以震慑安抚为主,若他们知错,便给个悔改的机会,若是不知错……”福王眯起眼睛:“我这老胳膊老腿可是许久没骑过马了。”

    “有福王叔,到底是安心的。”赵性苦笑道:“若不是您在,我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欺负成个什么样子。”

    “所以如今趁着时候还早,官家得有点自己的考量了。我老了,护不住官家一生一世。这次该如何赏赐那宋北云,便由官家来定吧,我便不参和了。”福王说着突然补充了一句:“他那人怪癖的很,他不畏生死、不惧艰辛却独独贪恋红尘,心中却无宏愿,懒散至极。”

    “这挺好的,这等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赵性撑着下巴:“书上说,懒散之人连造反都懒得造。”

    “可若是官家想要他干些什么……可就难了。”

    “那皇叔是如何驱之?”

    福王叹了口气,又不好意思是说靠的女儿,所以支吾一阵,索性两手一摊:“许是投缘吧。”

    “容朕三思……”

    在赵性三思的时候,福王也告辞了出来,走出偏殿却也是一阵悲叹,赵性难啊,真的难,他又何尝不知呢。现在还有他这个大宋的裱糊匠撑着,未来若是有一天他老糊涂了,这天下……恐怕是要改性了。

    而宋北云那个小兔崽子又是如此不让人省心,那老歪脖子树几个字放在其他帝王面前可真的是要杀头的罪过,亏了赵性也是个跳脱性子,虽是脾气暴躁了一些,但到底是一个普通世子出身,加之年纪尚小。

    不然……可真是让人为那小兔崽子捏一把汗。

    而此刻的赵性则在仰头看着殿中牌匾:“老歪脖子树殿……”

132、8月7日 晴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居庙堂之高仍谨小慎微,一夜之间大宋户部被从上到下给撸了下来,户部尚书因失察之责主动告老还乡,赵性允了。

    没了户部尚书,剩下的侍郎、主事也就等于是没了靠山,赵性自然也不跟他们客气,一路撸到下,中途还顺手把吏部一个侍郎一个主事给薅了下来。

    这一次文官集团集体失声了,毕竟这等事都足够被史官在史书上记下一笔了,谁要发声维护谁就是那臭万年的狗东西。况且他们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皇帝的敲山震虎呢,大家身上谁都不干净,这个时候触霉头可没人敢保的住,毕竟那泱泱法典就伫立在前,冒这个风险实在不值。

    虽说这次保不住那几个自己人了,但吏部、户部不能有一日空虚,所以他们主要的想法就是尽快安排他们的人进入户部和吏部来填补这一阵空虚。

    在这争执自身利益时,左右相双方的势力再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他们所特有的狗斗方式,精彩纷呈

    赵朗为首的外戚集团首先对文官集团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进攻,但文官集团立刻抓到机会开始反咬。

    看着大殿上这狗咬狗一嘴毛的场景,赵性眼里全是无奈,时不时的抬头翻起眼睛看一眼不远处的牌匾,心心念念想把殿前改成“老歪脖子树”。

    而另外一边,在远离京城纷争的祁门县,宋北云已经再次跟巧云汇合了,巧云的身后也带上了五百精兵,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入县城,只是经过乔装打扮潜伏在了周围的村落中。

    在一间小屋里,宋北云展开一张地图放在巧云和随行指挥使面前,他先是朝满脸风尘的二人抬手作揖:“于指挥使、巧云姐,一路辛苦了。将士们也辛苦了。”

    那指挥使笑道:“兄弟客气了,奉命之事何苦之有?”

    宋北云笑着将口袋中的五千贯徐家印证推到了指挥使面前:“于指挥使,这钱你便拿去给将士们买些酒水喝,别寒了兄弟们的心。

    那指挥使一愣,迷茫的看向了巧云,巧云则走到宋北云身边,挽住他的手说道:“师兄,你便拿着吧,他这人便是个散财童子,遇见他算是营中弟兄的福气了,届时师兄将钱分了去,也落个好名声。”

    “这私自劳军……”于指挥使额头上有汗冒出,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使不得啊。”

    “谁说这是劳军了?这叫拥军。”宋北云用手指在那信用票上敲了敲:“军爱民、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亲。”

    一字之差,意义千差万别。要说脏,那还是读书人脏啊。

    这大宋的军本身的待遇就不好,文官集团的压制历年以来的割地赔款让他们这个团体越来越被边缘化,也就导致了他们对这片土地有情感上的割裂,甚至产生一种混日子过、讨口饭吃就行了的情绪。

    而这突如其来的“拥军”让面前这个老实的军汉子心中五味杂陈。

    “于指挥使,我还带了些酒肉来,晚上让战士们好好休整一番,明日保不齐有一场恶战。”宋北云笑着说道:“还有,若是明日有战士负伤战死,抚恤之事我也会与福王殿下去说的。那战死者的家里人则全包在我身上了。”

    “这……”这于指挥使觉得宋北云在吹牛逼,所以眼睛不由得看向巧云。

    巧云仰头满脸崇拜的看了一眼让自己在师兄面前长脸的宋北云,然后笑着对这于指挥使说道:“师兄莫要担心,他说的便是准的,他说能办那定然能办。”

    “那在此,我替兄弟们谢谢宋大人了。”

    “可不敢,我只是花点钱,弟兄们可是在卖命。”宋北云连连摆手:“好了,话不多说,事还很多。我们先来看看这地图。”

    宋北云这些日子将这祁门县的地形都掌握了个清楚,用自己画的地图取代了县志里那模糊不清的地图,用极精确的方式将这里的地容地貌还原了出来。

    他一边开始与指挥使商量怎么分配兵力一边将后续行动都部署了出来。

    “最后我们需要将他们逼到县衙中。”宋北云在图中县衙的位置重重的敲了几下:“在这我给他们来一次公审。”

    “为何要公审?”

    “没什么特别的道理。”宋北云笑了起来:“因为爽啊。让他们当傻子两个多月,我不干他娘的一炮,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呢。”

    “哈哈哈哈……”于指挥使哈哈大笑起来:“宋大人这脾气好,对胃口!”

    巧云摇头轻笑起来,她知道的宋北云就是这样,毕竟前面受了两个多月的委屈,这一次他肯定是要一波全部讨要回来的。

    一切都安排好了,宋北云也将酒肉什么的送到了官兵的驻地中,而于指挥使也将有钱分的消息告诉给了官兵们并且还说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的父母子女都将有人照顾。

    因为这些从来没曾有过的待遇,兵丁们的气氛很是热烈,但宋北云却不能露面,在兵士庆祝时他便带着巧云悄悄离开了。

    “北云,你为何不去说上几句?”

    “我给钱、给抚恤,那是因为我心疼这些士兵,是拥军。可要是我去说了几句,那便是包藏祸心。从一个策划者变成了煽动者,这里头的意义就不一样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我是有麻烦的。”宋北云握着巧云的手:“巧云姐呀,你还想不想让孩子看到爸爸了?”

    “讨厌……”巧云用手指在宋北云腰眼上钻了几下:“我又来身子了,还是没能怀上。”

    “没关系,时间有的是,以后多努力就好。”宋北云嘿嘿一笑:“巧云姐不也才20岁么。”

    “20岁很老了……”巧云仰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宋北云:“是老姑娘了。”

    “好了好了……乖。”

    当一个姑娘说自己老的时候,千万不能提出任何意见,什么“你不老”之类的话也绝对不能说,不然她一定会说“你看,公主才不到十七”之类的话。而且往后她们类比的年纪会永远恒定在这个年纪。

    今天是公主才十六七、明天是那谁才十六七、十年后是那谁谁才十六七。

    天底下没人能永远十六七,可是永远有人十六七啊……

    所以这个坑别踩,亲一下抱一下就完事得了,跳过话题保平安。

    回到县衙,宋北云把这段时间的事都给巧云讲了讲,就跟讲故事一样,巧云听得极入神,特别是到抄家抓人那一段时,她更是雀跃的像个孩子似的,而当宋北云说到自己打时间差然后来了个釜底抽薪时,巧云就像个追星的女孩似仔细听着,眼睛里全是闪亮亮的小星星。

    “我已经将黄县令的夫人送走了,无关的人也都送走了。”宋北云轻笑起来:“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巧云连连点头,然后突然问道:“为何你出手总是如此阔绰?”

    “钱这个东西,攒在手里就是个祸害,花出去才有价值。我其实对钱没兴趣,只对花钱感兴趣。”宋北云坐在定做的摇椅上轻轻摇晃起来:“所以啊,我大手大脚习惯了,但也没什么毛病,我赚钱也厉害啊。”

    “真是……你跟姐姐交个底子,你究竟有多少钱?”巧云噘着嘴:“小时我就是因为穷才被爹妈给卖了的。”

    “以后都不可能会穷啦。我所有产业加起来……”宋北云略微计算了一下:“加上不动产,该有个五百万贯上下吧。不过现金流就没那么多,可能就只有十万?大概就是这个数,主要是江西那边的农场增值很快,不过这东西皇家也参股了,不能快速变现。我前后投了近百万贯进江西的农场,如今规模扩大了五倍不止了。”

    巧云眼睛瞪得老大,她当然知道这五百万贯是个什么概念,要知道等闲人有个万贯家财就已经可以算是大户人家了,面前这宋北云……

    “巧云姐,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就可能对大部分人普通人来说,我的确是有钱到了夸张的地步,但实际上……这么说吧,钱没有意义的,只有把钱转化为产业才是有意义的,然而如果说是一个产业的话,五百万贯……真的是杯水车薪。大部分都在不动产里和合股的股份里,就像这次徐家吃政策红利,发了一笔横财,他们囤钱了么?”

    巧云当然不知道,所以默默摇头,而宋北云则笑道:“徐家我占一成的股,徐立跟我说这次他们的运输物流和物资买卖上赚了大概三百万贯左右,抛开成本为一百万贯上下,而这一百万贯中绝大部分都成了更多的车队、更多的工人和更多的农田,盈余不足三万贯。但却多了七万亩山林、农田与水塘,这才是钱的用处嘛。”

    “你分了三千贯?”

    “昂……”宋北云点头道:“三十万到三千,差距还是有的对吧。”

    “啊……”巧云抱着头:“听不懂。”

133、8月8日 晴 火旗焰焰烧天红

    今天是个好日子,虽是进了伏天,热得让人难受,但却仍然是个好日子。

    周靖没有借到兵,但却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找了一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加起来也有近两百人。

    他们现在已经抵达浮梁县境内,离祁门不足四十里地,而且他也与杨县丞再次聚合在了一起。

    “这宋北云,不杀之难泄我心头恨!”周靖坐在小屋中,死死握着拳对面前的杨县丞说道:“挑唆你我兄弟不说,还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杨县丞现在眼神都有些呆滞了,他低着头半晌不言语:“我只想救出我家娘子。”

    “你才一个娘子,我一家上下几十口都让他逮了去!”周靖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子定要取他狗命。”

    “如今你我都已被通缉,往后这路该如何走?”杨县丞音调低沉:“若是……”

    “你莫要慌张,老子带你还是带的动的,大不了干完这一票,你我二人去金辽之地,过不得几年又是一条好汉。不过等我杀了那狗东西之后再做打算,今日我可带了两百好汉,这祁门县一共才几个衙役?”

    “不足三十人。”

    “哈哈哈哈,我要将那宋北云一刀刀切个干净,还要当着他的面玩玩他那貌美如花的娘子。”

    杨县丞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周靖,觉得这人有点变态,好像特别喜欢在人前干那事儿。

    不过现在走到了这一步,杨县丞也没了办法,他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发妻,本想求助靠山,但这几日他却是见不着那靠山了,下头的人对他说那督瓷病了,单凭怎样都闭门谢客。

    虽杨县丞感觉有些蹊跷,但家人被抓这等事却让他顾不得多想,只想着赶紧冲入祁门县救出自家发妻,然后远走高飞、隐世而居。

    “如今就等天黑,这天一黑,我便带人杀入祁门县,宰了那宋北云,再将他那狗头挂在县衙上,再趁着夜色离开,我已备好车马,之后等他们发现那宋北云死了,你我已经走出老远了。”

    听着周靖头头是道的计划,杨县丞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现在却也是没了办法,毕竟他一个文弱书生,靠山也靠不住了,如今却也只能指望这周靖了。

    “娘的,要我说,你们这等读书人最无情无义,若是那刺史肯借我几百兵丁,哪至于如此小心。”

    杨县丞眼皮一跳:“刺史大人也……”

    “可不?怎的?你那督造也不肯出头?这天下乌鸦一般黑。”

    杨县丞心中有些担心,但此时天色已经渐晚了,周靖不容许杨县丞细想,拉着他带着那两百好汉就奔向了祁门县。

    几十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进不进,进到祁门县境内之时,已是亥时。不过虽是晚上,但这鬼天气却依然炎热异常,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几人在祁门县外的河边休整片刻便再次出发了。

    “报。”

    一名探子飞快进入县衙内,来到于指挥使面前:“指挥使、宋大人,有近两百人进了圈子。”

    正在给于指挥使科普标准地图的宋北云闻言抬起头和指挥使交换了个眼神:“请君入瓮。”

    “放他们进来。”指挥使点头道:“弓手准备。”

    “是!”

    慢慢进入县城里面,虽已是亥时,但这夏日炎炎理应有人在外乘凉,可进入整个县城却有一种莫名的肃杀,周靖二人进来之后一开始还未觉不妥,可越往县衙方向走,杨县丞的心就揪得越紧。

    “有些不对。”他小声提醒周靖:“这……不似往常。”

    “嗯。”周靖也发现了不对:“难不成他还能料到我等回来?”

    正说话间呢,他们通行的巷子的屋顶突然站起数十名手,接着就是一阵乱箭射了出来。

    这些人赶夜路手中举着火把,那些弓箭手就专门挑那举着火把的人狂射,不多一会儿,持火者尽数倒地,那票好汉也慌乱了起来。

    吆喝声、尖叫声、哀嚎声在狭窄的巷子里连成了一片,本就是散兵游勇的绿林好汉开始抱头鼠窜。

    但没走多远,许多人家的门户突然打开了,里头冲出大量全副武装的兵丁甲侍,手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这武器大家都有,但甲胄可不是谁都有的,大宋律例许百姓持刀也不许百姓持甲,有甲没甲的差别可是大了,这黑灯瞎火的,有甲的瞎特么砍就完事了,无甲的却是腹背受敌,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自己人不小心给剁上一刀。

    很快,这百余人在五十甲士的冲击下开始四散逃窜,他们一逃,立刻大量的步卒就手持火把包抄了上来,将这些人连追带砍的一路往前赶着。

    周靖已经懵了,杨县丞更是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们刚窜出巷子,就见到前方便是县衙所在。

    这一下周靖突然便红了眼,扬起手中的刀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入县衙之中!先宰了那狗官!”

    县衙大门是开着的,而周靖一行剩下却是不到三十人,许多人不是在追击中走散就是已经被射杀或砍死,那些兵丁根本不接受投降,撵上了照着脖子就是一刀。

    冲进县衙,在熟悉门户的杨县丞的带领下,剩下的人直奔向后堂而去,刚踹开后堂的门就见宋北云坐在院子中吃着西瓜,坐在摇椅上好不自在。

    “宋北云,爷爷来取你狗命了!”

    周靖看到他的时候,双眼顿时变得赤红了起来,举起刀就要上前,但就在这时,所有的房间门都打开了,里头快速涌出数十名持盾的兵丁将宋北云护在后头,屋顶上更是站起了三十名弓手,人人举弓瞄着下头的人。

    而后头大堂上的门也轰然关闭,他们身后更是出现了二十甲士。

    看到这一幕之后,杨县丞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

    “两位哥哥,吃不吃西瓜?”

    宋北云从盾甲士身后走出,捧着个西瓜笑盈盈的来到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井里冰过的,舒坦的很。”

    看到此情此景,周靖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了,他打算拼死一搏,可手里的刀刚举起来,就被巧云的师兄也就是那指挥使一箭刺钉入了胳膊,带出了一丛血污。

    周靖吃疼,但到底也算是个汉子,却是一声不吭,只是刀却再提不住的落在了地上。

    宋北云见状,放下西瓜走上前拾起那柄钢刀来回看了看,然后笑了起来:“周大哥,这刀可是我送你那柄?”

    “宋北云!!!”

    周靖捏着手腕出血的地方,恶狠狠的说道:“算我周某人有眼无珠!看错了你!”

    “别说这么伤和气的话。”宋北云走上前,从口袋里扯出一截手绢蹲在地上给周靖包扎了伤口:“哥哥这般说我,可就让兄弟有些伤心了。”

    “你该死!”

    周靖怒斥,但宋北云却丝毫不以为意的起身,看着他身后动都不敢动弹的绿林好汉:“哥哥,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寻我,是想做些什么呀?”

    当然,这个问题他是等不到回答的,所以宋北云说完之后又来到了杨县丞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杨大哥,怎的回来也不跟弟弟打个招呼?”

    杨县丞是读书人,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千算万算未曾想到这宋北云居然有能耐借到兵,且是福王直属的黑旗卫。

    这分明就是代天子巡!是钦差!!!

    悔不该啊……心中千般万般的恨,但却已是于事无补,只能坐在地上一脸茫然,五味杂陈。

    而宋北云说完之后,起身说道:“缴了他们家伙。”

    等把在场所有人都捆了之后,外头也开始了敲锣打鼓,县里的百姓也陆续的从家中走了出来,汇聚在了县衙前。

    他们看到这满地尸体,纷纷开始议论起来,而不少受过欺压的百姓更是跪地叩头,连声大呼青天老爷。

    当然,热闹还是没完的,宋北云白天睡了一天,就为了等这个连夜公审大会,毕竟白天的话实在太热,他也顶不住啊……

    看到百姓人数来的差不多了,宋北云硬着头皮换上官服,巧云一边帮他整理一边说道:“这衣裳可是热的很。”

    “嗨……别提了,我觉得我穿上这衣服,就像是只被套了麻袋的猴子,怎么都不自在。”宋北云稍微挽起一些袖子:“真不知道这帮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当官是为什么,光是这官服都穿着腻歪。”

    “你呀……可是不许乱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巧云轻声叮嘱道:“总有一日你是要惹上麻烦的。”

    “我这人最怕麻烦,要是谁给我找麻烦,我就把这找麻烦的人给弄了。”宋北云戴上官帽:“巧云姐你一日没休息了,好好歇着吧。”

    “才不呢,我要好好瞧瞧我家小郎君有多威风。”巧云满脸甜蜜的说道:“要我说,这才是好儿郎,不是那只会吟几首诗作几句词的酸腐文人。”

    “行啦行啦,别夸了别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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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8月8日晴 转眼荒郊土一封

    “你可认罪不认!”

    惊堂木拍下,甚至省去了问询的过程,上来便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周靖大声质问。

    认是不是认?

    那自然是不认的,大宋律例只要不认这罪,那便要交于刑部复审,即便是上了法场,喊一声冤枉那也等缓上一时半会。

    “老子无罪!”

    “掌嘴。”

    宋北云一拍桌子,接着衙役便上前,管他坏不坏规矩,噼里啪啦就是几十个大嘴巴子,抽得周靖是头晕目眩、嘴角冒血,脸甚至都肿得像个猪头似的。

    “认是不认!”

    这周靖倒还算是个铁骨铮铮,他脖子一仰:“老子无罪!”

    宋北云笑了起来,看了一眼于指挥使:“再掌!”

    这于指挥使那可是练武之人,打起人来可是不留情面,一通巴掌打下来,这周靖满嘴的牙便没剩下几颗,中途甚至还昏厥了几次,但在宋北云没开口叫停之前,于指挥使都没停下,一直在扇着他的巴掌。

    一盆凉水浇下,周靖醒了过来,此刻的他已是神志不清,但仍然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堂上,宋北云则再次不紧不慢的问道:“认是不是认?”

    “我……无罪……”

    看到他终于不再嘴犟,宋北云倒是笑了起来,他哈哈一笑:“来人,带人证物证!”

    不多一会儿,衙役将十余人连带着一大堆东西都带到了堂前,其中就包括一直为宋北云当舆论创造者的黄安维。

    这些人都算是人证,而且黄安维这个人啊,真的是个极有计划性的老阴批,他老早就把所有的举报材料都准备齐全了,不但如此他还帮着其他的证人都准备好了全套的检举材料。

    整体来说,就是个公开处刑的盛宴,在祁门县的百姓面前,一条条细数这周靖的所作所为。

    光这个过程就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之久,一句句证词、一件件证物,时间地点人物样样清晰,他干过的事情更是事无巨细的被剖析在了人们的面前,他认不认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全县的百姓恨不得当场生吃了他。

    “周靖,本官问你,你可认罪不认罪!”

    周靖垂着头,费劲的嘟囔着:“我无罪!”

    仍然是这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身后的百姓中不少人甚至已是骂出了声音,而宋北云却笑着站起身,厉声喊道:“肃静!”

    这一嗓子让大堂内鸦雀无声,接着他背着手来到周靖面前,笑盈盈的说道:“周靖,你嘴硬没事,本官倒是让你在死到临头之前当个明白鬼。”

    说完,宋北云开始在堂前踱起了步:“四个月之前,上任县令黄琪到任祁门县,到任后开始彻查周家走私一事,周靖威逼利诱未果,于三个月之前与本县县丞杨文商议,在黄县令述职之前,将其谋害。”

    宋北云的语速很慢但声音很大,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与闰四月初五,由本县县丞杨文邀请上任县令黄琪于醉鹤楼赴宴,赴宴时本意灌醉黄琪再伪装溺水身亡,然黄琪并不饮酒。周靖便唤来家中护院牛阿有,假借送礼之名进行偷袭,以锤击之,然牛阿有一击未中,黄县令奋起反抗被牛阿有打断腿骨后,以锤击后脑而亡。”

    说到这时,宋北云打了个响指:“带醉鹤楼掌柜、伙计一干人等。”

    不消片刻,县里一家酒楼的人便悉数登场,各自描述了当时自己所见所闻,其中一个伙计这样说道:“那日亥时,我们都快打烊了,周当家的才与县令一行出来,当时我瞧那黄大人是由人搀着走出的,身上还罩着件衣裳,我就上前去问,那周靖却是给了我一脚,让我滚开些。”

    另外一名伙计继续补充道:“当时我也见着了,黄大人一只手搭在那牛阿有的肩头,看似酒醉的模样,我也没敢多问。现在想来,当时那黄大人的身子就没动弹过,脚尖蹭在地上的。”

    他们说完之后,那醉鹤楼掌柜也娓娓说道:“第二日我命人去收拾房间时,伙计与我讲说墙上有黑点子,我倒是没在意。如今还在呢,之前宋大人也去勘察了,说是人血。”

    宋北云笑了笑,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布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打开,里头赫然露出一柄铜锤,他未发一言,只是将这铜锤扔到了周靖面前的地上。

    “周靖,你可认得此物!”

    周靖低着脑袋,不肯发一言,宋北云则绕着他转了两圈:“这柄铜锤,上头有个印记,我查了一圈,这印记为县里铁匠周四毛所铸,你可是知道这大宋铸器都是要留匠人名号的吧?来人,带周四毛!”

    一个精壮汉子被带到了堂上,他朝宋北云一拱手:“宋大人好。”

    “周四毛。”

    “草民在!”

    宋北云指着地上那柄铜锤:“可认得此物?”

    “草民认得,此物乃保庆元年一月所铸,器身上有草民的印记,账本可查。买家为牛阿有,记录为钉卯之用,这是账本。”周四毛将随身所带账本托在手中给了宋北云:“请大人过目。”

    说完,宋北云点了点头,翻开到那一页,蹲在地上摊开在周靖的面前,笑盈盈的说道:“周靖,你可识字?”

    “哦,至于怎么找到这凶器的。”宋北云叩了叩耳朵:“此乃抄你家时寻得,牛阿有逃的急了,未曾带走,那么现在……带牛阿有!”

    一名同样五花大绑的汉子被推搡着带了进来,然后被衙役按着脑袋跪倒在了地上。

    “牛阿有,本官问你,可是你杀的黄县令!”

    “正是小人……”牛阿有低着头:“可这都是周靖指使,大人说了只要我全招了就免我死罪。”

    “对不起。”宋北云摊开手:“我随口说说的。”

    整个县衙顿时哄笑了起来,空气中都是快活的气氛,宋北云走回案台前,再次拍了惊堂木:“笑什么笑?很好笑么?再笑别怪老子让你们吃板子。”

    “根据大宋律例……嗨,不用跟什么律例了,杀人偿命天道轮回,你认也好不认也好,罪证当前由不得你信口雌黄,周靖!”

    一声暴呵,惊堂木生生被拍断成了两截,而宋北云立刻将手放到了背后,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声音颤抖的说:“你该死!”

    “哈哈……”周靖缓缓抬头,最后居然笑了出来,用沙哑的声音说:“宋大人,你不能杀我。我有功名在身。”

    宋北云眉头一皱:“你放屁。”

    “本人同进士出身。”周靖张开嘴笑得大声,露出残破不全的牙齿:“哈哈哈哈……宋大人,你可是失算了。”

    宋北云沉默了一阵,没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杨县丞:“杨文,你可知罪?”

    “我知罪……”杨文没得洗的,他没有周靖那样的后台,从被抓的时候就已是注定了结果,而且他也有功名身,加上并非主犯,所以也不至于被砍头,痛痛快快的认下吧。

    至少……体面些,不用像被人剥光了衣服出去裸奔似的将自己的一切公布于众。

    既然是认罪那就不需要太麻烦了,只要大概过了流程就可以宣判了。

    宋北云拿起一张纸,读了起来:“犯人杨文,身为祁门县县丞,贪赃枉法且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然其因有功名在身,固交予刑部复审,等候发落。”

    念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周靖,然后继续一字一句的念道:“犯人周靖,走私禁品、囤货居奇、雇凶杀人、***女、强买强卖,数罪并罚,理应死罪,然有功名在身……”

    他念到这时,门外的百姓都齐齐的叹了口气,可是就在下一刻,宋北云却走到周靖身前,突然拿出一柄匕首照着他脖子就捅了下去。

    拔出匕首,看着周靖血流如注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宋北云将匕首往旁边一扔,继续念道:“不知悔改不明事理,意图杀害朝廷命官、挟裹山贼冲击县衙,视同谋反罪无可赦,当场击毙以儆效尤,望所周知。”

    所有人都被眼前血糊糊的场面给惊呆了,但看到恶霸周靖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慢慢失去生命,他们心中却又是无比的解气。

    但宋北云显然没有说完,他又换上了一张纸,继续念了起来。不光是两个主犯,所有的从犯都被安置了各种罪名,周家人特别倒霉,而杨文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于他这样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复核之后判处流放杖责,而且大概率他是留不住的,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那些人不会允许他活着。

    宋北云宣判完毕,周靖也死得透透的,他则甩了甩手,看向门外的百姓:“还等什么?欢呼啊。”

    这一嗓子下去,整个祁门县似乎都被点燃了,县里的居民甚至点燃了炮仗大肆庆祝。

    但宋北云看到他们载歌载舞的样子,却是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只是靠在案台前,抬眼看了看那块明镜高悬,然后不屑的笑了一声。

    也许周靖死了能让祁门县安稳几年,但总有一日会有张靖、李靖、王靖出现,这些载歌载舞的人里会走出一个新的什么靖,而迟早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杨县丞。

    “好疼……”宋北云低头看了一眼被惊堂木夹得青紫的手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135、8月12日 晴 轻罗小扇扑流萤

    祁门县斩妖除魔的第四天,一切的秩序都开始陆续恢复了过来,而今日也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

    这地方的中元节相比较起来就少了些阴森诡异的气氛,反倒是有些明媚动人味道,全县只有那么一条主干道,到了这天的夜间便是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会出来,既是避暑也为过节。

    穿行而过的阊江河畔许多人在那放着花灯,不宽的河面上飘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这些漂亮的小灯连绵不熄顺着河水往鄱阳湖流淌而去,温柔的光芒似是照亮了整个镇子。

    “来来来,吃这个。”宋北云牵着巧云来到一处卖熏鱼的摊子前:“这个味道可好了。”

    巧云挑了几个,宋北云抬头问道:“老板,几个钱?”

    那老板刚抬头:“二十……这不是县太爷么,不要钱不要钱,你且拿去吃着,不够再来。”

    宋北云笑着将二十大子儿放在他的摊位上,拿着鱼牵着巧云就往前走了去。

    “这鱼啊,乃是这山涧里捞来的杂鱼,鱼只要死了在这天气里不消片刻就臭的吃不得了,所以一定都是新鲜的穿在竹签子上,再用盐水细细的抹了,放在碳炉子里烤着,两三个时辰之后,这鱼便酥脆了,不需作料只有些淡淡的咸,但吃到嘴里却是鲜美无比。”

    宋北云将巧云吃得咔咔脆响的烤小鱼说得头头是道,但他却一口都不碰,巧云伸手喂他却被他给躲开了。

    “不得吃……里头有屎。”

    巧云一跺脚,气鼓鼓的开始追打起宋北云来,毕竟都是十几二十的年纪,跳脱本就是天性,即便是巧云也是不例外的,哪怕她在左柔他们面前都是一副姐姐做派,可小姑娘仍然还是小姑娘,换到后世的话,也不过是个大二大三的学生罢了。

    闹的累了,两人便在河上廊桥中背靠背的休息了起来,行人过来过往倒也没几人认出他便是那少年县太爷。

    这正值三伏的天气,稍微跑动一番便已经是大汗淋漓,即便是巧云这等香喷喷的女子身上都隐约有了汗味。

    “巧云姐。”宋北云悄悄凑到她脖颈间闻了闻:“等会回去一起洗个澡啊?”

    巧云不理他,只是像只小老鼠似的吭哧吭哧吃着一片西瓜,这西瓜从黑突厥那边运来,到了这边那也都是金贵的东西,就祁门县来说,一顿好饭不过一两吊钱,而一个西瓜却能卖到半贯,这对人均收入不足两贯钱的小城来说可是顶贵的东西了。

    而巧云这些日子天天都吃,开心的很。

    “好不好嘛,姐姐。”

    巧云侧过身子不搭理他,毕竟这种事简直就是白问的,难道说不行他就不会钻进澡盆了么,还非要人嘴上说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

    而正在宋北云嬉笑着作怪时,一个人就默默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走了好几趟,最后宋北云终于忍不住的抬起了头:“唉你有完没完,走一趟差不多了。”

    那黄安维看到果然是宋北云之后,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朝他拱手道:“果然是宋大人,未曾想宋大人今日也出来玩啊。”

    “不是,我怎的就不能出来玩啊,人皇帝还偷摸着出宫呢,我一个芝麻官还不许上街了啊?”

    “大人误会草民了……“黄安维连连告罪:“草民只是觉着稀奇,这几日都没见大人了,有些想念。”

    听了这话,宋北云还没说什么,巧云倒是先笑了出来,因为以她对宋北云的了解,对面这家伙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宋北云撩起袖子就把他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很无辜的那种,但这黄安维又不敢贸然告辞,只能硬着头皮在那听着宋北云骂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骂得累了,宋北云终于停了下来,凑到巧云手边咬了口西瓜,然后仰起头:“你要再跟我这么酸溜溜的,老子给你扔河里去。”

    “不敢不敢……”黄安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人,明日小人便要启程去庐州府赶考了,特意想与大人告个别。”

    宋北云愣了愣,然后拍了拍脑袋:“对啊……要考试了。”

    接着他略微计算了一下日子,自己是六月份来的这里,今日已是闰中元了,也就是说下个月月初便是考试的日子了,各地的士子都要涌入庐州府备考了。

    想来玉生哥也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吧?宋北云想了想,抬头对这黄安维说道:“刚巧,明日你过去时给我捎封信,路费我给你报销了。”

    “啊?那怎的好意思,能从那恶霸手里夺回祖产,草民已是感恩戴德了,怎就好让大人为我破费。”

    “别给我废话了,我从不让人干亏本的买卖。”宋北云想了想:“明天几点出发?”

    “清早便走。”

    “时间改咯,明天吃了午饭再走,来县衙取信。”

    “啊?这……”

    其实这赶考也并非他一人,因路途遥远,为了防那贼人同乡之间都是一并上路,若是耽误了这一上午,保不齐就不能活着到庐州府了啊……

    “都说了你车费给你报销,你怎么这么婆妈。”宋北云皱着眉头呵斥道:“看你那扣扣搜搜的样。”

    “草民这……真的是囊中羞涩啊。”

    “那你一开始客气个什么劲儿?”

    “这……礼数当在。”宋北云想了想,挠着头说道:“这样吧,报销车费再给你五贯钱,你给我捎封信过去。然后再给我盯一下揭榜时那些士子的反应。”

    “士子的反应?”

    “昂,你照办就行了。”

    虽然这个黄安维一头雾水,但既然人家给了钱还报销车费,这事便应下就是了。

    而至于宋北云为什么要他干这种事,因为自己这替补县令的任期是半年啊,这半年时间里自己基本上不能离开这祁门县,现在三个任务都差不多完成了,就是不知道福王什么时候把自己弄回去。

    可自己人在这里,若是那边却来了个连中三元,这尼玛不扯淡呢么,要是被有心人给逮住了,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天下悠悠之口啊……

    所以他肯定要这家伙盯一下的,玉生哥他们一个是往来不便利还有一个也没有像这家伙那样的敏感性,所以给点钱让这家伙给看一下是最好不过的。

    宋北云不相信福王不会考虑这个,但他现在就这么干了,也不知道那老贼……老王爷肚子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不过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往后退也不太现实了,而且在这当县令也挺爽的,就是有时候挺想俏俏的。

    可是听巧云姐说俏俏一点都不想他,因为她这些日子忙的快疯了,公主那的料子太多太好,她沉迷在了裁缝的海洋里不可自拔,金铃儿整天就穿着她做的衣裳招摇过市,金铃儿是个什么人?她那身材就是个活的衣架子,那些王公贵妇、商贾之妻看了哪能不动心,所以俏俏的订单都排到了明年九月份了,哪里抽得出时间想宋北云。

    “也好……有事干挺好。”

    “大人您说什么?”

    “没事了。”宋北云挥挥手:“没看到我这正忙着呢么,明天再说,你赶紧走。”

    “那草民告退了……”

    黄安维屁颠屁颠的跑了,生怕跑慢了在被宋大人给骂一顿,而宋北云在他走了之后,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的了?宋大人。”

    他转过头,可怜巴巴的说:“那边都没人想我……”

    “其实还是有的……只是小姐他们都太忙了,且都是你安排的事。”巧云有些无奈的说:“若是闲下来,小姐肯定是要跑来寻你的,你许是不知道小姐心中你有多重。”

    “哈哈……大家好兄弟嘛。”

    “是吗?”巧云眉头一挑:“你与小姐一般不坦诚。”

    “太熟,不好下手。”宋北云连连说道:“不要提了,情感上不能接受。”

    巧云眼珠子一转:“那你怎的就对我下手了?”

    “忍不住。”宋北云拉过巧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主要还是家里兄弟喜欢。”

    “整日……整日都没个正经!”巧云光速缩回手:“不与你说了。”

    当然,巧云每次想闹别扭,她自己都憋不住三分钟就会主动找上去,这次也是一样,还没等宋北云开始哄呢,她就开口问道:“你为何要给她们找那么些事情做啊。”

    “你猜,这人闲下来会如何。”

    “不知……”

    “男人闲下来,就会吃喝嫖赌。这女人闲下来,那可就不是吃喝嫖赌的事了,她们好瞎琢磨,可这世道哪经得住琢磨呢。一来二去的,事就起来了,若是让金铃儿闲下来,她第一件事就是想法子折腾我。让你家小姐闲下来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仗剑走天涯,可是她那个脑子能是个走天涯的料子?”

    “不许你这般说小姐……”巧云被这家伙都给气笑了:“哪有你这样的。”

    “俏俏呢?”

    “俏俏自卑,就跟巧云姐你一样,总是将自己与人家比,你总说自己个儿是个婢子,生怕人嫌弃。俏俏也差不多,她许是还不如你,但她与你不同,她憋着不说,久而久之是要出事情的。”宋北云靠在柱子上,手上剥着一包糕点:“所以我得想法子实现你俩的价值。”

136、8月15日 晴 将谓偷闲学少年(欠一章,明天补)

    彻底闲下来了,日常县令的工作并不能够消耗多少宋北云精力,他仍然有大把的时间放在炼丹和漫山遍野的浪等等事情上。

    并不是他不务正业,而是他能干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前几日朝廷的官报也送来了,户部、吏部、刑部三部下来了一大批人,杀了两个替罪羊还抄家了几十个富商,那些大员们虽然只下来了一个户部尚书,但这一次的敲山震虎已经可以说是圆满完成了。

    至于宋北云,现在好了……四里八乡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他是代天子巡的钦差了,只要脑子不坏都不会在他面前干离谱的事出来,隔壁浮梁从上到下这些日子都老实的不行,过境的货物就连一根鸡毛都恨不得列在清单上,根本就不存在夹带一说。

    理论上来说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哪怕有也一定会绕开钦差驻扎的位置,所以宋北云在这里的工作任务可以说提前完成了。

    至于发展建设这种事,轮不到他。查一个周家的违纪违法不算什么,要是他真的在这玩一手土改,那恐怕福王连带着赵性都罩不住他。

    而且还从小道消息那听来说赵性手底下的司命司倾巢出动了,就是到处查私自屯粮运铁的事。可以说这一回合赵性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文官集团这波被拿捏的死死的。

    想必接下来会出现一大堆因顶罪而死的生意人吧,但又能怎么办呢,吃饱了人肉,是时候该还点利息出来了。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宋北云心里给赵性加了两分,虽然离及格还有五十八分,但至少比以前直接零分退单要好的许多嘛,从无到有这个还是挺突破的。

    别说这种事很简单,其实真的不简单,事后复盘宋北云回忆起自己自己的几个小失误时也是冷汗直冒的,只要稍有差池或者那两人再精明一些,说不准自己就暴露了,而一旦暴露的话,也许不会有性命之虞,但工作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而且从这件事之后,宋北云总结出了一个经验教训,那就是“沟通比能力更加重要“,如果当时周靖和杨县丞促膝长谈一番,那其实也没有宋北云什么事了。

    但是这人呀,就是有两个东西要不得,一个是惯性思维、一个是自我膨胀。要说什么贪婪、自私,这玩意都抬宽泛了,言之无物。说白了害死那两人的就是惯性思维,而让他们出现这种情况就是自我膨胀。

    其实宋北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干呢,比如自污、比如另起炉灶等等,那两人很多时候都是主动把一些线索和材料交到了宋北云的手中。可宋北云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呢,不就是想利用自己成为限制对方的绊马索么。

    但正是因为他们内心的膨胀,到底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啊。不过说是这么说,膨胀虽然膨胀,但却也没那么夸张,只是谁能想到在这个十七八岁的青涩身体里住着一个老油条呢,

    坐在院子中,宋北云一只手揪着猫尾巴阻止那只猫给他喂死老鼠吃的行为,眼神却飘飘荡荡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别拽它尾巴了。”

    巧云走过来把猫从宋北云手中解放出来,但不多一会耳边就传来了巧云的尖叫声。

    “看吧。”宋北云机械的回过头:“它会给你喂老鼠吃的,好歹吃一口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巧云在旁边被死耗子吓得跳了段激光舞,好不容易踢走了那只死耗子,她才气鼓鼓的过来戳了戳宋北云的脑袋:“你早知道是不是?”

    “不然我脑子有坑才拽它尾巴。”宋北云叹了口气:“上过沙场的奇女子,居然怕耗子。”

    巧云羞得满面通红,现在跟着宋北云的时日长了,一些不正经的话她倒是习惯了,只是这怕老鼠……有些难以启齿。

    “其实也不是怕,就是脏的很……”巧云极力为自己解释:“那东西整日就是东钻西钻的,身上尽沾染些肮脏东西,我……”

    “知道啦知道啦。”

    宋北云转过身子躺在竹椅上轻轻摇晃起来,看着天上的银河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我觉得……觉得挺好的。”巧云小声说道:“多待些日子也好。”

    “你是喜欢我多多陪着你吧?”

    “嗯……”巧云声若蚊蝇:“若是回去了,你便又要开始忙碌了。”

    “我哪有什么忙碌的。”

    宋北云轻笑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哎呀,这次回去,我得最少被雪藏一年以上才有事情做。”

    “为何?”巧云满脸不解:“你不是刚立了大功么?”

    宋北云握住巧云的手将她拉入怀里,也不顾这三伏天就抱在了一起,他凑到巧云耳边说:“正是因为立了这泼天的大功劳,所以才必须冷却一番。”

    “不懂……”

    “不懂,叫声相公,我告诉你。”

    巧云轻轻拍了他一下,但仍然奶声奶气的叫道:“相公……”

    总体来说,巧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仅限于读书写字的程度,但她比大部分姑娘好就好在她其实是有求知欲的,不像左某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的功劳是因为什么?当然不是因为一个乡绅一个县丞,那些玩意根本就是人家看不上的东西,真正的功劳来自于他们后面的人,那张网上的每一个点,都是一个在普通人看来能生杀予夺的巨人,就算是赵性也不可能说一次性把自己屋子里的柱子全换了吧?”

    “那便塌了。”

    “对啊,大宋就塌了。我洋洋得意的回去了,那些被赵性迫害的人,他们能找福王麻烦么?能找赵性麻烦么?”宋北云捏了捏巧云眉头紧蹙的小脸:“不能,找了他们麻烦就叫犯上作乱,就叫早饭。那心里这口气得找谁?”

    “你。”

    “对嘛,肯定就是找我。”宋北云无奈的叹气道:“那他们找上我,我怎么办?是跟他们正面冲突呢,还是怎么样?不行,不到时候。福王也好、赵性也好,都不想看到我早早被人按死,可能小命不会丢,但为了权衡利弊说不定就把我流放到岭南烟瘴之地,去广西树林里喂猴子去,你跟我去喂猴子啊?那的耗子能有猪崽子那么大。”

    巧云的脸都绿了,连连摇头,做抵死不从状。

    “所以很有可能,在春闱之前,我们都得在这咯。”宋北云无奈的叹气道:“不过还好,过几日就会有新来的县丞了,到时我们就游山玩水去。”

    “好……”

    这大宋对读书人是真的好,特别是在赵性上台,文官集团当权的这一年时间里,文官地位一升再升,那待遇真的是顶级的。

    别的不说,就从休沐和月俸就能看出来,如宋北云这个级别的芝麻绿豆官,每月俸禄为十七贯,还有各种添补,到手甚至能有二十多贯到三十贯。而这种作三休四的工作模式就已经很轻松了。

    宋北云折算了一下,一石粮食两百斤,一贯两石,一个月最少能有五十石粮食的俸禄,这可是不少人家一年的收入呢。

    所以说,大宋不完蛋都对不起它这公务员福利制度。

    “那小姐成亲怎么办……年后才是春闱,可是小姐那会儿已然是成亲了。”巧云满脸惊恐的问道:“若是小姐嫁了,我是陪房丫鬟……我……”

    “谁敢碰你一根手指头,那我可是要解开封印的。”宋北云抿了抿嘴:“他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氰化物的威力。”

    巧云侧着头看着宋北云:“???”

    “就是……如果王家敢对你做什么要求,老子就往他们家井里倒一勺白色结晶颗粒。”宋北云叹气道:“不过那玩意是我最后的底限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毕竟用了就等于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氰化物,是宋北云从中药材里提取出来的最具杀伤力的产物了,特别是苦杏仁、杨梅仁、桃仁等等,这么多年存了五十克上下。

    五十克,能他娘的把半个金陵城给麻翻掉!一克干掉五百人,五十克能搞定两万五千人。不够还有超浓缩夹竹桃和各类茄科植物提取物。

    不会真有人认为医疗忍者只会救人吧?

    宋北云这些日子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因为他打算在新县丞来了之后就开始攒假期,等到考试日和放榜日时都去漏下脸。当然这不是说他信不过福王,这种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保不齐就有那万一呢,苟一点才能活得长一点嘛。

    至于福王说什么连中三元,宋北云也把这事纳入了计划之中,福王可能开玩笑,但他一定首先是跟赵性那个狗皇帝开了这个玩笑才会说出来的。

    赵性是年轻人啊,他再怎么是皇帝那也是年轻人啊,一个被皇权压抑天性的年轻人会在自己合理的职权范围内干出能干的一切事情,这一点不得不防一手,免得到时候被人弄得措手不及。

    所以……还是稳一点吧,太浪荡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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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欠一章,明天补上。

137、8月18日 晴 玉钗罥蛛郎马嘶

    “还有整十日便要入考场了,玉生哥你可莫要急。”

    俏俏挎着篮子来到玉生住处,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叮嘱着。从宋北云去外地上任之后,俏俏就搬了出去,现在与金铃儿共住在新建的公主府中,公主府虽并不豪华,只是买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别苑改建的,但是本身金铃儿也不是那么讲究排场的人,住着舒服便好,而且现在庐州城这个情况也不好去大兴土木给公主盖个府邸,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却也算是个以身作则了。

    “这是考试时带的衣物、笔墨砚台。”俏俏把东西都放在了桌子前:“等考前我再给你备好饭菜,这天气闷热的很,我还得再给你备些避暑的东西。”

    玉生放下笔抬头看了看俏俏:“阿俏,你倒是不用如此照顾我。”

    “一家人就莫要说两家话了,北云临行前还嘱托我呢。”俏俏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让我好生照顾你,你只需好好温书便可,其他都不用去在意。”

    玉生叹了口气,轻轻揉着太阳穴:“若是这次再落了第,我便也没脸去考试了,届时我便把娘接回来,回小莲庄当个教书先生。”

    俏俏不懂这些,她只是坐在旁边笑,而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俏俏连忙跑出去打开了门,便看到北坡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大堆东西,除了各类糕点食物还有许多学习用品。

    “北云贤弟可回来了?”

    “他可是还没回来,安公子进来坐吧。”

    俏俏这些日子与金铃儿她们混在一块,时间久了人也变得有些自信了起来,待人接物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谨小慎微,反倒是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

    而北坡却只是拱拱手,将礼物放在了门口:“既然贤弟未回,那我便不多叨扰,这些东西弟妹你且收着,若是他闭关回来,可是要与他说一声,去我府上小酌几杯。”

    “哎,好叻。”

    俏俏脆生生的应了,然后就见北坡转身就离去了,而她则将门口一大堆的礼物全搬到了玉生的房间里。

    “玉生哥你瞧啊,那人又给送东西来了。”

    “嗯,你不在这的日子,他倒是也来过几次,每次都会提上东西。”玉生翻开书开始看了起来:“虽都不甚金贵,可倒也是颇有诚意。”

    俏俏蹲在地上收拾礼物,突然抬头,脸色惊恐的问道:“玉生哥,你说这人……怕不是喜欢上北云了吧?”

    玉生一个踉跄,毛笔差点插到鼻孔之中,他连忙放下手中笔,哭笑不得的看着俏俏:“你这……”

    “你瞧啊,即便是报恩,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这三番五次的,真的好奇怪。还贤弟贤弟叫得亲热,玉生哥你都不是这般叫北云的。”

    玉生看着满脸担忧却又天真烂漫的俏俏,颇为无奈的笑出了声:“那怎的能一样的,我看着北云长大,为兄为父的,自是与他人不同。他是外人,北云还救了他的命,他理应这般。你可莫要乱说话。”

    俏俏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北云可跟你说他何时能回?”

    话音还未落,突然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俏俏诧异的起身过去开门,而打开门时却是一陌生人,虽是一副书生打扮,但看着却不是本地人,身后还背着一个书生专用的书框。

    “请问匡玉生是住在这么?”

    俏俏连忙转头喊了起来:“玉生哥,有人找。”

    不多一会儿,玉生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沉吟片刻:“你是?”

    “你便是匡玉生?可是太好了,我名叫黄安维,乃是祁门县人,受宋县令之托将一封信送与匡玉生。”黄安维取出怀中的信,双手托给了玉生:“既是这位同窗已是收到信了,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且慢。”玉生接过信喊了一声:“这位同窗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倒不如进来喝杯茶吃些东西。”

    “这……”黄安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怎的好意思……”

    “莫要客气了。”

    他们在谈话的时候,俏俏倒是机灵,连忙说道:“那正巧,这也快到膳时了,我去周围的馆子里弄几个菜来。”

    “那……怎的好意思啊……”

    黄安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脚却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门里,俏俏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声,然后便蹦蹦跳跳的去叫饭菜去了。

    “这地方可是清幽啊。”黄安维感叹了一声:“好地方,属实好地方。”

    玉生笑了一声径直走到了宋北云之前折腾出来的茶室,而这说是茶室,也不就是在院子的树荫底下支起来的一个小围栏,旁边便是水井,剩下使节这里便是最凉爽的地方。

    要说啊,还是那小子会享受,他总能找到最舒服的地方躺着,然后还能想尽办法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点燃驱蚊的熏香,从井里捞出一个西瓜,玉生将西瓜切了分给黄安维,然后笑着说道:“他在那边可还好?”

    “谁?哦……宋大人啊。好,好着呢,到任不到两个月,斗劣绅、杀贪官、清余毒、拔恶疮,一件件事办下来那叫一个畅快淋漓,现在县里都夸赞他是个青天大老爷。”

    玉生是个没有很多情绪表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挺冷漠的一个人,但听到这个时候却直起了身子,眼里带着光。

    “可否一叙?”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跟那宋大人是个什么关系,但从宋大人写信还要亲手交过来这件事上来看,应该是兄长之类的人。想必是不能得罪的,而且自己还吃了人家的瓜。

    所以黄安维就将宋北云这两个多月所做的事娓娓道来,说到一半时俏俏也回来了,她听那人正在讲宋北云的事,立刻悄悄的跑到旁边听了起来,坐在那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享受着阴凉下的风,不知不觉就听入了神。

    这黄安维到底是街头写信说书出身的,宋北云那点事被他描述得离奇精彩,能让人的心思随着他的叙述上下起伏跌宕,说道危及时俏俏甚至都惊呼了出来,双手握拳连瓜都忘了吃。

    “此刻后头响起追兵那哗哗的兵刃交鸣声,众贼人一见那退路已断,匪首周靖心下一横,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县衙而去。可进了县衙却发现堂前无人,匪首转念这么一想,这宋大人定然是在后堂躲着,他便带着所剩那三十余名贼人杀入后堂。”黄安维的声音抑扬顿挫,极是有感染力:“这一脚瞪开后堂大门,你们猜猜怎么着?”

    “怎么了怎么了?”俏俏焦急的追问:“你倒是快说。”

    黄安维的手往小木桌上一拍:“就见宋大人自在的躺在横椅之上,手中羽扇轻摇,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众贼人,道曰‘可算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俏俏大气都不敢喘了,浑身紧绷的等待着后续的内容。那黄安维这时却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匪首周靖一见宋大人,当时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抄起刀便率人杀将了过去。可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刀光一闪,一尊金甲武士横刀出手,挡下了这如雷似电的一击。接着便见从周围走出数十名持盾武士将宋大人护在其中。”

    俏俏听到这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那宋大人当真为少年英豪,刀剑加身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待那盾武士来了之后,他却是站起身来,伸手指向匪首周靖,大声斥道‘还不束手就擒?’“

    “之后呢?之后呢?”俏俏的瞳孔已经放大:“你倒是快些。”

    见有人捧场,黄安维就更是卖力,他不光开始模拟现场的音效,甚至还将那些惨叫声都给描述出来了,在没有电影出现之前,他绝对是杜比环绕3D体验资深选手。

    之后他又将宋北云之后的行为分成了公堂众审、悍然杀匪、云开见月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让他给说的是叫一个扣人心弦。不知不觉外头小厮送来饭菜都没人动筷子。

    “那匪首周靖机关算尽,却是逃不过那霹雳手段,为祸一方终究是难逃一死。”

    而在这整段故事中,俏俏喜欢后面那杀伐果敢、步步紧逼的爽快,而玉生则一直在琢磨前半段那铁索套连环的精妙布局。

    一步一步将双方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等运筹帷幄却是让人心驰神往。

    “那五个点是何意?”玉生突然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未讲。”

    黄安维哈哈一笑:“宋大人的意思便是每五日就要放出一浪风声,风声一阵大过一阵,用他的话讲便是保持百姓热度不减,以舆论给匪首周靖和那杨文施压,让他们为了避嫌不得碰面,分而治之。”

    “你能听懂他的话?”玉生诧异的问道:“倒也是有些能耐。”

    “不能。”黄安维苦笑道:“我是问出来的。”

    “也便是说。”俏俏捂着嘴笑完之后,开口问:“他那故弄玄虚的五个点白点了?”

    黄安维有些尴尬,但却仍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138、8月19日 晴 月是故乡明

    “还有这种事?那可是有趣的紧。”

    金铃儿坐在秋千上听着俏俏描述下午时从那黄安维口中得来的见闻,听到宋北云在那边干的事情时,却也是来了兴致。

    但俏俏到底不是那黄安维,功力差之十万八千里,说起这段事来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惹得金铃儿跟凑热闹的左柔半晌都没明白其中的所以然。

    “明日你将他带来,让那人说来听听。”金铃儿荡起了秋千:“你这说来半天,却是个名儿都记不住啊。”

    俏俏也很无奈,她匍在石桌上一边量着一块做衣裳剩下的边料一边对金铃儿说:“我也只是听过一次,那自是不如那身临其境的。”

    “嗯,你明日还是将他叫来好了。“

    其实黄安维现在就是住在玉生那里,这人多少是有些癞的,而玉生又是个谦谦君子,所以这个便宜就让他给占下了,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州试的士子都集中在了庐州府中,客栈价格暴涨,黄安维可是标准的穷书生,自是想办法省钱的,而玉生那地方又凉爽又安逸,自是要比客栈好上许多。

    反正他就各种蹭呗,面皮厚的让玉生都不太好意思了,但转念一想他远道而来也是不容易,风餐露宿的也属实不易,自然也就收留了他,反正如今着偌大的宅子就玉生一人住,倒也是寂寞的很。如今有个年纪相仿的读书人同住,多少也有个说话的人儿。

    这黄安维倒也是个知趣的人,他没有把铺盖卷放到卧室之中而是放在了大堂旁的一间闲置的屋子中,虽说是连张床都没有,但这环境已是好过露宿街头太多了。

    而且他这些年独自生活,厨艺倒也不错,虽是蹭了饭,但至少不用再让俏俏来回奔波给玉生送饭了。

    算起来倒也是极划算的事。

    而玉生晚上吃了饭刚准备上楼温书,就见黄安维捧着本书蹲在井边,借着月光看着。

    “黄兄弟,你进屋温书吧,也有个光亮。”

    黄安维立刻起身说道:“匡兄不必为我考量,我已是占了好处,哪能再耗那灯油,顶顶不合适。”

    “倒是无碍,一人读书倒也是有些无趣,你便随我一起来吧。”

    像玉生这样的人,其实就像宋北云形容的那样,是君子却不是酸腐的君子,他虽是不善言辞也不善待人接物,可玉生人如其名,如美玉温润,虽不是世家出身却有着绝大部分世家公子身上所没有气质。

    而且很多人都说玉生是个书呆子,但宋北云却说他其实只是理念跟这个时代有所偏差,他如果给他一个施展自己的机会,玉生绝对是能让人刮目相看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是个极善良的读书人的前提上。所以看到黄安维借着月光读书,他定然不会视而不见。

    进到玉生的书房中,黄安维都傻眼了,这本挺宽敞的地方却到处都是书,床边是书、桌上是书、柜上是书、箱中是书,视线所及都是书籍。旁人看着许是凌乱,但这在读书人看来就是一个宝库。

    “有些凌乱了,随便坐。”

    黄安维小心翼翼的挑了个空地坐下,看着玉生又拿出一盏油灯,他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光亮已是足够。”

    “不打紧。”玉生将油灯放在他身边:“北云这些日子在祁门县中,倒是没惹麻烦吧?你只光说了好的,却是没说那坏的。”

    “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在将那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办了之后,宋大人就……”黄安维讪讪的笑了起来:“就有些懒散,就整日闲逛,不是坐在院中纳凉便是在河边垂钓,就……”

    玉生摇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北云那小子他还能不了解么,经天纬地的才华,可就是那懒散的性子实在是改不了,就如往日让他读书一般,叫一声他读一天,若是第二天未与他说,那这小子便会不知跑去何处。

    “那他可还有炼丹?”

    听到玉生的问题,黄安维似是在憋笑,但却实在不敢笑出声来:“有……日日炼,弄得一条街都是古怪的味道。”

    “唉……”

    玉生长叹一声,这个味道他还能不熟么,宋北云走到哪那股味道就跟到哪,刺鼻辣目的,偏偏问他是干什么他却总是说炼丹。

    “都成了官,却还是那副样子。”玉生满面愁容:“可是如何是好。”

    “匡大哥,你大可不必担心,宋大人之才可不是等闲人能比的,心思缜密、博古通今的,这自古大才者都有些怪癖,那周天子不也寻了个直钩钓鱼的姜子牙吗?”

    “我是怕他落下了把柄,让人说个不是,他自是有才可却是有些恃才傲物,这可是大忌。”

    闲谈莫论人非,自己不是那宋北云的亲眷,有些话不可说,所以黄安维只是笑了几声,便不再搭话,二人便一人一盏灯备战到了深夜。

    这一夜黄安维睡得很安稳,只是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就听到了公主有召的消息。

    这事可是把他给吓懵了,他是个什么身份啊?说破大天不就是个见了县丞都要卑躬屈膝的落第秀才,一辈子接触到的最高官员就是宋北云了,这冷不丁就蹦出来个公主?而且还是大宋最有盛名的瑞宝公主,这个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宋公主,那就是活脱脱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这样的人叫自己过去面见,这……

    但人家公主殿下已经召了,自己总不能不去吧,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跟那两个过来传唤他的侍卫走了。

    反倒是玉生端着喝粥的碗看着黄安维离开,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人是被叫去干什么的呢,定然是俏俏昨夜回去给他宣传了一波,以公主还有那左姓女子的秉性,她们没有亲自来抓人便已经是顾及颜面了。

    到了公主府的外塘,黄安维垂手立在堂前等待着公主殿下到来,而不多一会儿,一个绿衣华服女子走了出来,他抬眼瞄了一下,但这一眼那是相当的惊艳,不过他可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知道什么是自己该看的什么是自己不该看的,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垂下了眼睑继续站在了那里不做声响。

    “拜见公主殿下。”黄安维在瑞宝入座之后连忙拱手:“公主殿下金安万福。”

    “来人,赐座。”

    金铃儿清冷的声音传来,接着侍女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黄安维的身后让他坐了下来。

    他惴惴不安的坐在那里,就听公主继续说道:“你便是那从祁门县来赶考的书生黄安维?”

    “正是草民?”黄安维连忙起身拱手:“不知公主殿下传唤是为何事?”

    “本宫倒是听说你那边有些趣事发生,你倒是说来听听。”

    而她正说话间,一个穿得邋里邋遢的美貌女子走了上来,推搡了一下金铃儿:“你又偷我牙粉了吧?给我拿出来。”

    金铃儿一阵尴尬,连忙朝下头的黄安维努了努嘴,旁边那女子一见有外人,嗷的一声就蹦跳着跑了,没过一会儿一个绝代佳人便从后头走了出来,坐在了旁边,静静旁听。

    黄安维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问,于是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正襟危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心通达四海。

    “黄安维。”

    公主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将祁门县的事细细道来与我听听。”

    黄安维默默的吞了口唾沫,着实是有些紧张了,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公主,却发现昨日那个咋呼的女孩子正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着。

    这一下黄安维顿时明白了,不过心中却也是心惊肉跳。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显然是不对劲的,公主没有道理去了解一个县官,不管他多传奇,作为一个公主来说并不会这般主动的询问。

    而现在她实际上是这么干了,那么黄安维心中立刻有了个定论,这公主殿下对宋大人……

    不管她现在脸上表现得多淡然,但如果真的淡然的话怎的也不会让人大清晨雾气都未散尽就派人把他给叫来。

    而从昨日那女孩的身份和现在的表现来看……

    妈呀!宋大人高,实在是高啊,这明摆着是将大宋第一公主给办了呀……不一定是办了,但两人定然是有些事情的,而且着事情不干净。

    此刻黄安维脑子飞速的运转着,片刻之后他仰起头说道:“这祁门县本就是个交通要道,通衢之地。往日数十年都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但直到有个新来的县令……”

    他迅速的切入主题调整状态,用最好的状态来把这段故事叙述给了公主殿下听。

    如果说昨日他是炫技,那今日就是妥妥认真了,他坐在那手中一柄白纸扇上下翻飞,明明仅仅一人却让人仿佛看到那夜战八方和那公堂之争,就连迷迷糊糊的左柔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听了起来。

    “左右喊杀声哇啦啦啦传来,那贼子……”

    听到夜闯县衙时,金铃儿和左柔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思就如昨天俏俏一般,随着他的声音起伏而起伏。

    “就见宋大人手起刀落,大声斥曰‘你不知悔改不明事理,意图杀害朝廷命官、挟裹山贼冲击县衙,视同谋反罪无可赦,当场击毙以儆效尤。’”黄安维用扇子模拟出宋北云杀人的姿态:“尔等贼子,我便是豁出去这官服也定不能让你等为祸人间!”

    “好!”左柔大力的拍手,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珍珠扔到黄安维怀中:“赏你的!”

    金铃儿不满的横了她一眼,然后对黄安维说:“说下去。”

139、8月20日晴 (第一阶段结束 下章开始的标题格式就会发生变动了)

    “宋大人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晴天一道霹雳,大雨哗的便落了下来,那雨水将县衙前的血水冲得干净。而偏偏在这电闪雷鸣见,天空一条金龙乍现,只是一闪而逝,如巡游此地一般,正应了那遣宋大人来此之人的身份!”

    “哈哈哈哈……”左柔突然就笑了起来,刚指着他要说话却被金铃儿一个咳嗽给咳了回去。

    “说的不错。”公主笑着说道:“这故事倒是精彩。”

    “草民句句属实,胆敢有一句不实,愿以人头担保。”

    金铃儿何许人也,要是能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那她现在孩子大概都七岁了。

    不过这事虽是添油加醋了,但的确是精彩无比,从头到尾两个多月的日子里,宋北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这人给夸张化的说了出来,倒也满足了金铃儿心中的好奇。

    虽然这里头倒是牵扯了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大概想来是有些事是这个书生无法解释的,真想要知道内幕还是得问那个死东西。

    只是不知道那死东西几时才能回来……

    公主想到这里悠悠叹了口气:“行了,今日便辛苦你了,春梅带这位先生领赏钱去。”

    就这样,黄安维莫名其妙的领到了二十贯钱,当他捧着一只烧鹅往回走时,他心中倒是满是考量。

    从今天的观察来看,公主定然与宋大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联,因为只要当自己说到宋大人大显神威时,她的眼眸必然会亮起来,仿佛有光一般,可其他的内容即便是说天上有龙,她都显得兴致缺缺。

    这说明什么?作为一个这些年常年在街头讨生活的书生来说,这样的情况只会是这公主殿下是爱慕的那一方。

    宋大人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不由得再次感叹几声之后,黄安维已经回到了玉生的房子前,敲开门之后将烧鹅在手中扬了扬:“匡大哥,小弟请你吃烧鹅。”

    玉生笑了起来:“领了赏钱?”

    “哦?匡大哥料事如神啊。”黄安维将烧鹅放在桌上:“我再去买些酒水来。”

    “不用,屋中有酒。”玉生也颇为有些疲惫了,倒也是想休息片刻:“我这就为你取来。对了,不知黄兄弟擅长哪一科?”

    “律法。”黄安维笑道:“小弟当初为了报仇,苦苦研究大宋法典,却还是败在了那……权贵之上啊。”

    玉生没有反驳,只是从后堂取来酒,放在旁边坐了下来:“那黄老弟更该博得功名,奋力将此事隔绝于人世。”

    “哈哈哈,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来来来,匡大哥我为你斟酒。”

    而正在他们喝酒吃烧鹅时,宋北云正在大包小包的往马车上装东西,旁边新来的县丞苦着脸看着面前这位传奇县令。

    “别送了,回去呗。这个月就看你的了啊。”宋北云清点了一下家伙什,点头说道:“没差了,我这便走了。”

    “宋大人……我方才到任……”

    “到任就行了,你怎的婆婆妈妈。”宋北云跳上马车冲新来的县丞喊道:“别忘了,给那只猫天天喂点东西,不然它抓耗子给你吃,还有我窗台上的几盆含羞草,你也给我浇浇水,别干死咯。”

    “宋大人……你是不回来了?”

    “回,当然回,不过一个多月呢。”宋北云摆手道:“张县丞,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诶……”

    张县丞呼喊一声,但却见宋北云的一马两牛的车队已经启动了,他悲呼一声站在原地却已然是傻了眼。

    要知道他来之前便已经当了三年县丞,这当县丞本就是要与县令勾心斗角,那才方为常态,双方必然是剑拔弩张、暗自提防的。他来这之前倒是也听说了这宋北云的壮举,着实心有戚戚,生怕被他按死在这祁门县。

    可到任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般样子,他一来这宋北云就如看到救星似,第二日便匆匆告假说反乡省亲,直接把他这个新县丞撂下了。

    这反倒让这张县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毕竟那宋大人是上官,他也不好问,只是看着……这宋大人真的是像告别啊。

    而等他回到县衙开始处理公务时,翻看那些卷宗的第一眼,他差点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宋大人着几个月,就断了三个案子?然后就再也断过案?”看着堆积如山事务,张县丞几乎崩溃的问旁边的主簿:“还有这等事……”

    主簿尴尬的笑了笑:“张大人……劳烦您了。”

    张县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当真是个奇人……奇人啊!”

    而这些事重新上路的宋北云却根本不管,他一路上都走的很快,牛车上的东西倒是不在意,毕竟那些东西晚点就晚点,主要是自己要在州试之前赶回庐州府,这算算日子虽然还是有个八天,但若是路上稍有差池恐怕就给耽搁了。

    “要是有辆五菱宏光就好了。”宋北云趴在马车的窗口看着窗外,那慢悠悠的速度让他直抓狂:“妈耶……有辆自行车都行啊!”

    真的,两百多公里,骑自行车回去都要不了多久。但自行车的畅想在这个时代是别指望了,没有轻质合金、没有橡胶、没有钢圈压铸技术、没有电镀技术。

    什么都没有啊,自行车就是个玩笑,硬要弄虽然也能弄出去,但真可能一不小心给骑散架了,散架还好这要是戳坏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他老宋家就没了……

    “你一人在那嘀咕什么呢?”

    巧云手里又在摆弄着刺绣,她跟俏俏比起来实在说不上手巧,纳鞋底两个都是左脚、绣鸳鸯枕套生生绣成了鹌鹑、缝衣裳能把领口封死,但她就是爱这一行,典型属于技术臭瘾还大的类型。

    “我在说,这也太慢了,若是能有飞的,不消片刻就回去了。”

    “来得及呢,莫急。”

    总体说来吧,巧云属于线条比较粗犷的类型,别看她生得纤细,但她的思维除了在那啥的时候,其他的时候基本都是属于偏男性的。

    比如宋北云前几天吃太多西瓜闹肚子,她让多喝热水、宋北云烦躁时她也偶尔上来说上一句“你又怎的了”、亦或者在本该是情侣私密粉红情趣小剧场的时候,她非要嚷嚷着“等我将这套拳打完”。

    但没办法,抛开这些东西,巧云仍然是顶可爱的,只是有时候也真的很噎人。

    “啊……好无聊。”宋北云在马车上翻来覆去:“我下去跟着车跑怎么样?”

    “这……烈日当头的,你怕是疯了。”巧云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可莫要弄得发痧闭了气,会死的。”

    天气太过炎热,真的是连搂搂抱抱的心思都没有了,不光是宋北云,巧云也是一样,来人多少都算是练武之人,本身新陈代谢就快,怕热的厉害。现在闷在这马车厢中,稍微触碰一下都是很默契的相互弹开。

    就……真的很折磨。

    “回去之后,我要在福王府的冰窖里过夜。”

    “会死。”巧云认真的说道:“当年我还在老爷那作训时,就有个师弟耐不住酷暑,悄悄进了冰窖,第二日发现时都冻硬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北云想一只被主人欺负的狗似的趴在马车窗口直哼哼,丝毫看不出那公堂之上一刀将人抹了脖子的雷厉风行。

    “你又怎么了嘛。”

    来了来了,巧云三连来了……宋北云回过头,颇为无奈的说:“我想坐飞机,最不济这要坐动车。”

    巧云满脸迷茫的看着他,然后将手放在他额头上和脖颈间,嘴里还嘟囔着:“可莫要发痧了,这都说胡话了。”

    不过倒是一切正常,虽然大汗淋漓的,但却还是没出什么毛病,所以巧云立刻就意识到这厮……怕是就是纯无聊了。

    当了这么久的枕边人,巧云哪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呢,所以就找话题呗。

    对付宋北云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智慧、广博的眼界,只需要四句话就能轻松摆平。

    第一句便是“从未得知”第二句为“好厉害”第三句为“不愧是你”第四局是“原来如此”。

    熟练运用这四句话,宋北云能陪你玩一天哦。

    所以当话题引到出来之后,宋北云就开始哔哔哔哔哔的说了起来,人生理想未来规划、社会经济自然科学,巧云听么是听不懂的,但她最擅长就是捕捉神态并在期间掌握结尾句式是疑问句、肯定句还是反问句。

    然后将这四句话不停的以各种模式翻来覆去的折腾,宋北云真的就满面红光的陪她玩了一整天……

    一直到晚上都不觉得无趣。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是奇怪了。”宋北云聊着聊着突然看到外头的景色有些不对劲:“把式,怎的了?”

    “前头有个山塌了,只得绕路了。”

    “绕路要多久?”

    “可能得耽搁一日左右方能再上官道。”

    宋北云长出一口气对巧云说:“看,若不是我运筹帷幄,定然是完蛋了。”

    “不愧是你。”

    而这时把式突然喊道:“宋大人,小的提醒您一番,这条道上似是不太平,可若是不走这条道,只得翻好几座山,可能要耽搁三日。”

    “行吧,没事的,你只管走。”

140、8月20日 晴 唉,最是人间留不住。

    “双刀?”

    巧云拿着宋北云从马车箱子里拿出的用布包裹住的一个盒子,打开之后却是颇为诧异,原来里头放着两柄两尺左右的细刀,这两柄刀造型奇特,虽是单刃但刀背处格外宽厚,且把手处带着贴合手掌的弧度,巧云拿在手中正握反握都是极趁手。

    “大马士革弯刀,从印度佬那弄来的。”宋北云拍了拍身后的箱子:“来之前买的,本来说等你过生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它得提前登场了。”

    巧云拿着弯刀在手中挥舞了一番,这等手感极好的兵器对每一个练武的人来说,那都极好的礼物。别说什么刚用不趁手,对于巧云这样军中操练出来的特种兵来说,玩的不是功夫是格斗技,一通百通的格斗技,比拼的是杀人速度而不是什么天外飞仙,对她来说上手也便是半个时辰的事。

    “为何你突然给我两把刀?”

    “你不觉得这山塌得很蹊跷么?”宋北云靠在马车上,看着外头越来越荒凉无人烟的光景:“看来是有人要对我下手咯。”

    巧云眉头一紧,顿时警惕了起来。

    “放心,他们不会派什么绝世高手来的,而且就我观察,大宋恐怕也没什么战斗力天花板的人物。咱俩足够对付的。”宋北云手里拿着一块饼吃了起来:“他们可不知道一个十八九岁的县太爷最擅长的是近身短打。”

    这……恐怕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想到吧,毕竟这种事听上去就相当违反逻辑,一个县官最擅长的是拳脚功夫,这不逗人呢么。

    而且更不会想到,这会拳脚功夫县太爷那娇小纤细的娘子更是个培养了十多年的专职护卫,精通各类杀人技巧。

    “咱们走一步看一步,留一个活口。”

    “哈?”巧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北云,难以置信的说:“连对方有几人都不明,你却是想着留活口?”

    “鸡王小姐姐教过我一个思考的方式,就是以逻辑切入,将一切不合逻辑的剔除之后,加上那个最不合逻辑的选项,基本上万物的规律都在这里头了。”宋北云靠在车窗边说道:“这件事其中最不合逻辑的可能就是对方派出一个师的兵力围剿我们,而在这一亩三分地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福王一个是赵性,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清理我。”

    巧云眨巴着眼睛,小朋友的脸上全是问号。

    “那么剩下的都是符合逻辑的,巧云姐我问你,如果让你派人执行这个任务,你怎么办?”

    “若是不知你的能耐,那定然是找一些不入流的杀手,若是知道你的能耐,许是会让几个高手来。但你从未展露过身手,那我必不可得知,所以便寻那江洋大盗便好了。”巧云在这方面可是专业的很:“杀一人用两到三人,杀两人至多五人便好,况且他们也不认得我。”

    宋北云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面驾车的把式:“这个你没算上?”

    “你是说这把式?”

    “这人脑子不好。”宋北云笑了起来:“还曾记得他之前说了些什么?他说前方山路塌方,可你可见了那山路塌方?你未见我未见,凭什么他见了?他娘的是山神还是土地佬儿?”

    巧云头一扬,眼中明亮:“对哦……”

    “况且你看这马车,里外里都是新的,那清漆味道还弥漫着呢。这祁门县共四架马车,两架三年一架两年最新的那架也有一年。他这新车,哪来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这两个月干的最多的可就是吃喝玩乐、到处闲逛。”宋北云笑道:“我这人比较怂,到了个陌生地方恨不得把有几个茅厕都清点出来,这运输典当的事,自然是要着重放在心上的。”

    巧云不得不佩服,她这种专业护卫都做不到如此缜密,而面前这个臭弟弟却总是能往前看很远,甚至可以从一开头就算计到最后。这……若是巧云不是他的人,她会有些怕的,毕竟往日看着他也就是个嘻嘻哈哈、不务正业的毛头小子,可谁也想不到这毛头小子的心里到底已经想到哪一步了。

    “初步估算,五到七人,有些功夫但更多是好勇斗狠的能耐。”宋北云摸着下巴:“不太可能是军旅中人,可能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但最后可能是请来的江洋大盗。”

    巧云轻轻点头:“只要不是我认得的那几个,就凭几个江洋大盗,等闲近不得我身。”

    不过巧云说完之后,却沉默了:“若是下迷药……”

    “迷药?你开玩笑呢吧?”宋北云捏了捏她的脸:“你家相公是干哪行的?”

    “哦……”巧云拍了拍头:“对对对……”

    这个时代可没有乙醚之类的化学迷药,通常是通过草药中的山莨菪碱、天仙子碱、水仙碱来达到这种效果,这其中包括曼陀罗、颠茄、天仙子、秋水仙、草乌等等一系列的植物来制取。当然还有甙类,常见的为夹竹桃,这种相对比较难避难,但却也不是毫无对策,至少宋北云有一百多种方法避免误食。

    而且化学里有个很出名的梗,就是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以现在这个时代的提纯工艺,就以曼陀罗为例,需要达到让人昏迷的程度,大概需要三百克左右的粉剂、一百七十毫升左右的浸出液和五百克左右的膏状提取物。

    这是什么概念?买过面粉的人都知道,六两的面粉已经可以做一顿饭了,只要不傻都不会去吃六两曼陀罗粉吧?

    而其他的东西,提取更是困难,而且会有特殊气味和颜色特征,比如一饭碗里拌上了颠茄,那姹紫嫣红的……真的只能糊弄瞎子了。

    唯一可行的就是草乌了,但草乌本身味辛辣而麻舌,加在任何东西里,一口就能吃出问题。没有特殊工艺的情况下,毒物几乎是不存在无色无味一说。

    宋北云从小玩这些东西都玩烂了,换句话说,他就是个毒物界的顶级大佬,怎么可能会被这些玩意给弄翻嘛,他又那么苟。

    马车一直往前行进着,大概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快黑了,把式这时大声喊道:“老爷,该找地方休息了,我再往前头看看有没有店家之类的。”

    “行。”宋北云笑着应了一声:“你且小心些。”

    在说完之后,他凑到巧云耳朵小声说道:“不管在哪,水都不要喝,更不要吃东西。”

    “好。”

    宋北云说着,从箱子里摸出了些干粮,再叫停把式在路边的山涧中装了满满一壶水。

    “准备的挺齐全。”巧云掂量了一番那个铜壶:“这个都准备上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宋北云拍了拍身后的木箱:“这里可都是宝贝,就算落在深山里都能活到老的那种。”

    “我又不是没见过,都是些……破烂。”

    宋北云不想再说话了,伤心了。这一箱子里都是他经心准备的宝贝,水壶、铁斧、木炭、桐油、肉干、麻绳,都是救命用的好东西,怎的到了巧云嘴里就成了破烂。

    他颇为失落的回头打开箱子看了一眼,不过越是仔细端详越是觉得这些东西还真挺像一堆破烂的。

    不管了,反正说它是宝贝就是宝贝,不是也是!

    不多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一个小村旁,小村里有个客栈,就很突兀的那种,给人的感觉就是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似的,一切都显得极不专业。

    里头老板娘见到有客来,极热情的上前迎接,把式则回头对宋北云说:“老爷,您看这行么?”

    “行。”

    宋北云从马车上跳下来,肩上挎着装着双刀的盒子,看上去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行礼,他伸手将巧云搀扶出来,两人缓步走入这店里。

    他们往桌前一坐,老板娘立刻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说:“这位老爷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有什么好菜都上来。”

    “我这倒是没别的,就是有肉包子,您看?”

    宋北云笑了起来:“那就来几个。”

    老板娘吆喝一声“五个包子”便进去了后厨,而宋北云小声对巧云说:“巧云姐,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啊。”

    宋北云低声笑了几下,用手指指向了不远处正坐在后院磨刀的男人:“那里一个、车把式一个、老板娘一个、厨房一个,这是四个。”

    “嗯。”

    “不出意外,等会就会来别的客。”

    “哦?”巧云环顾四周:“当真?”

    这话刚说完,还没等宋北云回答呢,外头就踢踢踏踏传来的脚步声,接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那男的生得满脸横肉,看上去凶神恶煞,脸上的胡子也是根根炸起,就像是没进化干净的类人猿,而那女人倒算是清秀,不过一只手上缺少了三根手指头。

    “真见了鬼,好端端的这山怎的就塌了。”

    他们的表演浮夸到让人想笑,甚至不如大部分的国产网剧,整个就是话剧风的表演模式。

    “就是,若是耽误了事,可是要麻烦了。”

    宋北云看了看这两个人,眼珠子来回转了几圈,转头笑道:“两位也是因那山塌了而改道的?”

    “莫非你也是?”那汉子来到宋北云身侧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可是晦气。”

    他们和宋北云现在离得很近,这立刻就触发了巧云的护卫模式,她浑身上下的肌肉全都紧绷了起来,眼睛也没再离开放在旁边那装着弯刀的盒子。

141、8月21日 晴 地狱无门闯进来

    没有多说什么,在那包子端上来之后双方就没有说话了,那汉子拿起包子就往嘴里揉,那吃相都把宋北云给看傻了。

    他拿起一个包子掰开看了一眼,但到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可刚准备吃时却被巧云拦了下来:“相公,随我去取些酱料来。”

    宋北云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这大的人了,取个东西还要人陪”之类的话。

    不过当他们起身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屋里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跟在他们身上的,这种都不算是特殊直觉了,哪怕是普通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走到马车边,巧云小声对宋北云说:“包子有问题。”

    “没毒啊。”

    “那肉来路不正。”

    “人肉?”宋北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这就触及到我知识盲区了,人肉我知道,这熟人肉可就……”

    巧云上去取了个小酱坛子下来,笑着对宋北云说:“我也是道听途说,当年我师兄对我讲过,这人肉若是蒸出来呈绛红,且有一股子膻腥味,比羊膻味轻、比猪骚味小,却也是有味的,方才那肉便是这股味道。”

    宋北云点头道:“你师兄还是真的什么都懂啊。”

    巧云莞尔一笑便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也并非什么能让人高兴的起来的事情,说起来听听便好了。

    再次回到那客栈里头,包子肯定是不能吃了,所以两人就开始拌嘴,最后拌嘴成了争执,这一争执自然就吃不下东西了,所以包子自然也就被推到了一边。

    “店家,你家的茅厕在哪?”

    宋北云起身上前问了一声,那老板娘仍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客官你且随我来。”

    跟着这四十岁上下的女子往后堂走,那女人还不住的劝着宋北云说莫要跟娘子置气之类的话,宋北云也不搭理,就径直跟着她走到了个臭烘烘的地方。

    “便是这里了,客官你自行方便。”

    那老板娘走了之后,宋北云立刻观察起周围来,不过这一观察就观察出问题了,他在一处堆放杂物地方看到了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虽然天色很黑看不到细节,但有些东西的布置摆设明显是有问题的,就正常人绝对不会这样去堆放杂物。

    他走上前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这堆杂物之中横躺着一具尸体,靠近了还能嗅到阵阵腐臭,想来已是死了有几天了。

    难怪要把这尸体放在茅房旁边,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现在想来的话,知道宋北云出行计划的人不过十来个,那么这十来个人里自然是有内鬼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了,内鬼不内鬼什么的,反正这次回去宋北云就压根没打算再返回祁门县,他死活高低也要逼迫着福王给他换个岗位,哪怕是雪藏了都好,当那个破县令不光危险还很麻烦。

    最主要的是无聊,在大城市好歹玩的东西多,最不济还能逗逗金铃儿,不至于窝在那小地方无趣的很,毕竟世上除非了别人家的娘子也就是公主比较好玩了。

    “这位大哥,你在瞧什么呢。”

    一个声音冷不丁出现在宋北云的身后让他转过了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那,满脸懵懂和无知的样子。

    而宋北云计算了一下,这个人很大概率就是厨房的那个一直没有露过脸的厨子。

    这种剧情,宋北云都差点笑出声来,这等小畜生还想翻起风浪不成?看他的身形,这小东西背后应该是藏着刀呢。

    “来来来,我带你瞧个好东西。”

    那少年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宋北云身边时,他的手缓缓放到了背后,可偏偏这时说时迟那时快,宋北云突然一记拳头打在他的胸口,接着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外一只手卡在这小子的后脑位置上,前后这么猛一用力再利用他本身的身体质量,宋北云就感觉手臂上传来清脆的一声咔,那小畜生就没有了声息。

    将他的尸体转过了,发现他后头果然揣着一柄尖刀,至于宋北云担不担心误杀,他其实是不担心的,毕竟在一个高手全神贯注的时候以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姿态接近,那本身就是种寻死行为。

    将小畜生的尸体扔到茅厕里,宋北云拍了拍手就往前堂走,回到巧云身边之后,他小声说道:“干掉一个。”

    巧云微微抬起头,手上抱着那个刀盒,外头的绑带已经解开,随时都能抽刀开战。

    “想办法逐个击破。”巧云低垂着眼眸小声道:“刚才我瞧了一圈,这里是有两个好手的。”

    她说完,瞄了一眼一直在后院磨刀的汉子和旁边正在大口吃包子的男人,意思是这两个人是一把好手。

    宋北云点头,然后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喊道:“罢了,你到底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自己个儿吃吧,我去后院洗把脸!”

    巧云侧过头,满脸气鼓鼓的样子。

    宋北云抬脚走向了后院,来到井边打上了水用力的搓了搓脸,然后撩起袖子坐在了那边,看着那大汉磨刀,顺便跟他聊了几句,不过那大汉是个闷葫芦,半晌打不出个屁来。

    时间一长宋北云也觉得无趣,便走回了大堂,不过在回来之前他只是在那汉子的后背拍了一下。

    而就在他刚返回到大堂时,突然在茅厕那个方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惨叫声:“我的儿啊!!!”

    接着那女人赤红着眼手持着杀猪刀就冲了出来,周围的人一看着架势也纷纷抽出了刀剑,可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巧云突然抽出双刀潇洒帅气的转身出刀,一刀抹在了离她最近的那个横肉大汉的脖子上,一刀削掉了他身边那女子的两个手腕子。

    而宋北语则全程坐在那,用自己的铜壶倒了杯水,慢慢喝了一口。

    “大山!大山来!!!”

    那中年女子见自己的人迅速被干掉,心中一惊,所以立刻呼唤全场战斗力最高的磨刀汉子,可那汉子却垂着头像是没听见似的,再等那女子回过头时,却发现他的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宋北云看了一眼地上哀嚎断腕的女子,然后又瞟了一眼满脸震惊还没端气但被割了喉咙如破风箱一般呼哧带喘的横肉男子,轻轻摇头:“啥水平啊,就敢来杀我。”

    而他说完,突然从袖子里抄起一根短棍一棍子劈在正手持尖刀朝他身后逼近的车把式,铁木的棍子还泡过药水,使起来就如石头一般,在这冷不丁的一击之后,那车把式的脑浆子都崩了出来。

    就是这么一晃眼的事,屋里所有人都被放倒,除了那个当家的女子,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

    情报上不是这样的,那上头只说这男子是个县令,手无缚鸡之力。可现在看来,他不光能缚鸡,就连杀人的手段都是绝顶的高。就连那横练外家功夫的大山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宋北云坐在那慢慢喝着茶,歪着头看着那个手持杀猪刀女人,他笑着指着旁边正血流不止的被削掉双手的女子:“你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谁想活?”

    话音刚落,那店家怪叫一声抽刀便杀了上来,但下一刻就见巧云的白裙一扬,飘然如仙般从桌上跃了出去,双刀如飞上下飞舞,一柄刀不断格挡另外一柄则在顷刻间将这女子给砍了个通透。

    几个呼吸间那女子便轰然倒地,巧云也缓缓收刀,然后她低头仔细看着那刀身,有些雀跃的说:“咿……真的不沾血呢!”

    而宋北云这时起身摊开手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痛苦中的女飞贼:“如今没的选咯,只能让你活了。”

    给那女人止了血上了药,宋北云将她放在桌子上,反正这女人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失血过多加上疼痛让她进入了休克状态,虽是救回来了,但能不能活还得看她的造化。

    而巧云在打扫完战场之后就蹲在后院那个山一般的汉子的尸体前面,似是在琢磨。

    宋北云走过来从井里打来水将手上的血污洗干净:“巧云姐,你在看什么呢?”

    “这人怎的就突然死了?若是他前来,恐怕要取胜也是不易,这人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我力气不大,很难搞。”

    “他只要身上没装防弹衣。”宋北云走过去在尸体的后背上按了两下,然后从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拽出了一根小臂那么长的银针:“那对我来说就是一击致命。”

    “就靠这?”

    巧云看着那根银针,难以置信的问道。

    宋北云却只是笑着说道:“再硬的汉子风门穴一定也是软的,从这里刺入将银针推入脊椎中,用上暗劲这么一搅,就是头牛也当场暴毙了。”

    巧云拨弄着那根看上去软趴趴的银针:“当真是神奇。”

    “所以我一直觉得针灸最早是用来杀人的。”宋北云调侃道:“救人虽然也行,但效果比杀人差远了。”

    巧云抿了抿嘴:“这一地尸骸怎的处理?”

    “明日一早烧了吧。”

    “你不怕?”巧云诧异的问道:“我见你丝毫没有惧色,不简单啊宋少爷。”

    “嗨,老解剖员了。”宋北云摆摆手:“第一次看尸体的确是怕,后来跟着老头子解剖两三百尸体之后,这玩意就跟牛羊没有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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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会再更一章马林克。

142、8月22日 晴 北望山海关 西眺南天门

    一把大火将荒山野店付之一炬,昨日发生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被淹没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而在满是尸首的野店里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宋北云便驾车出发了,车厢之中除了有巧云之外则还有那昨日被砍断双臂的女子。

    她的身子还算健硕,居然在简单的包扎消毒之后能活下来,虽然仍是身子虚弱神志不清,但体征还是平稳了下来。

    巧云坐在马车前端,撩开那个栅栏帘子跟宋北云有一撘没一撘的聊着天,不时还摆弄一下手里的双刀,倒是爱惨了这两柄家伙什,不光趁手还锋利,颇为些削铁如泥的味道。

    不过她倒是没问这两把刀多少钱,怕听了心里难受,毕竟巧云在没遇到宋北云以前,月钱也便是三四贯,而如今……想来却是羞愧,面前这臭弟弟带自己吃一顿饭都不止这个数。

    用个词怎么说来着?骄奢淫逸!这个词几乎可以完美的形容面前这个人,在他的影响下,巧云都觉得自己变了不少,也会开始享受生活了。

    不过就单论这两把刀来说,巧云初步估算大概一把得有个三千贯上下,因为之前有个师兄曾经在剿灭山贼时弄到过一把,交于大食商人那问了,说是三千贯。

    但后来细细想起时,巧云觉得师兄那柄远远不如自己手上这成色好,自己手里这柄刀的花纹更好,入手的握也更好,而师兄那把跟自己的比起来就像是街上买的胡饼和公主家御赐的厨子做的胡饼之间的差别。

    都是胡饼,但公主殿下家的胡饼里有糖的……

    左思右想,巧云多少还是有些忍不住,她犹豫了半天才问道:“北云……”

    “嗯?”赶着车的宋北云侧过头靠过来:“怎么了?”

    “这两柄刀多少钱?”

    “不贵,熟人那换的。”宋北云想了想:“好像是一斤黄金来着,他可跟我说这是巴霍巴利王用的兵刃,张嘴要二十斤黄金,我信他个鬼。用一斤给打发了。”

    巧云略微算了算,一两黄金大概是十五贯钱,一斤便是十六两,十两是一百五十贯,六两是九十贯……

    巧云在那比划了半天,然后高兴的说道:“三百八十贯!?好便宜!”

    宋北云沉默良久,突然长出一口气:“巧云姐,回去之后我教你算数好不好?”

    巧云脑子现在还没转过弯,她扳起手指算了起来:“没错啊。”

    “二百四十贯哟……我的天呐。”宋北云笑了起来:“你这算数,厉害的。”

    巧云挠头道:“我又没读过什么书……能认字就不错了,还指望我算数,若是能算得来,也不至于去干那打打杀杀的事。”

    “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就是想教教你。”

    “好嘛……”巧云有些不好意思,他扒着栅栏问道:“我一个师兄也有一柄这种宝刀,可大食商人却说值三千贯啊。”

    “怎么可能那么贵。”宋北云摇头道:“你师兄不光见过熟人肉还有大马士革弯刀哦,你到底有多少个师兄?”

    “百余人……”

    宋北云听着就一阵头皮发麻,一百多个师兄也就是说自己要面对一百多个大舅哥?他默默的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抗不抗揍,然后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抗不住抗不住……”

    巧云歪着头不明所以,但宋北云继续说道:“这东西不便宜,但也绝对不值三千贯,那也太夸张咯。你让你师兄去找那大食商人,要多少把他开口,不要三千只要两千八。”

    听到只需要两百多贯,巧云顿时安心了,不过她仍然对那三千贯耿耿于怀,心心念念着下次让师兄去寻那大食商人好好的发一笔财,毕竟北云老是这么大手大脚的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

    马车厢里的那个丑女人一直没醒来,宋北云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给她换一次药喂一次水和食物,一直到日落西山。

    晚上赶路是不能赶了,很危险不说,还容易迷路,虽然巧云能观星识路,但何必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宋北云的野外生存能力是不弱的,巧云也是专业训练出来的,所以他们很快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弄出了个简单的帐篷,宋北云开始在周围撒药防止蛇虫鼠蚁等小动物,巧云则在生火烧水。

    而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了那一箱子的破烂究竟好在哪里了,果然就是如同宋北云说的那样是个百宝箱而不是破烂盒子。

    这里头的铲子、斧子、铁锹三件套跟常见的都不一样,都要短上一截而且几乎都是整铸的,非常结实耐用。还有一个用壳子罩着的灯笼似的东西,巧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宋北云走过来发现正在研究那个熏炉的巧云,他轻轻拍了一下巧云的后背:“别琢磨啦,我教你用就是了。”

    说完,宋北云取出酒精注入了进去,然后又将一包黑黄黑黄的粉末倒在了里头,伸手用一根木条引燃了里头的酒精,酒精的火苗缓缓燃烧,隔着一层铁板炙烤着上头的药粉,不一会儿里头就冒出了带有药熏味的喷涌而出。

    “一罐能用四个时辰。”

    宋北云将那东西挂在旁边的树上,里头那淡黄色的烟雾很快就把这周围方圆一百平方左右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虽然有些呛人,但所有的毒虫、蚊蝇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宋北云坐在火堆旁边,抱着膝盖:“在野外还是要多多小心,这里头有艾草、雄黄、草菊、樟脑、桃金娘,以柏树油调和,炙烤时的烟雾百鬼莫近。”

    “这个好这个好……”巧云连连点头:“若是有了这个,征讨安南便有了保障。”

    “就现在大宋这个德行,不被人反杀你就谢谢人家了,还征讨……”宋北云摇头道:“短时间别指望了,以后再说吧。”

    “你说,大宋如此富庶,怎的却还如此孱弱。”

    宋北云抱着膝盖,从一个陶罐里拿出肉干分给巧云,笑着说道:“富和强是两个概念,草原的汉子做梦都想吃上一顿饱饭,可人家照样能把大宋给打得灰头土脸。金辽的老哥们一年有半年是大雪封山,不照样逼得大宋割地赔款?他们很穷的,一场饥荒饿死二十万人、一场瘟疫死二十万人,可就是这样,人家还是强。”

    宋北云说完,又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他们强,是我说错了。”

    “啊?”巧云有些不明白:“为何?”

    “是宋太弱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福王死守大宋最后一道防线,你给我三千人,我用五年能打到岭南去。这我还是个外行啊,这要是我是个跟福王那样的选手。一年,最多一年就能把大宋给灭咯。所以啊,大宋是真的弱,不是人家强。”

    宋北云在火堆前跟着媳妇吹着牛逼,而刚说到这,就听见隐约传来一声冷哼。

    这一嗓子可把宋北云给吓坏了,巧云也立刻掏出双刀戒备了起来,而不多一会儿,前方的黑暗中就走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身穿着黑色的纱衣,一副刺客打扮,但见到宋北云之后却是没有再前进了,只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给你三千精兵就敢灭我大宋?”

    听到这个声音,宋北云立刻就放松了下来,要是别的杀手他还是真的有些慌,但这人是谁?那可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老太监么,现在想想他一定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而且来这里绝对不是取宋北云狗命的,而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过来千里驰援的。

    恐怕……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这个老屁股估计得跟着一起凉个他通透吧。

    想通这一点,宋北云的胆子立刻就提了起来。

    “老子……你这人烦不烦?老子跟娘子吹个牛,你他娘的哔哔你妈呢。”宋北云破口大骂:“真是白救你了。”

    说话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慢慢走上前:“你认出来了?”

    “你这没东西的老太监,一张嘴就是那个味,我还认不出来?”

    那人缓缓走上前,拉下面罩,表情不善的看着宋北云:“你小子好大胆子!居然背地里如此诋毁我大宋,你可知你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出去,十个脑袋不够你砍的?”

    “行了行了,我就说大宋弱还不让说了么,我跟福王殿下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宋北云环顾四周:“就你们三个?没别人了?”

    “哼,你还让官家种歪脖子树。”王伴伴侧着头冷笑:“问几人是要怎的?杀人灭口?”

    “请你们吃饭,看你们那德行也是一天没吃了吧?”宋北云往火堆旁边一坐:“然后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这大内总管怎的就会来这。还有,我要是想杀人灭口,你现在就已经泡在河里了。”

    宋北云伸手将巧云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指着自己搬来的几块石头:“来坐吧。”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三个太监稀里哗啦的吃起了饭来,这一锅肉汁浇饭配着甜滋滋的蜂蜜茶,那真的是让人舒服到了心坎里。王伴伴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天折腾下来,真的是没吃过一顿好饭,已是极疲惫了。

    王伴伴吃了饭,端着蜂蜜茶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你这小厮,倒是会享乐。”

    “有话快说,你们怎么就在这了?”

    “还不是来救你的。”老太监一口喝下甜茶,手却再次伸来:“再来一杯。”

    “你跟我搁这儿无限续杯呢?”宋北云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怎么的就来救我了?”

    老太监咳嗽了两声又喝了口甜滋滋的茶,缓声说道:“司命司得到线报说有人要除掉你,我自然便过来了,若是让你死在这地方,我这条老命怕是也保不住了,官家已是对我颇有微词。”

    “嘿,老子……”宋北云一拍大腿:“昨天晚上你人呢?我差点遭人给暗算了,这亏了我家娘子,不然你今天就得抱着我的头回去给报丧了,你猜要是福王和官家见着我的人头捧在你怀里,你会是个怎么个下场。”

    死呗,还用想……

    王伴伴深吸一口气,抬头说:“所以你便莫要与福王殿下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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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母亲节,所以今天我带我妈出去周边农家乐玩了一天,白天耽误了时间,今天就一更了,明天给大家补上。

143、8月23日 晴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王伴伴这两日真的是被吓得都快抑郁了,前几日司命司就得到密报,说有人想要干掉宋北云这个“钦差”,当时正准备伺候赵性用膳的老太监立刻就是一头白毛汗。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赵性,赵性二话不说立刻就吩咐他和他的司命司前去保护宋北云,临走还说了一句话是“他活你活,他死你也别回了”。

    这一路八百里加急啊,原本四五天的路程,一天一夜就到了,可刚到了祁门县却得知宋北云已经上路的消息。

    于是他便又带着人追了上去,但因为路上岔口太多,所以王伴伴只好将人手分散开来,分头寻找。

    而当他上午经过那个荒村野店时,看到仍在烧着的房子,他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差了人冲进了那倒塌大半的火场中,仗着能耐强本事高生生在里头拖出了几具焦褐的尸体。

    但经过辨别,这里并无跟宋北云体态相当的人,王伴伴原本沉没到了海底的心再次悸动了起来,加紧脚步顺着那车辙的痕迹一路便追了过来。

    “你这小厮,当真是深藏不露。”王伴伴坐在那边,捧着茶杯:“我以为你已是死了,却未曾下你还能在这逍遥快活、大放厥词。”

    “厥词是放了,可你哪个眼睛看着我逍遥快活了?”宋北云指了指周围:“这鬼地方,你告诉我怎么快活。”

    巧云暗戳戳的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却也是没再说话,毕竟她知道面前这人是谁,那不光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更是神通广大司命司的头目,这个司命司自己曾经也有过接触,那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人,且只为皇家办事,忠心耿耿。

    王伴伴也没回答,只是笑。毕竟他这么个残障人士,跟一个健全的少年说些风花雪月的肉欲之事,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对了。”宋北云喝了口蛋花汤:“你们这司命司到底是干些什么的?我经常听见有人说,可说什么的都有。”

    老太监身后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老太监也是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司命司命,自是司命。”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你该去鸿胪寺的,当个外交官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宋北云笑道:“不过就看你们干的这些个事,应该是天子的耳鼻喉吧,然后经常会干点见不得人的脏事,比如救救人家孤儿寡母啦、杀杀乱臣贼子啦。”

    老太监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但毕竟这等事私密的很,他也不好去反驳什么的,任由这个混账说吧,毕竟福王爷都说过,千万莫要跟这小兔崽子过多纠缠,他是个混账。

    看到老太监那德行,宋北云嘿嘿一乐,继续刺挠道:“不过要我说,你这特务头子是真的失败。”

    王伴伴不做声,任由他嘲讽。说来也是悲苦,自己这等侍奉了三朝的内侍头子,文武百官见着都要客客气气的天子近臣却要在这么一个混账面前低声下气的,当真是那个人间不值得。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宋北云拿起一根小棍,在地上划了一个方块出来,然后在里头分别写上“收集、破坏、造谣、锄奸、风评、潜伏、买通、暗杀、救援”。

    “这是一个正常的暗部所应该有的九个职责。”宋北云写完之后挠挠头:“火影里都这么演的。”

    王伴伴挠了挠脸:“何为火影?”

    “日本国的一个部门。”

    听到日本国时,王伴伴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而宋北云斜着眼看着他:“你弱宋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虚心点会死吗?”

    好好好,不跟这孽障争执,反正这些日子司命司可是没少调查这个混账东西,大概也摸到了这厮的一个秉性,那就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不光如此,而且这人吧,还有些奇怪的。

    按正常道理说,这蕴大才之人么,要不恃才傲物、超然物外。要不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升官发财,或者为国报效。还有不少也就是看不惯这世道打算犯上作乱。

    偏偏这个家伙嘛,有才没有?那自然是有的,就连泰王都对这个人赞不绝口,福王甚至都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可这厮却……怎么形容呢,不光没有那恃才傲物反而有点市侩懒散的味道,也不想当官、也不想报国,既没有看不惯这世道也没有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整日就是弄一些他人看不明白的奇淫巧技,加上骄奢淫逸、好逸恶劳、无耻下流等等。

    王伴伴执掌了多年的司命司,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呢,就跟被人夺了舍似的,才华和品德完全不匹配,充满了一种怪诞的感觉。

    其实最开始王伴伴对这个人十分不信任的,他有自己的暗线,而且才华惊艳且不是那诗词歌赋之才而是治国救世之才,这样的人八九成都是会搞事情的。

    但仔细调查之后,从所有与他接触的人那边下手多方打探之后,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这个宋北云的暗线,最大的用处是偷偷摸摸的运个几千斤粮食给他私酿酒。

    当时王伴伴把这个事告诉给赵性时,福王也是在的。当时听完之后,赵性和福王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虽说私酿酒是犯罪,但对于这种人来说,这种罪其实根本就不是罪,就跟闹着玩似的。

    而作为司命司的大司命,王伴伴其实是最不能理解的,因为前些年国家动乱时,可没少出过那种经天纬地的大才,他们要不是结党营私、要不是聚众谋乱,最终不都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可偏偏碰到了这种甚有才华却只知道偷运粮食酿酒的人,他却是没了办法。当然若是真想折腾他也不是没办法,但赵性下了死命令,若是将他给逼到了别国去,就将王伴伴的三个侄子两个侄孙子全部弄来宫中当太监。

    而王伴伴哪里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福王殿下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呢……想来就是可惜了那打小就缠着自己让做纸鸢的瑞宝公主。

    “给你上课呢,你走什么神啊。”宋北云用棍子在地上敲了敲:“你这人,这么不虚心,迟早有天要掉脑袋。”

    王伴伴垂着眼睑,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出来。

    “从你现在的管理方式来看,你就是混乱管理。”宋北云认真的说道:“我可是诚心诚意给你上课,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然可别怪我告诉福王殿下你到底有多没用。”

    王伴伴心里恨啊……这小子就是不要脸了,人家才子生怕是沾染了一丁点权贵的臭气,躲得远远的自诩清流,可是这小子他娘的偏偏就披着权贵的衣裳招摇过市、狐假虎威啊。

    但即便是心中有气,但他一个奴,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是被福王选出来的人。

    “行吧,你现在不听,到时候别后悔。”

    宋北云用脚丫子把地上的东西一抹:“巧云姐,睡觉!”

    “诶……”

    老太监叫了一声,却发现宋北云却是已经躺在了地上,盖上了毯子,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王伴伴恨,恨得牙痒痒,可却又无可奈何,这宋北云他动不得,若是有朝一日帝王家用不上他了,让他落在自己手中……

    “别指望了。”宋北云突然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看你那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这帮阴阳人就是憋着坏。我明着告诉你吧,我可是有保命的绝招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有事。”

    “嗨呀……”王老太监一跺脚,暗暗的咄出口气,却也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似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憋着难受的很。

    第二天一早,他们自是再次前行了,不过这次宋北云能坐在车厢里了,而车前的马也从一匹变成了三匹,老太监的一个下属在前头驾车,老太监则一起坐在车中跟着宋北云大眼瞪小眼。

    “这人可是我逮着的唯一的活口。”宋北云指着地上那女子:“一定能知道些什么。”

    “人交给我。”

    “凭什么?”宋北云眉头一皱:“我辛辛苦苦抓的人,我当然要拿去给王爷的,你跟王爷抢人?你是不是想挟天子令诸侯啊?”

    这话出来,王伴伴的脸先是白了,接着变得乌青最后涨红像个猪肝。

    乱说话可以,但乱说这种话真的是要命的,他伺候赵家人三代,赵太祖时便入了宫,赵家人这多疑的性子,真的不会容得有这般风评的人在身边,宦官干政那可是大忌。

    “祖宗,我叫你一声祖宗了。”王伴伴服了,真的服了,不光是对这人的不讲道路和那张破嘴服了,更是对他的靠山服了:“你可能乱说话,人给你便给你好了。”

    “你听清楚,是给王爷。给我有什么用?你才别乱讲话。”

    宋北云看着老太监吃瘪的样子,心中那叫一个开心。对付这种阉人,其实没什么好办法,这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你硬他就软的货色,手段再狠辣那也不过是看天子眼色的宦官罢了。

    怕他个球!

    再说了,就老赵家那性子,宦官断无可能上位的,这可不是大明朝,虽然现在历史走向不同了,但上头的人仍是那姓赵的不是。

    而老太监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他眼下真的只能有两条路选了,一个是跟宋北云比命长,一个就是讨好一点这个混账东西。这帮读书人,心里头脏的很啊……

144、8月26日 晴 转过回阑叩玉钗

    马车再过庐州城外,此时距离宋北云离开已有近三个月,城外的气象却是翻了天、覆了地。

    灾民们的聚居区已经出现了成片的房屋,女工们在河边说笑着浣纱,孩童们驱赶着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小牛靠在树荫下三五成群的玩着孩童之间才有的游戏,一个个晒得黢黑。

    那些个卖货的货郎也开始频繁推着独轮车、引着驴在这成片的房屋中行走,时不时会从屋里走出一个两个的人来与之攀谈,然后便开始买些生活之必备。

    不光是这些走货的货郎,有些原本只在城里才见得着的商号如今在这也是能够瞧见了,那成片的聚居区与聚居区之间的道路两边也逐渐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棚子,里头大多卖些便宜但需求量很大的物件,盐茶酒米柴。

    其实最让宋北云意外的就是那卖米的棚子了,当出现这个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以工代赈四个字终于呈现出它本来应有的样子了,虽然一直到明年春日都会持续供应这些灾民的食物,保证不会让一个人冻饿致死,但终究那搀和的麦麸米糠的蒸饭吃起来就如同再吃那地里的泥,虽是饿不死但的确也活不好。

    如今公主殿下办了各种作坊,若是家中夫妇两人都能在其中讨生活,或者家中有些手艺人的,自是吃腻了那些喂牲口的饭团子,平日里买些精米面来,却也是不赖,至于日常发放的那些麸糠饭,拿来喂家中的牲口也是不错,也是有人做起了这米糠麦麸饭的生意,据那老太监说,每日傍晚时这里都会有人偷摸着挨家挨户去收这饭食,回家去酿出酒来再偷偷卖回给这帮人。

    这其实就代表着整个灾民的集合进入了一种良性循环的过程中,这个过程要比宋北云预想的快。这绝对是一件好事,而这个区域的社会活力,宋北云自己都很难想象这帮人在四个月前还是一群差一点就让将自己子女卖去给人吃的饥荒之民。

    所以想通之后倒也是觉得自己是有些小看了这弱宋,它虽是破毛病一堆,还总让人欺负,这若是比那社会活力,恐怕别说以前的汉唐盛世,就是到了那爱新觉罗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要说这里头有没有宋北云自己的贡献?有,肯定是有。但有多少?宋北云估算一番,其实也就不到百分之五,最多百分之三就顶破了天。因为他不是实际管理者,他只是策划者,真正的功劳是头部管理者和底层执行者。

    但是……

    “有如此气象,可多亏了你这小厮了。”老太监合上帘子,喜上眉梢:“这若是官家能见到这般场面,定是要高兴的。”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靠在那仍然在看着窗外。

    “嗯?你怎的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宋北云不耐烦的回过头:“这几天天天看着你这么张老脸,我不郁郁寡欢谁郁郁寡欢?”

    “哼!”

    老太监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好不容易想与他好好说上几句话,未曾想他这狗东西竟是不领情,仍是一副冷嘲热讽的德行。这等人分明就是那种水泼不进的混蛋球子,用他老王家的家乡话说来就是“靠恁娘”的贱货。

    但其实宋北云并不是郁郁寡欢,而是在想方设法怎么逃避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功劳,这玩意功劳太大了,更关键的是他真的是没有那么多功劳在里面。

    这一波灾民对他来说其实是产生大量收益的,先是挤兑了徐家最大的本地竞争对手,然后再通过物流运输和物资买卖,徐家出现了这十年都不曾出现的利润高峰,随之而来的就是宋北云的固定资产直接往十倍上头翻了去。

    要是细细说来,他不光是没什么太大的贡献,还趁机发了一笔,如果有心人想到这一茬,定他个发国难财的罪也不算什么冤枉。

    但现在看起来,全天下包括赵性在内都把这事能成的功劳归到了他这么个无名小卒头上。

    现在他终于能解释的了为什么一个皇宫大内总管要亲自过来护送一个名声不显的代理县长了,敢情因为这帮灾民的原因,上层管理者认定自己是一个值得重点培养的国家栋梁啊。

    想到这一点,宋北云不由得长叹一声,到底是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量了。

    马车过城门,照例是要检查的,王公公出示了令牌,但未曾想守门的大头兵压根不认这司命司的牌子,嚷嚷着哪怕是福王殿下亲自驾车过来,该查还是要查,还说这是特殊时期的临时政策,不容得特权。

    “这也是你的主意??”王伴伴指着宋北云质问道:“你这厮……”

    宋北云眨巴着眼睛:“好像是……不过我不确定啊,我出的主意太多了。”

    不过当那检查的人一上来,看到靠在宋北云肩头酣睡的巧云,还有她腰上的腰牌时,立刻就苦着脸下了车:“打扰了……放行!”

    宋北云和老太监都懵了,司命司的牌子都不好使了,怎么一上车就又怂了?

    不过怂不怂无所谓了,为这点小事打扰巧云更是不值得,但老太监却显然不高兴了,颇有一种“你不给我面子,我就要弄死你”的架势,一脸阴沉。

    “我说,你不至于吧?这么点小事,你至不至于气成这样?”

    老太监冷哼一声,却是不说话。而宋北云生怕这厮折腾那些守门的兵丁,连忙说道:“你这人多少是有点病。”

    “我有病,我就是有病。如何?”

    “握草……怎么感觉在哄女朋友。”宋北云无奈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很不高兴?我就觉得没什么,你看我这么大个腕,被人无视了,我一点都不生气。”

    “你?”

    “我,怎么了?”

    老太监眯起眼睛看着宋北云,显然是气不过了,他刚想说话,却听宋北云说道:“行了,你们这帮迁过来的中原人对南方多少还是有点不了解的。”

    “嗯?何解?”

    “你可以去看看啊,自古以来南北对峙都是北强南弱,但若是和平时期都是南强北弱。这就是因为这民风决定的,南方喜欢讲道理,北方习惯讲义气。做生意自然是要讲道理,而打仗鬼跟你讲道理。所以你觉得不给你面子,其实只是人家在讲道理,而为什么突然又不讲了呢?”

    宋北云在巧云腰上摸索了一番,找到那块令牌:“指挥使虎符,你会跟官家讲道理?”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老太监心中的恶气顿时消散了不少,但架子还是要端着的,他侧过头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进入城内之后,气象更是为之一变,宋北云也做出了比较,相比较自己离开时候,这里变得更加繁华了,劳作的工人、商人甚至是青楼女子的数量都要多了不少,而且可以明显看到市场流通变得比之前更加频繁了,货物种类也相比有了提升。

    这看起来应该就是福王那边正在缓慢的解除市场经济带来的资源闭塞,虽然现在都直接解禁不现实,但根据城外的情况来看,今年只要不出意外的话,问题是不大的。

    “你回去跟官家说一声,让他最好能亲自来一趟,在这里祭一下天。”宋北云看了看周围的商人,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他不是想挣脱文官集团和外戚的钳制么,最好的办法是拥有广泛的民众基础,让这些人知道今天的日子都是谁给他们的。别整的到最后只知有庐州,不知有金陵。”

    王伴伴摇头道:“官家想出宫,哪有如此简单。”

    “你照我说的去报就是了,你是个什么工作性质你不知道吗?许你思考了么?怎的?不光想当官家喉舌,还想当官家的……”

    王伴伴用力咳嗽一声,愤然打断了宋北云后头那些污糟的烂话。

    这厮!

    王伴伴刚还觉得面前这混账是说话挺好听,未曾想他转手就能说出这等话来,当真是该死的……

    “我告诉你,你可以不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吧。哦,你有没有听说过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老太监脸都绿了,他轻轻跺脚,气得直哆嗦,在这炙热如火般的盛夏中,浑身冰凉。

    谁能想到呢,被那文臣武将说成是权手通天的大太监,现在居然在一个十八九的孩子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小畜生能准确的拿捏住这老太监的命脉。

    简单说,就是他这个太监啥也不是,他所有的权利都是依附于皇权得来的,而宋北云刚好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所有的话语和思考角度都是以皇权的角度与他说话。

    驳斥了他就是驳斥了皇权,而违抗了他就是欺君罔上……

    这小畜生……不得了啊。王伴伴深深的看了几眼面前的宋北云,难怪福王殿下如此看中他,甚至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虽是亲王继承不得,但若是用的好,此人说不准还真的能成这大宋……

    此时外头驾车的小太监回头喊了一声:“伴伴,到落马桩了,可还驾车?”

    “你他娘的疯球了?你驾车冲王府?给老子滚下来!”王伴伴满心的怒气顿时有了发泄口:“不长眼睛的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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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