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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57、二十年10月12日 晴

    从大宋出兵已经两年有余,联军与欧洲军对峙也超过了六个月,之前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打过了十余次,现在战争进入到了一个平稳期,双方都拿对方没有什么好办法的,除非有破局之物出现,否则这场对峙只能够等到舰队到来才能出现转机。

    但横跨两块大陆之间的桥梁哪里是那么好修建的,即便是最精良的建筑队在面对这苍茫的大地也要脑壳疼上半天。

    这条运河虽然多年前就已经被挖掘了,但荒废这么些年头,着实是有些让人看着心里慌张,虽然预定工期是两年,但只要稍微懂点行情的人都知道,这个任务究竟有多艰巨。

    不过幸好,大宋的特长就是筑城和挖坑,现阶段在建设方面已知的所有文明都跟中华文明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既然现在无法破局,这样的对峙就要持续下去,甚至看不到尽头。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补给需要运输,大量的资源都会集中在一起,在运营的过程中沿途的建设也会跟着一起水涨船高,虽然缓慢但却夯实,整个亚洲都因为这样的一场战争被调动了起来,经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据说铁路也会一路修到这个地方来,这代表着在未来的某些时候,天堑变坦途,而且一旦苏伊士运河完成挖掘,再让铁路跟上,那么陆地和水面的勾连就会变得紧密起来,甚至可以辐射到隔壁埃及文明。

    “那是什么?”

    狗蛋刚完成日常作训,打算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突然看到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许多黄豆大的黑点。

    他取来了望远镜对着天空中看了过去,却是发现一整个队列的飞艇正在朝这个方向驶来。

    看到这一幕,狗蛋的心突然突突的跳了起来。

    大概在半个多钟头之后,那些黄豆大的飞艇已经逼近到了大营上方,巨大的身躯已经呈现出了它们的华丽和丰满。

    预定降落的地点正在进行最后的平整和检查,而大营之中也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士兵。

    近三百米的大家伙,视觉上的威压就已经是近乎恐怖了,而且七十多艘的数量也真的是让人心惊胆颤。

    看着它们缓缓停在早已预制好的场地之上,上头的工程人员下来进行检查和调整,接着便是纠察大队原地进行警戒隔离。

    看着这整齐停靠着的飞艇,狗蛋不自觉的哇了一声,费劲的挤过了人群之后,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大家伙的真容。

    旁边的技术人员正在跟主帅杨文广汇报情况,狗蛋这也是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特权,凑到了跟前听起了他们的对话。

    “高度大概是在五百米左右,我们还不清楚敌人的武器是否能够击中我们。每艘飞艇大概能携带三百到五百公斤的炸药,一个飞艇中队就可以执行一次轰炸任务。”

    杨文广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执行?”

    “等到技术人员进行性能检查之后就可以了。不过为了保障安全,第一次出动三分之一以威慑就可以了。”

    “好!”

    杨文广也显得很高兴,他知道这破局的东西终于到了,他们的对峙终究是有了结果。

    而其实这个东西到底实际战斗力怎么样现在还真不知道,不过毕竟是新式武器,看着就带劲。

    飞艇和人员都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整,但它们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就代表着海峡已经不是问题了。

    狗蛋也是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结束对峙的最终结果就是可以更快的结束战争。

    和平是非常珍贵的,但就像父亲说的那样,真正的和平永远是打出来的。

    “大帅,宋大人口谕。”

    杨文广立刻立正:“请说。”

    “宋大人说:不接受对面以任何形式投降,你们只管打,狠狠的打,打到他们彻底失败为止,只要那面旗帜还有竖着,战争就没有停止的一天。”

    “是!”

    “好了,没事了,请问宋祯在哪?有家书。”

    杨文广默默的看向了旁边的狗蛋,而那人回头也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是询问。

    “宋祯。”

    “到!”

    狗蛋立刻应了一声,跟飞艇一起来的人立刻毕恭毕敬的把给他的家书递了上前。

    狗蛋抱着家书宝贝的很,喜悦甚至超过了看到飞艇的激动。

    而这一幕可是让不少人看见了,人家的家书都是信使送来的,可这位爷的家书居然是飞艇送的?

    他们老早就知道宋家的太子爷在军营之中了,但一直都不知道具体是谁。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兵王居然就是宋家的长子。

    这算是高调宣布了,狗蛋还比较年轻根本想不到这一层,但杨文广却是门儿清,但他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要不怎么说宋北云这人诡计多端呢,这样高调的给家书,无异于就是把狗蛋的身份直接给公布了出来,而且对狗蛋本人来说也不算是违反了他的低调计划。

    “操,你真的是宋家的太子爷啊?”

    狗蛋回到营房之后,他的翻译朋友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门,满脸惊奇的问了起来。

    狗蛋只是笑了一声:“你不去看飞艇,来这看我干什么?”

    “飞艇哪有你好玩啊。”翻译大佬嘿嘿的笑了起来:“快给我讲讲宋大人私下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窥私欲嘛,人之常情。毕竟要说人气的话,宋北云在大宋那绝对是顶级爱豆的水平,只要上过他课程的人几乎都会成为他的迷弟,这个翻译也不例外。

    狗蛋么,倒是很落落大方的人,他并不会刻意隐瞒也不会刻意张扬,既然人家都问到头上来了,他自然也就说了,不过就关于宋北云这一块,其实他也并没有了解很多,因为在他的童年、少年时,刚巧是宋北云最忙碌的几年,他们的想见的时间太短。

    但从来都有一个概念,那就是父亲是一个极尽可能保持公平的人,他基本不会对谁有过多的偏袒,家中几个同龄孩子之间,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差不多,奖惩力度也都差不多。这就导致了兄弟之间的关系非常好。

    以前的狗蛋没有意识到,而现在他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父亲的有意为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父亲算是修炼到家了。

    而且与别家不太一样的是在他们宋家,其实一贯是慈父严母的模式,父亲反倒是好说话的那一个。

    其余的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外人想的那样,既不奢靡也不跳脱,家风都已经不能用优秀来形容,放眼整个世界来说,地位能达到这个程度人,家庭教育还有这样的水平,可能真的是找不出第二家了。

    所以从小到大他们几兄弟在同龄人里都是鹤立鸡群的,这虽然的确是一种压力,但这种压力来源的并非家庭而是他们自身。

    也许兄弟之间的性格会有差异,但在是非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分歧。

    “我倒是有些想家了。”狗蛋抱着膝盖坐在营房里笑道:“想念跟弟弟到处去玩耍的日子。”

    “一个这样的家族,能一碗水端平,宋大人可是太了不得了。”

    “其实父亲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家里甚至都没有下人,大部分时间都是由自家人来做饭的。”

    “这更是了不得……”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外头响起了隆隆声,他们出门探查,却发现一艘飞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空,正朝着海峡对岸飞过去。

    “这是干什么去?”

    翻译大佬仰头看着天空,看着那巨大的飞艇拖着影子从他们头顶滑过,而狗蛋也好奇的看着那东西慢悠悠的朝对面飞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

    飞艇缓缓驶过,慢慢出现在海峡的上空,欧洲军看到它的时候,其实也是非常惊讶的,他们第一时间就是举枪射击,但即便是飞艇从他们头顶飞过,他们的武器却似乎根本无法达到飞艇的高度。

    子弹叮叮当当的重新落回地面,而天空上的大家伙仍然完好无损,而且软式飞艇有个很鲜明的特征就是可以通过调节气囊来完成高度的调整。

    就像现在他们在满负重状态下,极限高度大概是九百米左右,而欧洲军的武器极限射程也就八九百米,而且那还是平射的状态,向上射击根本无法抵达飞艇的飞行高度,也就是说现有的武器并不能对飞艇进行有效的攻击。

    不过那艘飞艇并没有进行投弹,而是在欧洲军惊愕的目光中从上头抛下了大量的传单。

    这些传单都是提前制作好的,因为在战场之上,心理战和舆论战也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传单的正面是用他们那边的语言写着的各种关于家乡美好的诗句、谚语和童谣,背面则是写着“三日内我们将要轰炸你们所在的区域”这样的话。

    至于为什么要把轰炸的事情说的这么清楚,因为这次的轰炸可是要直接干君士坦丁堡的,而这个时间段的君士坦丁堡可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大城市,里头拥有保守估计七十万到一百万的居民。

    宋军如果直接对君士坦丁堡进行轰炸,很可能会激发起当地百姓的仇恨心理,从而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而要说直接杀光吧,那又跟宋军的军事纪律相违背,干的事情跟对面那个旗帜也就相差无几了,又当又立显然是违背了亚洲军事盟约的章程,而且在舆论上也会受到质疑和谴责。

    既然要走文明路线就一定不能去学习野蛮人,这是宋北云对杨文广的最高指示。

    所以飞艇上大量的传单,作用就是让平民尽快撤离,而他们则会在三日后开始对当地进行地毯式轰炸。

    这是一项君子协议,也是极富骑士精神的契约。

    飞艇在洒完传单撤离之后,君士坦丁堡中的场面可就混乱了起来。

    首先他们并没有见过飞艇那样的怪物,但他们明白什么是轰炸,在这样的压抑气氛中,君士坦丁堡开始乱了起来,当地驻军不得不开始镇压君士坦丁堡的居民。

    其次,就是当这些传单散入各级士兵之中后,原本就因为打仗而打出创伤应激的士兵现在士气已经开始出现断崖式下跌,飞艇的心理冲击和对未来的不确定让他们开始出现了哗变的前兆。

    最后就是关于舆论内容的引导,因为不少传单里都相信的列举了一大堆关于欧洲先锋军的虐待和杀害行为。这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欧洲军内出现了质疑的声音。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人家轰炸都还没开始,君士坦丁堡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有趁乱掠劫的行为,并且还因为当地士兵的介入镇压,百姓和欧洲军出现了割裂的痕迹。

    这玩意已经不算是阴谋了,它就是一轮赤裸裸的阳谋,打得对方是无从还手。

    而接下来宋军的操作更是骚了起来,飞艇上能够头投递的东西范围也越来越多,第二轮前往散播传单的飞艇上已经开始进一步的打舆论攻坚战了,他们从飞艇上投递了大量的食物、药物等等。

    三天,亚洲联军只给了欧洲军团三天时间,这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是因为如果条件允许,指挥官是会先给总部打上报告,接着就针对这个情况作出反击计划。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社会因为恐是陷入到非常可怕的境地。命令开始不受最高指挥官的先知,而且对那面旗帜的信任感开始逐渐动摇。

    三天时间在修修补补中很快就鼓秋了,全部正常挂弹的飞艇终于是开始从亚洲联军基地内缓慢的飞了,气到想着欧洲最快一口窝囊气感受到了。

    “刚才那那都是什么玩意?”

    一个伊斯坦布尔城内的居民将一张传单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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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要命啊,这几天颈椎的问题让我稍微久坐一会儿就会头晕目眩,根本就没办法久坐,人到中年不得已啊……在二十年前我甚至都不知道疲劳是个什么概念,作孽啊……

958、二十年10月15日 晴

    两个中队的飞艇共计四十八艘飞艇从亚洲军的营地缓缓起飞。

    近五十艘巨大如山的家伙所带来的压迫即便是友军都能清晰感到威慑。

    飞艇就这样看似缓慢的度过了海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它前进的脚步,就像是压境的乌云一般,浩浩荡荡。

    沿途它们没有理会布防在周围的欧洲军士兵,就这样在他们头顶八百米的地方掠过,欧洲军的驻扎士兵也只能无计可施的看着头顶飞过的庞然巨物。

    因为提前三天就得知要轰炸的消息,所以七十五公里之外的君士坦丁堡已经差不多搬空了,所以这些士兵并没有特别在意这次轰炸。

    只是在飞艇飞过的时候,没有由来的感觉到了恐慌和压力,因为这是战场上,而敌人手中出现了自己根本无法应对的武器,这就代表战争的天平彻底失衡了。

    飞艇抵达君士坦丁堡上空之后却并没有投弹,但四散分开来了,各自搜索了起来,很快西南方向就有所发现,敌人的大本营就驻扎在这个地方。

    接着在飞艇指挥舰的闪灯的指引下,所有的飞艇都聚拢了过来,乌泱泱的来到了敌人大本营的上空。

    下头的敌人没有任何反击动作,当下就选择了撤退。他们的人还没有完全撤离,头顶飞艇的弹仓就已经打开,里头的投弹手开始往下撬动炸弹。

    一艘飞艇大概携带了五百公斤炸弹,大概就相当于二十七发常规的火炮弹药,但因为飞艇数量足够多,而且相对于整个战场来说,飞艇投弹的范围极小,所以就显得格外密集,密集到爆炸点一个连着一个,没有一丁点分散的趋势。

    密集的爆炸声之后,飞艇已经调转航向开始返程,留下的只有一地的废墟和冒着烟的大本营。

    这个过程持续了只有不到三十分钟,在整个战争中的占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给敌人造成的伤害却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武装行动。

    以往虽然也是以赢面居多,但没有任何一次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和愉悦,敌方的军队在这样的降维打击下就变成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白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摧毁自己的指挥部。

    而这一次的轰炸不光让敌人大开眼界,就连各国的盟军都突然有些恍惚了,他们从没意识到原来战争还能这样进行,那些有经验的将军一个个怅然若失,因为他们知道从今天开始,世界战争史就要被一分为二了。

    曾经过去的所有战术都将作废,靠着步骑兵就能纵横天下的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斥候前哨的时代也终于过去了。

    未来便是从今日开始计算,大威力、高机动还能够查打一体的空军将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大宋空军的首秀,着实的震慑了整个欧亚大陆,难怪听说有人把飞艇当成神来跪拜的士兵,它实在是太恐怖了,并非单纯的是破坏力,更恐怖的是它的破局能力和心理威慑。

    原本不知道要僵持多久的海峡对峙,只用了一次飞艇就让对面变得岌岌可危,接下来只要在每天的固定时间去投一次弹就可以了,盯着对方的阵地炸就完事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一边倒的收割了,即使没有调查,他们也知道对面的士气现在几乎快崩了。

    毕竟大家都是带兵的人,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某些极端的情况进行绝地反击,但那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自己还有一线还击的能力。

    但现在……那些飞在天空中的怪物们,根本不给任何人还手的机会,在没有能够成功反制它的东西出现之前,它就是无敌的,可以撕毁任何一道防线的存在。

    而且在它的面前所有的伏击都成了笑话,只要超过两千人就必然会引来飞艇的轰炸,甚至连做饭、点狼烟都会成为攻击的目标。

    各国盟军的将军不约而同的开始推演如果自己的军队遇到这样的怪物该如何应对,但即便是他们绞尽脑汁却根本想不出破解之法。

    超纲了,真的超纲了。他们知道怎么对付步兵、甲兵、骑兵和弓手,甚至后续还有对付热武器的方法。

    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敌人会从头顶而来,这怎么玩嘛……

    飞艇回到基地之后重新填充弹药和补充气体,总共三个中队的飞艇开始轮番起飞,不分昼夜的在空中搜寻敌人的位置,白天锁营地、晚上锁灯火,找不到目标就关掉发动机悬停在半空等着,只要看到一丁点动静立刻便会像是觅食的眼镜蛇一般迅速出击。

    五天,欧洲军的海峡防线只用了五天就被彻底撕碎,数十万队伍虽然并没有太多的损失,但却完全无法再让防线成形,损失了大量装备物资之后,上级指挥官只能无奈的宣布撤离海峡防线。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面对飞艇仍然没有什么有效的防范手段,那个高度似乎刚好卡好了他们的射程一样,既不会让飞艇的结构受到伤害也不会使用过多珍贵的氦气还能刚好卡在他们的射程上。

    他们随行的也有工程师,所有工程师都一致认定这些飞艇的设计者一定是个天才工程师,而欧洲军面对的不光是素质优秀的作战人员、沉着冷静的指挥官、优秀精良的装备、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还要面对为他们提供支持的那些可怕的工程师和科学家。

    换而言之就是欧洲军面对的是整个亚洲的肌肉和智慧,被打成这样其实是不冤的。

    因为敌人的防线后撤,所以大宋先锋军再一次出动,开始朝海峡对岸进发,大营也开始重新整备,准备跨过这道海峡进入到真正意义上的欧洲。

    很快,远在德国的那位先生也知道了欧洲军的大撤退,他看到简报上的内容,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曾经的傲慢自负在这一刻似乎被完全摧毁了,他没有想到敌人居然已经能做到这一步了,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凭什么会输给那些东方人?

    但现在他在不理解也没有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对面抛出橄榄枝,他下令派出使者去与那些东方人进行会面。

    而大概二十天之后,刚进入到君士坦丁堡的宋军就迎来敌人的特使。

    他们面见了杨文广,而让杨文广觉得有趣的是——一群求和的弱鸡居然不带上翻译,并且坚持用优势方听不懂的语言和文字进行沟通。

    这不扯犊子么,难怪云帅说了这帮白皮骨子里就是一群不知所谓的傲慢贱种,都到这一步了,他们还在那装,凭什么?

    杨文广甚至都没让那些使者说完,就驱逐掉了他们,而给他们的回复只有一条双语的信息,就是他们并没有诚意,亚洲军拒绝谈判。

    也许宋北云早有预料,杨文广这边拥有许多长安外事学院出来的语言天才,他们即便是遇到不认识的语言文字也能迅速找出同源的语言来进行破译,所以现在欧洲军和亚洲军之间其实是存在信息差的。

    但这也无所谓,因为宋北云的口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拒绝一切对方的和谈要求,换而言之就是联军只管一路往前推,从东欧推到西欧就完事了。

    宋军在轻松取下君士坦丁堡之后,依然是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屯田、修路、恢复生产等等,这都是他们擅长的,而战争则从一个平衡进入了下一个平衡。

    对此联军中有些激进的将领表示不能理解,对此杨文广都会很耐心的进行解释。因为是长距离作战,必须要留出充足的纵深空间和容错空间,平推过去突出的不是推而是平,这个平必须是平稳的平,在任何一个节点被攻下之后都要经过几轮强化让它可以跟后方的基本盘保证连接,这样才能够进可攻退可守。

    作为一个统帅是需要为国家、将领、士兵和自己负责的,以无意义的牺牲来堆积自己的军功,这就是一个统帅最大的耻辱,一个优秀的统帅要做的必须是在战略上进行全局的协调,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果,因为大宋从来便以人为本,即便是在军事活动中也会优先遣散平民。

    这个政策非常重要,说是大宋的基本国策都不为过,不管对外还是对内,一定都要尽可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果,特别是这种碾压局的时候更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就像现在亚洲军很轻易的就接管了君士坦丁堡这座欧洲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一来是许多逃里的居民还没有回来,再一个就是它并没有经过大规模的破坏,城市结构仍然完整。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大部分平民是对这支军队抱有一定的好感的。

    因为他们发现这些面孔不一样的人带来的并不是杀戮和恐怖,反倒是第一时间开展生产和组织建设,谁不喜欢搞建设的人呢。

    当然城市中还是残留着欧洲军的卧底,但对于排查这种事宋军有着天然的优势,要知道在亚洲军的队伍里不光是有勇敢无畏的战士,还有大量从各级院校里招聘上来的文化人,这个时代能够从那些院校里出来的人,那都是顶级的水平,甚至可以说都是未来治理国家的储备人才。

    他们将要治理的是世界上人口最多、民族最复杂、地幅最辽阔、信仰最多样的国家。

    在这样的一个国家中成长起来的优秀年轻人,他们的眼界和见识并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拟的,因为在大部分国家看来,一万人已经是海量了,但对于中国来说,一万人也不过就是长安几所学院之间开了个运动会。

    这个就是绝对优势。

    在接管君士坦丁堡之后,那些尖子生们迅速被组织了起来,首先他们将君士坦丁堡按照区域划分成了二十七块,君士坦丁堡人口曾经巅峰时大概在百万左右,经过那面旗帜的折腾,在战前大概只剩下不到七十万人,而七十万人在经过战争后,算上逃离未归的,大概还有不到四十万人。

    把这四十万人划分成了二十多个一万来人的小区,在这一万多人里再选拔出几个领头的当地人,再逐一对这些人进行登记,全程也就是不到三天就完成了对君士坦丁堡的核查和登记工作。

    真以为一个县城很难管吗?困难?能有长安困难吗?能有金陵困难吗?长安光是草原人、党项人、吐蕃人就差不多五十万了,还有多年来的波斯人、突厥人等等,光是少民就有一百五十万之多。这么多年有过冲突么?

    真以为外事学院是开玩笑呢,人家这可是专业对口。

    这个效率是震慑了一把联军里的其他国家观察员的,他们都知道大宋的组织能力强,但谁也没想到能够强成这个样子,他们甚至可以在三天之内推出一系列的奖惩办法还有规章制度来适应战后的恢复工作。

    并且这里的工厂、农田、渔场等等,都在被接管之后第一时间恢复了生产,除了照常发薪水之外,还会有一笔额外的补贴给回来上班的工人。

    而且他们甚至原地拉起了新罗马的政权,还喊出了罗马是罗马人的罗马这样的口号。

    对管理这一块,用神乎其神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这让那些个通常认知里要屠城、血洗才能完成接管的文明大开眼界。

    “汉文明的文化特征,从来不是屠杀和征服。”狗蛋坐在那跟几个朋友聊天,这些朋友来自五湖四海,有的是波斯的小王子有的是突厥的高等贵族,他们坐在一起讨论起这些的时候,狗蛋自然就成了明星焦点。

    “我父亲说过屠杀和征服永远不能让和平真正到来,用枪炮骚扰他人的美梦,最终会被枪炮回访。所以我们从来都是以最文明的方式来面对其他的国家和文明,这些你们应该都知道。”狗蛋笑着说道:“比起战争我们更喜欢交朋友。”

    “可是这场战争就是你们发动的。”

    狗蛋抿着嘴笑了笑:“那不如去问问我们的新朋友,这场战争到底有没有必要。我们不喜欢屠杀和征服,但文明不代表软弱,儒雅不代表没有力量。他们的残暴你们也看见了,远征是为了更好的保障自己的安全,这一战必须打。”

959、二十年12月3日 雪

    围绕着君士坦丁堡的小规模战役始终在持续,因为敌人因为飞艇的关系无法集结成大部队,但战争本身就是一种不断变化的艺术,他们现在已经学会新的规避战术,开始用另外一种方式展开对这个兵家必争之地的进攻。

    小口径炮火、大规模散兵战术和多元进攻战术都被应用在了对君士坦丁堡的进攻之中。

    说实话,这让联军打的很头疼,虽然无法对整体战局产生太大的影响,但却在战术层面跟联军打了个有来有回。

    双方的进攻防守在不断转化,城里天天都能听见炮声隆隆,很是带劲。

    杨文广拿着军报对潘文熙说:“爷就说了敌人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现在我们真的不好冒进,人家现在打不到飞艇,但飞艇也无法对他们产生有效的威慑了。”

    “嗯,利用掩体和隐蔽,飞艇很难再出现第一次时的效果了。而且我估计他们应该已经快要弄出来能打飞艇的武器了。”

    杨文广和潘惟熙,一个出身东海新军一个出身北海军,都是将门之后并且都具备一定的先进知识,他们对于整体战局的把控还是十分精准的。

    对手其实很强,远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支部队要强(蓝军除外),虽然一开始亚洲军的确是打出了很好的战况,但随着战争进程的深入,联军逐渐开始在对方主场上作战,很多情况也发生了变化。

    综合实力当然是亚洲军要更强的,但问题是为了避免大规模的伤亡,所以联军现在相对还是比较被动的。

    “现在我们需要安稳的过冬,大概会有四个月封山期,这段时间我认为刚好能够腾出手来进行一轮休整,不然长年累月的战争会让士兵过于疲惫。”

    “可以。”杨文广略微思索片刻:“不知不觉快三年了。”

    潘惟熙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还要多久。”

    其实战争真的是很消耗的人心智的行为,死亡永远都伴随在身边,任何一个人在战场上都会成为亡命之徒,这亏了是联军的军纪真的非常严格,否则早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甚至于为了平衡士兵长期以来的精神失衡,杨文广已经放开对当前城市妓院的管制了,只要别穿联军的军服,其余的事纠察也不会过多刁难。

    现在冬天到来,敌人的攻击频率也开始降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迎来双方第一个休战期,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在春暖花开之日就会迎来一场艰苦卓绝的大战,但四五个月的休整在现在看来真的是弥足珍贵。

    果不其然,正如杨文广所预料,在第一场寒流袭来之后,敌人的滋扰就消失了,他们整体退回到了塞尔迪卡,凭借着冬日寒流来抵御亚洲军的脚步。

    而至此,战争的第一阶段宣告结束,双方都进入了冬日休战阶段,不管是亚洲军还是欧洲军都算是舒了一口气。

    休战的第一件事就是统计战损,经过统计来看,亚洲军功绩伤亡四万三千三百余人,其中宋军伤亡一万三千五百余人,联军伤亡两万九千余人。

    欧洲军的损失相对比较惨烈,他们共计损失人数达到了二十七万三千人,损失达到了参战人员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五。

    这是非常惨烈的战损,欧洲方面恐怕日子也不好过了,因为武器、战术的差距,还有大宋这边的精兵战术等原因,欧洲军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所以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也许比对亚洲军更重要,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而他们自从求和的使者被驱逐之后也就没有再派遣使者了,但却写来了求和的文书。

    根据宋北云的指示,联军不允许以任何方式接受敌方的和平协议,除非他们主动投降,否则绝对不会跟他们进行任何和谈。

    随着第一阶段战争的结束,驻扎在城市中的士兵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了下来,除了例行训练之外,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保持着相对的清闲。

    狗蛋因为作战成绩比较突出,而且具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他被提拔到了总参谋部任职,成为了一名参谋。现在休战了,他也算是彻底清闲了下来。

    他跟徐家的小姐两人现在算是打的火热,毕竟两家算是世交而且两人年纪也差不多,并且人家姑娘还挺主动的。

    这日,大雪纷飞,君士坦丁堡城外一片白雪皑皑,把战争的硝烟覆盖在了纯洁的白雪之下。

    “师兄!”

    徐家的小妹妹提着个篮子走到了狗蛋的面前,他们今日本来是要去城外的战争孤儿收容所里进行慰问的,但因为昨夜雪太大,道路不通而导致无法前去。

    狗蛋无奈只能来到了自己老部队的训练场外看看兄弟们的日常作训。

    他其实是有些手痒的,但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先锋营的人了,所以也只能看着眼馋。

    “你怎么来了?”

    “我问了人,他们说你来这了。”徐家小妹笑道:“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亲手做的哦,香喷喷的……”

    “这……”狗蛋看了看周围,一片静悄悄,但他却还是脸红了起来:“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嘛。”徐家小妹一脸娇俏:“反正等回去了,我就让我家父亲去跟宋叔叔提一声。”

    “别别别……”狗蛋咳嗽一声:“别在这说。”

    徐家小妹好奇的看了看周围:“这也没人啊……”

    说完,她眼睛已经笑眯了起来,嘿嘿笑着走上前:“要不师兄偷偷亲我一下吧?”

    狗蛋连连咳嗽,一脸尴尬。

    “怎么嘛,是不是你认识别的女孩了?嫌弃我了?”

    “没有……只是……”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信号弹升起,就见狗蛋周围的雪地突然动了起来,接着一百多个弟兄披着白色的斗篷从雪地中站了起来,然后向目标点发起了冲锋。

    而周成在跑过狗蛋身边的时候,还喊了一句:“赶紧亲一个啊!”

    看到这一幕,徐家小妹的脸腾的一声就红了下来,她捂着脸就蹲在了地上。

    狗蛋长叹了一声……

    “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徐家小妹跺着脚埋怨了起来:“你肯定知道这周围都是人对吧!”谷

    狗蛋张了张嘴:“我说……我说别在这说了。”

    “你欺负人……没脸见人了。”

    小妹把篮子往他手里一塞,捂着脸就跑了,而狗蛋却也没好意思追过去,站在那一脸茫然。

    过了半小时左右,先锋营的兄弟们结束的操练,纷纷回到了这里,所有人看着他都是一脸戏谑,周成更是探过头去看了一眼他的篮子:“哟,肉卷饼,好口福啊狗蛋哥。”

    “哎呀……”狗蛋尬笑:“别闹了……”

    “狗蛋哥……我要亲亲……”周成不依不饶的把脸凑到狗蛋面前:“你要不给我亲亲,要不给我个饼吃。”

    狗蛋推开他的大脸,将篮子递给他:“拿去给兄弟们分了吧。”

    “得了吧,就这么几块,你自己留着吃吧。”周成摘下帽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卷烟点了起来,靠在树边:“前些日子连胜回去了,他可能没办法再继续留在先锋营了。”

    听到这个消息,狗蛋不由得叹了一声:“可惜了连胜,他真的是个好苗子。”

    “那怎么办呢,一只手没四根手指头,瞎了一只眼,聋了一只耳。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周成递了一根烟给狗蛋,狗蛋摆摆手表示不会,然后席地而坐,将手中的篮子递给老战友:“本来我应当陪你们并肩作战的。”

    “行啦,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周成摆手,然后很自觉的从篮子里掏出一张饼吃了起来:“要是你晚来个两小时,我们肯定死透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狗蛋心中却始终放不下这个疙瘩,曾经并肩作战的弟兄,现在死的死、伤的伤、退的退,自己却连跟他们并肩作战的机会都没有。

    这对一个军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但没有办法,就像杨文广说的那样,他得学会保护自己,因为他是宋家的长子,必须肩负起长子的职责。

    “狗蛋哥,你放心。”周成朝他竖起大拇指:“你那份冲锋,我替你冲了。”

    而此时此刻的长安,宋北云刚刚结束了一场关于内部整顿的会议。

    晏殊也从金陵过来了,因为现在这些事情还是比较棘手的,大宋双极必须进行磋商。

    “这些人很少是出于对国家的忠诚而参军,大多贵族参军只是单纯的为了镀金。这对军队的士气和风气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必须要限制。甚至有些没有继承权的次子想要参军,就是为了在未来的争名夺利里得到更多好处。”

    晏殊用力的捶着桌子,他快要被金陵那帮家伙给逼疯了,他没有像宋北云那样的铁腕也没有像他那样的魄力,现在他只能把这些棘手的事转到宋北云身上。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宋北云笑着说道:“其实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你得知道不管在什么时代,这帮人的身上都会带有三个标记,混吃等死、贪污腐败和党同伐异。”

    他说完,然后笑盈盈的看着晏殊:“现在我真的腾不出手来收拾这帮人,不过也快了。等欧洲攻略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倒霉了。”

    其实宋北云哪能不知道那帮人是个什么德行呢,但问题是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地位的高低,这种情况就不可能杜绝。

    所以这是一场斗争,持之以恒的斗争。

    这帮人现在看到了远方的战争中出现了可以用来镀金的点,他们自然会闷头往里头冲,但问题是这帮贵族子弟所组成的军队不但不会给现有的体系带来新的血液反而会把那股子恶臭的腐败气息带到军营之中。

    他们当然不可能身先士卒的冲锋,甚至可能还要人去照顾这帮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物。

    所以让这帮人去前线,那绝对是不可以的。但问题是这其中有漏洞啊,因为他们的确是符合军队的报名条件,而且你宋北云的儿子都在里面,凭什么别人的儿子不能去?

    所以这里头的问题就在这了。

    “那你怎么打算的?”

    晏殊有些好奇的看着宋北云,而宋北云却只是摆了摆手:“先不聊这个了,咱们先去吃顿好的,我挺长时间没到外头吃饭了。”

    “这么忙?”

    “嗯。”宋北云叹了一声:“越来越忙,毕竟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

    两人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特别奢华的地方,就是一家长安比较有名的吃下水的牛杂铺子,虽然这东西有些不上台面,但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大碗配上辣椒和花椒的牛杂。

    晏殊辣得嘴里嗦嗦响,辛辣的滋味让他头晕眼花,但的确是舒服,舒服的让他忍不住解开了衣裳的扣子。

    “这样,让他们上战场也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能去作战部队。”宋北云笑道:“只能在后勤岗位。”

    “他们能愿意?”

    宋北云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晏殊,脸上全是戏谑:“他们会愿意的。”

    有些话不用挑明,懂的人自然是懂,不在后勤就冲锋,这没什么好说的,想要镀金也不是不行。毕竟他宋北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而就在说话间,突然他们头顶传来了呜呜声,晏殊凑到窗口看了一眼,却见到一架全木制的螺旋桨飞机从他们头顶飞过。

    晏殊瞪大眼睛指着那架丑丑的飞机,而宋北云摆了摆手道:“飞机而已,而且没有什么什么实际价值,还在试验阶段。”

    “不是说发动机不行么?”

    “发动机当然不行啊,现在我需要的是坦克,铁乌龟。可是马力不足,而且缺少运载能力,很难投送过去。飞机这东西真的是随便就能弄出来的,更关键的是……这帮家伙的飞机吧。”

    还没等他说完,那架飞机突然就空中停车了,那飞机忽忽悠悠的滑翔一阵后,一头载入到了河变的软泥地里……

960、二十一年1月4日 晴

    因要上首都参加新年的工作汇报大会,所以宋北云早早的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日他与晏殊去吃个便饭,还是那家老铺子,就是曾经偷摸着卖牛肉的铺子。

    现在牛肉不用偷摸着卖了,甚至也不算什么金贵物件了,因为红薯、苞米这些东西的广泛推广种植,现在大牲口早已经不像当年那样紧俏。

    只是坐在那吃饭的两人却怎么也没法子想当年那样一人干掉一整盆了。

    而这铺子的老板也在前两年过了身,现在接下他位置的是他儿子,手艺沿袭了他爹,没有什么突破但也没有什么退步。

    时隔多年再吃到熟悉的味道,其实会让人很感慨,一口浓汤下来,记忆仿佛被拉回了曾经的某个冬日,那时候大家都还年少,心里头想着的东西现在都忘记了,但回味起来却是透着一股亲切。

    阳光还是一如往常,庭院中的柿子树仍是到了冬天便光秃秃的,闲聊中聊到了过去的人,聊到了大相国寺、聊到了太皇太后,但那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晏殊很久没有新的诗作问世,宋北云也没有更多的发明创造震慑周遭,大家好像都平淡了下来,亦步亦趋的被时间撵着屁股跑。

    路上看到了那些十八九岁漂亮的小娘子,两人也会会心一笑,但却已经没有了上去搭腔的心思。

    时间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只是带走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坐在小院中,两人都看着自己面前剩下的牛肉,默默感叹。要知道当年,就这一份都不够他们塞牙缝,而如今却只能是望肉兴叹。

    “前几日我去看了看太后。”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最近胃寒,颈椎也有些不舒服,就没有要那烈酒佐餐,这清清淡淡甜滋滋的娘们儿酒,却成了现在小酌时的必备。

    “太后……她怎么样了?”

    “快六十了,老了。”宋北云轻笑道:“一头的银发,笑起来满目慈祥。如今在那条巷子里,帮衬着邻里带带孩子,教文识字,倒也充实。”

    “亏你还会去看她,我上次见她,已是十五年前了。”

    宋北云上下打量着晏殊,却也是笑了起来:“你也老了。”

    “你看得起谁呢,不老才怪呢。”晏殊指着宋北云道:“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的鬓角都白透了。”

    按照道理来说是不应该的,四十岁而已,不算多大的年纪,只是这些年太累了。每天大事小事就没有断过,劳心劳力之余,却也是没了几日快乐。

    “对了,你可还记得那个在杭州城击鼓骂宋的?”

    宋北云被这么一问,却是愣了神:“依稀记得,怎么了?”

    “他过了年就要被晋升为刑部尚书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尚书不尚书了,过年之后刑部也就拆了。”

    “哈哈,倒是有意思。当年他骂我可骂的凶。”

    “毕竟佞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晏殊倒也是一脸戏谑的说道:“不过说起来也有趣,他现在可是朝中有名的宋系官员,是你宋北云的忠实拥趸,谁要说上你半句不好,他可是要急眼的。”

    宋北云撇撇嘴,倒是不太在意,随口敷衍两句便掠过这个话题了。

    之后晏殊还跟他聊了一些别的话题,就比如在江西那边有人偷偷摸摸的搞人殉,两广之地出了许多骗子。

    就有些时候吧,唯一能够对抗陋习的就只有教育了,那些没有受过教育或者抵触教育的,总是会拿出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幺蛾子。

    宋北云很无奈的,但却也没办法照顾到方方面面,虽说这二十年方方面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跟他理想中的世界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让他很开心的事,比如整体文盲率经过这二十年的开拓,已经从九成锐减至六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年就可以开始搞免费教育了。

    系统的免费教育,也就是义务教育和希望工程,这两个点是宋北云非常看重的点,教育这件事真的是一刻都不能耽误。

    战争因为离的太远,他其实也懒得过多插手,但教育却真真切切是他心头的一个大疙瘩。

    还有人口,人口问题是这几年讨论比较多的问题,因为二十年无大战,加上粮食充足,城镇化的进度也随之加快,人口正在呈现一个急速上涨的模式。上涨的速度远超宋北云之前的预期,去年年净增人口甚至突破了三百万。

    而虽然人口压力的逐渐增大,一些大城市出现了非常严重的生存问题,也就是任何一个区域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遇到的问题。

    比如就业困难,同一个岗位现在甚至可能会出现十几个人竞争,再加上女性参与劳动率的普遍上升,竞争愈发的激烈,都不用说首都和长安这样的世界级大都市了,就是杭州、广州、苏州这样的富庶之地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因为人员疯狂涌入,导致城市快要进入饱和状态,特别是进城务工的年轻人,压力十分巨大。甚至像金陵这种地方已经出现了年轻人不敢结婚不敢生孩子的情况。

    这个问题也是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更多的拓展新的城市来容纳富余劳动力的问题。

    之前虽然早有准备,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波进城大潮来的这样汹涌,甚至有些迅雷不及掩耳。

    接下来的扩充大概就集中在以金陵为核心的长三角区域,然后以广州为核心的珠三角区域、以长安为核心的西北区域、以上京为核心的东北区域。

    这四个区域,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将会在未来二十年内逐渐形成四个国家级的城市群落。

    也就是说在未来,这里每一个区域都会拥有完整而齐全的农业、工业、文化和贸易体系,而它们的体量都会相当于一个中大规模的国家。谷

    在开完汇报会之后,宋北云倒是有个二十天的假期,这是每年唯一能够休假的日子。

    晏殊倒是得回老家祭祖,而宋北云则回了一趟庐州,去看了看小莲庄。

    他只是回去看看,并没有表明身份。不过看到的东西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小莲庄现在可真的是面目全非,只因为是宋北云故居,这地方如果不说明白,就连他这个本地人都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本来不大的庄子,现在可谓是富丽堂皇,就光是当地衙门赠送的匾额就足够七进七出,庄子入口处就是一尊宋北云的雕像,穿得人模狗样做出指点江山状。

    这……

    那一刻宋北云是真切的知道朱元璋在当了皇帝之后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当年家乡来投奔他的父老乡亲了。

    这帮人啊,真的没什么言语可以形容了。

    更夸张的是他们还立碑,上头重点描述了小莲庄里出了两柱国的信息,恨不得高亮加镀金的那种。

    而红姨的老宅子现在更是被装修成了一个小皇宫的模样,也不让进,就这样摆着。旁边宋北云原来住的屋子早就被扒了,原地居然修了个硕大的三进套间。

    问起来,当地人一口一个宋北云就住这,生怕让人知道这宋大人当年住的是破屋一般。

    而那些跟着宋北云长大起来的小兔崽子们,现在也都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了天,现在也都三十多岁的他们,显然成为了捍卫宋北云名誉的坚定信徒。

    看到这些,宋北云本人没有再往里头走,因为都是假的,十几年没有回这里的他,再也没有了半分留恋。

    倒是在合肥城时,他倒是找回了一些关于当年的记忆,他在早已经改成学校的王府门前站了一会儿,这里的布局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里头出入的人都已经变成了背着书包的学生。

    而那个他与金铃儿初次相遇的酒楼仍然还在开着,老板是不是原来那个不知道,但曾经的新店却也成了当地的老字号。

    这家店里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曾经宋北云在这里写的那首词,只有上阙而没有下面一半,无数人在这想试着续上一把,但却都失败了。

    这地方俨然已经成为了当地的网红打卡点,无数人就为了闻一口宋北云二十年前的骚味而专门来到这里,然后为当地旅游产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真正让他心中产生悸动的,其实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河湾,原本这里因为有画舫青楼而人畜兴旺,但如今画舫没有了、青楼也没有了,只剩下岸边的杨柳依依和周围的生活嘈杂。

    原本的繁华褪去,只剩下了柴米油盐,游客都没几个。但这地方对宋北云却是有特别的意义,因为他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住在这,面前的小河就是他心中回不去的故乡,那年的冰棍、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和母亲呼唤他吃饭的声音,就是压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能让他将曾经的记忆完全唤醒。

    原来有的记忆不管多少年都不会忘记,现在他也已经奔着知天命的年纪去了,回望过去却更是惆怅了起来。

    而他在这一刻大概也明白一条大河波浪宽里的河为什么能让天南地北连吃饭的习惯都不一样的人感受到同样的触觉,因为每个人童年记忆里家乡似乎都有一条河,也许不大甚至很小,但都代表着心中最深层次对家乡的回忆。

    “宋大人,天色不早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不急。”宋北云站在小河畔突然回头问了一声随从:“你说在这弄个纺织厂怎么样?然后把生活区放在前头。”

    随从愣了一下,他其实是很难理解的,因为到了宋北云这个层次,要说也只是会说这座城市应该重点开发什么而不是说在某个地方建个什么。

    这就好比一个三军统帅直接对一个连长下达命令让他们前进三十米一样荒诞可笑。

    但他说了,而他只要说出口了,这个地方就已经会出现一个纺织厂,而且生活区一定是在他所指的地方,不差分毫。

    “就这么决定了,你去安排一下吧。”

    “是……”

    这真的就是宋北云的一己私欲了,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动用国家资源,但……就这样吧,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就算是自己破例给自己鬓角的白发一丝安慰好了。

    他之前其实还考虑过想要去连云港看看,听说第五联合舰队已经完成快一半了,这次的旗舰终于更换成了全铁甲舰,动力为三部水平三汽缸往复式蒸汽机、12座圆式燃煤锅炉,功率一万三千马力,正常排水也是一万吨左右,主炮是320毫米后膛炮4门。

    不过看上去整体是上去了,不过么……说实话这东西也就是个正常时间段里欧洲一八零零年的技术水平,并没有先进到哪里去,什么时候能换成内燃或者电驱甚至是核动力,那才是真正的传奇。

    当然,在这个时代,那也算天顶星科技了,妙言、张清YYDS。

    不过想想去一趟连云港还是挺远的,现在上行铁路还没有完全通车,所以他也就暂时放弃了去连云港的念头,转道就直接从庐州回到了长安。

    回到长安之后的第三天,家里的老头子就病了,九十九岁,可能熬不过一百岁了。

    宋北云天天守在旁边,但其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因为他真的是老了,老得像一截枯萎的树皮。

    他没有把他那宝贝的长生不老药传给宋北云,也没有把十二纹龙传给赵性。因为赵性的性子不能当传承人而宋北云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去试图长生不老。

    两人分别继承了他两样东西,宋北云最后的任务是寻找传承而赵性最后的任务是当一个守望者。

    其实守望不守望的,赵性也不在意,只不过原本好好的人突然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的确也是有些不舒服。

    “老头子,你这辈子真的是精彩。”宋北云坐在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头子,轻声跟他聊着天:“你先走一步,去那边给我准备准备,等我过去的时候好继续跟着你混吃等死。”

961、二十一年1月9日 晴

    新历二十一年1月9日,宋北云经历了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

    老头子没了,在一个清冷的冬日,在睡梦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就像三十多年前那个清冷的冬日他把饥寒交迫的宋北云重新带回这个世界时一样,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宋北云亲自把他送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躺在床铺上的老头子面容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三十年前没有区别,苍老的很。按照他家乡的习俗,人死后是需要将胡须剃掉的,但宋北云手持着剃刀怎么也下不去手。

    本以为自己早已经水火不侵,但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仍不过是那个没卵用的懦夫。

    他坐在床边,脸上没有表情,心里也没有什么悲痛,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至亲之一已经永远离他而去。

    他就这么坐着,子孙们都来了,围绕其中。大人们张罗着老人的身后事,孩子们茫然的在那里不知所措。

    唯独宋北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夹着烟,一根接一根,也不抽,就任由烟头让手指感到烧灼,然后扔掉换上另外一根。

    “我来吧。”玉生走上前轻声道:“我知道也没法子给老爷子剃须,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事还是我来。”

    宋北云将剃刀递给他,两人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走了出去。

    在外头他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红姨,红姨将他拉到一边唠叨着一些家乡的风俗,要请什么样的半仙要找什么样的棺椁。

    但宋北云仍是坐在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去睡一会。”

    他突然起身对红姨说了一句,红姨伸手抹了一把宋北云满是烟尘的脸:“去吧。”

    没有人打扰他,因为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来操作,自然会有人给安排的妥妥帖帖。老头子从生病到离开,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天的时间,倒是没受苦,只是这几天宋北云却是没能合眼。

    躺在床上,宋北云一下子也没能睡着,只是躺在那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曾经的画面,混乱而有趣。

    两个人,特别是两个男人,幸运的能成知己,不幸的一辈子也就是你我。而要是能成为父子师徒,这是该有多大的造化。

    曾经宋北云很难理解一句话,就是:男人成长从来不是过程而是一瞬间。

    而就当昨天,老头子握着他的手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第一次能理解这句话了,在感觉手上逐渐失去温度,感觉曾经那双能把自己揍得嗷嗷叫的手逐渐没了力气。

    那一瞬间,什么都不用说却什么都懂了。

    是啊,不知不觉也活到了这个年纪,也要面对世界上所有人都要面对的问题了。

    时间并没有因为宋北云是穿越者而给他更多的优待,度过了做加法的人生,往后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开始做减法。

    在杂乱无章的思绪中,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当年那间小瓦房,回到了因为被罚而赌气时的模样、回到门打开时老头子神秘兮兮拎着一只山鸡得意洋洋的朝他炫耀的模样、回到了自己为了偷懒装病而被老头子追得满山跑的模样。

    笑声抑制不住了,但却立刻没了笑意,笑容僵持在脸上,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哦……大概是避风港吧。

    老头子还在,不管他跑到哪里,不管他在干什么,宋北云从来不会担忧,因为仍然会有人手拿着鞭子到处追他,而即便是他已是天下无双、已是儿女成行,他还能当孩子。

    可是老头子不在了,从今天开始,他再想当孩子也只能是在清明冬至坟头烧纸时了。

    其实这种感觉不是孤独更不是恐惧,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和不知所措,毕竟这算是宋北云第一次直面死亡。

    真正意义上的直面死亡,曾经不光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面前,他是可以抽身其外的。

    疲惫感慢慢袭来,他紧绷的全身慢慢松弛了下来,慢慢的睡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从床上坐起,外头传来唢呐的吹吹打打,没有哭声只有锣鼓喧天。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双手撑着膝盖,双眼无神的透过玻璃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柿子树。

    而这时,窗口突然冒出一个人头,宋北云被吓了一跳,看清之后却发现是赵性正扒在窗户上往里头瞧,看到宋北云坐在那,他就开始咚咚的敲打玻璃。

    给他开了窗,赵性仔细打量宋北云许久才开口道:“你睡了七天你知道么,差点以为你死了。”

    宋北云愣了一下:“七天?”

    “你以为啊,老爷子清早时都出殡下葬了。”

    话音至此,外头突然扬起一阵冷风,吹得宋北云浑身打了个哆嗦,他抬头看了一眼外头明媚的阳光又看了一眼赵性,突然浑身一软,却是哭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的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滑稽。

    赵性趴在那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等到宋北云那股劲儿彻底缓了过去,他才从窗口钻进了屋里。

    没有人回去埋怨宋北云,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细腻而敏感的人,有人觉得他这么铁腕,不应当这样软弱。但铁腕和细腻其实并不冲突。

    “外头有腊八粥,我去给你弄一碗来。”

    一碗甜滋滋热腾腾的腊八粥,宋北云吃着却是味同嚼蜡,但随着身体的复苏,强烈的饥饿也随着席卷而来,他将一大碗稀粥吃了个干净,坐在那也仍然是无声无息。

    “过些日子我也要启程了。”赵性靠在桌子前对宋北云说道:“到时候你送送我,这辈子……我们可能没法见面了。”

    宋北云没有说什么,赵性本就是风一般的性子,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他要离开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他本不能活到今天,按照正常的发展趋势,他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死在某一场伤寒之中。

    “多加小心。”宋北云轻声嘱咐了一声:“打算干什么呢?”

    “先环游世界再说,然后去见识见识天地之广袤。”赵性笑道:“不好意思,没能跟你一起把白旗插到法兰西,但我真的等不到那一天了。”

    宋北云轻轻点头:“好。”

    丧事办完之后,日子又恢复成了往常,而赵性也终究在这一天决定要离开了。

    他要用脚步去丈量世界,宋北云不能理解,但他支持赵性的决定,因为那是真正属于他的浪漫。虽然他作为父亲、丈夫、皇帝其实都不称职,但也许他生来就不是为了这些职责而存在的。

    没有夸张的送别,只是在十里长亭之中,几道简单的小菜,一大壶温热的黄酒。

    两个人从早晨聊到了下午。

    “长生不老药我就不给你留了。”赵性嬉笑着说道:“也许有用也许没用吧,我撑不下去的那天就偷偷把它给吃了,要是有机会咱们还能再见面,要是见不了面,每年三月的第一场雨,就当是我回来见你了。”

    宋北云轻笑一声,举起酒杯:“祝顺风。”

    “国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赵性举起酒杯,也是笑了起来:“我干什么都不称职,想来是因为我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你其实干的很好。”

    “但我不开心。”赵性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其实我思考了很久。可不管是要当好丈夫、当好皇帝还是当好父亲,那最后能留给我的时间就不多了,我四十多岁了,没多少年了。我想把最后一点时间都留给我自己。”

    “可以。”宋北云点头道:“都可以。”

    赵性突然发现自己没话说了,因为他感觉面对的宋北云是一个……新的宋北云,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被这一句“都可以”全部给顶了回去,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怎么不劝我了,我还准备着你劝我而我不听,然后把我一腔的孤勇都泼洒出来。你为什么不劝了呢?”

    “如果今年你我二十岁,我会求你。因为你才二十嘛,人生尚有万千可能,欣欣向荣,正是整装待发之时。如果今年你我三十岁,我会劝你。因为任重而道远,中流砥柱,不可或缺。”宋北云摇了摇头:“你我四十了,虽说四十并非垂垂老矣,但往上看往下看,却刚好悬在了半空。回望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你我热血满腔,跪坐在硕大的世界地图之上是行踌躇满志,发誓要让中华之国祚延绵千年。展望二十年后,你我垂垂老矣,满头白发,吟诗唱曲,感慨时过境迁。无趣啊,无趣。倒不如有个人选了一条别人怎样都不会去选的路,往后年过花甲,与人谈起时,倒是多了几分猜想和好奇。”

    宋北云仰着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眼神漫随天际,思绪翱翔太虚。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倒是让人羡慕。去吧,去吧。要是能再想见,你就来与我说说这万里之行。要是不能再见,你就在远方中秋月明的时候,对着家乡遥敬三杯,也算是风月同天。”

    赵性抿了抿嘴,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

    宋北云此刻起身朝赵性抱拳:“此生与君并肩而战,实为人间幸事,今日一别,请多珍重。”

    赵性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背上行囊,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因为这是属于他的一鼓作气,一旦回头,也许此生他就再也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了。

    宋北云坐在那看着赵性的背影,轻描淡写的给自己斟满一杯酒。

    他手中握着酒杯,心中突然想起了弘一法师的词。此刻,有长亭、有古道、有芳草,却是少了耳边悠扬的笛声。

    最后的最后,几时还却是没能说出口,空余夕阳照晚襟。

    赵性离开的第二个月,大宋第一座火力发电厂正式在连云港挂牌了,这标志着工业时代开启了2.0时代,电力进入广泛应用序列。

    接着便是第一艘全铁甲舰下水进行全面海试,再接着便是大宋正式与吕宋达成协议,永久性的拥有了马六甲海峡。马六甲海峡两侧正式成为大宋的飞地。

    同年四月,在君士坦丁堡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战争,欧洲军聚集了八十五万人对君士坦丁堡发起了进攻,而坚守其中的亚洲军在密集而强大的火力网下赢得了这场战斗,但却也同样伤了元气。

    至此,欧亚大陆的战争正式宣告进入全面战争阶段,这场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影响人数最多、投入资源最多、总兵力最多的战争至此才算正式拉开序幕。

    在战争的刺激下,几个月的时间欧洲就已经可以拿出能够对付飞艇的武器了,在没有了天空优势之后,亚洲军的攻略进度也十分缓慢,双方互有攻守,都打得格外艰难。

    但唯一不同的是欧洲具有主场优势而亚洲军则占了个境外作战优势。

    双方都很强,而且都有极为优秀的指挥官能够扬长避短,互相之间咬的很死,再加上欧洲本身就有足够的纵深空间,所以这场战争到这里才算是有看头。

    但有一点欧洲方面却是没有办法赢过亚洲军的,那就是作为离境作战的亚洲军,他们只要补给不断档,那么就永远不会有失败这么一说。而作为防守方的欧洲军,不论如何都必然会失去一部分的资源产出地,而且受到战争影响,粮食、工业进程和人口都会开始出现滑坡。

    可偏偏汉民族又是具有传奇级坚韧属性的民族,论持久战,敌人并非对手。

    欧洲很急,但亚洲不急,因为这场战争对亚洲的整体影响是正面的,开拓出了很大范围的自由商贸区域,甚至逐渐开始反哺大宋。

    而这,却也是宋北云战略部署中的一个环节,也正因为此,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号——亚洲唯一的神。

    不过宋北云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呼甚至可以用讨厌来形容。

962、二十一年7月4日 晴

    “上半年度的报告至此结束。”

    宋北云接过报告,将那一摞纸扔在了桌上,脸色看上去并不好,下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我提出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频繁出现冤假错案和数据虚报,这里头的基层官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有没有实际管理到位,有没有出现监管官员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宋北云看向原吏部的一众人:“这是吏部的责任,而且就现在查出来的,就已经多达三十二起,没查出来的呢?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责任到人的规矩,已经不起效了么?”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西南等地在受灾之后,不予以真实上报?报上来的全都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宋北云豁然站起身将桌子前的东西全部掀翻在了地上:“我要你们督查官是干什么吃的!?”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而接着宋北云第三问却才是让他们心中一惊。

    “各地村霸、乡霸甚至镇霸层出不穷,明面上政策开明,但实际上百姓倒个马桶都要给交税,这钱落在谁的身上去了?那些地痞流氓?他们有这个胆子跟朝廷跟国家对着干?嗯?问你们呢?”

    见下头人都不说话,宋北云一脚踹翻了案台爆喝一声:“说话!”

    这时夏竦咳嗽了一声,起身道:“地方关系盘根错节,加之许多地方山高水长,消息闭塞……”

    “不要跟我说困难。”宋北云手一挥:“我要的是解决方法,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醒来还越活越回去了,这就是你们的态度?这件事你们不要跟我说任何困难,你们去给我办,谁阻拦你们,我帮你们清理,难?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难!夏竦,这件事你去办,你哪怕一个乡一个乡的给我下去走,也得给把事情办妥帖咯。你们剩下的也别给我庆幸,别让我知道你们跟那些人有牵连,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宋北云是个铁腕的行动派,他是正儿八经的从铁与火中走出来的人,顾虑?他有个锤子顾虑,他自己本身就没有任何派系,也不靠谁哪个家族门阀起家,所以他对谁发脾气谁都得硬接着。

    跟他闹?跟他玩消极?那怕是头都不要在脖子上了。更别提什么公然对抗、搞煽动、搞对立了,他可是在金陵城外挖了个人工湖的,那个湖虽说是为了造景,但知道的人都明白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竦也是个从长安一路走上来的人,他跟宋北云明显就是一个思想走下来的。他其实早就从各级数据和信息里隐约知道了这件事,但事情没爆,他也就没说。

    要等,就等的是这一天,等到宋北云踹翻桌子的这一天,他下手自然也就可以快准稳狠了,他现在倒是要看看那些一天到晚跟他找借口摆困难的人究竟还有什么理由能说出来,要再有理由也可以,去跟宋北云说啊,去看看他给不给机会。

    这次查办,其实就是一次自下而上的二次梳理,这种情况未来可能还会发生很多次,但不管怎么样,这种风气都必不能够继续蔓延。

    会后,宋北云来到书房坐在那开始看起了书,这时夏竦敲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面前。

    “知道为什么让你去办这件事么。”

    宋北云戴着眼镜轻声问道。

    夏竦轻笑:“因为你明白,我这个人心狠手辣,不会给那些人留情面。”

    “这件事还是很危险的,你自己多加小心。而且往后,可能每二十年就要来一次。”宋北云有些无奈的摘下眼镜叹气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不隔段时间翻个身是要糊锅的。这十几年来,原本秉性不错的官越做越大,但却离初衷越来越远,这在朝堂上是个相当普遍的问题。那些人当了大官,张口闭口说自己是什么父母官,觉得群众百姓离开他活不成了,笑话,真的是个大笑话。本来好好的鱼水关系,到他们那就成了油水关系,自己浮在上头,还让不让下头的透气了?”

    夏竦的危险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政治上的危险,倒不是人身上的危机,毕竟他现在带队下去,别说被人暗杀什么的了,就算是他自己在住的地方洗脸呛死了,当地从上到下都得给他陪葬。

    这放在之前那就叫钦差,只有乱世中的乱世才会有人胆敢对钦差下手,否则真的就是不知死活。

    “这次你下去之后,记住三个原则。”

    “你说。”

    “第一个,苍蝇再小也不能放过。第二个,老虎再大也不能松口。第三个,去跟包拯那边接洽,以法定罪,昭告天下。”

    “明白。”

    其实谁不希望官场能够稳定呢,但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强大的自控能力以用来和心中的贪图作斗争。时间长了,距离远了,难免就会有人开始腐败变质,从最开始觉得这样一点没有关系到最后根本无法收手,天底下的事无外乎如此。

    靠自觉治国,最后必然是要国破山河碎,所以治国得需要法,人治固然灵活但却太灵活了,灵活到很多东西就是个囫囵罪口袋罪,法律死板但死板就死板在于它可以遏制住绝大部分的罪行诞生。

    法律的轻重缓急、因果逻辑就这样摆在那,人最后最多只占三成。

    说实话,宋北云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纲常、什么人情,他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没有太多乐趣的,没有乐趣也就没有贪图,随着年龄增大越发是这样。

    回到家中,刚巧佛宝奴和金铃儿都在,他就坐下跟两人聊了一下最近的事情。

    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生活嘛,无外乎如此,柴米油盐酱醋茶久了,话题也就少了,能坐下来一起心平气和、安安稳稳的吃一顿饭,就已经是家和万事兴了。

    大家都四十多岁了,人生早已过了年轻时的冲动和激情。金铃儿不是当年那个穿着绿色衣裳活脱的少女而金铃儿也不是那个一袭白袍摇着纸扇的俊俏郎君。

    这里唯一没有变的,可能就是左柔了,但即便是左柔,眼角也开始有了些皱纹。

    年龄摆在这里了,哪怕是再生花的妙笔也无法勾勒出新的枝桠。

    有时候家里人也会坐在一起回忆青春,可那些荒唐却怎么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时光最终会把一切激情归为平静,最终其实大家都知道,陪伴才是故事最好的结局,烈火烹油终究不得天长地久。

    “师父,你到底图个什么呢,我其实很好奇。”谷

    这日张清来家中蹭饭,这个宋北云唯一正统弟子在老张大人去世之后,也就成了宋北云儿女一般的人,来到家中已经不算是客了,只是她老是不结婚,这让宋北云头疼的很。

    “别管我图什么,你怎么还不找个人嫁了?你年纪不小了,明年也该三十四五了。”

    “哎哟……师父……”张清一听这个话题就会炸毛:“我这边还等着出成果呢。”

    “你不要怪我罗嗦,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知道啦知道啦。”张清一脸哀怨:“您别见我一次就唠叨我一次啊,这吃饭都不安生。”

    宋北云冷笑一声:“狗到了年纪都得配个种,你真的是不着急啊。”

    “师父……”张清被逼无奈,突然使出了乾坤大挪移:“不过师父作为未来人来到这里,却这样励精图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人总归是有个动机吧,我想如果师父是为了舒服,那其实二十年前您就能很安稳了吧?”

    宋北云垂下眼皮:“因为我比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遭受过多少苦难,我身为它的一员,其实是有责任和义务去帮它避免那些苦难的发生。”

    “都有什么苦难呢?”

    宋北云抿嘴笑了笑,却是没说话,而张清则一直瞪着眼睛看着他,表情很是期待。

    “真不说啊?”

    “没必要了。”宋北云摇头道:“它不会发生了。也许我的使命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未来还是靠你们的了。让它更强大、更先进、更文明,致力于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成为践行者、引导者和调解者。”

    “师父到底是师父啊,不过现在师父你可不能退休,真的要退了,麻烦可就大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宋北云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你都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

    “是什么?”

    “就衣食无忧、游手好闲过完混吃等死的每一天。”宋北云抿了抿嘴道:“可浪漫终究不能成为永恒的追求,沉溺于浪漫主义的大潮里,是会被淹死的。”

    “所以师父才走上了这条路对么,但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世上可能没有什么是比革命、是比逆天改命更加浪漫的事情了。所以一生都在追逐唯物主义的师父,其实是一个极致的浪漫主义者?”

    “哈哈哈哈哈……”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我喜欢。”

    极致的浪漫主义者。

    也许吧。

    现在的中国正处于千年未有的大变革时期,在这个时期各种思想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涌现了出来,他们有些是继承了过往的诸子百家,有些则是新生的思想流派。

    思想虽多且杂,但中国的寿命太长了,长到即便是再新的思想都能在古籍中找到对应的表述,并且总有鲜明的例子来证明这个思想是对是错,人们总是在不断的反驳,而正因为这一大堆思想者的出现,现在的大宋乃至中国都处于一种蓬勃而旺盛的生命力之下。

    它甚至比文艺复兴还要来的激烈,比启蒙运动来的还要深刻。它骨子里镌刻着这个民族传承而来的智慧和与生俱来的辩证思维,对自由和秩序的理解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

    而在这样的思潮之中,它诞生了大量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学家和文学家,国运虽远未至顶点,但却已经呈现出了极端灿烂的征兆。

    就像宋北云说的那样,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让一个文明璀璨而光辉的,这个文明之所以光彩夺目,因为它本身就是宝珠,而宋北云的作用仅仅是擦亮它,让它绽放出原本属于自己的光芒。

    在过去的世界里,宋北云见识到了以西方文明主导的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模样,他甚至想也没想过当东方文明开始影响世界之后的模样究竟会是怎样。

    但今天他看见了逐渐摒弃掉封建思维禁锢的东方思想究竟是有多么的迷人,就像张清说的那样,原来当唯物主义达到极致之后,其实也会是那样的浪漫。

    当然,问题仍然有很多,但终究会得到解决,功成不必当代,因为没有人能与日月同辉,但日月之下终有人在砥砺前行。

    新历二十一年七月。

    世界最大港口青龙港正式落成并更名为上海港,十二天后,世界第二大港口崖州港正式落成并更名为海口港。两个港口可同时接纳全世界现有所有船舶入港并且配备极为便利的陆上交通能力,并且在不远的将来火车将会直接入港,形成快速转运枢纽。

    而就在同年八月,欧洲方面直接绕过前线指挥官,向大宋政治中心发来求和文书,全篇以中文书写,但宋北云拒绝和谈,双方战事依旧。

    同年十一月,第一支埃及使团携商队经瓦汗走廊进入大宋境内,成为第一个与大宋建交的非洲国家。

    同年十二月,吐蕃诸部放弃农奴制,自愿并入大宋,周仙林成为第一任吐蕃刺史,完成了对吐蕃区域“自古以来”的统治划分。

    次年一月,第一条横跨长江的铁锁浮桥在金陵建成,结束了长江之上千年无桥的历史,也结束了两岸百姓需要靠船渡过江的历史。

    新历二十二年三月,辽国皇帝递交国书,开启双方统一意向谈判,统一话题正式进入对话阶段。

    新历二十二年四月,第三次亚欧战争开启,四十万亚洲骑兵登陆欧洲平原。

963、二十二年5月4日 晴

    “宋辽统一的议题,现在进入第三项内容的讨论了,主要是关于定都的位置,根据父亲的想法,定都于北平城比较好,但现在南方官员的意见比较大。”

    三爷正在给母亲汇报情况,佛宝奴现在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至少现在看起来这次的统一的议题并非是谁吞并谁,看上去更像两边进行一种整合。

    在整合之前,经济、文化、贸易等等都是需要细致的谈的,因为突然合并必然会给两国带来各种难以预料的问题,特别是在经济和文化领域。

    而且因为两个政体国体都不一样,再加上宋北云一口咬死这一项不可让步,所以更改国体和政体还需要细致磨合。

    所以从上谈判桌到正儿八经的统一,这里头可能还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之后还有进行迁都并完成完整的行省划分,这又是要个五到十年。

    想来现在很多人是看不到真正完成统一的那一天了,但不管怎么说,中华大地结束漫长的分裂已经是可以看到边界了。

    既然能看到边界,那么就是未来可期。

    “之后便是语言问题了,现在统计有方言共计三百二十七种,文字十七种,许多偏远地区甚至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这也将会是一项漫长的大工程。”

    佛宝奴斜靠在床榻上听着儿子的汇报,她其实并没有听太多的内容,因为她手上已经没有了权力,她的意见并不能左右事情的进展。

    倒是看着儿子的模样,她恍惚间想起了当年这孩子还在襁褓中的模样,自己一点点的看着他长大,而如今他已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论成就,自己这个儿子应该是最接近宋北云的人了,学术上也好、政治上也好,他都有杰出的成就,而他今年也才刚刚二十岁。

    “母亲。父亲其实还是希望能够保留各民族自己的本身的文化特色的,但保留的同时一定要能够进行多民族的文化融合和交流。如果这个任务完成了,我们便能够奠定未来至少三百年的文化基础和思想基础,真正意义上完成中华大一统。”

    佛宝奴侧着头看着儿子:“那世上没有皇帝了,你有何想法?不觉得委屈?”

    三爷抿着抿嘴,抬起眼睛看向母亲,目光坚定的说道:“人民万岁!”

    佛宝奴差点一口血给喷出来,儿子这话听着极耳熟……曾经也有一个皇帝满嘴都是这玩意,这敢情好是吧,那个混账跑了,这又来一个?

    “母亲曾教导说君是山,可父亲也说青山依旧在,故君几人还。千秋轮转,唯有泱泱百姓亘古恒存,天下交替、王朝迭起都作了古,留存唯有史书上的只字片语,儿子觉得既然无法以物质形式天长地久,那便让赞颂传遍千年。”

    佛宝奴半闭着眼睛,朝他挥了挥手:“别跟我说这个,你那个爹跟我说了半辈子,我听腻了。去见见妹妹吧,她这些日子老说想你了。”

    “唉……儿子这就去了。”

    走出母亲的卧房,三爷这才感觉到一脑门子都是汗,母亲到底也是一代君王,身上的压迫感实在是强。三爷认为这亏了是父亲,随便换一个人恐怕都压不住母亲的气场,自己这样的怂蛋要是以后找一个母亲那样的妻子,恐怕这辈子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见到妹妹时,他紧绷的心思这才算放下,如今妹妹已经十二岁了,长得活泼可爱,虽然之后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但同父同母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所以他们两个极亲,而加上这个也是家中最小的妹妹,所以她几乎就是全家最宝贝的宝贝疙瘩。

    “哥哥!”小妹蹦跳着投入三爷的怀里:“给我带好吃的了没?”

    “忘记了……”眼看着妹妹可怜兮兮的嘴巴一撇,他立刻改口道:“不过哥哥可以带你去买……”

    在小妹的欢呼声中,三爷带着他离开了府邸,不过他是个极懂事的人,带着妹妹去到了公主府,把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也都一起喊了起来。

    几个哥哥不在这里,他就成了孩子们心目中的大哥大,虽然是皇帝,但在家里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有哥哥样子的。

    就在他领着一群弟弟妹妹要出去玩时,正巧碰到下班回家的宋北云,他立刻打招呼道:“父亲。”

    “出去玩啊?”

    “嗯……”三爷对父亲既尊敬又害怕,别人不知道,但当了这些年的皇帝,三爷才真正的明白自己这个爹有多牛逼。

    一个一手缔造万国来朝、一手结束军阀混战完成中华统一的男子,这用奇迹来形容都不为过,但面前的这位却只用了二十多年。

    虽然这里头还有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赵性赵伯父,但真正影响未来的人,终究还是自己的父亲。

    虽然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名声不是很好,也挂着一个铁腕蛮横的名声,但身处乱世之中,有时候真的没有办法。

    “路上小心点。”宋北云点了点头:“别把弟弟妹妹们给弄丢了。”

    “请父亲放心。”

    三爷走出门去,一眼便看到父亲的马车停在旁边,车夫正在给马儿梳洗。

    看到这一幕,三爷其实还是有些感慨的,因为都到了父亲这一步,他的生活却多年如一日,没有半点奢华之意,马车是旧马车,车夫也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车夫。

    “三少爷。”车夫冲三爷打招呼:“您回来了?”

    “是的啊。”三爷回道:“胡叔,最近有见到小鱼叔了没?”

    “你说总管啊,总管现在在金陵呢,像我们这些身子有残缺的人,年纪越大越不喜欢抛头露面。总管现在大多时候都不见人了,专心训练新人呢。”

    “帮我给他捎个信呗,说让他去我那边帮我一把。”

    “行,三少爷的话就当是老爷的话了,我一定给您捎过去。”

    “多谢胡叔了。”

    “三少爷客气了。”

    车夫是当年大宋取消宦官制之后的宦官之一,当时现存的宦官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为了保证他们的生计,宋北云给他们都安排了差不多的工作,即便是像宋北云这样一个仆人杂役都不用的人也招了一个宦官当车夫。

    他对宋北云的忠诚度根本是不需要质疑的,当年同为司命司下最强几位之一,这些年他为宋北云可也挡下了不少袭击。

    而就在三爷在这里当孩子王时,已经在福建干了两年活儿老二此刻坐在海边,眺望着海的那头。

    旁边的赵桓正低着头在生火,因为老乡送了一只鸡,两人都有些嘴馋。

    两年的磨砺让二爷成长了不少,人间的疾苦他不光见了,还亲身体会了。当村官不好过,因为要和百姓同甘苦,还要带领他们脱贫致富,还要协助建设等等等等。

    繁忙的工作让他终于从云顶落回了地面,现在他满脑子想着的也并不是什么跟父亲证明自己了而是明天去县里的时候怎么跟县长耍赖让他多给这乡里一些优待政策。

    “哥。”

    二爷抱着膝盖:“你说咱们啥时候能走出去。”

    “走出去?你且等着吧,政绩不达标,你半辈子就在这住下吧。我爹你爹可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而且你想想,连一个乡你都摆不平,你凭什么去治国?”赵桓将炭火吹得明亮,再将鸡拜在了上头:“别人我不好说,就说你父亲,他绝对不会为了单独开个后门的,你想从政就得拿出能耐来给他瞧。不然啊……呵呵。”

    “不然全国上下都会效仿父亲,大行方便加塞子嗣,最终又会回到二十年前的模样。”

    “对啊,就是这样。你要真是个废物,舅舅看在姑姑的面子上,给你安置个弘文馆的闲差,让你不痛不痒的混日子。或者是让你去跟徐家合伙弄点生意,倒腾倒腾东西赚点钱,但实权位、重要岗,你想都别想。”

    “呵,你把父亲想的太善良了,他许是会给我安排,但安排完了之后会昭告天下。”二爷冷笑了一声:“昭告天下说:诸位抱歉了,我这个儿子是个废物,这个职位就是专门给废物准备的,你们也可以把家中的废物塞过来。”

    赵桓笑得快要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还别说,就舅父那个德行,他是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因为他必须堵住加塞的路径,所以即便是把二爷给塞进去了,也一定会允许别人也塞人进去,但问题是他还会画地为牢……圈死这帮人的晋升空间。

    然后二爷真的就会成全天下的笑柄了……既可怜又悲哀。甚至等到宋北云死后,二爷那一脉都会被人当成笑话来对待,一个默认的世袭废物,国家看在宋北云的面子上的确会养着他们,但……

    悲切啊。

    “我挺想大哥的。”二爷抱着膝盖看向海的远方:“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听说那边战况激烈。”

    其实说实话二爷真的是有些不甘心的,但一对比下来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是,二十多年前父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改变大宋的现状了,但在同样的年龄时,自己却还在一个乡里翻泥玩。

    即便是不跟父亲相比跟其他几个兄弟相比,自己都是弱爆了的存在,大哥听说立了战功,在军队里风生水起。赵桓已经开始主持一个特区的建设工作了,老三更不用说,天下一等一的才能,学术政治两开花。

    而自己……还在跟县级单位软磨硬泡。

    “你也别那么难过啦。”赵桓笑道:“舅父的安排肯定有他的意思,你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当父亲的怎么会不为自己儿子着想呢。你多磨几年吧,到时候会有你的出路,记得多看书。”

    当然,为了这个儿子,其实金铃儿也跟宋北云闹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宋北云这条线咬的很死,就是不肯松口。

    “我还有十几章就收官了,你可千万别最后给我留下个污点。”

    宋北云总是这样对金铃儿说,但金铃儿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已经两年没见到孩子了,当娘的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俏俏随着年龄增大,事业心也没有当年那么强了,现在她又成了总是伴随宋北云左右的人,主要是因为狗蛋不在身边,而她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空闲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陪着宋北云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走了一条无比正确的道路,可是等到人近中年却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但其实也没关系吧。

    不过倒还好,宋北云对俏俏始终还是很好,因为两个人一起长大,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看到就能感受到美好。

    “对了,无忧最近干什么呢?”宋北云放下碗筷,突然问了一声:“你们要是得空也给她介绍介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她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家出两个老姑娘吧。”

    说话时,他的眼睛还不停的看向张清,张清连头都不敢抬,只是闷头吃饭,生怕跟宋北云的目光相对,然后被他的AOE给蹭到。

    说起来也是无奈,这一个徒弟一个师妹都是这样的臭毛病,而自从老太太前几年走了之后,他其实就成了长兄如父的角色,可无忧真的是不让人省心,当年无忧十五岁,现在也快三十岁了,虽说比张清还小一点,但这个年代三十岁不结婚,怎么都说不过去。

    人啊,活在世上就会是有烦恼,不管手中有多少权有多少钱,这烦恼该来的时候就一定会来。

    “无忧还不是不想被你唠叨才躲着你的。”俏俏一边给清姑娘夹菜一边说道:“你真的是越活越唠叨,有时候我都听不下去了。”

    被数落一通的宋北云气鼓鼓的背着手上班去了,然后下午黑着脸把前来给他汇报工作的人都给吓得心惊胆颤,纷纷猜测是不是谁那里又出了纰漏把这位大爷给惹不高兴了,整得整个衙门一下午都噤若寒蝉。

964、二十二年6月4日 晴

    从来没有人能够想到,一支打仗凶悍不要命,战场上打到剩下最后两个人还能坚守阵地四小时的军队,居然能有这样严格的纪律。

    这是一个欧洲军被俘的将军所看到的,他真的难以相信被俘之后所看到的一切。

    从古代战争史来看,几乎所有战争在胜利之后都会有一场泄愤似的狂欢,而这样的狂欢通常是以屠杀、建银、掠劫为媒介,甚至于这在战争的任何一方看起来都是正常的。

    但现在这只军队让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战场上他们就像是杀神一般,即便是在面对数倍于自身数量的军队时也根本没有任何恐惧,但在后方时,他们却有着难以想的自律,没有发生任何掠劫行为,更没有出现过任何屠杀行为。

    这位将军原本是欧洲军里很有名的军事理论家,他对这样的行为其实并不好理解,因为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对敌人进行武力征服,而死亡则是最好的威慑手段。

    失去这样的威慑手段,敌人在知道自己即便是被俘虏或者被占领的情况下也不会死亡,那么对方的士气会变相增加。

    所以他在战俘营吃过早饭之后,第一次提出想要见一见亚洲军的指挥官,并为此亮出了他一直小心隐藏的身份——帝国精锐第三步兵军军长、德意志帝国陆军研究学会副会长。

    这大概是亚欧战争爆发以来被俘虏的最高级别将领了,所以即便是杨文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很诧异的,在核实过情况之后,他亲自接见了这位欧洲军的顶级将领。

    “元帅先生您好。”

    翻译将这位将军的话翻译给了杨文广听,而杨文广轻轻点头道:“你好,将军。”

    两人的气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尴尬,因为这场战争中最困难的一场战斗就是跟这位将军的军团对垒时出现的,双方共动用了二十五万人的兵力对布达佩斯进行反复攻坚,这导致布达佩斯四度易主,最终还是因为亚洲骑兵的超强战斗力才让亚洲军彻底吃下了布达佩斯。

    但即便是如此,在这里也出现了战争以来亚洲军最大规模的伤亡,光阵亡人数就达到了七万人之多。

    所以在战场上,这位将军可以说是棋逢对手之敌,是需要被尊重的对象。

    而杨文广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亚洲军的攻势现在已经推进到了多瑙河畔的维也纳,现在双方前哨部队正在争夺维也纳的所属权。

    这样的队伍要是还不值得尊敬,那么世界上恐怕就已经没有值得尊敬的军队了。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帝国精锐第三步军团军长、德意志帝国陆军研究学会副会长。曾担任德意志陆军总参谋长,并且是欧洲陆战学术学院的创始人。”

    杨文广听到这一长串的名头,倒是笑了起来:“那么请问将军,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世界上是有那么一种人的,虽然他们知道轻易暴露会可能让他们丢掉性命,但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始终会推动着他们抛弃一切去进行探究,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所有智慧种族都会诞生出的美德。

    这位将军把自己的疑惑全部提了出来,他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了,虽然现在可能已经是他生命中的最后阶段了,但他仍然遏制不住想要去求知。

    聊到这个杨文广就有的聊了,虽然他少年时也是生长在旧知识体系中的将领,但自从进入到了新军之后,接受到了新的知识体系,他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顶级的统帅。

    而作为一个统帅,他专注的可就不能是单纯的战争了,更需要的统筹各项资源的分配,特别是这种远程作战在没有中枢的即时命令的情况下,杨文广其实就需要肩负起一个规划者和统筹者的角色。

    首先他回答了这位欧洲将军的问题,就是纪律是宋国军队一贯以来都秉持着的传统,因为只有有纪律才能够有效率。而且作为文明之师、威武之师和正义之师,他们绝对不能够干出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

    至于说这样相对比较仁慈的手段可能会反向激励敌人的士气,杨文广对此的说法比较官方化,就是士气如果需要敌人来激励,那么战争的胜利就必然不可能成为现实。

    之后两人倒是还挺惺惺相惜的聊了一阵,这个欧洲将军表示自己其实也并不认可最高领袖的核心思想,作为一个文化人,他对屠杀本身也是比较反感的,但在军队之中屠杀和掠劫似乎是不变的主题,所以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下属的军队尽可能的少参与对平民的屠杀。

    并且当两人聊到了这个方向的内容时,杨文广摇头道:“我那边的最高领袖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宁可撤军也绝对不能对任何区域进行屠杀,即便是非要进行肃清,也一定只能选择驱逐。”

    宋北云对他的指示其实很简单,解释也很简单,对于军队杀戮平民的行为也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无意义的杀戮是会提前把国运给败光掉。

    这玩意很玄学,而且还是出自于唯物主义战士宋北云的口中,多少是有些不伦不类,但杨文广他们倒是坚定的在执行着。

    而真正系统的解释早在上军事理论课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不过当时并没有针对这个行为,说的是:任何军事行动都需要小心谨慎,必须避免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那么根据这个战略思想引申下来,如果选择一路清空人口,那势必会让敌方所有人都进行统一战线,而到那个时候在客场作战的亚洲军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进攻。

    现在他们的战略方针倒还真不是多么仁慈,因为打仗打到这个程度了,一道命令让那些杀红眼的士兵放开了掠劫杀戮,甚至可以极大的鼓舞士气。

    但这样显然就属于短视行为,在中国甚至整个亚洲乃至整个世界,任何大规模的战争行为都必须占有大义,这个大义看上去就是个文字游戏,但偏偏缺了这个游戏就是不行。

    他们出兵欧洲,就必须占有绝对的大义。就比如现在,被亚洲军占领的地方直接被称之为解放区而非占领区,几个字的差别意义上天差地别。

    在解放区之中,政治、经济仍然是由他们当地人自行管理,不但帮助当地人恢复了生产生活,还帮助他们摆脱那些铁十字恶魔的掌控,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客场作战却还能够保持十分旺盛的战斗力的原因。

    因为一部分补给就是从本地购卖而来的,军队所到之处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新生,那么这个军事行动的大义就占了下来,时间越长优势就越大。

    对于这个战略思想,欧洲军的将军思考了整整一天,然后突然一拍大腿,就在战俘营中撰写出一篇论文形式的文章。主要就是论述长期战争的可行性,德文翻译过来就是《论持久战》。

    这片稿子被放在了杨文广的案头,他和潘惟熙和一种参谋都看了,然后所有人都笑了……

    至于为什么笑,因为这个东西当年就是北海新军的一年级新生教材中的一部分,而那东西是宋北云在十七年前写的……

    也就是说他们宋大人的军事思想领先了敌人整整二十年,对方最优秀的军事战略家也需要在得到启发之后才能撰写出来,而宋大人在近二十年前就已经把这些道理阐述清楚了。

    虽然他说是抄的一个伟人,但天下兵法就那么多……杨文广可没有见过别的人这么说。

    现在亚洲军就是以这个模式在行进的,以战养战,每打下一块地方就开始搞建设搞贸易,后头那一群嗷嗷待哺的商队很快就会冲过来,要物资有物资、要人力有人力。

    没钱?没关系,抵押贷款、分期付款,甚至是期货,啥都整上了。就这样,亚洲军所过之处,一片繁华。

    甭管是表面繁华还是实际繁华,就问是不是发展了当地经济吧。大宋的租借法案也是相当的给力,虽说是有租有借有买卖,但因为技术门槛摆在那,剪刀差收割了人家,人家还感恩戴德。

    虽然大家都不傻,但问题是这本身就是买卖嘛,即便是他们知道这样做生意多少会吃点亏,但总比被铁十字恶魔拉去做肥皂要好多了吧?

    而且那边做生意也还算挺公道的,比如某个项目没有谈拢,他们还会拿出其他的项目来供人选择,哪怕都没谈成,他们也不会用军队来进行强买强卖,大不了就换个别的项目来就是了。

    生意嘛,赚钱,不磕碜。

    不过大宋提供的项目一般是欧洲这边难以拒绝的,粮食、轻工、舟桥、住建,这都是重建家园所必须的。想要人家门前三包就多出点钱,想要自己动手就在人家买点工具材料,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战争进入到第四年,大宋终于扭亏为盈了……战争带来的亏损已经完全被贸易带来的收益给覆盖掉了。正式进入了良性运转模式,而根据估算,未来三十到五十年,贸易额会不断刷新纪录。

    但相对于欧洲解放区的游刃有余,铁十字恶魔那边可就有点难受了。

    现在亚洲军已经干到了多瑙河畔,维也纳眼看就保不住了。

    随着战争的进程,欧洲军的纵深空间越来越少,敌人却越打越多你敢信?因为许多欧洲本地人居然也加入了亚洲军干他们,原本八十多万亚洲军,但经过几年的战争,现在人家一百二十多万人了。

    更关键的是那些加入亚洲军的欧洲人恰恰是作战最凶狠最不留情的那一群人,他们真的是那种红着眼打生死仗的架势。

    现在两军打仗,欧洲军最害怕听到的就是对方的冲锋号,只要冲锋号一响,对面就会有无数不要命的家伙端着枪直接骑脸,更关键的是这些不要命的大部分都是欧洲本地人。

    亚洲人甚至都不如这帮家伙凶狠,真的是战斗意志直接拉满,完全不给对面活路也不给自己活路的打法。

    他们肯定不明白什么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些加入亚洲军的欧洲人就是为了报仇去的,仇恨让他们化身成了战场上最恐怖的血色闪电,被亚洲人俘虏是能活下去的,但要是被欧洲军团俘虏,死那已经是最舒服的方法了,只要是亚洲军里的欧洲军团所参加的战役,基本上都没有俘虏。

    对此杨文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尽可能约束,但将心比心吧……这是他们自己的血海深仇,自己这个外人不好说什么,更何况他得到的命令是彻底消灭铁十字恶魔。

    不过这里头他也是多了个心眼,那些参加亚洲军的欧洲人,他给了他们一个单独的番号和单独的指挥体系叫欧洲独立军。

    他们干的事跟亚洲军可没有关系,欧洲是欧洲人的欧洲嘛,对吧。

    现在半个欧洲差不多都成了解放区,还有基辅罗斯那个天然亲东方的二五仔在那煽风点火,欧洲军的日子不好过了。

    他们的最高领袖现在已经没有悠哉坐在阳台上喝咖啡看书的闲情逸致,每天的战报堆积如山,大多都是需要增援的战报,剩下的基本也都是哪哪失守的战报。

    这个时候正常的行动应该是投降的,但亚洲军就像是水火不侵一样,根本不给他们谈判的机会,就压根不和他们坐上谈判桌。

    不过就在欧洲的最高领袖一筹莫展时,他突然得到了一封信,信中的是内容让他觉得事情迎来了转机,因为亚洲的最高领袖决定见他了。

    地点在交战中心的维也纳,双方各自退兵五十公里。

    “云帅要亲自来前线?”

    杨文广这时也接到了信,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多危险啊。”

    潘惟熙倒是喝了口茶:“我会安排好会议流程,誓要保护云帅周全。”

    “你他妈……”杨文广把信往桌子上一扣:“这个责任是你能担的起的?”

    潘惟熙抬起眼睛看着杨文广:“杨文广你别给我骂骂咧咧,你有能耐你自己去劝云帅,他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你跟他二十多年了。”

    “哎哟……”杨文广长出一口气:“你一定要把安保给做好,不然咱俩就是罪人!”

    “不,你是罪人。云帅真出事了,那我肯定已经死了。”

    “你……这……”

965、二十二年6月11日 晴

    年轻的时候宋北云不是很懂那首《送别》,他只觉得长亭外古道边的芳草映衬着夕阳很漂亮。

    随着年龄逐渐增大,他也渐渐明白这首歌曲中的意味。人啊,过了那个俱欢颜的年龄,剩下的便是纷至沓来的道别。

    就在他将要动身去欧洲的前夕,忽闻噩耗。丁相因在院子中不慎摔倒,与世长辞。

    他走的很突然,甚至没有一声体面的告别,宋北云抽空去了灵堂,看着棺椁之中的老丁,他脑子里浮现出的画面仍是那个四十来岁不苟言笑的法家宗师。

    那时候的老丁,头发黑黝黝,面容严肃,偶尔有些笑容却也让人觉得那不是在笑。

    宋北云给他上了三炷香,应了孝子贤孙的礼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自己终究也到了直面死亡的年纪了,但……人嘛,只要自己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必须要往前走。因为他们迟早都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相见,到时候宋北云辛苦一点,给他们讲讲他们走后那些年的变化好了。

    登上了前往欧洲的飞艇,宋北云坐在里头感觉到身体逐渐腾空,他半闭着眼睛靠在垫子上,望着外头白云浮动却是一言不发。

    “宋大人,请喝茶。”

    飞艇缓慢而平稳,因为宋北云的关系,高度也就维持在离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即便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保障他的安全。

    这次随行人员只有七人,大多是一些中枢上来的新人,换句话来说就是当接班人培养的人,而如果这艘飞艇爆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不堪设想肯定没错。

    “这次路途大概要多久?”

    “宋大人,这次路途上的时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会在两个月左右,中途会有几次停驻休整。”

    “嗯。”宋北云点头道:“还是慢。”

    “是啊,因为飞艇的结构强度不足够支撑高速飞行,而且发动机也没办法持续长时间运行。但这已经比第一批飞艇速度快多了。”

    宋北云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至少要比马车快就对了,毕竟前线战士用双脚跑了四年才跑到维也纳,他只需要两个月就能抵达,这已经是非常可观的速度了。

    而此刻的前线其实是保持停战状态了,双方都很自觉的让出了维也纳并且两军的后勤都进驻其中开始了清理和日常的排查。

    至于为什么,那还用问?两个月之后,交战双方的最高领袖就要在这里进行会晤了,但凡是哪一边出了事情,那都是要掉一大堆脑袋的大事,这还不得小心谨慎?

    双方的后勤人员也许是这次战争中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达成谅解和平的人,因为真的责任巨大。

    停战?不,当然不是停战。这次宋北云前往维也纳的目的,就是看看那边的穿越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非他能自愿放弃铁十字恶魔,否则停战是绝对不可能停战的,而如果他一旦放弃的话,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所以战争仍然会继续,和平只是短暂的假象。

    真的,哪怕这孙子换个星条旗都有的谈,但他非要选那个阵营。对于宋北云来说,任何FXS都是天然的敌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敌人。

    他虽然在原来的世界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所有中国人都是FXS的受害者,任何对法X斯罪行的否定和洗白都是对全世界为了反抗它而牺牲的英雄的侮辱,也是对曾经惨遭迫害的普通人的羞辱。

    所以当欧洲再次举起这面旗帜的时候,这场战争就没有停止的余地了。打,打到完全胜利为止,打到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游荡的FXS幽灵为止。

    这才是真正镌刻在DNA的信息,是不容辩驳的憎恶。

    飞艇缓缓从长安出发,沿途经过兰州、西宁,绕行张掖、酒泉,最后抵达和田进入哈密,再从哈密行至喀什,经瓦罕走廊前往阿富汗,再进入波斯境内。

    在波斯境内会停留七天休整,然后便要经巴格达上行前往君士坦丁堡并在君士坦丁堡休整三天后,直接进入现在亚洲军所驻扎的布达佩斯。

    在布达佩斯停驻休整后,这才会前往维也纳进行第一轮亚欧跨大陆谈判。

    飞行进入第二十七天,宋北云在非常疲劳的情况下终于抵达了巴格达。

    波斯当地举行了盛大的庆典欢迎东方的真神来到这里,并且驻扎在此地的大宋海军也列队欢迎宋北云的到来。

    波斯的哈里发专门设宴款待了这位传奇一般的人物,并陪同他参观了巴格达的地标性建筑“智慧馆”和“尼采米亚大学”。

    这里的文明非常灿烂,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宋北云和妙言的出现,他们在此时此刻的文明程度绝对不亚于东亚的任何国家,而他们在教育、学术和科技等方面投入也是非常惊人的。

    深处在文明国度里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他们的规则和法律是健全的,他们也有着自己的信仰和习俗,没有那些蛮荒文明所带来的让人不适的生活习惯也没有那些嗜血文明特有的不确定性。

    稳定、安定是所有文明国度的共性。

    宋北云跟这里的哈里发进行了非常深入的探讨,亲自敲定了未来五十年双边合作与发展的总体纲要并首次提出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即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惠、和平共处。

    之后,哈里发在大朝会上进全国言,广称宋北云为大先知。

    这他其实配得上,完全没问题。

    因为就从宋北云本身来说,他现在就是亏了没死,只要他一死,基本上国内也是要给他封圣的。

    有人肯定问了,他宋北云何德何能就能封圣啊?其实道理很简单,按照标准来说,封圣需要三立,立言立德立功三不朽。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他哪一样不符合?所以他基本就差一个原地去世,立地成圣了。

    所以他在这边挂个大先知的名,不是他沾了波斯的光,而是波斯沾了他的光。

    明白了么?

    而在这几天的访问中,那个波斯猫又找到了宋北云,她本身就跟宋北云熟悉,再加上她现在沾了大宋的光在这里的地位平步青云,所以想要见宋北云根本不需要哈里发的同意只需要宋北云的同意就可以。

    “宋大人呀,一别好几年咯,你有没有想我?”

    “你不要在我面前卖骚。”宋北云这时正在午休,因为明天他就要结束对这里的访问前往君士坦丁堡了,所以休息是必须要保障的。

    “宋大人宋大人。”波斯猫坐在他的象牙榻旁,一身被腌入味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加上天气也比较炎热,她穿了一身轻薄的衣裳,露了个肚脐眼,一眼看过去就很骚:“等你返程的时候带我回去吧。”

    “这里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回去?”

    “不习惯了,我在长安十多年,早就习惯了那里的气候那里的饮食,这个破地方哪里比得上长安,而且长安还有宋大人呢。”

    “哎!你这人不要什么都往我这里扯好吧。”宋北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你要没事就自己玩去,要回去就打个报告上去,飞艇你肯定没得坐,到时候让你跟着补给队回去。”

    波斯猫一听,哪里能肯,拽过宋北云的手就放在了自己光溜溜的大腿上:“好不好嘛……”

    宋北云抽回手,眉头轻皱了起来:“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啊,飞艇不能让外国人上的。”

    “我要入籍!”

    “波斯圣女入籍?你想都别想啊。”宋北云冷笑一声道:“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要驱你出去了。”

    说实话,骚归骚,但波斯猫是真的不敢乱来,宋北云这个人心黑的很,真的是把他惹急眼了,他说不准真的会挖个坑把自己埋在这个院子里,然后在自己的尸体上还得种一盆花。

    所以她坐在那委屈的很,就像个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

    “哎呀,你别烦我。去去去,让你跟补给队回去就行了,你非要坐飞艇。”

    “我给你当侍女啊,当侍女总可以吧?你年纪也大了,身边总归是要有个人伺候的,我当侍女总可以上飞艇吧?”

    宋北云都被这厮给逗乐了:“你就真的那么想上飞艇?”

    这都白问这么一句的,波斯猫现在已经不能满足于大宋的无敌舰队了,她心心念念的就像上飞艇看看,但她的身份再高,没用宋北云的点头她这个念头也绝对不可能完成。

    至于给他当侍女什么的,那真的是有一天宋北云说自己缺个侍女,排队的人能从长安轮到巴格达,别说什么波斯圣女了,就是波斯皇女都不委屈,天底下可没几个人比波斯猫还要了解这位大爷的身份和地位。

    神啊,他是在民间快被封神的人,就连这里的哈里发见到宋北云都得跟三孙子一样,给他当侍女那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到时候再说,你先别烦我睡觉。”

    “那我去给宋大人煮茶,这里的花茶极好的。”波斯猫很快就已经带入了角色,欢快的去到了厨房门口准备给宋北云煮茶。

    但在门口时她却被护卫给拦了下来,任凭她好说歹说,这里的护卫都坚决不肯让她触碰餐具。

    “我是他的侍女!”

    “哈里发有命令,不论是谁都不允许触碰大先知的餐具,请圣女自重。”

    哦……她这才反应过来,这要是宋北云在这个地方因为吃喝出了问题,几十万远征军当场就不打了,转头就得过来把波斯给灭个干净。

    能理解能理解,毕竟都到了这个级别的人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在街头吃馄饨的宋北云了。

    不过总体来说宋北云其实还是默许了这件事,大家老相识了,波斯猫也就是想蹭个飞艇炫耀炫耀,问题也不大。

    而且她真的好烦的,而且她还极聪明,原则性问题她从来不会开口,而非原则性问题,她能烦上十年。

    没错,十年……

    就在所有人都围绕宋北云这次谈判进行讨论的时候,远在福建沿海的小角落里,二爷正在夜观天象。

    自从前些日子老三给两个哥哥送了一台天文望远镜来之后,他们两个就沉迷在了浩瀚的星海之中。

    从望远镜中他们可以清晰看到月亮、甚至木星的真容。

    原来月亮上没有广寒宫,而三十三天外也没有南天门。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两个沉迷在这广阔无垠的星空之中,两人一般吃过晚饭就会凑到这里来,然后就在这山顶喝喝茶、吃吃点心、看看星空、聊聊天。

    茶是本地周围产的茶叶,是帮助周围百姓脱贫致富的主要农产品之一,点心大多数时候是烤红薯有时候会是土笋冻,要是遇到有集市那就会买些绿豆糕之类的东西,都算不上奢侈,多少带着点清心寡欲的味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跟父亲一样哟。”二爷让出了望远镜坐到了一边:“哥,你说你从太子变成个村官,有没有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有什么不甘心?你的意思是让我跟舅舅夺权呗?钢蛋,你胡说八道不要紧,别连累了我,行么?”

    “不是那个意思。”二爷笑着摆手:“我的意思是,你本来现在应该是皇帝的。”

    “皇帝有什么好呢?落得个不自由,权力也没有那么好掌握的。我其实也想过说如果我是皇帝会怎么样,但你也看到了,咱们的能耐就这样了,有了权力反而也不一定是好事。德不配位,祸害无穷。如果你真的够优秀,你觉得你会没机会?”

    虽然赵桓这个人有时候比较莽,但他毕竟是正统皇家出身的,有时候看待事物的角度还是很犀利的,他明白自己和狗蛋现在被发配到了这里,其实就是让他们一点点的磨练。

    因为时代的关系,他们没有上一代人那样的铁与火,但不代表他们就会从此被埋没,慢慢来吧。毕竟真正有能耐的人,只要自己肯干,终究是会被发现的。他那个逃跑的爹就跟他说过,所有的怀才不遇都是才德不匹,只要自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很强,那么终究有一天是会弄出名堂的。

966、二十二年8月8日 晴

    宋北云在明日将要抵达前线大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亚洲军的营区,今日整个大后方都在为了迎接他而在大扫除。

    负责安保的副帅潘惟熙让人把所有可控区域排查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倒不是说什么面子工程、形象工程,这玩意真的就是要确保一个万无一失。

    宋北云何许人也?他是大宋临时内阁制的首相,是整个亚洲权力范围最大的人,他的命令可以决定数十个国家的生死。

    如果这样的人在这里遭人暗杀了,那么会是什么结果?大宋国内先不提了,远征军的士气是要崩盘的,接着一系列的问题都会接踵而至。

    他是现阶段大宋的定海神针,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对于他的任何防范机制都不能算过份,要知道即便是在波斯,他所在的地方方圆五百米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的,三步一哨、五部一岗都是基本操作。

    虽然这也让宋北云本身感觉到了不自在,但真的没有办法,因为即便是在和平年代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是乱世嘛,乱世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顾虑。

    而现在最紧张的人除了潘惟熙和杨文广,剩下的大概就要属狗蛋了。

    他今日刚好休沐,他特意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之前都舍不得穿的新军装,将自己得到的嘉奖章和军功章全部都戴在了胸前,一贯行事雷厉风行的他,今天却在镜子前摆弄了好长时间。

    “狗蛋哥,怎么感觉你这么不安定呢?”

    面对徐家小妹的提问,狗蛋表情有些僵硬的笑道:“明日父亲就要来了,我得给他做汇报的……总不能邋邋遢遢的吧。”

    “哦……对对对,宋叔叔要来了。”徐家小妹也不再跟狗蛋废话,她连忙往外跑了出去:“我也去准备准备。”

    狗蛋想要阻止但却徐家小妹已经跑远了,狗蛋默默叹了一声,因为即便是徐家的小妹,想要见到父亲恐怕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外头的高级将领现在跟狗蛋的状态也差不多,因为这次宋北云的到来不光是要与对方进行首领级谈判,更是对前线将士的一次检阅和表彰。

    多年艰苦卓绝的作战,现在就是他们得到他们应该有的荣誉的时刻了,所以将士们真的很珍视这次的机会,争取要给最高领袖一个好印象。

    飞艇队全员出动盘旋在天空进行警戒,各级侦查部队也都分散了开来,出现任何可疑目标,哪怕是一只猴子都会立刻枪毙。

    而在欧洲军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因为他们的最高统帅也到了,他们的狂热并不比亚洲军这里差,甚至因为他们的最高领袖更是他们的精神寄托,所以相比较而言,亚洲军的将士像是在迎接一个受人尊敬的领袖,而欧洲军则像是狂信者在举行祭祀典礼。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种,关于宋北云最新的消息传来了,他乘坐的飞艇将会在明日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抵达。

    抵达之后的工作安排,因为涉及到保密和安全,要到明天早晨八点半时才会被公布。

    所以现在大宋将士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静静等待着明天的光辉时刻。

    而当天光再次降临,宋北云在飞艇上正在由波斯猫为他修整鬓角、胡须和头发,他同样也需要以一个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那些可爱又可敬的将士。

    他现在比年轻时胖了不少,看上去倒是沉稳大气了许多,穿上简单轻便的工作装,显得人还是很有精气神的,更加上常年以来的上位工作,他的气质真的已经达到了人生的顶峰,就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觉得心中安稳的感觉。

    “宋大人,说起来您年轻时真的好看呢。”波斯猫一边用小刮刀给宋北云清理胡须,一边笑道:“十几年前我第一次看到您时,真的是惊为天人,我就总是想办法与您偶遇,可是最后都没有个结果,可惜了。”

    “你变化倒是不大。”

    “是啊,圣女嘛。又不用干活又不用被生活拖累还不用生孩子带孩子,老的慢是正常。”波斯猫轻笑道:“不过大人您虽然现在看上去也有些老了,但我觉得老了之后更好看了,让人看了心里安稳。”

    这话宋北云没去接,但被人夸奖心情自然是会好起来的,看来这波斯猫哄人的能耐真的是天下少有。

    之后因为要精细操作,所以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将胡须修整完毕之后,波斯猫才再次开口:“宋大人。”

    “嗯?”

    “我前些日子在研究亚洲历史,发现一个您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怎么说?”

    “中华历史几千年了,其中变革无数,但鲜有成功。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用干就能风生水起舒坦一生的人,却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起来发动改革,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您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吧。我能斗胆问一句,您为了什么吗?”

    宋北云沉吟片刻,睁开眼睛看着玻璃窗外的白云,突然笑了起来:“曾经我特别喜欢一个诗人,他叫北岛。他有一首诗叫《回答》,里面有一句话,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是日本的诗人吗?听名字挺像藤原小姐那边的人呢,诗的风格也像。”

    宋北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没有再说话了,而波斯猫也自觉的没有再问,只是默默的反复咀嚼了宋北云的那句话,越琢磨越觉得这句话里头有股子滋味,特别是从宋北云的口中说出,它就能给人力量,竟是恍惚之间就有了力量一般。

    飞艇继续缓缓前行,下头已经能看到一些在战后重新聚拢的村落了,大片的农田也在夏日的阳光中随风摇曳,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战争所带来的摧残。

    站在观景台旁的波斯猫再次好奇的问道:“宋大人呀,为什么这里都不像打过仗的样子啊?我看下面就是普通的城镇嘛。”

    宋北云坐在那手上捧着一本书,听到波斯猫的话,他起身来到观景台外看了一眼,然后嗯了一声后说道:“因为大战略决定的,经营一个区域来达到战争的平衡是现在乃至未来战争中的一个重要趋势。保障一个地区的生产生活,稳定一个区域的经济活动,帮助当地居民百姓生产自救,并以交易的方式刺激当地经济的复苏,这都是能够快速恢复地区经济的方式方法。你要知道大宋的军队里可不光是有军人武夫,它是正义之师也是文明之师。”

    波斯猫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珍贵的读书人被征召入伍了,这些人一来可以保障这些被战争摧毁的地方的重建,还有一个就是可以锻炼他们在未来回到国内之后在各级管理岗位上的适应能力。

    果然这种高度的决策已经是他一个女流之辈无法理解的了。这宋北云也神奇嗷……这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想到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

    不过书生兵这个体系的介入,一开始军队高层也是颇多意见,毕竟读书人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这一次塞进来一万多人金贵的宝贝疙瘩,这些书生兵都是金贵的主儿,又不是每个书生兵都能像狗蛋那样猛成那样的,还得小心护着,这不多此一举么?

    但随着战争时间线的逐渐拉长,战争区域的逐渐扩大,曾经反对书生兵的将领现在再提到这件事没有一个不啪啪甩自己大逼斗的。

    虽然在作战上书生兵的作用的确不怎么样,但在战后的工作上,这帮读书人可真不是盖的,他们可以让几十万人的城市快速恢复秩序,可以给那些金发佬传播东方思想,可以用以物易物的方式短时间让流民重新聚拢,他们也可以让占领区变成解放区。

    文化的力量在战后被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们就跟在军队后头帮助当地的生产生活,据说现在君士坦丁堡基本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亚洲的商人也在这几十年里第一次进入了欧洲的地盘开始进行贸易。

    而随着商业文明的发达,所有曾经被战火摧残的地方都开始如同野火烧不尽的草原一般,焕发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第二春。

    要知道,这里所有的政策思想可都是这帮书生兵们折腾出来的。

    最开始坚持让他们来战场的宋北云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被彻底封神。

    宋北云的飞艇逐渐靠近大营,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随着飞艇稳稳落地,工作人员立刻上去协助铺设移动楼梯,接着挂仓的仓满缓缓打开,宋北云一身清爽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哇……那就是宋先生啊!我第一次看到真人,好有气质啊!”

    虽然衣着普通,但宋北云真的是完全hold住了白衬衫加黑长裤,那种板正的身姿和从容的姿态,真的是越老越有魅力。

    “好看……真好看……”

    军中的小护士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亮晶晶的看着宋北云。

    而人群中的狗蛋远远眺望着父亲,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因为自己的父亲真的是个光芒万丈的人,而自己跟他相比……真的是一无是处。

    “宋大人老了许多。”狗蛋的新朋友,那个翻译小哥凑到狗蛋面前不无感慨的说道:“十年前我还在长安读书时,他看着可年轻了。”

    “是啊……父亲老了。”狗蛋莫莫叹气:“我都二十三了,父亲还能不老么。”

    宋北云在这里跟各级降临打了招呼,然后便被接走去休息了,毕竟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任谁都会疲惫不堪。

    而他刚抵达休息的地方就找人将狗蛋喊了过去。

    狗蛋来到门口,重新整理了一下衣着后才轻轻敲门:“父亲,我来了。”

    “进来吧。”

    推门而入,正见到宋北云在拿着毛巾洗脸,狗蛋连忙上前说道:“父亲我来帮您。”

    “哎呀!你是多看不起我,这点事还用人帮?”宋北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那等我。”

    “哦……”

    过了一会儿,宋北云洗完了脸,走了回来坐在了椅子上,上下打量着狗蛋:“瘦了、高了、黑了也健壮了。”

    狗蛋讪笑起来:“毕竟已经二十有三了。”

    “军功章还挺多。”宋北云满意的点点头:“没给老子丢人,可以。”

    “要不是后头不让我冲锋了,我肯定能拿更多。”

    “你啊。”宋北云摇头道:“就是好强。”

    “父亲,家中母亲和姨娘都还好吗?弟弟妹妹们呢?”

    “你那个弟弟……”

    两人聊了一阵家常,狗蛋这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年家中居然出了那么多事,钢蛋他……真傻啊。

    不过想想这也正是钢蛋能干出来的事,那孩子要强不服输,而且总认为自己天下无敌,狗蛋虽然也劝过,但他也知道,如果那孩子不被生活闷在麻袋里打一顿,他是真的不会知道天高地厚的。

    家中其他都还是挺太平的,就是奶奶身子这些日子不太好让狗蛋心头有了牵挂。

    他是奶奶带大的孩子,在八岁之前基本都是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的,祖孙俩感情最为深厚,而听闻奶奶身子骨不太好的时候,他真的是很难受。

    “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奶奶知道我过来,就只是让我看看你武勇不武勇,争气不争气。现在我回去可以跟老太太说‘你家狗蛋啊,勇敢的很,军功章胸口都快挂不下了’。”宋北云笑着说道:“然后说说吧,给我汇报一下这几年的工作。”

    狗蛋一听,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以非常正式的形式开始给宋北云汇报工作。

    按照道理来说,他的级别哪轮得到他来给宋北云汇报工作呢,但谁让他管宋北云叫一声爹爹呢,儿子给爹报告,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他把这几年的经历和见闻一股脑的都告诉给了宋北云,甚至还包括涉险救援的故事,听得倒是让人为他捏了一把汗。

    “父亲,我不喜欢战争。”汇报完之后,狗蛋给自己的报告下了一个定义:“但我也绝不惧怕战争!只要国家需要,儿子万死不辞!”

    “嗯。”宋北云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愧是你,不过我可不需要你万死不辞,你要真死了,你奶奶能把我打过去陪你,你先把你的想法写成书面报告给我,没事的话,带你那个小女朋友一起过来让我看看。”

    “哎呀……父亲,什么女朋友……”

    “徐立的女儿啊,怎么?你不是始乱终弃了吧?徐立可是为了她到我这闹了好几次,说是他的宝贝女儿追随你上战场了。”

967、二十二年8月13日 晴

    交战双方的最高领袖终于要见面了,他们最终的选定地点是在维也纳偏北方十四公里的一处庄园,而这个选址一直到会晤前三个钟头才被公布出来。

    宋北云的飞艇缓缓落下,而站在门口的欧洲军领袖早已等待在了那里,他们两人同时站在庄园上的一瞬间,除了各自留下两名心腹的翻译人员之外,其他人全部后撤至了一公里以外的警戒线处。

    正值盛夏,维也纳的气候却十分宜人,宋北云看着面前那个帅哥,然后笑了起来:“你居然还继承了第三帝国的军服,看来你还真是个狂热者。”

    翻译官把他的话递送过去之后,那个男人却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宋北云胸口的那枚红铜色的五角星。而这枚红星在他看来格外眨眼。

    “喜欢?”宋北云拽起五角星:“喜欢我可以送你。”

    那人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与宋北云一起进入到了农舍之中。

    屋里空荡荡的,所有的角落都一目了然,没有任何地方能够隐藏哪怕一盒火柴。

    除了一张光秃秃的桌子之外,就连一个水壶都没有。

    他们坐下之后,身旁的亲信翻译立刻用自带的水壶给他们分别倒上了他们自己带来的饮料。

    “我用我的茶换你的咖啡怎么样?”宋北云笑道:“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姓宋,宋北云的宋。”

    那人在听完翻译的话之后,也介绍起自己来,他说自己是德国人,名为约翰多尔。

    “嗯,很好。”宋北云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你肯定也知道我们是来自从一个地方了对吧。”

    对方轻轻点头,然后开口问道:“你来自哪里?”

    “很难看出来?你看我的长相,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中国人呀。”

    对面显得很惊讶,他诧异的问道:“中国人不应该是……”

    “停一下。”宋北云摆手道:“我不想听你对中国人有什么样的偏见,我甚至都不想问你来自什么年代。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重新举起你胸口的铁十字。”

    “大概原因就和你一样吧。”多尔指了指宋北云胸口的红星:“为了信仰。”

    “那真的是抱歉,你的信仰可不是什么好信仰。”

    “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我知道的GCZY从来不是美好的代名词,就像你认为的NZ一样。”

    翻译人员无法翻译这两个名词,而宋北云却能是能听明白的,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没兴趣跟你在这个地方辩论到底谁的主义是正确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们输了,就像第三帝国输给了红色的五角星一样。你们又输了一次,只是这一次是另外一枚红色的五角星。而且我告诉你,正确和错误从来不是你我嘴里说出来的,它是历史来证明的。”

    多尔抿着嘴唇,目光深邃的看着宋北云:“真的没有转机吗?”

    “抱歉,我刚才已经说了,没有任何转机,除非你立刻宣布投降并且宣布你的政府为非法政权并且将你的主义定义为恐怖主义,否则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为什么?这个世界本可以属于我们,只要我们能够联手,这个世界将没有人能够反抗我们,让我们成为伙伴不好吗?”

    宋北云的手指在桌上嗒嗒的敲着,甚至翻译都没有翻译完成,他就已经笑出了声来。

    “我的态度很明确,我的立场也很坚定。我没有兴趣跟你合作。怎么说呢,瓜分世界对我来说不重要,你对我也不重要,但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你还有最后一次承认失败的机会,当我走出这间屋子之后,我将会亲自埋葬你所有的梦想。”宋北云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多尔:“我不管你有多么强大的意志。”

    “可是我并没有冒犯你们,我们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你们,甚至我认为如果能够有合作伙伴的话,你们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你们这是侵略是霸权!”

    宋北云听到这番话后,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什么叫侵略?什么叫霸权?这分明是解放欧洲嘛。他说他们没有打算对东方下手,小胡子还说过要为欧洲谋福利呢。一个NZ党人,他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从他派人踏入亚洲大陆的那一刻开始,宋北云就默认他们开启了长城守望副本。

    世界级任务一旦开启,想放弃可没那么简单。

    而且这个白皮从一开始就没有放下他的傲慢,虽然宋北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但猜也能够猜到在他的概念里,东方国度的人大概还是矮小蜡黄,头上留着鞭子,身上穿着古怪的服装顶着一张扁平的脸和夸张的眯眯眼吧。

    这是白皮们的共识,他们甚至从来没有睁开眼去仔细看过。

    这种傲慢让他们始终保持着一种“即使我愿意与你合作,但你必须听我的安排,因为你不过只是个野蛮人”的态度。

    这种态度用来敷衍敷衍那些棉花田里的西瓜,的确是能让他们欢呼雀跃。但宋北云可不吃这一套,中国人更不吃这一套。

    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现在是新历二十二年,也是西元1032年。没有清朝也没有列强,而你更没有资格在这对我和我的国家指手画脚,我们选择怎样的路线,不会因为你的诧异而改变。”

    宋北云说完便起身了,他指了指门口:“你还有最后的投降机会,当我走出这道门,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多瑙河以南全部归你!”

    多尔站起身朝宋北云喊了起来:“欧洲分你一半!”

    宋北云的脚步并没有停下,而多尔不甘心的继续喊道:“加上莱茵河流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正常人一定是会心动的,因为多瑙河加莱茵河整个流域,就相当从卢森堡、比利时开始切,一路就把法国、瑞士、意大利、西班牙全部割让了。

    换而言之是他决定用整个黑非洲加上半个欧洲来换取他的生存空间。

    这个条件有多诱人那自然是不用说了。

    但宋北云虽然回头了,但脸上却仍然挂着那种奇奇怪怪的笑容,他看着多尔,沉默了起来。

    多尔以为有戏,连忙补充道:“战争如果持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对了,法国国旗现在什么颜色?”

    “白色啊。”

    宋北云用力的拍了拍手:“哈哈哈哈,好好好。”

    说完,他就没有再给任何回应就走了出去,而多尔看着他的背影,只是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本以为这次会是转机,但没想到对方从头到尾并没有过多的讨论,这么大的阵仗摆下来,最后还是认输或者死的结局。

    而宋北云从来都不认为这是一场谈判,他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激励前线士气,还有就是了解一下对方是什么人。

    接着他就要干一件大事了,那就是亲自吹响冲锋号。

    他本以为他会遇到一个智者,但现实告诉他,这个人其实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着实草包。难怪他会被几十万远征军打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如果他肯放弃,也许很多事都可以进行讨论,但他却还是那么骄傲呢,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却还抱守着那些可笑的偏见和傲慢不撒手。

    这简直是祖传艺能,一直流传几千年。他们似乎从来没学会什么叫尊重和辩证,永远试图在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凌驾他人。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宋北云看很多好莱坞电影时的感觉一样,他们的骨子里真的是透着一股“因为我们很发达,所以我们不理解为什么你们要拒绝我们的统治”的愚蠢。

    他们没得救了,等着英特纳雄耐尔的洗礼吧。

    宋北云登上飞艇前,回头看了一眼多尔,然后突然笑着对他说:“对了,这艘飞艇叫齐柏林伯爵号,它将会轰炸柏林。”

    说完,他转身登上了飞艇,然后飞艇缓缓升空离开了这个农庄。

    原地只留下了多尔仰望着天空愣愣出神,而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对方来这里只是为了羞辱他而已。

    他现在很愤怒,但愤怒却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接下来恐怕就是打硬仗了。

    宋北云回到了大本营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各级将领开会,因为接下来的战争他会接过指挥权,亲自作为指挥官来进行战略方针调整。

    对此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也不是外行指导内行,人家可是真正的三军统帅,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拜读过他的军事理论知识,严格来说在座各位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当然,这里头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要完成与赵性的约定,将大宋的旗帜插遍欧洲。

    这是两个少年的浪漫,如今即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也一定要亲手完成年少时吹下的牛逼。

    因为宋北云的接棒,全军战士士气暴涨……

    之后双方又开始了激烈的拉锯战,但这一次铁十字恶魔们发现对面的将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战争嘛,有时候的确是会互有攻守,而亚洲军的士气恐怖到了什么地步?就比如在维也纳周围一处高地上,一个连队负责守卫高地,但因为大雨的缘故而导致支援没跟上,敌人提前进入了总攻,而就在阵地上的连队被炸得只剩下七个人时,连长邵志武却在这时吹响了冲锋号。

    七个人冲四千三百人,对面没看到人就听见了冲锋号,他们当时什么都不管了,扭头就跑……

    足足跑出了十五公里,然后被后续赶来的支援部队逮住,然后全歼。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的发生,欧洲军因为耗损的缘故,现在铁十字恶魔的先锋军大部分都是新兵蛋子和没经过多少训练的农民,他们深埋在骨髓中的恐惧就是亚洲军的号角声。

    而高昂到恐怖的士气让亚洲军甚至能够在只剩下数人时都敢吹冲锋号。

    这是催命的号角,欧洲军现在的精锐可都开始往本土后撤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臭鱼烂虾,他们可不敢去验证这冲锋号的真假,那些有经验的老兵在多次的战役后总结出来的保命要诀就是不管在什么时候听到对方的冲锋号扭头跑就对了,千万不要去验证这是真是假,因为生命只有一次……

    士气极端低落的欧洲军现在已经是被像撵兔子一样冲得七零八落,而因为宋北云亲自指挥而时期高昂的亚洲军现在一听德国鬼子要来了,一个个那恨不得抄起菜刀就干上去。

    原本拉锯几个月的维也纳在宋北云抵达之后的第七天成功拿下,并且一路把欧洲军干出去一百七十公里。甚至有时候队伍打红了眼,追击敌人时追着追着就发现对面从敌人先锋军变成了中路守备军,甚至大宋杀红眼的精锐先锋军根本都没发现对方换了一批人,一路碾压式打法打穿了敌人的防线,天一亮发现对面的敌人已经从先锋军、守备军变成了卫戍师团和铁十字精锐……

    “真恐怖啊。”

    狗蛋蹲在树下跟几个同伴在那看着战事地图,其中一个人说道:“自从宋大人来了之后,他们就跟疯了一样,一个人真的能让整个军队振奋成这样?”

    狗蛋抿着嘴没有出声,因为他清楚的很,甚至他还专门写了一篇《论士气对战局的影响》的文章给父亲。

    但要说为什么宋北云一个人就能把士气给激励成这样,那是因为最高统帅亲自抵达战场,这玩意什么概念?

    这理论上跟皇帝御驾亲征没有区别,玩的就是对将士们的十二分的信任。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站在沙盘上表情凝重的对几个高级将领和参谋说:“十一月前,我要站在德国本土的土地上。”

    “这……进攻难度比较大。”

    “一鼓作气,不能给敌人以喘息,战争持续时间太长了,将士们该回家了。”

968、二十二年10月27日 雨

    “前面的高地打不下来。”

    进入德国大门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对方严防死守,敌精锐第七师就像不要命似的守在那里,因为这里交通情况特殊,地势险峻,周围又因为连日大雨而导致山石松动,重型武器根本无法抵达。

    双方就在这里僵持了七天,不间断的冲锋导致两边都损失惨重,但即便如此敌仍死咬着这个高地并不断派兵增援沿途防线,而且他们将路上一切可见的路桥都炸毁了,不惜一切代价在阻止亚洲军前进。

    “大帅!前线军报抵达,我第九、第十、第十五师伤亡惨重,已无法前进。”

    宋北云接过战报仔细看了几眼后说道:“前线攻势暂停,后撤三十公里。”

    “云帅……好不容易拿下的防线,怎么就后撤了?”一个参谋惊愕的看着宋北云:“这将士们不是白牺牲了么?”

    “你以为我想吗?”宋北云凝视着沙盘:“敌人在这条线上布置了二十一个师,全国近半兵力都压在了这里,有重武器还有地形优势,我们强攻的代价太大了。”

    欧洲军之前撤回全部精锐部队的目的现在看起来就是要在这一条线上布置固若金汤的防线,只要拖到冬季来临就能够给他们争取到几个月的喘息时间。

    这个战术现在看来是对的,中欧地区是阿尔卑斯山脉及其支脉喀尔巴阡山脉盘踞的主要地区,南部是以山地和盆地为主,北部是以平原为主的地形。从北部平原进入显然不可取,会被人当靶子打,而从南部崎岖的山区进入,这显然也不符合作战规划,很容易因各种因素导致非战斗减员。

    所以这里基本就是进入德国境内唯一可行的路线,而敌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全部家当都堆在了这里,甚至无视伤亡进行高强度的对线。

    宋北云后撤三十公里,其实就是给部队一个休整的时间,现在这帮铁十字精锐的战斗力可不是之前那些臭鱼烂虾能够比的,应该是多尔把他压箱底的宝贝都给端上了桌,而面对这样高强度的战役,避其锋芒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重武器暂时无法抵达,咱们现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失,你总不能让兄弟部队去当敢死队吧。”

    “那大帅觉得应如何是好?”

    “先等大雨停了再说。”

    泥泞而湿滑的山路对重武器来说就是噩梦,而且这种天气会严重影响火箭弹的工作效率,所以避开这场大雨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得不说,德国佬的运气真的好,就在最后发起总攻之前的前两天,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雨救了他们的狗命。

    亚洲军艰难推进,而对方却可以利用大雨的掩护肆无忌惮的朝他们进行炮击。

    这要是不后退,还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损失。

    宋北云下达完命令之后,从小镇中的房间里走了出去,放眼望去帐篷一顶连着一顶,里头装满了伤员,初步估算已经有近十万人负伤,每天药品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要知道青霉素这类的东西,即便是在能够量产的大宋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而在其他地方它的价格堪比黄金。

    而除了药物的消耗,更可怕的是这种潮湿寒冷环境可能会带来的瘟疫,战地临时医院本身就不能指望它有多么好的消毒隔离措施,再加上伤员的抵抗力又普遍偏低,一旦爆发伤寒、流感和流行性肺炎等疾病那可是会非常麻烦,更不用说因为潮湿寒冷环境而导致老鼠等啮齿类动物主动靠近营区而可能传播的鼠疫。

    所以撤退不光是要保障前线战士的安全,更是要保障后方伤员的安全。

    作为指挥官,谁不希望自己的部队一路高歌猛进呢,但有时候真的是需要审时度势。

    “大帅,命令已经传递,后撤三十公里后原地休整。”

    “嗯,让舟桥部队和工兵部队用最快速度把道路清理出来,没有重武器,我不能让我的兵用肉身抗炮弹。”

    “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双方再次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期,欧洲军并不敢从防区出来,而因为天气和路况的原因,亚洲军也不会深入战区。

    大雨还是持续在下,多瑙河、莱茵河的水位也开始暴涨,而看到这个情况,宋北云认为这大概就是天要亡NZ了。

    因为对方主要防区就是在河流平原中的几处高点,一旦水涨了起来,他们就会被分割成孤岛,而洪水带来的污泥和杂物会让他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接到后方大本营的补给,而且受到污染的水很可能会导致他们大面积的患病。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大雨过去之后,敌人已经完蛋了呢?

    有,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而且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秋冬季洪灾虽然并不常见,但因为小冰河时期的气候动荡,导致这两个季节的降水明显要比以往的记录要多,甚至是多出许多倍,而且德国的气候条件和水文条件其实都跟中国中北部地区,特别是山东到辽宁这一段的气候极为相似。

    所以根据之前辽宁、山东的地方天气记录,这十年来的洪涝灾害并不罕见。

    所以即便是真的发生了洪灾,宋北云认为这跟天选之子刘秀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虽然他真的很想一流星砸死对面那群狗日的。

    “父亲,吃烤番薯吗?”

    狗蛋拿着两颗番薯走了进来,这玩意是前线战士在紧急时刻用来充饥的食物,但因为这玩意量太大,而且前线战士没有条件生活,所以他们大部分都选择罐头和蒸过的土豆而不去选择番薯。

    所以这玩意就成了后方部队里平日里的辅食,因为它的纤维含量高,可以有效缓解因为缺少蔬菜而导致的拉不出粑粑的情况,所以在后方部队里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宋北云接过番薯,然后指了指凳子让狗蛋坐下。

    “战争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狗蛋愣了片刻后就陷入了沉思,他坐在那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可能还会继续留在部队里吧。”

    “你自己的路你要自己走,我没有办法帮你太多,你明白么?”

    “儿子明白。”

    狗蛋当然明白,如果宋北云只是个省部级的官员,他可以帮到自己,而就是因为宋北云是宋北云,他反而没有办法给自己过多的帮助。

    但换个角度想想,他从小就已经接受了天底下最好的教育、衣食无忧完全没有任何生活的压力。他该知足了,前半生已经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了,至于后半生如何,那只能靠自己慢慢的闯荡出来。

    宋家不能出纨绔子弟,这一点是根植在所有的宋家后人内心深处的,不管多叛逆、多顽劣,但一定不能是个没出息的浪荡子。

    “其实你也不用勉强,一切量力而行。”宋北云拍了拍狗蛋的脑袋:“天底下九成九都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不用太过于勉强,不要钻牛角尖。”

    啥?宋北云说自己是普通人?

    狗蛋人都傻了,天下谁说自己是普通人都行,唯独父亲说出来却是莫大的讽刺,如果他是普通人,那谁才是不普通的?宋北云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其他人是普通人好吧。

    “行了,去休息吧。”宋北云笑道:“还有,下次来的时候带你那个小姑娘来让我看看,别老找借口。”

    “是……父亲。”

    让狗蛋离开之后,宋北云再次来到窗口,看着下头的伤病听到满耳的痛苦哀嚎,他心情愈发沉重。战争真的一件糟糕的事情,此时此刻宋北云最希望的事情还真的就是那个传说级的笑话——世界和平。

    而此刻,二爷正坐在海边钓鱼,今天赵桓去外头应酬回来喝了些酒,两人坐在那里相顾无言。

    因为赵桓的调令下来了,他即将启程前往江西,成为洪都府成为一个六品督办,而二爷却仍然要留在这里顶替了赵桓的工作。

    相处两年多的时间,二爷的确是成长了起来,而成长的代价就是要独自飞翔。

    如今赵桓又一次临别在即,二爷心中多少有些不舍,但大家都是大老爷们了,却也是没有办法依依惜别。

    “也不知道我爹现在在干什么。”

    赵桓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他已经离开一年多快两年了,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终究还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了。

    不过还好,他终究是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才走的,毕竟赵桓也二十多了,是个成年人了。

    有时候回过头想想,他这个爹虽然有些胡闹,但真的是让人向往。

    “舅舅是从长安出发的,据说是走了下行路线,重走了玄奘法师的天竺路。”二爷说道:“按照路程,他现在应该到女儿国了吧?”

    “女儿国?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女儿国,胡说八道。”

    二爷也笑了起来:“有时真的羡慕舅舅,换成是我,我没有那个勇气一把斩断尘缘。”

    说话间,身后的弯月缓缓升起,海面上一片平静,让人不由得凝神静气了起来。

    赵桓这时突然按住了二爷的肩膀:“老二,你要老婆不要?”

    “哈?”

    “我听说江西那边漂亮姑娘多,我去了之后给你物色一个?”

    “你憋了半天就憋了这么一句出来?”

    赵桓快速的眨巴着眼睛:“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觉得……挺寂寞的。真怀念小时候啊。”

    谁说不是呢,想当年他们一起打架、一起逃学、一起干坏事,兄弟姐妹之间关系极好,总是能找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获得快乐。

    但随着年龄增长,快乐真的越来越少了,大家好像永远有忙不完的事……

    而就在这时赵桓突然一拍脑袋:“我差点就给忘了。”

    “你又干什么?”

    赵桓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惊一乍的毛病让人头疼,狗蛋听完他说的之后,满脸迷茫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后头的发言。

    “前两天老三写了信过来,我不是这几天特别忙么,给忘了。”赵桓起身:“你在这等我,我去取信来。”

    很快赵桓取来了老三的家书,两人就坐在海边借着篝火的光读了起来。

    信中说了很多最近家中的事情,也有一些无聊的琐事,但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宋辽统一已经正经提上日程了,而统一之后的名称却始终没有定下来,这件事倒是让人头疼不已。

    “你知道现在咱们的版图有多大么?”

    赵桓看到一半突然回头对二爷问道。

    “知道。”

    “没意思……”

    二爷可是在辽国辅政的人,他当然知道现在的版图有多大,北方一直延伸到了北方冰原冻土,那个地方冬天滴水成冰寒冷异常,甚至连熊都是白色的,这是地质学院科考队伍记录的内容。

    而南方一直延伸到了星落暗岛之外,那地方离海口港直线距离一千六百多公里,是为最南端。

    往东,理论上是到琉球诸岛为止,因为琉球虽然独立建国,但却怎么也不肯脱离中国,始终称臣,琉球国王每年都会以省长之制强行来参加年初的工作会,父亲已经不止一次嘀咕过这个家伙了,但人家始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高高兴兴的。

    再往西,一直到喀什为止,包括那条连通整个亚洲的走廊都属于领土之内。西域诸小国在今年六月份时已尽数纳土归宋,而喀什则成为了第三大经济重镇,现在每天都盼着铁路早点贯通东西。

    摊开版图看过去,这已经不是史无前例那么简单了,这巨大的区域虽然大部分都是无人区,但却都已经被打上了烙印。

    二爷曾经问过父亲说为什么连那些无法住人的无人区都不肯放过时,父亲当时的回答很戏谑,他说:你怎么知道无人区里能有什么宝贝呢?你用不上,子孙后代也用不上不成。现在有能力当然得多圈一点无主之地,以防万一。

    “我其实想去经略北方。”二爷突然转过头说道:“带领一群人从无到有的去经略北方。”

    “北方很难的,那里除了山就是树。冬天还死冷死冷。”

    “那在那样的地方如果我能发展起来,是不是就证明我一点都不差了?”

    “你本来也不差啊二爷,你可别想不开!”

    二爷不搭理他,当场开始写信,父亲不在,他就直接写信

969、二十二年11月4日 晴

    雨在今日停了,洪水席卷了整个战场,宋北云原本后撤三十公里的命令现在就成为了拯救整个战局的决定。

    所有原本还心有不甘的将领现在都服了,云帅到底还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不过其实宋北云还真没想到这一出,反正就是属于基本操作嘛,谁能想到还真的出现德国历史上百年不遇的超大洪水了呢。

    洪水持续肆虐,面前所见之处皆成汪洋,宋北云站在湍流潮水之外看过去,眉头紧蹙。

    天气这几天十分异常,在瓢泼大雨之后虽然放晴,但气温却急剧减低,虽然刚刚进入深秋,但气氛却逼近了零度。

    这在平时的时候其实无妨,但在战场上却是十分要命的,因为前线作战的军队通常很少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携带御寒衣物,突然遇到这样潮湿寒冷的气候,极容易造成大面积的冻伤甚至减员。

    亚洲军已经把所有能够御寒的衣物都拿了出来,但却还是得等待后勤补给快马加鞭从后方仓库中调集棉衣,这亏了是他们后退了三十公里,如果现在还停留在前线的话,被洪水这么一围困那就可就是只能硬挺着了。

    至于欧洲军方面,他们应该是来不及撤离了,洪水来的突然而且汹涌,补给线理论上也是被切断了,虽然可能补给线只是被切断两三天,但这两三天的低温天气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大帅,后方道路被山洪冲垮,辎重队上不来。现在他们已经距离我们不到五十公里了。”

    宋北云点了点头:“不着急,这是天意,没必要硬抗。这个月之内我们应该是有机会能够打到德国本土的。这场洪水对我们来说也许是困难,对他们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

    其实宋北云猜的一点都没错,这场洪水对欧洲军来说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灭顶之灾,因为他们的战线密集也狭长,所以导致弹药、粮食等物资在洪水来临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搬运,大概有三分之二的粮食和弹药都遭了洪灾,能够抢救回来的可谓是十不存一。

    这个消息传递到多尔耳中之后,他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真的难以想象世界为什么就这么为难德国,打进攻的时候遇到百年级的严寒,打防御的时候又遇到百年一遇的洪水。

    哪怕调个方向都不会这么难受,但最差的天气都让他们给遇到了。

    多尔现在大概是能体会到小胡子的痛苦和无奈了,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在这个蛮荒的时代重新续写灿烂的篇章,一雪曾经的屈辱。

    但没想到最终仍然有一颗五角星冲出来把它给扎了个头破血流。

    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凭什么亚洲人能强到这个地步又是凭什么连这个世界都站在了他们的一边?

    来到这个世界五十多年了,一点一点把这个时代蛮荒落后的欧洲一只脚带进了文明社会,还有一只脚则踩在了工业革命的大门之内。

    欧洲成了伟大的欧洲,如果再有几十年,它一定可以统治世界,前提是没有现在亚洲的那一群怪物。

    为什么还会有其他人从别处来到这个世界?这不科学也不公平。

    不过绝望归绝望,多尔却也是一个不愿放弃的人,即便是在现在这个局面之中,他也是不想抛弃最后一丝希望。

    他开始传下命令,召开最后的动员,并且告诉柏林的居民,即将攻打这里的军队是多么的残忍和多么的残暴,一旦让他们攻入柏林,那么他们所有人都会沦为野兽的食粮。

    而就在他召开动员大会的同时,早早等待在红海上的联合舰队经过近两年的趴窝之后,终于再次开动了。

    它们再次开动唯一的原因就是苏伊士运河贯通了,这条运河的贯通代表着欧亚大陆之间的海运路线足足缩短了一百倍,同时也标志着无敌舰队只需要穿过这条运河就可以直接抵达欧洲。

    波斯人为了运河的贯通而开了一场大赦,全国上下一片欢腾,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恒久隽永的文明才有资格开凿运河,而现在波斯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大运河,这无形中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它拥有了成为伟大存在的资格。

    人们簇拥在运河的岸边看着巨大的舰船排列成行有序的通过这新开凿的运河,巨大的船舶在近距离通过的时候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上头的武器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光。

    所有人无不羡慕。

    曾经波斯人也问过那边来的技术人员,说如果想拥有这样的船只,需要作什么准备。

    那个技术员只是淡淡的一笑,说:建造一艘这样的船,需要的是一群伟大的人组成的伟大国家。

    这回答多少带点玄学,但所有人都能明白,因为作为一个和中国接触最多的中亚国家,波斯人其实知道那艘船上任何一个部件哪怕是一枚钉子背后都是有一整条连贯的生产线在持续对它进行改进和维护。

    其中涉及到的产业从算数到天文、从地理到医学、从冶金到织布,可以说是将现在世界上所拥有的产业都涵盖在了其中。谷

    而拥有这样全面而完整工业以及文化体系的国家,即便是没有这些船,它依旧会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所以当初有人去找宋北云想要求他施舍一些海船的图纸时,他从来不遮掩的把图纸给了人家,然后那些人满怀兴奋的将图纸带回了自己国家,但打开之后却傻了眼,因为上头的任何东西都复杂到让人头皮发麻,甚至只是一个连接部件就需要最先进的铆接工艺,而铆接工艺所需要的铆钉则需要最先进的锻造和整铸工艺。

    中国从不吝啬于把这些东西分享给别人,但却从来没有人能复刻出其中任何一件东西,从枪炮到船舶都是如此。甚至于有时候他们好不容易弄出了低级而粗糙的仿制品,正欢呼雀跃时却发现同类的产品在中国已经更新八代之多,他们用来当参照物的原版都已经成为了过时的淘汰货。

    千帆舰队缓缓通过海峡后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地中海的海平面上,接下来他们将会有为期九个月的航行计划,具体航行计划是绝密的,除了舰队本身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到什么地方,就连当地那些从国内来的技术人员都不清楚接下来舰队究竟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但有一点,舰队这次出行携带了满仓的弹药和能够持续航行一年以上的食物,身后还足足跟了三条补给舰。

    这就说明它们有大动作了。

    而相对于境外的风声鹤唳,国内那可就是歌舞升平了,因为各行各业都处于蓬勃发展的状态,而且那些有钱人也被严格限制了产业方向,所以娱乐业就成了他们最喜欢进入的行业。

    当大量金钱进入一个行业之后,这个行业必然是会飞速发展的,就比如在许多商行开始涉足娱乐产业之后,电影技术仅仅两年就取得了前面十年都没有过的长足进步。

    一下子就从那种粗糙的纪录片时代跨越进了有专门学科的剪辑时代,曾经的演员也因为电影产业的发展而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体系。

    而几个大型商行为了增加更多的目光,他们已经开始攀比着砸钱想要弄出更多的花样来。

    于是乎这两年的时间,电影呈现出了一家独大的阵仗开始在各个地方蔓延了起来。

    而相比较电影,曾经的勾栏戏园现在却成为了上等人聚集的地方,里头轻歌曼舞、纸醉金迷,虽然这个东西怎么看来都不像是好东西,但他倒也是有个优点,那就是它不坑穷人。

    再加上有钱人的品味也逐渐在提高,所以很多优秀的剧作家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他们不光开始改编现有的优秀剧本,还会创作一些顺应了时代发展和针砭时弊的优秀剧本。

    就比如一本以金陵为背景的长篇巨作,讲述了一个孤儿悲惨的身世及遭遇。主人公是一个从乡下进城务工的十三岁少年,经历学徒、逃难、误入贼窝、被迫与狠毒的凶徒为伍,最终惨死在深夜街头的故事。

    该书揭露许多现下的社会问题,比如黑心孤儿所、童工、黑帮泛滥、青少年参与犯罪等等问题。

    一经推出轰动全城,甚至在短时间内被改编成了词话本、各类舞台剧、话剧、电影等等。最终甚至还引得了内务宰相晏殊的注意,并成为首个引发社会反思并成功让法律为其进行变更的文学作品。

    它的作者获得了二十二年晏殊文学奖的优秀作品奖,而因为这件事的原因,文坛一改情情爱爱的、神鬼仙侠的风气开始直面起各种社会、婚姻、家庭的问题来。

    这帮文人以独特而歹毒的视角将原本隐藏在太平盛世下头的肮脏赤裸裸的暴露在了世人面前,不过文学作品嘛,水平参差不齐,有的起手就是王炸而有的真的是只要是个人就没眼看。

    所以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由晏殊牵头成立了一个全新的部门为文化部,专门审核评定各种电影、话剧和剧本文章的尺度和内容问题。

    对此文坛的意见还是比较大的,但晏殊并不在乎那许多,然后第一个被处罚的就是眉山文人苏洵苏明允,这逼在年轻一代的文化人里是个异类,人家歌颂爱情他写小黄文,人家描述亲情他写小黄文,人家歌功颂德他写小黄文,人家针砭时弊他还写小黄文。

    光市面上知名的小黄文十之八九就是出自他手中,其中最有名的几部分别是以唐代如意君薛敖曹为主要视角描写的《车轮君》、以唐代女相上官婉儿为视角而写的《芳草萋萋》,甚至还有以人屠黄巢为视角写的猎奇类读物。

    这一次大围剿,第一时间就把这逼给封掉了,还罚了一笔不菲的罚金。

    但没想到……这封禁的官文一出,这几本小黄文直接他娘的卖爆,就连苏洵都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彻底没了前景,但却因为朝廷的一纸公文二次蹿红。

    拿着一大笔稿费的苏洵不再敢折腾,毕竟聪明人……他连夜就从金陵带着大笔的稿费回到了眉山老家,结识了作为同龄人的原眉山大理寺丞程文应的女儿程氏,然后就一边在家乡想办法延续香火一边继续玩世不恭。

    不过这人才华倒是真的有才华,虽然年仅二十三而且读书一点都不勤奋,但妙笔文章信手拈来,小黄文不能写了,就写其他的故事,满肚子的故事只要把那些个床笫之间的快乐去掉了,无一不是惊为天人的上好文章。

    而现对于这种小事,晏殊真正头疼的是文化方面的野蛮生长,他跟宋北云两人一文一理,作为内政首相他清晰的知道这样的文化氛围并不是什么好事,过度的自由会严重侵犯到秩序的边界。

    但这帮读书人嘛,说实话好人不多,一旦朝廷想要遏制他们,他们就会满处嚷嚷说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类的话,恨不得就直接指着晏殊的鼻子骂他意图焚书坑儒。

    所以作为执政手段相对婉约的晏殊,一时之间竟也拿这些孙子们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这时倒是知名狗贼庞吉出了一个计,那就是将这帮骂的最凶的狗贼们中的一部分直接诏安了。

    毕竟众所周知,宇宙的尽头是编制,的确有些人不屑一顾,但在乎的人大有人在,于是在一部分人被诏安后成立了一个文管会的机构,专门克那帮胡说八道的读书人。

    骂,两边对着骂,国家养他们就是为了骂的,而且他们虽然拿着国家的钱,但那叫津贴而非俸禄。那些闲散的文人骂他们是鹰犬,他们则骂人家是牛马,骂战最终升级,越演越烈。

    但晏殊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轻松,他这才发现身边的庞吉还真的是宋北云留给他的宝藏男孩,毕竟有的时候有的问题可是君子无法解决的。

我要请假!

    本来可以不请假的,但是今天这个气氛不请假就显得我很可怜对不对?那既然这样,我可就要请假了!男人嘛,面子不能丢!

970、二十二年11月21日 晴

    有一个完整医疗体系保障的军队是一个什么概念?

    正如宋北云所预料的那样,被命名为欧洲伤寒的病毒性感冒席卷了整个战场,接着到来的就是因为水源遭到污染后的各类型胃肠系统疾病也接踵而至。

    但作为医生出道的宋北云早早的就调集好的相关的药品和防疫物品,口罩、抗生素、抗病毒的草药和专业的医生都被从大后方调到了前线上来。

    虽然传染病偶尔还是会爆发,但爆发之后很快就会被扑灭,前线将士的身体和士气都没有因此受到打击。

    但欧洲军那边可就惨了,因为洪水的关系,同样的疾病也肆虐在了他们的营地之中,大量的士兵因此丧失战斗力,仅仅十五天的时间里就因非战斗减员超过了七万人,而且因为大量尸体得不到处理,即便是在秋冬季节这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战场瘟疫其实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但其实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应对准备,那除非有非常先进的医疗手段,否则该怎么死就怎么死,一点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瘟疫爆发的第十七天,前方报告说敌人已经从阵地上撤了下来,而且并不像是换防,反倒像是直接放弃了阵地。

    这种事对战场上那些新嫩的将军们来说倒像是一件奇事,自己这边死攻不下的阵地,敌人居然放弃了,他们许多人都认为这其中肯定有诈。

    但阵仗之中其实也有经验老成的人存在,他们从前线的报告上分析出来这可能并非是诈术而是他们耗损太大了。

    在经过再三确认之后,对方真的是将这条战线让出之后,亚洲军就这在这一脸茫然的气氛中登上了那之前死攻不上的高地。

    而当他们登上之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敌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放弃防线。

    高地之上足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整个阵线上算下来,竟能有近十万具尸体,而其中还有一万人左右还有一息尚存,但却仍然被抛弃在了这个地方等待死亡。

    他们病的极重,甚至于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而那些层层叠叠的尸体就堆积在那里,像是沙包一样,用恶臭熏天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件事因为太过于震撼,所以宋北云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戴着口罩来到高地之后也免不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从欧亚大陆正式开战以来,欧洲军伤亡人数虽然超过了三十万,但死亡人数却远远没有那么夸张,但只是一次洪水就让他们死亡的人数达到了现役部队的十分之一。

    这是何等夸张的战损,难怪他们连这个命脉关隘都不要了,直接抛弃掉了这条战线。

    这要是再耽搁下去,任凭瘟疫蔓延的话,全军覆没都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那场西班牙流感足足导致了近四千万人死亡,甚至改写了战争的结局。

    而那已经是20世纪了。

    不过现在的亚洲军的当务之急可不是追击敌人而是要把残留在阵地上的尸体全部清理掉,否则转过头来等到春天来临时,整个欧洲一定会被一场前所未有的可怕瘟疫给席卷掉,那么身处在欧洲的亚洲军恐怕也不能幸免。

    但这里却有个很重大的问题,那就是这一万人左右的病人该怎么办,理论上这里最少有六成是可以救回来的,但现在的关键是到底该救不该救的问题。

    这个数字太过庞大,所以下头的人直接递送给了宋北云,而宋北云也立刻召开了相关的会议。

    在会上的意见并没有统一,有人认为要救,理由是如果把这些人救活之后,他们将成为最好的宣传工具,因为按照现在的局势,德国境内的百姓一定会认为亚洲军是邪恶之军,抵抗起来绝对不遗余力,这会对之后的战略部署产生极大的阻碍。

    所以这一万人如果救治之后,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当地百姓的敌意。

    而反对方则是认为这些人本身就被抛弃的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消耗珍贵的人力和资源,对于这些垂死之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放任自流,让他们回归本来的宿命。

    毕竟亚洲军也因为洪涝灾害而面临着相当严重的物资匮乏问题,多出这一万多伤员病号的消耗,足够亚洲军五万人的正常消耗,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一种尝试。而且就算治好了也未必能打消当地百姓敌意,没有必要用实际的物资换虚无缥缈的好感。

    双方各执一词,大家都立足于自己的想法在进行着讨论,两方都没错都很有道理,但任何一方的想法都各有优缺点,所以最终决策也就被推到了宋北云面前。

    作为最高的决策人,宋北云早已经不是那个能当即拍板的性子了,他现在就连说一句话都要思考再三,更别提做出一项影响到万人生命的决策了。

    但现在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思考和辩证了,因为外头那一万多病人就在那,每一分钟就会有一个人死去。所以宋北云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这个决策。

    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不管做出什么决策都会遭人非议,那么……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板,放在手心:“正元通宝就是救。”

    随着铜板被他弹了起来,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铜板下落的轨迹上,而就在铜板即将落回桌面的瞬间就被宋北云一把握在了手心,然后扣在了桌子上。

    他环顾四周:“双方各执一词都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时,这个方法从来都是解决争端的最好办法。”

    其实这还真不是宋北云儿戏,因为他当然可以做出决策,但在远征军之中他做出的任何决策都会让另外一部分人多想,会出现诸如“云帅是不是对我不信任”亦或者是“云帅是不是对他更有好感”之类的想法。

    这种想法要不得但却非常难以避免。

    但扔硬币这种事,其实就跟长子继承制一样,如果没有长幼有序,那么任何人都可以拥护其他的儿子来进行继位,因为“好”这个概念非常主观,每个人都有优点同时也有缺点。

    那么在这个时候这种无法用人力左右的方法却可以打消所有人的顾虑。

    姻缘嘛,上天安排的最大。

    缓缓打开手掌,上头赫然是那印着“正元通宝”的一面,所有人看到这个结果,其实也就没什么好再争执了。宋北云将硬币装回口袋:“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开始吧。”

    救援行动很快的就施展了开来,而那一万多个欧洲军的士兵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的命竟然是一枚硬币给的。

    但这件事没人会往外说,世人知道的只会是历史书上的一句话——中国自古以人为本,故救死于敌,彰显大国本色。

    在全面占领这条战线之后,其实德国本土就已经在亚洲军的俯瞰之下了,换而言之就是哪怕现在亚洲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欧洲军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的可能,所有的煎熬都只是负隅反抗。

    多尔显然知道这一点,他其实在下令战线后撤的同一天就已经携带着所有技术人员和精锐卫队从后方朝法国方向撤离了,他将要在那里与最后的欧洲军汇合后横渡英吉利海峡,进入到岛上据守最后的阵地。

    换而言之,前线现在还有近百万的欧洲军已经成为了他的弃子,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你们还真会卡时间。”

    宋北云踏上德国本土的时间是新历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二十七分。他当时吹下的牛逼多少也算是被实现了,不管其中经过了多少艰辛,至少他现在就已经站在了德国的土地上了。

    看着面前的德国,宋北云呼出了一口白气,回头望向了那正在向这个方向汇聚而来的主力部队,心中诸多感慨。

    “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人救好,然后把他们放回去。”宋北云背着手对着副官说道:“接着我们要开始对柏林进行围城了。”

    围城战术是最磨人的战术,它考验的就是城市守军的意志力,而他们既然选择救治那些伤员,那么这些人就必须要被利用起来,不然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一点作用都起不到那可不成,所以根据这个救人的举动,宋军的战术也跟着进行了变动,从最开始的炮击、轰炸改成了轰炸加围城。

    而这里头最困难的部分大概就是德国寒冷的天气了,不过它既然对他们是困难,但对城内被围困的人来说更是一场噩梦。

    在之后的冬季里,战线推进的很慢但却很扎实,一边推进还一边在开展政治工作,这是宋北云所坚持的理念,他始终把曾经在那个世界看到过的听说过的和学习过的内容当成一切行动的指导方针。

    至于为什么,主要是因为好用,真的好用。群众路线永远是世界上最好走的路线,只要将节奏和利益方向与群众调整为一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被称之为民心所向。

    这套路宋北云熟悉的很也顺手的很,甚至为了适应当地的发展方向,他甚至还对汤饼教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动以适应当地的信仰习惯,并以此来进行文化侵蚀和改造。

    欧洲人其实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征服者,他们甚至很快的就融入了这种新构建的文化氛围之中没有一丁点别扭的地方。

    在他们眼中这些奇怪的亚洲人并不像是士兵,反而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比之前他们的经历,现在这些亚洲人来了之后他们的生活反而要更好了。

    肚子里有了面包、壁炉里有了柴火,那么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来说,这就是天堂。

    战斗节奏逐渐放松,亚洲军逐渐收拢了包围圈,将大部分欧洲军聚拢在了柏林城内,而当春天来临的那一刻,就是战争宣告结束的那一刻。

    现在老宋就是在想,如果非要给这次战争取一个名字,那么叫世界大战肯定不合适,因为它还没有到世界范围。而叫欧亚战争也不是那么好听,最终他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名字,就叫欧陆风云之军团降临。

    而就在宋北云在欧洲徐徐图之时,狗蛋也收到了晏殊的回信,就是想去北方可能比较难,但现在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因为吐蕃刚刚收回,上头仍然存在着大量的奴隶主抱团反抗,所以狗蛋如果愿意带兵上去彻底解放吐蕃区域的话,倒还有一个吐蕃行省监备的职务空缺。

    不过晏殊当然也不会去坑宋北云的亲儿子,他把这一程的苦难都说的很清楚了,吐蕃地处高原,可以说是个什么都缺的地方,而在上头甚至都很难吃上一顿熟食,甚至一个伤风感冒就可能会要命。

    所以究竟要不要去,全凭二爷自己衡量,如果他做好了准备,立刻就可以启程去成都,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为了这件事二爷纠结了三天没有睡觉,但当他迷迷糊糊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递交辞呈,然后拎着包袱就直奔四川而去。

    男人嘛,总归是要做出点成绩给人看看的,提及少年一词,就应与平庸相斥,彼方尚有荣光。

    二爷并没有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任何人,除了晏殊就是他自己知道,这对他是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朝堂上的失利已经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板所在,他终究是意识到了,真正的建功立业绝对不可以依靠他人的施舍,即便这个人是父亲或者弟弟。

    二爷姓宋,宋北云的宋。作为宋北云的儿子,他其实已经明白自己到底应该走怎样的路才不会遭人看不起了。

    所以他走了,直奔向那个最苦、最难熬的地方,重走了文成公主走过的路,去达了雪山之巅、去达了离天最近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战斗,如果能够活着回来,他就已经无需再额外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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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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