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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4、二十年2月14日 晴

    吃了一场败仗的欧洲人并没有轻易放弃,他们很快重新分析起敌人的优劣势来。

    首先,对方有着精良的轻武器,并且拥有强大的作战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能够轻易规避横扫欧亚战场的炮击并且能够趁着炮击间隙组织有效反击,这明显跟那些听到炮声就抱头鼠窜的土人有着天壤之别。

    其次,这些人的战术能力是优秀于己方的,虽然不想承认,但对面的单兵作战能力异常强大,绝对是优秀的职业军人。但为什么这样恐怖的军人集团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没有丝毫迟疑的开始阻击自己,这件事他们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最后,对方拥有着超高机动性,完全可以跟得上他们一贯以来无往不利的快进快退打法,甚至可以进行绕后包抄,这样一来之后的战斗就必须要进行的硬碰硬的对冲了,但这方面对方明显有优势,他们有战壕也有充足的准备,还配备有机枪。

    机枪啊,那可是机枪,就以欧洲的工业能力,至今也只有不到一百挺机枪,还都装备在最精锐的党一师里,但在这里他们却遇到了比他们的机枪更快、威力更大的机枪,对面到底是个玩意?

    不过同时,作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他能够明确意识到双方的优劣之处,那就是对面缺少重武器,没有重武器就代表着他们是轻装上阵,辎重补给都不会像自己这边这样充足,只要消耗掉他们本来就不多的补给,那么这个地方很快就能被夺下。

    那么问题来了,怎样消耗?自己这边的大部队还有四天就要抵达了,如果因为这座城久攻不下而导致战机延误,自己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在经过一番苦想之后,他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拍案叫绝的决定,那就是将后方被他们关在集中营里的普通土人当做前锋去冲击那座城市。

    那些土人足足有五万人,五万个炮灰甚至都不用拿武器,只要闷着头去送死,对面恐怕都够喝上一壶了。

    这条命令很快被发布了出去,大批的俘虏和被抓获的普通百姓就被拉上了前线,他们只是说了一句谁能攻进那座城市就给谁自由,但谁要胆敢逃跑当场击毙。

    就这样,平民炮灰团就这样成立了,他们乌泱泱的从后方被迫涌向前线,直接朝大宋驻军的城市席卷而去。

    “那是什么?”

    从瞭望台上一名侦察兵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如潮水一般涌动的兵线,等到他看仔细之后,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入了谷大为的指挥所。

    “将军!不好了将军!敌方组织进攻了,人数暂不可估算,但最少有三万人以上!”

    “他们疯了?”

    谷大为抄起望远镜就登上了瞭望台,当他看到远处的光景时也是不仅头皮发麻,放眼望去这哪里是士兵,全都是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他们哭嚎着朝这个方向涌来,分明就是对方想利用他们来消耗自己这边有限的弹药。

    “这帮人简直没有人性了。”

    这个战术真的是灭绝人性的,用普通百姓来当炮灰这种事如果是自己干了,甭管这一战赢不赢,回去都是要被枪毙的。

    但现在问题是对面使用了这种绝户战法,打还是不打?不打?战场上那么混乱,根本不可能任由任何人跨越屏障,否则自己的防线就等于被撕裂了,而打……对面都是平民。

    “他娘的。”谷大为骂了一声:“对面那帮杂种!打!”

    在这样的状态下,作为指挥官的谷大为不能够有任何犹豫,为了防线为后续整个战线,他都必须要死守住这座隘口城市,否则要是被敌人占据了,可能后头牺牲的人会成倍增加。

    所以这一枪必须开了。

    在万般无奈之下,当前方的难民兵线抵近时,宋军机枪的火舌就催动了起来,那些被逼迫的人就像被狂风摧残的麦子一般开始成片倒下。

    他们有的人因为害怕而跌倒在地,然后立刻就被后方的人踩踏而死,而更恐怖的事还在后头,这些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人开始出现大面积溃散、踩踏、晕厥等等情况,这进一步的加速了战场的混乱局面。

    谷大为看到这个场面牙关紧锁,他是真的恨自己没有重火力,不然他非要来一轮蓝军模式的齐射把后方那些蓝眼睛的杂种们给炸的血肉模糊。

    强迫平民冲锋,这已经是战争犯罪行为!!!是十恶不赦的犯罪!!!

    谷大为双手死死握拳,军人的职责和生而为人的同理心之间激烈碰撞,他既要保持铁血的冷酷严格执行任务,又无法避免的对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产生同情和愤怒。

    但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战场变成一台绞肉机,鲜血和硝烟的气味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同时也笼罩在所有将士的心头。

    他们甚至能够听见对面那些畜生的狞笑,但他们毫无办法,因为在增援抵达之前,他们还要死守六天。

    机枪的扫射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枪管打坏了一打,子弹壳在战壕中堆积成了小山,每个士兵坐在那脸上都挂满了沉重,许多人甚至连饭都不吃,只是抱着枪靠着土堆。

    “都起来吃饭!”

    谷大为亲自来到战线上:“别给我像个娘们一样,都起来!”

    这时不知是谁第一个哭了出来,接着哀哭声就连成了一片,谷大为站在其中却是不知所措。

    “够了!”谷大为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哭什么哭!留着力气,杀光对面那群畜生!”

    他现在只能尽可能的安抚,因为即便是职业士兵,他们的前提都是一个人,很多人不了解数万人在一天之内死在自己面前是个怎样的概念。

    那些尸体堆积在自己面前,如同山峰一般,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扭曲的,他们****、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有些人还没有死透而在地上翻滚哀嚎,内脏就这样暴露在外头。

    如果是敌人,这毫无疑问是痛快的,但那都是平民,这不得不让人,他们中年级最小的不过才四五岁,最大的已是白发苍苍,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家中的父老乡亲。

    说什么士兵就该铁血,但问题是他们都是人,许多人甚至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不可能让他们仍然能保持绝对的冷静,能够完整的打完这一场阻击战就已经说明他们的心志坚定了。

    而此刻对面的指挥所里却是在庆祝,他们喝着从国内带来的美酒,高谈阔论着关于对手到底损失了多少弹药的话题。

    他们的指挥官甚至兴奋的说道:“如果再来几次,他们的弹药和士气都完了。可惜我们没有剩下多少土著了,不过对面的弹药恐怕也不够了吧。”

    正如他们所料,宋军先锋团的补给现在已经严重告急了,粮食虽然还充足但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能节省使用,他们最多还能再打一天。

    而距离大部队抵达,还有五天。

    谷大为双手撑在桌子前,抬头看着下头几名参谋:“不能撤退,如果没有猜错,这也是对方的先头部队,我们哪怕用牙咬也得撑到大本营到来。”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营房外头悬挂的旗帜,咬了咬牙:“军需官,清点弹药,让弟兄们省着点用。医疗物资优先供给重伤的兄弟,轻伤的尽可能自己克服一下。”

    “是!”

    说着谷大为再次来到阵地上,再一次的鼓舞起那些士兵的士气来,各级政委也跟着一道安抚起士兵的情绪来。

    “弟兄们,今日我谷某有幸与你们共生死在这异国他乡,若是有幸能回去,那我们到时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若是回不去!你我黄泉路上也当个伴,去那阎王殿里闹上一闹去!”

    接着他喊来各营的营长:“去,把你们营里的年纪最小的人叫来!”

    很快一群稚气未脱的少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谷大为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们多大了?”

    “十六!十七!十五……”

    大概就在这个年龄段之间,谷大为点了点头:“很好,年纪轻轻的,好样的!不过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大本营,为了防止意外,你们几个每个人携带一份情报。来人。”

    很快他们每个人手中都分到了一个包裹,里头鼓鼓囊囊的,却是不知道都有什么,但谷大为说这里都是绝密情报,不可私自打开,让他们记住自己的队伍番号就行,然后就让这一群少年连夜启程朝后方送信去了。

    送走这些少年,谷大为好像松了一口气,他站定在战壕的射击口,抬眼看向远方,长长叹了一声,然后便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此刻三路军正在朝这个方向赶来,因为携带了重炮等装备,所以进程并不快,预计会在月0日前后抵达预定地点。

    指挥官是总指挥杨文广旗下三大金刚之一,曾经被宋北云扔去草原十二年的潘惟熙。

    他曾因战场抗命而被调离北海军,后因为军事才能突出而被二次启用,而这也是他在从草原当了十二年最高军事顾问后第一回归宋军并担任西路总指挥。

    当年被他看不起的杨文广现在已经是他的顶头上司了,不过能够再次上战场为国而战,他已是无怨无悔。

    “你不能回去。”潘惟熙抬眼看了一眼狗蛋:“如今前线可能是围城之势,你要是被俘,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否则我直接关你起来。”

    狗蛋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是没有继续接话。

    “我当年也是与你一般性子。”潘惟熙盯着狗蛋:“后被你父亲扔到草原磨了十二年,方知这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意气用事。谷大为让你回来,也是如此,你怕让你父亲蒙羞,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若是战死还好,若是被俘,这宋大人究竟是救还是不救?别添乱。有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对了,你不是号称全能兵么?”

    “我并未如此说过……”

    “别跟我来这一套,全军大比武的结果我可是知道,你的大名赫然在榜首。我让你在这里管一个炮营如何?”潘惟熙盯着狗蛋:“怎么?看不起炮营的兄弟?”

    “没有……可是我的部队是先锋营。”

    “少废话!”

    潘惟熙手一挥:“去吧,没事不要找我,你的身份若是再越级汇报,我可是要处置你的。”

    而就在之后的两天,时间已经来到了二月十八日,这几日的仗打得愈发艰难,敌人的大部队终究是先来了一步,原本的战线不得不开始往后收缩。

    从十八日开始,大宋守军的伤亡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八千人的队伍,如今能够战斗的已经不足五千,按照正常的军事理论,部队耗损超过百分之二十就会出现溃散,但驻守的宋军在损失近乎四成后仍然具有强大的作战能力,即便是的对面十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仍然能打得对方头皮发麻。

    但补给终究是断了,而敌人也终究是兵临城下了,这地方的破烂城池根本不足以抵御敌方炮火的轰击。

    谷大为手上缠着绷带,他的手指被流弹剐断了三根,肩膀上也多了一个窟窿眼,样子很是狼狈。

    他在一张黑黢黢的地图上指着说道:“这座城市海拔高,我们可以用剩余队伍依托有利地形继续抗击敌人。”

    “将军……快要弹尽粮绝了。”

    “不是还没有么?再咬咬牙,两天!咱们再撑两天!两天之后若是潘帅的增援还没到,我做鬼都不放过他。”

    外头的炮击再次开始,谷大为一把将参谋按着趴在了地上,弹片就这样擦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

    而城中的剩余守军在经过炮击之后,又一次的打退了敌人第七次进攻,但这次的伤亡尤其惨重。有些连队只剩下了两三个人,但他们仍死守着自己的阵地。

    四营虽然战果累累,但如今也难以避免的损失惨重,他们靠在隐蔽点中吃着冰冷的干粮,粮食快告急了,他们也无法点火,只要稍微有一丁点烟火就会招来敌人的炮击。

    “你上次说回去要娶媳妇的是吧?没的了,老婆是人家的了。”

    “你他娘的……”连胜笑骂了起来:“兔崽子怎么跟营长说话的?”

    “我可不认啊,我只认孙营。唉……”周成也靠在那短暂休整:“孙头儿就这么没了。”

    连胜笑了一声:“狗蛋哥还说要请我去长安吃烤全羊,我还没吃过烤全羊呢。”

915、二十年2月19日 晴

    “报潘帅,先锋部队传来讯息,已抵近达达城三十公里处,但重炮已无法上去了,只能轻装前行。”

    潘惟熙手中紧紧握着前锋营八千人的花名册和由那几个少年所带来的先锋营各营的旗帜以及还没来得及寄出的几百封家书,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川。

    “就是给扛也得给我扛过去!炮营听令,你们就是用牙给叼也得把东西给我叼上去,听见没有?”

    “末将明白!”

    因为这地方道路坎坷,海拔也有近千米,地形极为复杂,所以重炮根本没有可能直接用畜力拖运上去。

    而且前锋营根本就没有做交战的打算,他们原本的计划任务是以这座达达城为目标,依照沿线布置防线,以当初发兵之时就制定好的计划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整个先锋营里有一半都是工兵部队,虽然工兵部队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但总归任务性质不同,如今被围困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情况如何。

    “潘帅!我申请出战!”

    这时大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狗蛋冲了进来,他眼眶泛红,双拳紧握:“我亲自带人将炮带上去,我愿立下军令状,若是有半点差错,您便枪毙了我!”

    潘惟熙鼓起腮帮子:“现在就要去?”

    “夜战正是属下所擅长之事,而且我在此地方驻扎虽然时日不多,但却已经有明确的路线图,知道哪条路好走!潘帅,就让我去吧!”

    “给你五个小时。”

    “是!”狗蛋立正行礼,然后继续说道:“我想带着我先锋营来的几个弟兄一起上!我们要为战死的兄弟报仇。”

    潘惟熙一摆手,肃然道:“去吧。”

    狗蛋也不废话,直接走出大帐之外,立刻与炮营的营长协商之后,直接带上了五千人开始拆炮。

    重炮是别指望了,但炮营之中还有另外一种炮,正是父亲所创的神机炮,相比之下它的重量更轻而且能够进行拆卸,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场营救也是极危险的,因为一旦开始携带这些零部件,他们就必须轻装上阵,靠肩扛、靠背驮才能将发射架和炮弹带上那高海拔的山头之上。

    一旦自己这边被敌人发现,那么就会成为瓮中之鳖,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了。

    但现在根本顾不得那么许多,前线的弟兄生死未卜,如今再要耽搁哪怕一分钟都可能让先锋营全军覆没。

    “卸装!”

    军队之中无需太多废话,一声令下齐刷刷的卸装声就传了过来,每个人仅配一把手枪九发子弹,再多就是一壶水,甚至连干粮都没有带,完全破釜沉舟。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去代表什么,但他们也都知道这喊话的人是谁,那是大宋最高权力代表的宋北云的嫡长子,他们没文化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只知道这人是太子,太子亲自带队冲锋,哪怕便是跟他一起死了,那也是无上荣光!

    三百具火箭发射架和数千枚火箭弹就这样被他们生生背在了身上,一行人就如负重的骆驼一般,低着头朝着前方走去。

    在队伍的最强方,就是手中举着火把的狗蛋,他身后同样背负着一组零件,一百多斤的零件背在后背,宽布条将他的肩膀磨出了鲜血,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背带,疼痛和寒冷让他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但他却没有一丁点迟疑,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带着身后的五千人开启了一次前途未卜的生死之旅。

    五个小时,距离天亮只剩下五个小时,而他们距离达达城还有三十公里,算上火箭弹的射程,他们最少还有二十五公里的路要赶。

    一定要在天亮敌人发起攻击之前抵达前线,这就是信念,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停顿的时间,一个小时必须要翻越这崎岖的山岭。

    山间的碎石将他们的手脚割破,血液洒了一地,混杂在一起,早已经分不清彼此,但前方就是兄弟的命、是国家的尊严,他们没有任何停顿的理由,即便是死也必须死在冲锋的路上!

    “天亮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狗蛋咬紧牙关,心中默默祈祷,在形走到二十公里时,已经距离天亮不到一小时了,虽然他们并没有遇到敌人的队伍,但极端的自然条件让整个队伍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但大家没有一个人喊一声苦痛,队伍之中只有脚步声。

    “兄弟们,胜利就在前方!”

    只要过了最后一个坡道,上去就能够看到达达城了,这座伫立在崎岖之上的城市是他们遏制关隘之关键,绝对不可落在敌人的手中。

    脚步愈发沉重,体能也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只能靠着心中的一股气,而就是这口气让他们达成了所有人都无法完成的壮举。

    来到预定地点,狗蛋根本没有时间去调整,立刻就组织炮营的弟兄开始组装发射架,而这时……天却已经是亮了起来。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天一亮,敌人就再一次的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如今先锋营的人数剩下不到一千人,弹药也只剩下人均十发左右。

    他们现在龟缩在城中最高点的城堡之内,利用城堡的残垣断壁和内城与敌人周旋,而敌人的大部队甚至已经进入了城市,他们知道对方所能支撑的时间不多了,而现在他们也不忙着强攻,毕竟这十几天的战斗打下来,他们的损失远比对方惨重。

    人家一共才七八千人,而自己这边即不算上平民也足足有了七万多人,兵力是人家的十倍,但这十几天打下来,人家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干掉了自己近三万人,好多番号都让人家给打没了。

    现在自己赢了,那怎么的不得像猫戏弄老鼠一样慢慢调戏?

    现在他们困守在高处的城堡之中,应该也是弹尽粮绝了,自己这边只需要死死围困就好,迟早他们是会被彻底消灭干净的。

    而此刻,在城堡内部,宋军先锋营靠在那些残垣断壁之间,算得上是苟延残喘吧。

    这地方他们暂时攻不上来,他们的重火力没办法击穿那厚重的山石,而这里曾经的领主在城堡下头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酒窖以及地下室,先锋营就依托这个地方打了几场漂亮的防守反击。

    但零星的战斗一直在持续,敌人就好像是在玩弄猎物一样,一刻都不让他们休息,也一直在消耗他们的补给。

    水、粮食、弹药、医疗品都没了,谷大为因为腹部被弹片切开了一个口子,现在正因为感染而发着高烧,可能是挺不过去了。各营的营头儿也都牺牲的差不多了,就连尖刀营的营长都变成了周成,连胜被炮掀翻在地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他到底还是没法子回家娶媳妇了。

    靠在断壁上的周成抱着枪小憩,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现在他早已经弹尽粮绝,身上有且只有一把手枪里还有一发子弹,而这发子弹是他用来保障自己不被俘虏的。

    这时旁边有个满是血污的手递来了半块饼,那饼干上却也是沾满了鲜血,周成一看却发现是一名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战友。

    “你吃吧。”周成笑了笑:“你伤员,比我需要。”

    那伤员拽住了周成的手,似用尽力气一般的说道:“你吃……替我活着……我累了。”

    周成骂了一声:“别他娘的睡!增援就快来了!他们就在城外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自己终究是没有撑到增援部队抵达,虽然所有人互相之间都在对别人说“增援就快来了”,但终究增援是没来,而他们恐怕也熬不过今天了。

    而此刻的敌方指挥官正坐在一处尚且完好的小屋中吃着面包和青豆,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因为这次的损失也太大了一些,虽然自己终究是赢了。

    “对面也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啊。”他叹气道:“我从军三十年了,从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军队,如果他们不是八千而是八万人,又或者他们拥有重武器,我们恐怕……”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为值得尊敬的失败者干杯。”

    他的几个参谋都举起了杯子:“为值得尊敬的失败者干杯。”

    可就在这时,东方的天空中突然一枚信号弹直冲天际,带着耀眼的光,这束光瞬间吸引了全城的瞩目,不光是欧洲军还有宋军。

    “来了!增援来了!炮营来了!!!”周成看到这束照明弹,第一时间跳了起来:“狗蛋哥回来了!!”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看到这熟悉的特务营焰火,他不断摇晃着旁边已经睡着的人:“都起来!全部都起来,转移!转移!!!!”

    说完,他在所有人都在朝酒窖和地下室移动的时候,从剩下战友身上寻出了三把信号枪,以先后次序为标,两发同时射击,一发延迟三秒。

    而在城外的狗蛋看到这三发信号弹,突然就愣在了当场。

    “狗蛋哥……”旁边一个先锋营的少年突然就哭了起来:“将军他们……”

    狗蛋的眼睛也是红了起来:“炮营,上弹!”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样两长一短的意义,那便是先锋营特有的暗号——向我开炮。

    “炮位左倾十五度、上扬二十二度。”狗蛋眼中噙满泪水:“放!”

    火箭弹带着特有如同风琴口哨一般的声音从阵地上喷射而出,在天空中划出漂亮的尾巴,但此刻他的心却充满了痛苦,似是从牙关中挤出了几个字:“永别了,兄弟。”

    炮阵齐射的阵仗非常恐怖,城中的欧洲军先是听到了声音,就连他们的指挥官也走了出来看向了东方,他的手中甚至还端着家乡的红酒。

    “诶?”

    “诶?”

    “诶!!!!炮击!!!”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时也已经晚了,第一轮一百四十发火箭弹已经狠狠砸在了地面上,高爆破片的火箭弹主要用于人员杀伤,而这个被称之为北云弹的弹药更是具有恐怖的燃烧特性。

    霎时间,大量的火焰将达达城彻底笼罩在了其中,猛烈而连续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许多欧洲士兵连反应都没有就被恐怖爆炸气浪给抛到了天空,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气息。

    第一轮结束,他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的时候,第二轮居然无缝衔接的就又过来了。

    一轮一轮又一轮的炮火覆盖,生生把欧洲军刚打出来的气势完全给抹平了,他们抱头鼠窜,但却根本无法逃脱这恐怖的连环炸弹。

    恐怖的炮击一直持续到了中午,炮营携带的弹药全部消耗一空,这时大本营的轻步兵刚好抵达战场,轻步营的长官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一眼狗蛋,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剩下的便交给我们了。”

    而狗蛋眼神凌厉,从腰上抽出手枪:“我要去报仇!”

    说完,他手一样,带着那些先锋营剩下的少年们就冲了上去,甚至很快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在他的感染下,炮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掏出手枪就跟着冲了上去。

    达达城已经被炸的稀碎,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活人极少,虽也有侥幸活下来的,但只要看到的是金发碧眼的,他们上去就是一梭子。

    傍晚时分,战斗基本结束,战果虽然还没出来,但狗蛋却已经不在意了,他坐在那捂着脸,愤怒和仇恨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根本不知道疲惫,而在激素效果褪去之后,他坐在那却只能感觉到深深的懊恼和痛苦。

    而就在这个时候,山顶的废墟上有什么东西在动,然后一面残破烧焦的红布被举了起来。

    狗蛋听到有人在惊呼,他连忙仰起头看过去,当他发现这面旗帜时,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还有活人!我们的人还没死!”

    他嘶吼着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接着轻步营的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抵达那座废墟时,只见周成半跪在地上,用身子当成旗架,生生让这面饱经战火的战旗屹立不倒。

    “周成?周成!!”狗蛋冲过去时没有停稳,脚滑了一下,一脚铲在了周成的屁股上。

    “嗷……”周成惨叫了一声:“哎哟……”

916、二十年2月21日 晴

    “前线情报要三个月才能到我手上,这中间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你们的无能!”

    宋北云在开会的时候就差拿把枪顶在工部诸公的脑袋上了,只因为在新一轮的核查时,发现现工部内部存在严重的推诿和拖延情况,这导致了除了三大重点项目之外的其他所有项目都有不同程度的延误。

    问起来,就是没钱、问起来,就是没人。

    但钱给够了人给够了,可事情却还是没有办出来,宋北云现在是急到快要吐血,而且因为赵性的撂挑子,高层人手奇缺,再加上金皇年纪也过了六十,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决策层就剩下了两三个人,每个人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工作,宋北云已经好几周没有正儿八经的好好睡个觉了,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下头还出了这种破事,他真的是快要气急攻心了。

    电报技术已经成熟,但电线杆子到现在才推到了玉门关外一百二十公里,这别说前线了,连伊犁都离得远着呢。

    可按照整体部署规划,现在电线最少应该南到喀什、北到阿拉木图,正是因为工期严重延误,现在导致整个计划出现了重大变故,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工部。

    “张大人还在位时,从没有一次延误。他才退休几年啊?你们就玩这一套?”宋北云重重的拍着桌子:“行了,也别跟我讲道理了,我不听你们的道理。从即日起,工部一分为三,重工业部由左侍郎萧成统协、轻工业部由右侍郎何归统协,住建部由原工部尚书孙绍管办。”

    虽然宋北云没有明着惩办主事者,但这一拆三的动作其实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原本六部之一的工部,现在成了三个独立部门,虽然三部之首的官阶没变,而且统协和管办的称呼有差别,但实权是实实在在的被分走了。

    工部尚书孙绍垂着头,其他人看到他的样子不免也是心生恐慌,他这明摆着被贬了官,虽然要比直接罢官来的体面,但该有的却实实在在的无了。

    走出会议室之后,六部尚书同行于路上,众人情绪都低落的很,毕竟今天这明查工部其实也是一种杀鸡儆猴,而大家也都知道宋北云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所以不免感觉到从内而外的巨大压力。

    “老孙啊,你你你……你真的是……”旁边的吏部尚书曾是工部尚书孙绍的上官,两人关系历来不错,如今却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节骨眼上,你怎的就办出了这种事,往小了说是你御下不严,往大了说就是你能力有限,上头这是给你个台阶和警告,你要再是如此,恐怕就不是削权这么简单的事了,你啊你啊你啊。”

    “好了,你也别埋怨孙大人了,要我看啊,咱们谁都逃不掉,赶紧回去自查,不然让上头查出来,有孙大人在先,咱们可是要倒血霉的。”

    “是是是,安大人说的是……”

    六部众一顿附和后便不自觉的加快了脚下的步调,赶紧回去自己的衙门中开始自查起来。

    他们慌啊,真的慌。自打这宋北云掌权之后,他们的日子说好过也好过说不好过也是真难过,因为宋北云这个人很奇怪,他对能力极看中,只要能把下达的任务完成,其他的错都是小错,他一般是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拿大臣开刀,若是无事,大家的日子过得极舒坦。

    但这种完不成任务的事情一旦发生,那他可就真的是死咬着不松口了,今天能查工部,明天就能查吏部,而且已经听说有风声了,说是礼部下个月也要拆了重组,据说还是直接取消,原本负责礼制的几个衙门都要合并到内务府,成为秘书处,而剩下的则重组为***。

    此后恐怕六部会一步一步的被拆散,而这样一拆,分权者就越多,尚书可就没有原来那么吃香了。

    似乎工部就是为了抗议这件事而出现了消极怠工问题,可现在好了,人家宋北云压根不妥协,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工部给拆了……

    论铁腕,到底还是得看这个狠角色。

    而与此同时,远在辽国都城洛阳,张清正斜靠在辽国皇宫里的躺椅上午睡,旁边的三爷正在批阅奏章,因为这些日子张清一直都在长安忙碌,突然想起三爷在洛阳,于是便找他过来玩几天,而她睡在这个地方显然是违反礼制的,但就连三爷都不敢叫醒她,其他人哪里敢说上半句话来。

    不多一会儿,老二拿着文件匆匆走进来,刚要说话却被三爷制止,三爷指了指摇椅上的张清:“大师姐在睡觉。”

    老二一见也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前线传来三个月前的消息,说远征军已入列,正在编入宋辽联军的整体编制之中。还有……老三,你说实话,你跟大师姐是不是那个……”

    “哪个?”

    “算了。”老二摆了摆手:“你们的事我不搀和,但是我跟你讲啊,你自己小心点,父亲可不喜欢乱来。”

    三爷迷茫的看着他,却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正当两人说话时,张清缓缓醒了过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不是老二么,来让姐姐看看。”

    老二讪笑着跑了……毕竟他现在都在辽国这边入仕了,再让人当小朋友对待,心理上承受不住。

    张清见他跑路,撇了撇嘴,抬头看向三爷:“你哥还真的是无趣。说起来,前些日子让你做的论证怎么样了?”

    “最近比较忙,不过我倒是通过折腾电路,弄出了一套数学语言逻辑。”

    “说来听听。”

    “就是我认为电路信息之间只有两种状态,即为开和关、或无,所以如果我们用0和1来各为表示开和关,那么就可以实现复杂电路的底层逻辑计算,并可以以为基数记数。我还试着把这种二进制和十进制进行的互相转换,先将二进制的数写成加权系数展开式,而后根据十进制的加法规则进行求和。而十进制转二进制则可以分整数部分和小数部分分别转换,最后再组合到一起。”

    聊这个张清可就不困了,两人很快就进入状态开始在那说天书,这亏了是老二跑得快,不然铁锭自闭,因为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有他不可深入的领域。

    一个人的琢磨是琢磨,两个人一起来那可就是要创世纪了,他们就这样趴在地上写了十六张纸,然后张清突然灵光一闪,拍着三爷的大腿说:“差分机咱们弄不起,但咱们有别的方法做计算器了!”

    三爷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谁也不知道今天的讨论结果和三爷那个通断路设想会把人类引入到什么地方,但至少张清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未完成的差分机终于可以在另外一个体系中被体现出来了!

    有电、有电子管、有线路,那么只要再增加一个计数器,是不是就能够完成庞大数字的自动计算呢?

    理论成立,实践开始,当天下午,辽国皇帝陛下就被大师姐给拽去了长安,剩下了韩琦和老二在上书房中大眼瞪小眼。

    “要不……”韩琦有些丧气的对老二说:“去和宋大人商量商量,统一算了吧?”

    而就在他们讨论是不是要趁着皇帝不在都城完成统一大业的时候,辽国的远征队打出了近二十年来最漂亮的战果。

    人类轻骑兵历史上的巅峰——骑射兵。

    一万三千骑兵端着枪在宋军炮火的掩护下,将后续敌人七万两千人的支援大部队给打得仓皇鼠窜,只用了一天时间,剿灭敌军两万五千余人,缴获各类补给物资不计其数。

    超强的机动性,枪械带来的杀伤力,都让辽国的骑兵焕发了第二春,在没有机械化部队的当下,这样的骑兵简直就是步兵的噩梦。

    唯一能够阻挡他们的只有火炮,但敌人的火炮射程远远不如宋军的火炮来凶,射程、威力和灵活度相差甚远,甚至于就连熟练度和组织度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在战场上的宋辽军队那可都是在恐怖如斯的蓝军手底下苟延残喘活下来的,甚至后期还能赢上几次,可想而知这帮人的战斗力究竟是有多恐怖。

    一方面是面对远不如日常训练强度的敌军,一方面是日常碾压手拿砍刀的土著军队,两方在同个维度下已经形成了完全不能匹配的战斗力。

    大量的牺牲让他们陷入了完全被动,根本就无法有效的组织作战。

    前方的队伍在追,后方的队伍则交替休整,这是宋军车轮战的精髓,不会给敌人留下一丁点**的机会,当初他们不是把自己的先头部队打得那么惨么?现在那帮欧洲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被骑射军团的追击下,他们只能疲于奔命,而刚等重新整队,后续的炮击就来了。

    然后迎接他们的就是轻步兵的扫荡和冲锋,部队之间的配合就像精密的齿轮一样契合,而欧洲军那只能欺负冷兵器时代的打法在宋军的面前无异于排队枪毙。

    还玩大方阵?蓝军早就教育过喜欢大方阵的宋军了。玩分割战术?蓝军提前十年就把分割战术给打得一塌糊涂了。钳形攻势?当年宋辽联军对蓝军玩钳形攻势的时候,可是被他们给炸得直接灭队。

    十几年的筹划,终于在战场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威力,各级将领都惊讶于对方的孱弱,但仔细分析才知道这并非对方弱,而是自己所有的训练似乎都在针对对面的战法,真正意义上打出了绝对优势。

    而且宋辽两国都是使用的精兵政策,各级将士的训练度十分高,射的比对方准、武器比对方先进、战术比对方高明,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二比一。

    欧洲方面也傻眼了,来的时候好好的,打到这里回不去了。

    跑?平原上跑不过人家的骑兵,山地上跑不过人家的山地师。

    炸?迫击炮炸不过火箭炮,轻山地炮炸不过人家的野战炮。

    打?拿头去打!对面的队伍打到百分之二十都还有战斗力,自己这边打掉百分之二十士气就崩盘了,战死的人不如踩踏致死的人多。

    现在他们困守在一座一处峡谷之中,死守一个入口,剩下的不到两万人在里头苟延残喘,而到现在他们对对面那支恐怖的军队唯一的记忆点,就是那些人全都是黑色头发黑色眼睛,有点像是之前的匈奴人和突厥人。

    “前方战报到了。”营长将战报递给狗蛋:“你受嘉奖了。”

    狗蛋躺在后方医院中,因为在之前的大营救中,他因为摔了一跤把左手胳膊给摔断了,无法正常上前线了,如今只好跟着自己的老首长谷大为躺在一个大帐篷里等待康复。

    “我看看我看看。”旁边正在照顾他们的周成把脑袋凑过去:“唉,真的有狗蛋哥的照片!受嘉奖了!”

    狗蛋挥了挥手:“去去去,你就看得懂个照片,这字读啥?”

    周成挠着脑袋,试探性的问道:“读……读……中?”

    “认字认半边,冲!冲锋的冲。”狗蛋敲了他一下:“让你好好学习,你是死活不肯。”

    而这时旁边的谷大为也醒了过来,因为抗生素的效果拔群,生生把他从生死线上给拉了回来,虽然脸色仍然不好,但起码精神头是回来了。

    “将军醒啦!”周成连忙凑了上去:“将军,咱们的番号保住了!”

    谷大为迷迷瞪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狗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却是掩面而泣。

    这一声哭,让本来充满劫后余生喜悦的病房里一下子就灰暗了下去。

    是啊……八千人剩下一千人,还有什么资格沾沾自喜呢,狗蛋也将军报上的嘉奖塞回了枕头下面,低着头不再说话。

    战争之残酷,即便是大获全胜也免不得有所伤亡,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是喜悦,但对于死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场灾难。

    但没有办法,就看对面能够驱赶平民进行冲锋的行为,他们绝对不会是什么爱好和平的军队,一切似乎都在父亲的预料之中,他发起的这场战争,现在看来无比正确,因为从对方的路径来看,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欧亚大陆贯通,一路打到玉门关。而那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轻松,会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

    “等我伤好了,咱们给死去的兄弟报仇。”狗蛋低声对周成说道:“一路杀过去!”

    周成重重的点了点头:“干他娘的!”

917、二十年3月9日 晴

    关于跳科技这件事,现在真的超乎宋北云的预料了,本以为能够出来的东西迟迟没有动静,但本以为根本出不来的东西现在却发疯一样的往外蹦。

    本来他以为汽车和坦克会先一步被折腾出来,但谁知道因为发动机的问题,这俩东西迟迟没有出现,但飞艇的技术却日趋完善。

    继上次飞艇坠落之后其实没多久,也就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这第二艘飞艇就上天了。

    现在发动机的问题就在于马力太小,现有材料很难克服这个阶段性问题,但飞艇却没有这个顾虑,马力小就多怼几台上去,蒙皮也可以使用橡胶和丝绸的混成物,龙骨甚至可以使用竹子来减轻其重量。

    不过还是因为整体马力太小的问题,发动机仍是心头大患,这东西怎么说呢,理论成立但工程不允许,耐久度达不到要求,本来要求的是两百马力续航一千五百小时,但成品却只有七十五马力,续航更是只有不到两百小时。

    换句话说,它们的工艺根本达不到要求,完全不能进行列装,至于恶劣天气和恶劣环境那就更不用想了,空转都不行,进了沙子还指望它能动起来?

    对此宋北云倒是并没有苛求,因为他知道这玩意是真的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穿越者的作用再次体现出来了,强大的未来视让他和妙言知道哪条路不可走哪条路可以走,蒸汽动力、电动力和内燃化石动力其实是完全可以独立发展的,谁先牛逼就用谁,现阶段并不存在取代和竞争关系。

    只不过电动和化石动力对材料学的要求极高,而材料学又是一门必须要花重金、大价钱和大量人力以及时间堆积的学科,所以现阶段反倒是蒸汽动力这种傻大黑粗的东西成为了主流。

    但宋北云自然是不可能放弃的,他知道这些东西未来的前景,更知道它们代表的意义,方向大纲都已经存在了,他们只需要让人看到进步就足够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倒是出了一个顶尖的天才,只不过这个人并不是宋人,反倒是一个波斯人,而且还跟波斯猫有点沾亲带故的人。

    他名义上是波斯猫表弟,其实就是拜火教教主的儿子,今年二十四岁,本是来恭迎圣女回波斯的,但自从去年来了长安之后,他就不走了……

    至于为什么不走,他也没给个说法,反正现在他也不提让圣女会波斯的事,问起来也不正面回答,有事没事就赖着姐姐吵闹着想要去工坊做学徒。

    为了这件事波斯猫找了几次宋北云,宋北云其实倒也是无所谓,安排一个学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波斯猫这段时间也帮了不少忙,前线部队能够很轻松的在波斯地区驻扎休整,很大程度上都是通过她的人脉才能进行良好沟通的,而且她还在当地帮忙找了不少精通土话的本地人充当宋军的向导,真的是给大宋省了很多事。

    所以安置一个学徒倒真的不是问题。

    而让谁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波斯小老弟在工坊展现出了惊人的工程天赋,他的很多奇思妙想都能让人眼前一亮,比如他折腾出了一款涡轮机,可以使用蒸汽机的蒸汽进行传动,虽然最终因为里头的轮盘会在运转中扭曲和变形没有能够形成高效的应用,但他的理念却得到了认可,因为如果有更好的材料,这个发明是非常有价值的。

    还有他似乎对电非常有兴趣,并且用了四个月自学电力启蒙课程,然后竟然能通过铜线的缠绕,弄出了一个可以悬浮在半空中的磁场线圈,并且通过将这个线圈进行逆向切割,他整出了一场导致工坊停工三小时的电磁爆事故。

    但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受到惩罚,反而他被特批进入了长安国家工程院中去学习,虽然这个地方是绝密的机构,但相比较这个年轻的天才来说,秘密并不是问题。

    二十年了,宋北云曾经记得看过一个关于诺贝尔奖得主的纪录片,里头的科学研究大概就是以二十年为一个周期,二十年科技树就会大爆一次,如今算了算正巧是这大爆的年份,而出现的成果也果然没让他失望。

    而从报上来的成果来看,化学院和材料院一马当先,工程院紧随其后,反倒是数学院和综合科学院沉寂了下来。

    对此宋北云倒也不着急,因为化学和材料这两个学科,就是科学中的老实人,只要肯花时间花精力就一定会有所收获,这是毋庸置疑的,它不想数学、物理那样,可能研究几十年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同样也是这两门学科,因为是老实人,所以别想着有什么突然的突破,只能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在数千数万种材料中一点一点的摸索探寻。

    理论突破是很快的,但这种基础学科跟不上,一切都是枉然。

    火车现在已经出现了第三代蒸汽机头了,马力更大、能耗更低、速度也更快,但仍然没有跳脱蒸汽机的范畴,但火车的研发速度再快,铁轨却是跟不上,桥梁技术也跟不上,长江黄河就成了火车的天然屏障。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制约发展的东西真的不是某样成果本身而是它的配套设施技术。

    “不知道啊,战线太长,没有合适的即时通讯,我最少得三个月才能接到一次战报。”

    这日,宋北云正在福王家中吃饭,席间福王问到了前线战场的事情,他也只好据实告知。

    如今福王早已不过问战事,自从定国公去了之后,这位为了大宋征战一生的老帅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每日沉迷花花草草、舞文弄墨,家中也没有了半分武将的模样,任谁看他都只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子,即便是说了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够相信这人却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大宋第一战神。

    宋北云现在已经不太敢去福王爷那边了,一来是不敢看这种自古不许美人现白头的场面,还有一点就是不太想让福王爷看着自己想到曾经而黯然神伤。

    因为硬要说起来,这位老王爷才是真正被时代抛弃的那个人,这种落差放在一般人身上,恐是要一蹶不振的。

    “老夫已是迟暮了,如今大宋落在你们的肩头,赵性那混账不争气,你可是莫要让老夫失了望。”

    “尽人事听天命。”

    赵性被骂的很难听,不过这也难免,谁见着赵性不要骂两声呢,宋北云都忍不住何况福王爷,这种半道撂挑子的人最是可恶。

    但又能怎么办呢,他就不是那种有恒久毅力的人,这二十年对他来说已经很难为他了,按照他的设想,他早在十五年前就应该被吊死在宫中的老歪脖子树上。

    不过么,现在想吊也是没机会了,老歪脖子树的那个皇宫被改成了博物院,旧皇宫被翻新建设成了皇室宗亲的集体宿舍,这大宋啊……已经没有皇帝了。

    “赵桓呢?他最近如何?”

    赵桓现在正在老少边穷当村官,据写信回来的消息看,他现在还不错。不过宋北云也是给人当过儿子过来的,年轻人只要稍微有点能耐的都是会报喜不报忧,那个地方多苦宋北云心中知道,但年轻人嘛……宝剑锋从磨砺出。

    “赵祯呢?”

    “狗蛋……在波斯求学。”

    “他是不是参军去了。”

    宋北云默不作声,福王爷却好似心中透亮的看穿了一切,他抿了口酒:“我一猜他便是参军去了,罢了。赵家的血脉就是如此。”

    “我本来是不让他去的,可是他脾气倔的很。”

    福王摇了摇头:“去了就去了罢,老夫算是看出来了,我那孙儿是一点帝王相都没有,十足像个奸臣模样。反倒是这赵祯,一身浩然紫气,天生一副帝王相,即便是当不成皇帝,恐也是要有大作为的。”

    嘿,老头看人还真准呢。

    宋北云心中暗笑起来,这狗蛋是赵祯,而赵祯是谁?那可不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宋仁宗皇帝么,他有帝王之气那是天生命格如此。

    不过要说起来,这些年宋北云可是一点都没委屈过他,绝对的视如己出,很多地方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要好。

    至于狗蛋参军,宋北云只能私下劝劝,当众是不好说的,道理大家都明白,毕竟你宋北云的儿子不参军又怎么能让其他人去参军呢,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

    狗蛋懂事,宋北云心知肚明。只是参军危险,他自然也从上到下都打了招呼,只不过……战场上的事,谁又说的清呢。

    “你得堤防点老二。”福王再次说了起来:“虽说他是我血亲的孙儿,但这个孙儿心术过多,若是一朝得势,必如龙遇云雨,那可是要兴风作浪的。而且他与你那时近乎一样,多智近妖,喜怒无常。且他不如你之处在他未受过挫折,若是一朝受挫,极易走偏。”

    “我明白的。”宋北云轻轻点头:“孩子的事,我不好多问,说的多了,他倒是会以为我是偏瘫别人。”

    福王也只是暗暗叹气,一个国家有一个宋北云就够了,再多一个,真的是要命的。这父子两个,恐怕将来会成前世的冤家。

    至于其他的孩子,因为跟福王也没有血缘关系,他并不好过多点评。

    只是在临了时,他突然问道:“你现在还算是年富力强,若是有时间再让金铃儿生一个吧。”

    “唉,我知道了……”

    一顿饭吃完,宋北云回到家中,正见三爷坐在那像饿死鬼一样吃饭,看到他来了立刻站了起身:“爹!”

    “你怎么来了?”宋北云一脸愕然:“你是国君啊。”

    三爷一抹嘴,咧嘴一笑:“我被清姐抓来的。”

    “洛阳那边怎么办?”

    “有二哥和韩相呢,没事的。”

    宋北云心中咯噔一声,方才福王爷那句“若是一朝得势,必如龙遇云雨”炸响在了耳边。

    “你把内务大权给你二哥了???”

    “那是亲哥哥啊,怎么了嘛。”

    宋北云无奈的笑了一下:“完了。”

    三爷不明所以,但他并不在意,兴高采烈的跟父亲报告自己为什么被师姐抓过来。

    当听到他说自己把二进制整出来了,宋北云的惊愕程度不亚于听到二爷可能要谋朝篡位的消息……

    “然后师姐就说这个是个修改差分机的好机会,就把我拽来了。”

    宋北云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神神叨叨的儿子,说他是张清的儿子真的都有人信,这孩子既不像自己也不像佛宝奴,跟张清那绝对是亲生的关系。

    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和佛宝奴生出这么样的儿子来……

    “去看了你娘亲没有?”

    “还没呢,我不敢去……怕娘亲还在生气,这不刚到长安就来家里了。”

    宋北云长出一口气:“别说你了,就连我都被你娘给记恨上了,她现在都不搭理我了。你那妹妹都快跟我不亲了。”

    “那怎么办?”三爷对人际交往那是一窍不通:“娘那么凶……”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三爷,突然心生一计……

    晚上的时候,宋北云命人去找佛宝奴,说三爷病重,洛阳御医束手无策,现在已经被送到了长安来。

    这一招之前就用过了,现在宋北云又拿出来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佛宝奴不可能再上当时,她真的就又一次的出现了。

    “你看,我就说你娘不会不顾你死活的。”

    宋北云得意洋洋,佛宝奴抄起鞭子就要打他。

    “这一回两回的,没完了是吧?你就是恨不得我去死是不是?”

    正在宋北云逃避追杀时,三爷赶紧站了起来:“娘亲……你别怪父亲了,是孩儿太过于思念娘亲才让父亲骗您的……这不是怕您还在生气么。”

    佛宝奴停下追逐宋北云,把鞭子往台子上一扔:“你身为辽国国君,怎么能够因为儿女情长之事就把家国大事抛在脑后?”

    “晚了。”宋北云坐在那叹了口气:“这小兔崽子可是干了件混账事,你辽国恐怕真的没了。”

今天一号了

    没啥特别的,就是想请个假,之前准备的新书我把它全部推翻了,现在要重新再写。本来是打算写一个阴暗点的,但是仔细想想,大家都这么难了,为什么不想办法成为一束光呢。

    所以我突然有个想法,就是把思路全部换掉。核心思想就是“爱这个世界并被它爱着”,不过因为难度很高,所以我得赶紧打磨一下前奏了。今天请假,我得去看看书充充电。

918、二十年3月15日 晴

    边塞的日子总是很苦,但人是种适应力超强的生物,即便是在极恶劣的情况下,人们总是能想到让自己快活起来的法子。

    虽然军营中的纪律十分严明,但却顶不住在大后方的小伙子们去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有的时候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他们会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在人家的圣湖里偷鱼这种事他们可喜欢干了,已经被当地老乡告到师部多次了,但仍然会有人偷偷摸摸的去偷鱼。

    “来来来。”周成用衣裳兜了一兜子活蹦乱跳的鱼来到他们休整的地方:“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之前上头三令五申说不要偷人家的鱼,你们这……”

    “罐头已经吃恶心了。”周成把鱼放到一个水盆里坐在了狗蛋的身边。

    他们的确是不缺补给,从大宋来的各种罐头每天都会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健全的商队和运输队体系让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都吃到可口的食物。

    可是吃太多了……真的吃太多了,牛肉罐头再好吃那也是罐头,永远不可能替代新鲜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所以他们总是去偷鱼,师部就总是跟在后头赔钱。

    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前线受伤来修养的,所以师部也并没有太多的为难,后勤师的师长虽然说是说抓到严惩,但真正惩罚的却也是没有,大多都是赔偿一些东西和财务就算完了。

    这也就造成了这帮小兔崽子明目张胆了起来,估计再有几次,师部恐怕真的是下狠手了。

    “连胜好点了没?”

    狗蛋的手已经恢复了大半,现在稍微能活动活动了,这些日子真的差点把他给憋死。

    “好是好点了,不过一只耳朵聋了,三根手指也断了。”周成长叹一声:“可能要转后勤了。”

    “可惜了。”

    狗蛋轻叹一声,上次全军大比武时候,连胜可是第二名,而要知道狗蛋从小就是受到各种精良教育长大的,功夫是小姑妈教的,小姑妈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兵器之王。射击、战术和各级军事理论是左姨娘教的,人家是蓝军统帅,全军上下从元帅到将军就没有没被她吊打过的。野外求生等等的都是父亲传授下来的,父亲宋北云就不用细说了。

    就这样天生自带光环的人,得了第一并不稀奇,但连胜可是正儿八经的乡下孩子,放牛出身,后来有幸得在村里的学校读了几年书,到了参军的年纪就去了军营,一路摸爬滚打在全军大比武中拿了第二,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可惜现在他肯定是不能再留在先锋营了,而离开了精锐先锋营,后头可能国家的确会留他在军营之中工作,但却已经没有太多实现自我的可能了。

    想到就让人觉得惋惜。

    不过相比连胜,先锋营六千三百弟兄的伤亡更让人心中苦闷,可也正是如此,先锋营是真的打出了威名打出了阵仗,在敌军持有重火力并且兵力数倍于自己的情况下,坚守近二十天等待援军抵达,打到最后甚至都没有出现士气崩盘的情况,主帅杨文广了解情况之后甚至都忍不住喊了一句“先锋营万岁”的口号出来。

    这可是多大的荣耀!

    现在先锋营的确是撤回休整了,但假以时日就以这样的精气神传承下去,不管多少代都必然会是一支钢铁部队。

    只是那六千多弟兄是再也看不到了,想到时就算再威猛的汉子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先锋营主将谷大为肯定是不能继续参战了,留在后方等待伤势好一些后就要回家了,但现在却没人敢贸然去看他,因为这样一个能带领先锋营身先士卒抗下敌人所有冲锋的猛将,现在整天以泪洗面,提到就是泣不成声。

    这玩意放谁那恐怕都承受不起,毕竟先锋营可是谷大为一手带出来的,那些战死的弟兄对他来说就跟自己的孩子无异。他这些日子反复念叨没有法子跟那些孩子的父母交代,甚至数次想要自戕。

    “拿去给将军炖汤吧。”狗蛋指了指地上的鱼:“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而已。”

    “唉……”周成叹了口气,坐在那也是久久没有声响。

    这时外头突然伸进来一个脑袋,看到屋子里的人之后,来的人笑了起来:“该吃药啦。”

    周成仰着头看着这位进来的随军大夫,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一位妙龄少女,年龄也就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的很,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狗蛋哥,你们先忙。”

    狗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忙什么?”

    “你忙……你忙……”

    周成最后还是走了出去,留下了狗蛋跟这个漂亮的大夫在帐篷里。

    “师兄来,吃药了。”

    “这些日子老家有消息么?”

    “还没呢,路上太远了,来回可是要好几个月呢。不着急。”

    狗蛋叹了口气,吃了药,然后便跟这个少女聊了起来。

    她倒也不是生人,她父亲正是天下巨富徐立,两家关系本就不错,加上她比狗蛋小不得多少,而且两人从小关系就不错,虽然家中大人不知道,但在狗蛋参军之后,医学院出身的小姑娘也在第二个月毅然决然的跑去报名参军了。

    究竟怎么回事么,所有人也就心知肚明了,倒也没拦着,徐家又不傻,宋北云现在什么地位,人家狗蛋是他宋家嫡长子,跟在他身边,家里女儿又能吃什么亏呢。

    再者说了,他们两家现在到了第二代也算是世交了,关系一贯都好,两人在前线多少也有个照应。

    “这地方多少有些辛苦,你不该来的。”

    “师兄都不怕辛苦,我怕什么嘛。再说了,我在这后方安全的很,倒是你在前线才叫危险。这要是让叔父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狗蛋长叹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外头一声呵:“宋祯,出列!”

    “到!”

    狗蛋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鞋子来到了门外。

    “主帅叫你过去,快!”

    “是!”

    狗蛋根本来不及跟这个可爱的小师妹多说一句,拔腿就来到了主帅大营外头,通报之后他走了进去。

    “杨帅!”

    “坐坐坐。”杨文广见到他来了,笑呵呵的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根熏香肠递给他:“怎么样?伤好一些了没有?”

    “好多了,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再上战场。”

    “那不成,伤筋动骨一百天。”

    “可……”

    “这是规矩!”杨文广十分严厉的说道:“我叫你一声哥哥了好吗?你千万不能再给我出岔子了,不然我真的没办法跟云帅交代……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祖宗。”

    狗蛋觉得委屈极了,似乎每个人都在跟他说同样的话,从本部主将到次帅再到主帅,他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弄得好像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镀金一般,简直就是对他能力的一种侮辱。

    “我知道你委屈。”杨文广敲了敲桌子:“但是你也得为云帅考虑吧,你是嫡长子,你要真出了什么事,你想没想过家中的弟弟妹妹以后谁去管?”

    杨文广从十六岁就跟了宋北云,一路从庐州小校打到了三军主帅,两人的关系就像是福王爷和定国公,明面上是上司下属,但本质上与兄弟无异,杨文广自然是对宋北云的情况知根知底。

    狗蛋可是他宋家的嫡长子,嫡长子的意义可是非凡的,长兄如父自古有之,现在宋北云四十岁了,年岁渐长之下很多事情是会力不从心的,这时嫡长子的作用就呈现出来了,他是要协助父亲处置家务的,成为家长的助手。

    特别是像宋北云家中这种复杂的情况,没有嫡长子,下头的弟弟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呢。

    再等到宋北云百年,如果运气好,宋家便成了世家,而运气不好,世家就别指望了,兄弟之间不相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所以狗蛋的作用在宋家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我明白你深明大义,但有些事你真的是要三思。你说是说性命无贵贱,但人家可没有你这样的担子。有些话云帅不能说,那就得我说,你要还叫我一声叔叔的话,你就给我老实一点。”

    狗蛋是很聪明的,他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同样的话宋北云绝对不能说,就因为他是宋北云。但别人说来却是没有问题的,但听到这里却还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出来。

    “你现在功也立了,伤也负了。冲在第一线,翻山越岭火线营救。名有了、义有了、忠有了,天下再刻薄的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那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孝了?你父亲年龄渐长,他不可能再像当年那般游刃有余,他是需要帮手的,你家弟弟的情况你也清楚。老二心高气傲,老三心性单纯,后头的弟妹也都还小,你终归是要为父亲分忧的。”

    “我知道了……”狗蛋低下头:“不再强求。”

    杨文广见他低落,走上前拍着他肩膀安抚道:“听叔叔一句劝,我与你父亲自庐州一路走来,知道他有多不易,你可千万不能让他中年丧子。”

    “明白了……”

    狗蛋从杨文广的大营中出来,没过多久一纸调令就下到了他手中,因为负伤的关系,他被从先锋营中撤裁了出来,暂留在后勤本部中修养,修养好之后则继续于大本营中留守,专心致志的当他的书生兵,负责教导后续来的新兵。

    面对这样的结果,狗蛋心中只有无奈,因为他知道杨叔的安排没有问题,只是他心中仍有一团火,因为说好与先锋营的弟兄们一起杀到欧洲去的,但现在……恐怕只能跟大本营一路推进了。

    不过这个消息对他那个小师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高兴极了。

    “那师兄不就可以一直在这里了?”

    “嗯。”

    “好呀好呀!”她激动的已经拍起了手:“等你再好些,我带你到处去转转,这地方周围可有意思了。”

    狗蛋强打精神跟她聊了一会儿,直到她被喊出去为伤员换药。

    这时周成再次走了进来,他显然也知道了狗蛋的调动,坐在那手上握着一罐橘子罐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这个给你。”狗蛋从怀中掏出临行前父亲给他的那颗红铜的五角星:“我父亲给我的纪念物,我不能上战场了,你替我去。它能保你平安。”

    周成接了下来,却是长叹一声:“侦察三班就剩我一人了。”

    说着,他眼眶都红了一圈。原本四人的侦察班,小九阵亡,连胜负伤、狗蛋退养,就剩下了周成一人,而他们连队也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还是互相认识的了。

    这样看来,心中多少有些伤感。

    狗蛋也没办法,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那颗五角星按在他的手中:“祝凯旋。”

    战争从来就是极端残酷的,他们还只是整个战局上的小小一隅,若是将视线拉动起来,其实这已经无异于一场世界大战了,沿线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和地区都被牵扯在了其中,影响人数具体不知,但绝对超过了世界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

    但没有办法,不管是宋军还是沿线的国家都已经看到了,对面那支军队用邪恶来形容都已经不能完整概括了。

    光是用数万平民冲锋就已经足够判定他们的死刑了,没有人会怪宋军,因为那个场面下,谁也没有办法。

    所以现在沿途所有国家可谓是同仇敌忾了起来,即便是原本想要保持中立的墙头草也不得不重新考虑立场了,因为任何一个人都负担不起与恶魔为伍的代价。

    更可怕的是后续当联军的骑兵横扫对方时,竟然发现他们已经将沿途的百姓屠戮殆尽,即便是有些没有直接杀死的也都被关进了畜棚一样的地方,肆意**。

    反人类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所以他们是敌人这个概念已经在所有人的心中根深蒂固,这一战必是一方被灭的场景。

    而欧洲人恐怕也没想到他们的一次突袭,让纷争一千三百年的亚洲怪物房,全体集结……

919、二十年3月21日 雨

    金陵长安双双落春雨,桥边杏花桃李并蒂开。

    又是一年好时节,行人如织,游人如梭。分明是看不出半点国家正在打仗的模样,反倒是一副国泰民安。

    长安的春院中正是落樱之时,纷纷飒飒伴雨滴答,有那文人骚客冒着雨驻足而观,透过学校的悬窗看过去,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狄青,你将来想干什么?”

    十三岁的狄青坐在课桌边上,看着外头的雨水正出神,却听闻友人在耳边呼唤,他回过头来倒是看了一眼,略微思索后说:“倒是想当个将军为国争光,倒是我爹却想让我子承父业。”

    “听说了没有,长安北海军校开了课,你报了名没?”

    狄青赧然一笑:“报了,只是那地方都是些天纵之才,我这样的,人家可是瞧不上咯。”

    “那可说不定,你平日不是最喜欢琢磨那军政之事么,还有排兵布阵的。”

    “哈哈……”

    狄青有些害羞,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外头匆匆进来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学校的大先生也就是校长,他们几人在班中扫视一圈,那大先生指了指狄青,接着那两人便拿出一份名册看了几眼:“狄青。”

    “在呢在呢!”狄青连忙站了起来:“怎的了?”

    “收拾东西,明日起去北海军校报到。”

    班级里原本各干各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接着便是嗡的一声闹开了锅。

    这军校可不是一般人能上的,天下就两个军校,一个是在金陵城的雨花台军校一个便是长安的北海军校,其中北海军校尤其好,都不用说出来当个将军什么的,但凡是能进去的,将来都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前途。

    那若是能当上个将军,更是了不得,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就像狄青这样家里是商人的孩子,能进那北海军校,真的可谓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他爹恐怕今晚上要摆席了。

    而且吧,这军校出来之后便直接是个校尉,不用去当那大头兵,若是能再进北海军操练几年,出来文则参谋武则参将,若是混得好,过不得几年便是参谋长或者是偏将,甚至是主将。

    这放在谁那不招人羡慕?

    狄青先是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了,却是一蹦三尺高,闷着头就往外跑,不过跑到一半却是让大先生给一把拦了下来:“跑什么?”

    “不是去军校么?”

    “我看你也是糊涂了,这交接的手续还没办,你着什么急。”

    狄青一愣,然后便是讪讪的笑了起来。

    今日啊,这一贯严肃异常的大先生说话也格外柔和,狄青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但大伙儿却是心知肚明,这能直接被从普通的学堂里提到北海军中去,要么是这孩子家中有人在军中就高位要么就是他天赋异禀,亦或者他天赋异禀且家中有人,而且只要没什么意外,等出来之后他可就是要拜将入仕的,他这小小的校长可犯不着得罪人家。

    而就在狄青正式踏入历史舞台的这一刻,前太子赵桓却正坐在一块大青石板上喝着一碗稀粥,他裤管子卷着,身上湿透,全是泥水。手边摆着一担稻苗,面前的田间正在蓄水,等待插秧。

    他的身后是一众相亲,大伙儿都在喝着各自家中女人给带来的苞米面粥,还有几个大白馒头。

    赵桓在这没有家,一般也就是东头蹭两天西头吃两日,他也总是自嘲说他堂堂太子爷竟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不过乡亲们倒也不把他当外人,这孩子有些莽撞,但却也是真有能耐,才一年多的光景,他带领着村子的人先是把通往县城的路给修整了,然后还引了江西的橘树过来,又是蓄水养鱼又是围山养鸡,生把这个往年一到年底就要上山打猎的穷山沟子给带出了一条活路来。

    大伙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是知道他是朝廷拍下来支农扶农的读书人,有时辛苦的活儿倒也不会让他干,至于吃吃喝喝什么的,一个村子摆在这谁还缺他那一口粮食呢。

    穷山恶水的地方,刁民多也不过是因为那一口吃食,如今日子有了起色,刁民倒是也少了许多。

    赵桓不光在这里当村官,晚上时候还会开课教山里的孩子读书写字,初来乍到时的细皮嫩肉现在早已不复存在,活脱脱变成了一个质朴的山里汉子。

    “桓哥,你的信!”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冲到了田埂上来,兴冲冲的挥舞着手上的信,脸上都是兴奋。

    自从这路通畅了,外头的货郎、邮差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上一次,带来属于外头世界的新鲜,而每次取信取书时,则是这帮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这从邮差那取信再分发到各家中的活儿,那还得是孩子王才有资格干的事。

    赵桓接过信,抖落了两下手上的泥水,又在身上蹭了蹭,这才撕开看了起来。

    这展信一看,都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谁写给他的了,毕竟天下能将“宋体”写得如此工整的,只有宋北云一人。

    赵桓看到这封信,却是没由来的长叹一声,自己亲爹从来也没写过一封信,自己所有的家书都是舅舅写来的。而一想到自己那个爹,赵桓就很愁……

    信中宋北云大概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对他说了说,然后就开始切入正题了,也就是关于他调离现在的山村去协助主持福建鹭岛开港的事情。

    虽然这不是正式的调令,但以舅舅的身份来说,话既然说到了这里,就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本应该高兴的赵桓却怎么样都高兴不起来,怎么说呢……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在这里一年多,每日跟这里的人朝夕相处,那自然也是有了感情的,再说了如今那些孩子的学业还刚刚开始,这骤然离去的话,谁知道他们还要多久才能等来一位先生。

    但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拒绝调令的话,那是会被舅舅派人抓走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要是自己亲爹还有的商量,亲爹到底是不太管事,但舅舅可是纯纯的铁腕,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所以赵桓此刻就显得格外沉重,但也只能默默的把信送回到了怀中。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乡亲们提起这事,毕竟所有的工作干到一半,他要是跑了这件事可就太不厚道了。

    而今日同时也是前线主帅与各国签盟约的日子,杨文广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书递给各国的使臣过目,然后以他全权代理签署了“亚洲多国装备物资租借赠与法案”。

    要不说宋北云牛逼呢,这个法案五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出来随军就带了出来,当年就已经通过了中枢审议,如今只需要直接签署就好了。

    这个法案重点就是在发生抵抗外部侵略时,宋国可以允许盟约国以租借和赠与的形式获得宋国的军事援助。

    援助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武器装备、生产物资、人员训练、战略补给等。

    以丝绸之路为纽带,横跨整个亚洲形成一条完整、完善且互相信任的战略链条,而之前宋北云所提出并被很多人诟病的“互不干涉、和平共处”原则,则成为了当前所有法案通过的基本基础。

    在此基础上构建了一个军事、经济、人口、文化完全平等的一体化战略部署,而从这天开始,真正的亚洲怪物房才算是上线了,在不远的将来,在宋军帮助建设下的新概念的亚洲军团会重装上阵,并且得到大量来自大宋的装备支持。

    至于大宋担心不担心有人会用这些装备翻过去侵略大宋,大宋表示根本不用担心,这里是亚洲怪物房,而大宋则是怪物头子。即便是有那么一天,那就证明了大宋已经衰落,而衰落的国家被任何人侵略都是有可能的,跟装备关系并不大。

    落后是会挨打的,虽然落后和挨打没有因果关系,但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所以发展么就大家一起发展,反正不是吹牛逼,只要大宋保持现在的姿态发展下去,把握住大海、把握住科学,别说中亚那破地方了,就算是亚欧大陆捆一块也不是对手。

    至于为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天生比较牛批而已。即便是被自己人嚯嚯了两三百年,凋落的不成样子,仍然能在五十年内重登世界舞台而不是跟波斯、埃及、印度那些地方一样被干了个稀碎。

    这个东西要问有什么因果,那因果可太多了,但真的要说来,恐怕只能是一句天生桀骜吧。

    在协议签署下来之后,亚洲联盟正式出现在了历史进程之中,分割了千多年的亚洲,互相之间打了千多年的亚洲,在此时此刻成为了一个恐怖的超级集团。

    而诸如波斯、突厥、金帐汗国这些地方人听说欧洲有四百万可耕种平原之后,他们现在很躁动,恨不得当即就纵马杀过去。

    毕竟中亚这破地方……真的是太惨了,他们又打不过东亚,那么现在欧洲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大肥肉。

    什么?欧洲有枪炮?没关系,他们现在也有了。

    而且这次签署协议,亚洲诸国都是拿出了十分的诚意,因为从他们的使团代表的规格就能看出来,有不少甚至都是国王亲自带队,最次的也是亲王级别的队长。

    他们敲定法案之后,第一件事就统合军队,而且指挥权可以完全交给大宋,而十七万远征军到现在,人数已经扩充到了五十二万。

    这五十二万人都是啥玩意,可能亚洲人提起来就记得一个草原鞑子,但欧洲人可能记忆会比较深刻,因为里头有上帝之鞭的后代、有后来让君士坦丁堡改名伊斯坦布尔的弯刀勇士,有横扫多瑙河的草原猛汉、有让欧洲不少国家到01年还管中国叫契丹的契丹佬,以及那个从来没人真切的体验过,但却能在这帮猛汉里冲杀1500年的神秘国度。

    编写史书的人哪怕再严肃,在这一刻恐怕也是会笑出声音来,欧洲人的傲慢真的将要成为他们生存的最大阻碍了,就连新大陆的土人都派了三千人带着吹箭参加了远征军。

    全世界黄皮联合起来?

    这东西恐怕是白皮们根本想象不到的,他们现在可能还在总结这次战役的失败,但完全不知道在遥远而神秘的东方,一根箭头已经直接指向了省城巴黎。

    而就在盟约签署的第九天,波斯湾内,一支联合舰队在薄雾的晨曦中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上头的旗帜分明扎眼,它们的体型庞大无匹,就像是传说中的深海巨妖。

    同期,大量的工人随着舰队进驻苏伊士,他们带来的最新的设备,最尖端的人才,还有大量的钱。

    一夜之间,数十万当地人和远道而来的技术人员开始在苏伊士的东方十七公里处破土动工,计划工期两年,不计成本的干出一条横跨印度洋和地中海的超级大运河。

    而联合舰队就这样停靠在波斯湾之中,他们手中拿着海图,给当地的商人指向了一条通往东方的海运路线。

    “那就是传说中的联合舰队吗?”

    随船而来的波斯猫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土,见到了波斯王朝的哈里发,只不过现在波斯猫已经是特使身份,即便是哈里发见到她这个让他牙痒痒的女人也无法动摇分毫。

    “很壮观对吗?这位大人。”波斯猫仰起头,脸上全是戏谑:“没想到我们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的,您肯定很希望我是坐着囚车回来的对吗。”

    “你回来是为了羞辱我的?”

    “那可不敢,我是给舰长充当向导而来的。”

    波斯猫让开了一条路,接着就见从船上走下来一个人中年男子,但并不是常见的武夫,而是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正是曾经负责开拓新大陆的韩先生,他现在已经是联合舰队的最高指挥官。

    而他虽然站在地面,但身后那庞大而宏伟的舰队却让他仿佛站在大宋的城墙之上,不过韩先生始终彬彬有礼,他先朝迎接他的国王隆重行礼,然后满脸笑容的说道:“感谢您的迎接,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波斯猫走上前翻译之后,偷偷摸摸夹带了一句:“想不想去人家的船上看一看啊?”

920、二十年4月17日 晴

    庞大军队第一个要保障的就是物资,但现在因为多国盟约达成,物资反而没有之前那样紧张了,再加上前些年大宋就公开了所有的新作物,粮食供应倒是能跟得上,就是作训却是个大问题。

    这个联军之中光是语言就有七八种,这还都没算上方言,要是都算上可能五十万人得说一百五十种不同的语言,沟通也好、发令也好都是极难的事情。

    所以多国作训,第一件事就是统一语言,那么语言怎么统一呢?当然是说中文,因为不管枪炮的说明书、罐头上的标识还是作战地图,统统都是用中文标注的,他们就算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学。

    这一下子大宋的书生兵就派上用场了,当初那应召入伍的一万五千书生兵全部被从前线召回,开始在大后方成为了教职员工。

    此时此刻,狗蛋对父亲的钦佩真的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当初他其实很诧异,为什么父亲会让这些珍贵的读书人报名参军,但现在看来,似乎每一步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

    宋北云到底是宋北云啊,这一点狗蛋心中是拜服的,父亲一生似乎从未出过错一般,特别是对局势的把控和对未知的应对,他总是能超过当下许多年。

    听说父亲在十七年前就开始派人出去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十五年前开始筹划舰队为的也是新大陆的新作物。十二年前开始筹划与西方的战争,并且从始至终用一种极温和的姿态处理各邻居之间的关系。

    当时许多人不能理解甚至是反对,一来劳民伤财,二来因为无法彰显天威,让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宋居然要和那些弹丸小国平起平坐的做生意。

    但现在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设计出来的一环套一环,每一件事单独拿出来都让人费解,但当下全部凑拢在一起时,却逐渐构筑了一张以天地为棋盘的大局。

    用十余年的时间找到了高产的粮食,有了粮食就有了远征的可能,温和平等的姿态让沿途所有国家对大宋的态度都非常好,对战争的准备让敌人的战术战法在他们的眼中无所遁形。

    之后的书生兵更是第一时间用在了这里,多年前就成立的外事大学、编纂的多语字词典更是成为了大宋最强而有力的工具,比刀枪更强的武器,并且无往不利。

    而在韩先生那边,他正在波斯王廷之中参加周围诸多国家共同的晚宴,这场晚宴的配置之豪华令人咋舌,即便是打了近百年的两个国家之间,现在也都能坐在一起享受这场盛宴。

    “这条线,是未来丝绸之路的分支,我大宋我中国将竭尽全力帮助沿线的国度摆脱贫困、饥饿和战争。”

    韩先生拿着酒站在一副地图前对身边的人说道,波斯猫将他的话翻译成了波斯语和突厥语给周围。

    “我想请问一下先生,那么为了迎接这条丝绸之路,我们将要准备什么呢?”

    “美酒、美食和美丽的风景。”

    韩先生说话是极有水平的,他不光是新大陆的开拓者,联合舰队的指挥官,更是大宋关系学的创始人,他专门为日本国撰写的书被日本天皇亲笔提名再有知名女学者藤原佳康撰序,现在已经是日本国必学的经典范本之一了。

    而对于新大陆的研究更是当世一绝,在他的努力下,新大陆现在已经从十三个分裂并敌对的民族开始进行聚合,在不远的将来可能就要诞生新大陆上第一个以国家为单位的集团了。

    现在他在六十岁高龄时再一次踏上征程,来到了这一片土地上,而他大概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了,所以他对这次的工作十分上心,因为一旦成功他就将会成为与张骞齐名之辈,这对他来说就是毕生所求。

    远方正在打仗,而这里却在商量着怎么发财,听上去有些荒诞,但正是因为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所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命都可以不要了,区区敌人怎么就不能坐在一起谈呢。

    其实早前韩先生已经把这个新丝绸之路的计划给他们大概的解释过了,这是未来两百年的国家级顶层合作,是“新丝绸之路”和“新海上丝绸之路”的统称,依靠中国与沿途国家既有的双多边机制,借助既有的、行之有效的区域合作平台,借用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高举和平发展的旗帜,积极发展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

    自前西域诸国大半统一入中国后,这一片区域就将成为路上丝绸之路的核心区域,喀什跟伊犁将成为横贯东西南北的两大路上核心集散地为整个亚洲提供商贸上的服务,同时甘、陕、宁、青也将成为其他国家进入中国学习、工作、经商的跳板和枢纽。

    而海上丝绸之路则分为上中下三个区域,上半部分则以大连港、青岛港、烟台港、连云港四个港口为北上集散地,主要负责连通新大陆之间的商贸往来,中部则以黄埔江入口开埔入使,形成上海港、杭州港、宁波港,三港并行的东部延伸,而下部则是以福州港、厦门港、海口港、湛江港四港为基准,绕行吕宋沿线,直至欧洲大陆。

    这里头有多少商机,是个人就能明白,所以真的是要为了那点面子问题去跟这个较劲,过几年……说不定自己还是这个逼样,但是仇人都发达了,到时可就不是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

    要知道大宋可是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即便是盟国之间的战争,他们也只是外交级别的调停,绝对不会干涉战争。

    这无疑就是给所有人施加了一层内卷debuff,不开放就是死的终极内卷buff。

    更关键的大宋并非画饼,他们第一步已经开始在修建苏伊士大运河了,而只要这条运河一开,天下商机那还不是源源不断?

    这一手其他国家怎么能不眼红,他们也是盟友,为什么就不能先在他们那开始呢?所以一个个很快就把韩先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位大人,感觉如何?”

    正在韩大人焦头烂额的应付周遭使臣的时候,波斯猫端着酒杯身穿着曼妙的轻纱裙来到波斯的老大面前,她脸上仍是带着挑衅,但却丝毫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这个人很让人厌烦。”

    “哦,现在不是你追杀我的时候了。”波斯猫展颜一笑:“船你的见了,运河也给你挖了,你还摆出这样的姿态?”

    那老大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他上下打量了几圈面前的波斯猫:“难道是你的功劳?”

    “你猜。”波斯猫喝了一口酒:“不过你大可以叫人来抓我呀,你当年不是说想把我抓起来当你的妃子吗?”

    就很烦知道么,这个娘们真的很烦。她本身就是国宝级的美少女,虽然现在年纪比十年前大了许多,但风韵却丝毫不减,哈里发对她的炫耀和挑衅也是头疼的很,他担心波斯的建设工作是她牵头的,又担心波斯的建设不是她牵头的。

    因为如果这些浩大的工程是她牵头的,那么就代表着她在那头混的很好,很得那位大人的器重,甚至可能……

    反正她肯定是很重要的人物,自己跟她的关系并不好,曾经甚至还发出过誓言,说这辈子必须要像豢养波斯猫一样把她养在皇宫里,后来还一路追赶把她追到了长安。那如果她的地位真的这么高……后头的事有的麻烦了。

    而如果不是她牵头的,那么大宋未来的重心可能会偏离波斯,因为谁都知道这边的草原蛮子跟那头的关系极好,甚至他们所有人都承认那位大人是他们的天可汗。

    自己打不过那些蛮子,如果真的没有一个重要的桥梁人物,一旦大宋的政策改变,草原蛮子占了上风,接下来波斯可是吃不住的呀……

    “别闹好不好。”哈里发低声说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波斯猫撩了一下裙摆:“我要恢复我的身份,恢复我教派的合法性。”

    “啊……这……”

    “不同意吗?大宋可不喜欢一神教国度。”波斯猫盯着哈里发:“想想汤饼教的发展。”

    “你真的是磨人……”

    还真是没想到就在第二天,这位高贵的哈里发真的就直接宣布波斯猫的拜火教合法了,并且直接取消了正在筹建中专门针对异教徒的阿萨辛团队的建设,并宣布自己接受了神的旨意,神说:希望你们不要用衣服相貌言辞信仰来区分世人,当怀慈忍,不要以我的名义去镇压、征服、惩罚、残害,也不要去与人争执、辩论,我是万能的无上的,也是宽恕的仁慈的。

    之后他更是宣布波斯猫为波斯圣女,不光赦免了她和她的族人一切的罪,还对外宣称她是波斯的神女,应得到尊重和敬仰。

    识相,就是这个时代聪明人最好的辩词,这里头没有人有错,毕竟这本就是一场双相的奔赴。

    而且亚洲诸国还达成了一项额外的共识,那便是不论他们互相之间是否发动战争,只要悬挂大宋旗帜的商队一概不允许进行攻击和掠夺,否则将被视为整个世界的敌人。

    韩先生在等了几日之后,见到时机成熟,他终于把最终的法宝祭了出来——未来五十年火车路线图。

    这是一条横跨欧亚大陆的火车计划,将会由大宋主持,沿途各个国家各自修建属于自己的铁路并自行维护,并且所有的铁路干线都会与宋国的铁路干线相连接。

    而一旦修建完成,从金陵到波斯的首都只需要二十天、到金帐汗国的首都只需要二十二天,并且相配套的产业包括沿途的电力设施、农耕计划、沙地改造计划、菜篮子计划、养殖计划和教育计划。

    持续时间以百年为单位。

    这些计划一旦完成,那么将彻底终结过去数千年的战乱纷扰模式,百姓将得以安居乐业,人民将在人间获得天堂。

    难度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极难的修行,但浪漫主义是任何一个执政者都必须把握住的东西,因为这是绝佳的发展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千年未有的大变革。

    反正这些计划被搬上台面之后,各国闷头同意就完事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牛批!

    韩先生现在每天都很忙,每天都会有别国的使者匆匆赶来听他讲解这个计划,恨不得当天就开始干。

    不过韩先生也再三告诫,这个计划一旦执行就不能停止,否则谁那里断了线就会成为全亚洲的敌人,而且这个计划的难度很大,时间跨度也很长,并不是一两代人能完成的伟业。

    但他说归说,干就完了。只要有饭吃、只要有和平、只要有发展,再苦还能比战乱不断苦?

    “先生呀……”

    波斯猫一只手托腮坐在韩先生对面好奇的问道:“我想不明白。”

    “嗯?”韩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这位足够让人惊为天人的美少女:“说。”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听话,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们很凶的,不讲道理的。”

    韩先生合上文件,摘下眼镜:“我是第一个踏入新大陆的人。”

    “嗯,我知道。先生是英雄嘛。”

    “呵呵,我算什么英雄。”韩先生摇头道:“当年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夺取所有新大陆原住民的资源,然后杀光他们。他们的武器也好、他们的军力也好,根本不可能阻挡的了大宋的铁蹄。”

    “还一个呢?”

    “强健其体魄、文明其精神。”韩先生看着对面的绿眼睛姑娘:“用最大的诚意来换取两个文明之间的对话,甚至不惜放低姿态。”

    “为什么?我始终想不明白。”

    “大义。”韩先生轻笑了起来:“你在长安十年了,还不知道我民族之大义取舍吗?”

    “可是这样……不担心将来他们会侵犯大宋吗?我很担心,他们都是狼。”

    “真正的强大并非是靠吼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能够经年累月立于世界之林,所取之道必安天和,以天时地利人和之中,人和为贵。大宋与周遭国家没有核心利益冲突,世界很大很大,我们开拓的很少很少。”

    “但他们要真的侵犯大宋怎么办呀。”波斯猫忧心忡忡:“我有点担心。”

    “道德经所云: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善成。此为大国、强国、恒国之道。”

921、二十年5月4日 晴

    东线的欧洲军终于终于撤回到了黑海海峡西面的君士坦丁堡,这次他们损失惨重,打光了先锋军,打光了四年的进攻成果,打光了自己的战术底牌。

    不光如此,还被打得士气崩盘、情绪崩溃,甚至还打到了整个亚洲同仇敌忾。

    可是他们却至今不知道那天敌人的名字。

    先锋军的指挥官打没了,数个高级将领也没了,据说是被火力覆盖掉的。

    火力覆盖……这个词敲打在他们心中,就如同刀割,因为这个词曾经一度只属于他们,但现在他们恰恰就是被这样简单粗暴的战术打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他们的最高领袖肯定不会高兴吧,那位神一般的人物究竟会怎样做呢?

    军团的将军已经回柏林复命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纲领了,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支撑下一轮的对决,只有等那位大人进行裁决。

    而就在此时,德国波茨坦市北郊的新建的无忧宫内,一名衣着得体,处处展现出过人魅力的男子正端着一杯从非洲进口的咖啡坐在阳光明媚的露台上与他的情人轻声絮语。

    明明已经五十岁了,看上去却仍然优雅而矜持。

    毫无疑问,他就是欧洲的王,无可动摇的王,拥有着绝对无匹力量的天神。用了十年就统一了欧洲又只用了二十年就让欧洲成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人们信仰他,为他痴狂,他带领着欧洲达到了这个时代的顶峰,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被他的远见和魄力所折服。

    “如果我能造出飞艇、如果我能造出战列舰,整个世界将会在我脚下颤抖。”

    他的声音深沉动听,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只不过他说的话倒是现在欧洲最大的短板。

    化学、化学工业、冶金锻造、航海学等等,他们并没有技术能力突破海洋的封锁去到那个满是黄金的美洲大陆,这也就代表没有橡胶,他们也没有技术去开发油田,这也就代表他们没有足够的化石燃料。

    而没有足够的化石燃料,很多技术都不得不保持在验证阶段。

    但他知道,哪怕只有这些就已经足够用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啊,愚蠢、卑微,除了欧洲人他们甚至没有见过火药。

    哦,也许东方的那个国家有了火药,但谁在意呢,野蛮人的火药也不过就是烟花,他们如果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步枪和炮弹,恐怕也会和那些野蛮人一样被吓得浑身颤抖吧。

    “东征已经开始了,我想用不了十年,我们就能在东边看到太平洋了,到那时我们就能从白令海峡前往新大陆,那里有黄金和粮食。”

    他对未来充满了畅想,靠在椅子上轻轻的笑了出来,眼神中都是骄傲。

    当然,他有骄傲的资格,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统一欧洲,即便是罗马帝国也做不到,但他做到了,不光做到了,还让欧洲成为了世界的巅峰。

    他的枪炮,足够撕裂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的防线,没有人能过抵抗他的军队。

    统一全世界,对他来说不过也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想到这里,他轻蔑的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出来,好像他已经是世界之王了一样。

    “先生,前线有人回来了,现在正在军务处。”

    “回来干什么的?”

    “求援。”

    欧洲之王显然没有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个词来,他的表情明显迟疑了片刻,仰起头问道:“什么?求援?”

    “是的,求援。先锋军和后续支援部队被人全歼了,就连阿登纳将军都已经阵亡了。”

    “阿当阵亡???”

    他不可置信的起身,甚至连咖啡都顾不得喝完就匆匆的前往了军务处,见到那个灰头土脸的将军之后,他意识到可能这不是一场玩笑。

    “先生……”

    “什么情况?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精锐的先锋军会被全歼!”

    他抑制不住的诧异和愤怒让他原本沉稳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对面的将军低着头:“我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抵抗,在达达城。他们先是有一个八千人的队伍阻击我们,后来对方的后续部队抵达,对我们进行了多轮火力覆盖。”

    “火力覆盖!!!”

    那个优雅的男人当场就破音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先生。后续支援的部队也被他们的骑兵给冲散了。”

    “骑兵?你仿佛在故意逗我开心,什么样的骑兵能抵抗住枪炮?”

    “对方的战术很小心,他们都是用重炮对我方阵地进行轰炸,打掉我们的炮营之后再出动骑兵的,而且他们的骑兵也是拿枪的。”

    “重炮?枪?”

    “是的,重炮和枪,甚至比我们的武器还要更加先进,因为同样的距离,我们无法够着他们,但他们却能够精准的打击我们。”

    欧洲之王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他脑子里瞬间流转了几百上千个可能,最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他们有没有战旗?”

    “有!”

    “画给我看。”

    很快,那位将军就把他在战场上见过的恐怖旗帜画在了纸上,当看到上头的星星时,欧洲之王的脸都绿了,翠绿翠绿的。

    “它是红色的对吗?”

    “是的,先生。您怎么知道的。”

    “好了,没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这并不怪你。”

    其实当知道对面旗帜颜色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意外这件事的出现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同伴。

    不过幸好,那并不是苏联的旗帜,这让他不由得安心了许多。虽然他仍然难以置信对方居然能有重炮和更先进的枪械,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那他就必须要再进行一轮战术调整。

    而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恐怕就是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了,但倒也不是多难受,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敌人,当然是敌人,但现在看来对抗应该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敌人对吧。

    “军务处,向前线增兵并且增派新式的速射炮。”

    “明白先生。”

    而与此同时,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长安,宋北云案头摆着一份飞艇的入列的条款。

    新式装备要得经过实战的检验才能算是合格的装备,虽然他们原本想要制作氢气飞艇,但被宋北云否决之后,现在的氦气飞艇体积太过于庞大了。

    因为只有容积达到十万升以上才会有足够的升力来携带弹药。

    但每次带个一百来公斤也不像话对吧,所以最少得有五百公斤以上的载弹量,所以现在的飞艇长度已经超过了三百米直径超过了六十米。

    这就是个飞在天上的山,用可怕来形容都不为过。只不过为了减轻重量,它的骨架主体都是以竹子制作,所以抗击打能力有限,但优点就是它的机动性、速度和载弹量都大大提升,可以携带近五百公斤弹药和三名成员。

    “我们现在全力生产能够生产多少架飞艇?”

    “因为化工材料的量产问题,我们现在可以最多装备七十五艘吧,多了就维护不过来了。”

    “安全性呢?”

    妙言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其实如果用氢气,可以保障一百二十架的,你不同意嘛。”

    “氢气不靠谱。”宋北云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兴登堡,而且等到发动机一旦成功研制,我们飞机就上天了,到时候飞艇就是淘汰品了。”

    “也有道理,那就维持七十五架吧。”妙言点头道:“反正估计对面也没有那么长的射程来打飞艇。”

    “要多久列装?”

    “三个月。”

    宋北云不再废话,抄起大印啪啪就给按下了许可印。

    而就在这时,外头的通报声传来,说是前线消息传来。

    宋北云赶紧过去取了情报过来,看到几个月之前的战报后,他抿了抿嘴,把战报推到妙言面前:“白皮果然是傲慢。”

    “不傲慢就不是白皮了。”妙言接过战报仔细看了起来,然后皱着眉头说:“驱使平民冲锋?这是战争犯了吧?”

    “现在又没有国际法。”宋北云摇头道:“不过当他们驱动平民冲锋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战争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了。”

    “真的是脑子不清醒。”妙言点了点桌子上的表单:“两个月,我再给你多凑个五架出来,到时候让这帮白皮感受一下什么叫飞艇阵列。”

    “哦,整了半天你三个月还是得带休息日的是吧?”

    “那不然呢?工作不让磨洋工,那乐趣少一半。”妙言一边看战报一边说道:“对方的武器样本有没有,我看看代差。”

    这东西自然是有,很快敌人的枪炮样品就已经摆在了妙言的面前,作为一个国家级的工程师,妙言很快就把这些装备的数据都列了出来。

    枪炮等各项指标都大概相当于大宋十年前的水平,而且这十年大宋的发展速度过于夸张,所以敌人的武器已经不具备参考水平了。

    而且就他们的重工业水平,想出坦克,那简直是做梦。所以宋北云对欧洲的一切想法都被推翻了。

    那既然推翻了,现在前线部队恐怕打的是很轻松的,因为之前宋北云所有的预案都是冲着人家有坦克自己没有并且敌人的轻重武器跟自己方差不多甚至更先进的方向打算。

    然而现在可以看出,欧洲跟亚洲实实在在存在着代差,这边甚至还有最新的冲锋枪和自动步枪因为太浪费资源而没有登场,可即便是这样敌人的武器不管是威力、射速、精度、耐久等等都跟自己这边不是一个水平线。

    总体形容大概就是二战时期的日本和美国的轻重武器差距,也就是三八大盖和加兰德步枪的差距,甚至可以说是汉阳造和加兰德的差距。

    都是热武器,但热武器之间也有巨大差异的。

    而重武器的差距更为明显,虽然为了适应山地和复杂地形作战,双方都没有使用大口径炮,但就现在缴获的敌人的炮来说,口径大概也就是在三十五到四十毫米左右,而大宋先锋军的炮是以88速射为主,107火掺杂其中的配置。

    这高中低配置,打对面那真比打儿子简单。更别提后方还有四十门因为地形原因无法打主攻的巨炮。

    这个差距大概就有李云龙的意大利75炮和楚云飞的美国M10榴弹炮那么大。

    但问题是一旦进入人家的主场,对方是可以打出数量优势的,即便是原地炮战对方不占优势,但数量优势是一时半会无法弥补的。

    战争是一门艺术,而且是容错率极低的艺术,轻敌最容易导致战争的失利,甚至彻底丧失主动权。

    所以既然是没有谈判可能的灭国战,那就干就玩了,集中优势兵力推过去,把欧洲从邪恶的轴心恶魔手中解放出来。

    当然,其实解放不解放欧洲,但欧洲可以不解放,轴心恶魔必须死。

    “如果他们用尽诚意来谈判呢?”

    “惹了方丈还想跑?”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妙言道:“从他们东征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没机会了。要和谈可以啊,宣布他们自己是非法政权、非法武装,解除武装,只能保留最多三千人的自卫队。每年接受一次战胜国的例行检查,并且战胜国要保持驻军。”

    “量体之刑啊。”

    “那怎么办?我为什么轮番扶持虾夷琉球日本,为什么按着日本三国让他们爬不起来?不就是担心么。对了,前段时间基辅罗斯大公雅罗斯拉夫一世弗拉基米罗维奇过几天要来拜访了。”宋北云笑道:“你看,他们终于也忍不住了。”

    “因为他们的战争压力也很大吧,毕竟欧洲佬可是不带毛子玩的。你打算怎么办?”

    “帮他们统一北欧。”宋北云抬起眼睛,轻声道:“把欧洲一分为五,再给他们画画国境线吧。”

    “学英国佬的?”

    “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嘛,世界级搅屎棍的水平还是有的。”宋北云笑道:“光一个领土纷争够他们玩几百年了吧?”

922、二十年7月18日 晴

    今日的长安,万人空巷。

    原因是长安的郊外升腾起了数十个巨大的飞艇,它们脱离的地面的束缚之后,高高的飘向了远方,看似速度缓慢,但远比车马要快上许多。

    一艘飞艇就已是如同小山一般,这七八十艘飞艇看着就如同连绵的乌云,伴随着隆隆的声音就这样飞向了远方。

    同时每艘飞艇上都携带了各类设备和技术人员,毕竟这东西可不是前线随便一个士兵就能玩得转的,他们甚至携带了一整套备用氦气制备的装备过去,这幸亏是飞艇数量足够多,不然那么多东西想要运输可是真的要耗费好大的功夫。

    宋北云今天也出席了飞艇的入列仪式,因为这不光是单纯的飞艇入列,还标志着空军正式成立了。

    这标志着时代的彻底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勇冠三军之名从今日起也正式从前军、中军、后军变为陆军、空军、海军。

    而如果没有意外,这次战争之后就要进行元帅授衔了,因为三军的配置完全不同了,所以各级将军、元帅的配置也会进行变动。

    “两个穿越者真的恐怖。”

    宋北云在主席台上致词之后,下来小声对妙言说道:“这是把世界线极限拉扯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很正常啊。”妙言拿着望远镜看着自己的心血逐渐消失在了天际:“一个人稳定政治,发展民生竞技,另外一个人闷头搞技术,发展快是理所当然。”

    “不过我们能跳的科技已经不多了吧?”

    “嗯,从大马力内燃机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现在能跳的科技所剩无几了,后头的都需要慢慢来了。不过也没关系了,基本上……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最多再有二十年吧,下个二十年我们基本就已经无法再给人任何帮助了。”

    “那是好事呀。”宋北云走过去握住了妙言的手:“至少咱们干了该干的事。”

    “好恶心。”妙言抽回手:“四十岁了,别这么腻歪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浪漫。”

    “我是个拿扳手的工程师,不是青楼里的美娇娘,我只是长得好看一点而已,本质上我一点都不浪漫。”

    “也对。”

    宋北云坐在那,轻轻摸着脸上的胡茬子,两人再没说上半句话,只是在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妙言才突然开口道:“电线杆铺到哪了?”

    “快到喀什了,过了喀什就快了。”宋北云清淡的回道:“有电报了,就会有电话,有电话了,就会有短信,有短信了就会有BB机。”

    “次序有点问题,不过无所谓了,咱们可能看不到了。”

    “嗯。”

    “嗯。”

    又是一阵沉默,妙言突然将头靠在宋北云的肩膀上:“我们生个孩子吧。”

    “高龄产妇很危险的。”

    “也对,那就算了。”

    “嗯。”

    “嗯。”

    不知不觉已经到高龄了,宋北云看着外头的蓝天,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时光,那时候好像大家都是明眸皓齿,而现在却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年龄究竟是不饶人啊,四十岁了,偶尔在夜晚也开始回忆曾经了。

    他还记得自己和玉生哥坐在牛车上去参加公主殿下的诗文会。

    也记得在画舫上看到了氢氦锂铍硼和奇变偶不变时的震惊。

    不知不觉,时间就已经走到了现在,人生已经过半,有些人已经去了,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了,有些人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就彻底消失了。

    虽然没有了青春的迷茫,但取而代之的是随着中年一并而来的无力感。

    宋北云能清晰的感觉自己的步调缓慢了下来,没有了当年为了一件事情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耐力,更没有了对风花雪月的憧憬和惆怅。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听说了没,庐州给你立碑了。”

    “嗯,我让人拆了。”宋北云笑了起来:“我不配。”

    “哈哈哈哈哈……”妙言笑出了打嗝声:“那将来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希望能把骨灰埋在随便哪个大学校园里,上头就竖个墓碑,墓志铭就用元素周期表吧。”

    “就这?”

    “不然呢?加个二维码?”宋北云轻笑一声道:“死后的事,我不在乎。”

    “倒是好洒脱。”

    “嗯。”

    “嗯……”

    有一搭没一撘的聊了很久,宋北云起身就跟着妙言去到了长安的研发中心。

    因为现阶段重点项目是内燃机的开发,所以几大研发中心都在铆足了劲干这个项目。

    发动机绝对是一个长期工程,现在所有工坊都没有出现能够驱动坦克的大马力发动机,更没有出现能够让飞机上天的航空发动机。

    如果能够有螺旋桨飞机也好啊,那他也不至于弄飞艇了,但现在……先用飞艇顶着用吧。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大马力军用的发动机暂时弄不出来,但延伸的产品却没少出,现在在坦克的设计工厂内,各种造型的汽车都摆在了那里,甚至是直接跳过了蒸汽动力汽车这个阶段就开始了内燃机阶段的汽车测试。

    反正现在可以肯定,那就是造汽车的厂子一定都是可以转换为兵工厂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光是发动机领域,还有更夸张的是现在还停留在纸面上的一个计划,那就是移动机场计划。

    理论就是生产一个巨大的陆地堡垒,这个堡垒上可以供飞机起降,并且自带各种级别的火力,再加上周围各类的支援和补给,一个堡垒要塞就是一整个军队。

    这个计划想想就刺激,虽然并不太可能被实现,但大胆而疯狂正是人类进步必不可少的阶段,陆地堡垒不可实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这种东西根本没考虑到地形的干扰。

    它的设计重量能达到十五万吨,十五万吨的陆上堡垒,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地面能够经得住这样的重量碾压,而且还要考虑河流、湖泊、山川,庞大的体积和夸张的重量都限制了它的发展。

    地面上不可能,海上却还是可能的,这不就是航空母舰么?

    虽然现在理论摆在这,甚至连验证都无法验证,但在工程界,理论超过实际两百年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在原本的世界里,184年就有磁悬浮理论被提出了,但差不多两百年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磁悬浮却仍然没有被广泛应用在各大领域之中。

    所以科技的发展么,有的很快有的很慢,但理论的发展一定是很快的,因为理论上的理论都是世界本身拥有的一些特质,它静静的躺在那等待着人类去打开宝库的大门。

    但很多理论被人拿到之后,怎样去破解它、应用它、设计它、使用它,那却是需要长达百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去探索。

    这辈子宋北云可以看到的东西封顶就是飞机了,他心中也明白,至于什么手机、电脑,他必然看不到,因为射击精度无法达标,基础工程短板就摆在那,别说一两个穿越者,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成。

    这还亏了宋北云和妙言都是学的理工科,要换俩文科的人来,他们现在要么是在内耗要么是在宫斗。宋版的易小川和马尔泰若曦嘛。

    当然了,这也亏了这个世界是个低武世界,不然也就像隔壁刘阳那样了,聪明人都去修仙了,鬼才来当科学家。

    而今天除了空军正式建立,还有一件事也算是大事了,那就是有史以来第一步真正意义上的电影正式开始放映了。

    内容讲的是东晋年间凄美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个故事其实是家喻户晓的,说书先生也好,戏园勾栏也罢,甚至老人的口口相传,让它都显得没有那么特别。

    但这第一次被以电影形式展现出来,这可是让人太惊喜了,更关键的是因为有妙言的技术加持,虽然电影是黑白的,但帧数却提高了到了二十四帧每秒并且是具有同期配音的。

    这就让这部三个小时的电影有了里程碑一般的意义,因为电影的沉浸感和代入感是任何其他的艺术表现方式都无法触及的。

    第一批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的人,几乎都是哭哑了嗓子出来的,特别是当祝英台殉情化做蝴蝶,经典曲目《梁祝》这么一出来的时候,全场哭的惨烈。

    不过这电影倒是没有被宋北云给夸奖,因为他不喜欢这个稀碎的烂故事,因为同样作为被时代祸害的马文才凭什么就要被人骂?最初的范本里可没有提过马文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后续的传说里他可就是被人骂了几百年呢,只因为他没死呗?所以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三观的题材,特别是这种东西很容易造成人们抛开历史观去观历史,抛开事实不提谁弱谁有理。

    其实他更期待的是能出现一部类似《摩登时代》那样充满讽刺的电影,因为只有不断的鞭策和激励,社会才会愈发的往好的方向去发展,这个东西是毋庸置疑的,任何社会想要往前走,就必然少不了质疑和对质疑的解答也少不了讽刺和对讽刺的回应。

    任何一方沉默,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宋北云知道自己不可能永生,他不知道也不确定后代会怎样,他当然是希望越来越好,但风险终究是会存在的,所以他提倡的是尽可能的多打预防针,多做出建设性的意见。

    那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该死就去死吧。

    当然了,爱情也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之一,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去干涉的,只是千万别太多,男男女女都是恋爱脑,就会很容易被资本给腐蚀的。

    “崇古绝对是一种病,要治。应该鼓励年轻人对未来进行幻想,对文明、科技、人类的走向进行大胆的畅想,对社会、政治和宗教进行丰满的假设。”

    宋北云是这样说的,而这句话也被写入了文化领域的教科书之中。

    而此时此刻,远征军已经抵达了土耳其海峡的东岸,开始了一场对峙。

    这场对峙必然是旷日持久的,因为在没有火力优势的情况下,强行渡过海峡可能是一场失败的开始。

    根据蓝军统帅左柔的绝密作战计划,现在联军就是要从两个方向遏制敌人的行动,让他们无法横跨山脉和海峡,等待着己方超级武器的抵达,以火力优势换取纵深空间而非使用原始的冲锋战术消耗有限的有生力量。

    这个战术的作战纲领是用火力换空间,现在火力不足,空间自然也就不足。

    而如果没有意外,算上飞艇的中途补给和维护时间,大概是三个月左右会抵达前线,也就是说最晚十一月时,就可以展开对土耳其海峡西边最重要的城市君士坦丁堡发动一场前所未有的降维打击。

    也许对方根本没有想过,亚洲的联军不光有炮,还他娘的有空军。他们的想法可能很简单,就是隔海对峙徐徐图之,因为在这个时代两军对峙个十年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绝少出现未来战场上那种长则几年短则几个月甚至几天十几天就结束一场战争的模板。

    现在可观察到欧洲军也在前线布置了大量的军队,还有大量的重武器进行布防。

    这些都在左大将军的预测之内,就连杨文广都不得不赞一声军神左将军,左将军怎么说呢……虽然感觉脑子不太清楚,但一旦让她上了沙盘,她就是永远的神,杨文广可没少在这位嫂子手里栽跟头。

    现在进入对峙后,双方其实都还算是平静,前线也相对安定了下来,开始利用现有的资源开始拓展农田和生产基地了,毕竟对峙嘛,日常训练之外可还是有大量空闲时间的。

    狗蛋这日坐在海边眺望着远处,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的高地上布满了炮阵,也就是说对方也在等着他们进行渡海作战。

    “狗蛋哥,明天轮休打算干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最近联军换防比较空闲。”

923、二十年8月8日 晴

    飞艇已经行进到了伊犁境内,虽然相比较飞机来说他的速度仍是缓慢的,但对比这个时代其他的交通工具,它无异于是神速了。

    所到之处无不被人惊愕讨论,这种巨大的飞行器,即便是在离地数百米甚至上千米的地方都显得格外巨大,更别提倾尽所有资源生产出来的八十多架飞艇一起行动,那个效果简直可以称得上地动山摇。

    它们缓缓的在天空上飞行,下头的人不断跟着跑,跟一段发现跟不上了,很快就会有另外一个地方的人跟着一道狂奔。

    人们对它们惊愕、叹服甚至是恐惧,因为古往今来,除了鸟儿,还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能够这样无拘无束的征服天空。

    虽然它是武器,但同时却也是极致浪漫的体现。

    而另外一边,同样是极致浪漫的海洋之中也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波斯的联合商队第一次通过海上丝绸之路的信标抵达了泉州港,他们的海船和大宋的海船虽然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却幸好有更加强大和先进的舰队为他们做出了海上的航道信息,这也标志着海上丝绸之路的第一阶段正式开启了。

    海运和陆运相比,承担风险更少,运费成本更低,而且速度相对更快,原本需要半年甚至八九个月才能抵达的路程,只要通过马六甲海峡,只需要不到三个月就能够成功抵达。

    波斯人大量聚集在泉州港口,带来了属于他们的毛纺织品、绿松石、藏红花、巴旦木和漂亮的波斯女孩。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贩卖人口,而是因为是个人都知道如果要参加在泰山脚下举办的秋季展销会,这些漂亮的女孩子就是最鲜明的活招牌。

    除了波斯,还有周围一众效果也都蹭了人家波斯的船来到了这里,他们本国要么是没有足够的国力建造海船要么是没有合适的出海口,但因为贸易盟约的签订,他们只需要花上一部分租赁费用就可以搭上贸易的便车前往东方那个传说中寸土寸金的国家。

    在波斯的民间谚语之中,有这样的一句话:魔鬼教你种罂粟、天使教你种松子。

    因为大宋严格禁止任何形式的罂粟输入,所以市场的需求问题,现在那一片原本大面积种植的罂粟都已经被铲除,取而代之的是大宋所需要的农产品,而且波斯那一片的牛羊肉品质也是极好,虽然在某种意义上它冲击了原本草原所垄断的牛羊制品生意,但大宋并不在意,因为它足够大,吃得足够多,即便是再多几个波斯,它也完全能够吃得下。

    在巨大的市场面前,所有的探索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而为了应对巨量的境外交易买卖,大宋也逐渐开始施行金本位货币制度了。

    金本位当然是有其局限性的,但在这个时代无疑是先进而高效的,因为跟黄金储备挂钩,所以大宋的货币非常稳定和坚挺,很快就成为了市场上最受欢迎的货币没有之一。

    很多外来的商人来到大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随身携带的金银和本国货币折换成大宋新发型的货币“元”,这些花里胡哨的纸币一经发型就迅速的开始驱逐原本的铜板,而正因如此,第一家银行也正式挂牌营业了。

    跟这家银行同时挂牌的还有一个新衙门称之为招商局。

    纸质货币本身是不值钱的,它的价值是代表它背后的购买力体现,这一套复杂的交换体系是在经过反复计算之后才得出的,所以市面上的货币存量现在还并不算多,仍是有大量的金属货币流通。

    但随着银行收到一份金属货币就会替换出一份纸制货币,所以市面上保持的流通总量仍然不会发生变化。

    货币发行单位也是大宋自变法以来执行死刑最严酷的部门,其他的单位的审核是年度和半年,而这个地方的审核标准是月,而且都是从长安和金陵随机抽选审核员进行审计。

    哪怕有一厘钱对不上都必须找出这一厘钱花在了什么地方。

    而且这也是唯一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砍头的部门单位,什么发生火灾、水灾,只要出现了货币损失,直接拉出去砍了。

    这个不讲道理的方法引来了不少诟病,但上头根本不讲那么多废话,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这种地方要出了岔子,完蛋的可不是大宋那么简单。

    战争本来是烧钱的买卖,但它另外一个作用是彻底打通了丝绸之路的一些细枝末节,甚至就连东欧一些国家都主动开始和这边进行联系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基辅罗斯大公了。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便对这个高度发达的国家充满了羡慕,并且在参观了长安的一些基础建设之后,表示希望能跟大宋进行长久的合作。

    而且他还表示对宋国的双边对等理念的支持并在结束访问前往金陵前表达出了正式建交的想法。

    宋北云对此表示欢迎也对两个未来的双边合作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而在金陵的参观过程中,基辅罗斯大公又对宋国的教育理念和文化理念表示了高度的肯定并且通过一系列的了解后,对两国之间更深层次的交流表现出了极高的期待。

    基辅罗斯公国的态度就是整个东欧的态度,他们本身就被欧洲那帮白皮排除在外,原本是为了自保而寻求更有价值的合作伙伴,但现在他们发现东方这个国家完全可以用伟大来形容,所以基辅罗斯大公当即拍板正式与东方这个神秘而伟大的国家进行深层次的经贸、文化合作。

    不过相对比基辅罗斯和大宋的生产力差距巨大,双方的贸易主要是由基辅罗斯购买大宋的工业制品和粮食产品为主,其中光是基辅大公自己就签订了十万个煤炉的生产需求,而大宋为了双边贸易对等则从基辅罗斯公国订购了十万吨各种粮食、木材和一百万吨煤炭。

    这些巨大无比的订单,即便光是预付款就已经足够促使基辅罗斯的产业迎来一轮新的生机。

    对此基辅罗斯大公非常感谢宋国,并且希望能面见大宋皇帝陛下。

    但听闻宋国居然已经废除了帝制后,大公当场陷入了沉思,因为在他的理解概念里,一个王朝如果没有了皇帝根本就无法正常运行。

    可现在这样强大的宋国居然真的没有了皇帝,这让他十分好奇,于是他主动提出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前来宋国交流学习,并且希望能够修建一条直通两国首都的公路。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现在就答应下来,毕竟金陵到基辅的距离差不多一万公里,要知道……从金上都去新大陆,加上海峡轮渡也不过就是四千八百公里。

    不过总体来说两国之间的第一次会晤是得到了非常不错的收获,虽然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但就以现在的模式看来,只要互相之间保持与对方有利,那么朋友还是不会少的。

    而没有走帝国主义路线的宋,它用了一种更温和也更亲善的方式来开放边界,不开也不强求,因为大宋明确表示自己永不干涉他国内政。

    一开始的确也是有几个国家不开放边界的,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快被卷死了,当初他们和周围的国家都差不多,大家都是苦哈哈,但是他们的邻居纷纷开始乘上了大宋的马车开始飞奔,而他们却始终原地踏步,一抬头却发现当年一起分吃一口锅中剩饭的国家现在都开始烤肉吃了。

    所以……铁头娃不多,但是有,不过无所谓。毕竟就连太阳都做不到人人喜欢,有那不喜欢的属实正常,而且大宋本来就不是要让别人喜欢才存在的,更何况他们的不喜欢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因为大宋的存在是影响了他们自身的垄断地位,就比如西域诸国里,大部分国家是亲大宋的,还有一部分国家是极亲大宋,可却还是有几个是非常抗拒大宋的。

    之前宋北云还比较纳闷,而后来才知道,因为大宋的丝绸之路计划,导致现在许多国家都能向大宋出口天然的磷钾肥矿,而这直接动摇了之前那几个国家的化石矿地位。

    看,国家和人本质上是没有太大区别的,国家就是许多人平均个性的集中体现,人的通性在国家层面上也会体现出来,这都是正常。

    而与此同时,狗蛋正在隔着土耳其海峡眺望着对面的炮兵营地,不到一公里的海峡,可以看清楚对面的一举一动,而在靠近敌人阵营的地方,还有人在海水的浅滩上游泳嬉戏,甚至有白皮会游过来悄悄用葡萄酒和朗姆酒换一些罐头。

    双方都对此心照不宣,亚洲军这边不让喝酒,欧洲军那边没有肉吃。两边算是各取所需吧,在非开战的情况下,只要双方的士兵不进入对方禁区,谁也懒得去管这些小偷小摸的行为。

    这日狗蛋正坐在海边,他是书生兵,虽然身为兵王级的大佬,但他其实并不需要每日训练,即便是去了训练场也会被劝说回去好好看书。所以他也会觉得无聊,而作为一个在内陆城市长大的孩子,大海是他最向往的地方,他总是会在无事的时候坐在这里看看书,发发呆,学着父亲的样子写一些随笔。

    而就这时,海里突然出现了两个赤膊身子干瘦的敌人士兵,他们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的单薄和瘦弱超乎了狗蛋的想象,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拿枪,单纯的用身体对抗,狗蛋能打十个。

    他们从水里小心翼翼的冒出来,然后费劲的拽了一个布口袋出来,满脸笑容的把里头的葡萄酒摆在了狗蛋的面前,然后用狗蛋听不懂的话指着上头的酒说着什么。

    狗蛋明白这是对面值班巡逻的士兵偷偷过来换罐头了,狗蛋冲他们点了点头便返回了营地,跟营长说了这件事。

    营长听闻之后倒也不奇怪,只是吩咐了一句让狗蛋别吃亏,然后就随他去了。

    狗蛋很诧异的问道:“真的不管管么?”

    “倒也没必要,听他们说过些日子对面可能还会过来一批人在这卖东西。”

    狗蛋不理解,但着实被震惊了一把,好奇的问道:“卖东西?”

    “嗯,说是先头部队之前驻扎在这里的时候,对面就经常来卖东西的。对面的日子比较苦,粮食虽然够但却没有肉食,不像咱们这么舒服,还能让你有水果吃。所以对面知道之后,就经常会偷着来卖点军资,换点罐头什么的。”

    狗蛋大概明白了,他回到营房之后跟几个战友也说了这件事,他们似乎是老江湖,带上了东西就跟着狗蛋过去了。

    黑色头发和金色头发的两堆年轻人在放下枪之后就化作了商人的模样开始讨价还价,最后得到了一个双方都觉得不错的价格,这头高兴的抱着酒回去了,对方也拖着一兜子肉罐头离开了。

    而分到一瓶朗姆酒的狗蛋坐在那看了看海峡对面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却是突然笑了出来。

    果然一切就真的如同父亲所说的那样:单独个体的意志通常是没有差别的,只有当单独个体汇入集团之后,集体意志就会呈现出不同的分歧,而通常这样的分歧足够造成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所以战争从来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的,而是针对一个集体、一个集团。

    就像现在,狗蛋发现刚才跟他做生意的少年与驱赶百姓上战场的少年既是同一个少年又是不同的少年,对立统一出现在了同一批人身上,所以有时真的很难分辨。

    而狗蛋还发现在朗姆酒的木盒子还有一本很色的画册,上头写着一段话,交给翻译之后,那翻译笑着喝了一口狗蛋的酒,指着那画册上的笔迹说:“我叫威廉,我是农民的儿子,希望和你们交个朋友。”

    “哈哈……”狗蛋也是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却抿起了嘴不再言语。

    翻译是个老江湖了,他懒洋洋的靠在树荫下:“战争嘛,就是这样,残酷的很。当我们放下枪的时候,我们也就是普通人,但端起枪的时候,我们就是野兽。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纪律保证了我们能够留存最后的人性。这没有办法,宋先生说,他一生都在避免战争,但这一次他避无可避,因为对面那面旗帜是能够将任何人变成野兽的怪物,我相信的。”

    “你认识宋先生?”

    “唉,大哥。我可是名校出来的,长安外事学院知道么?主修突厥语和拉丁语。”那翻译慵懒翘起了二郎腿:“我还上过宋先生的课呢,怎么?你也认识?”

    “我爹。”

    “吹牛吧你。”翻译嗤笑起来:“你去问问,光咱们营里,自称是宋先生儿子的就有几十个。”

    “我,宋祯。父亲的长子!”

    “操!”那翻译从土台阶上翻了下来:“真是啊?”

    “昂……”

    “那你不是太子爷么!”

    “别胡说八道!要让人听见了,我保证你关禁闭。”狗蛋坐到了他旁边:“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打完这场仗?”

    “看对面什么时候输,你上没上过战场?”

    “上过。”

    “那不就完了么,那帮人不是人,宋先生当时怎么对咱们说的?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924、二十年9月11日 雨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死盯着远征和宋国的一系列政策准备跟紧风潮时,辽国的皇宫内部一股暗流已经逐渐流于明处。

    这日韩琦正在办公,这些日子他总是有些寝食难安,倒也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要发生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快四十岁的人,执掌辽国半辈子,即便是在风雨飘摇之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而现在基本安定了,就等着时机成熟之时宋辽上谈判桌聊统一议题时,这种感觉突然涌上了心头。

    “渊童,渊童?”

    他呼唤着身边下属,但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他觉得有些奇怪便起身去查探。

    可就这刚一开门,却发现外头一队士兵正小跑着冲入了中枢衙门,韩琦眉头一皱站在门口却是没有说话。

    不多一会儿,外头走进来数人,为首的正式大辽皇帝陛下的哥哥,宋家的二爷。

    “韩先生,请吧。”

    韩琦到底是见过风浪的,经历过无数次的磨练之后,他现在气沉如山,看到这位二爷以这个姿态出现,他大概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但他到底是不如他的父亲,韩琦最切身的体会就是自己在宋北云面前根本就提不起气来,数次交锋没有一次能够逃开宋北云的手掌心。可在这个小子面前,他却一点都不慌张,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哭闹着要奶喝的孩子。

    “王爷,您虽贵为亲王,但你可知政变夺权,该当何罪?”

    韩琦的声音让二爷愣了一下,然后却是摆手道:“我几时候政变了?不过就是趁着我主万岁不在时打扫打扫庭院罢了,废话不多说,韩先生请移步。”

    韩琦轻轻甩了甩手,面带微笑的走上前去伸出双手,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呢,谁敢给这位爷带镣铐呢,即便是二爷而不敢呐。

    “韩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韩先生去避暑山庄休息些时日,仅此而已。”

    韩琦朗声一笑:“王爷的好意韩某倒是心领的,不过正当这个节骨眼上,王爷还是做好打算。”

    “什么打算?韩先生莫要说笑。来人,送韩先生前往山庄。”

    二爷这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为什么不敢动韩琦,不就是因为如果自己真的把韩琦给杀了,那事情可就不是胡闹那么简单了,那到时候可就即便是弟弟求情都保不住他了。

    而现在他之所以政变,就是想要拖住辽国统一的时间,只要能够熬到父亲退下来,那时一切都还有转机。

    毕竟辽国是中原王朝,论声望并不比宋国差,现在虽然宋国势头正红,但问题是辽国也不差,而且即便是辽国四面与宋国接壤,其实问题也不大,拖着嘛,只要拖着就好,至于会不会发生战争,那肯定是不会。

    “王爷,我奉劝您一句。”韩琦坐在马车上对二爷说道:“以如今之势,天下归一不过是早晚,你想试着拖延,清理统派,不光无济于事反而会适得其反。”

    “哦?韩先生为何如此说来?”

    韩琦微微一笑,却是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确定这小子根本不了解他爹,甚至都不如自己对宋北云的了解多。

    不过也难怪他,这些年来他们父子相处时间并不多,而宋北云这个人也是奇特,若是不仔细了解他的所作所为,很容易将他当成依靠顽劣皇帝上位的弄臣。

    但其实不然,大宋有今日,一半是赵性一半便是这宋北云,他们两人互相扶持互相依托,一起让国家走到了今时今日。

    论铁腕,宋北云堪称当世第一,他就是大宋那个唱黑脸的,赏善罚恶里的罚恶。

    而这位小王爷竟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看起来他们父子之间恐怕还真的没多少交流。

    韩琦不着急,他大不了就是去修养几天好了,算算日子,今天早晨兵变,两天内消息就可以传到长安,最多不过二十天,这位王爷就要全盘落空了。

    以韩琦的眼光看来,这位王爷若是能再沉稳一些,未来一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能,甚至说能接宋北云的班。

    但他到底才十几岁,气质不够内敛,处处透着张扬,想当然的处理很多问题。

    这不是好事啊,想来这次之后,他恐怕是捞不到好处了,以宋北云的性子,他可不会因为这个是儿子而轻易饶了他。

    韩琦颇为可惜的看着二爷,而二爷被他看得发毛:“你是觉得父亲会制裁辽国?”

    “制裁不制裁辽国,那已不是王爷考量的事了。”韩琦轻轻说道:“王爷这些日子记得把行李备好。”

    “呵,韩先生还真的是会损人呢。”二爷摇头道:“那既然韩先生如此不看好我,那我倒要看看我究竟会怎样。”

    “效仿宋国变法,不错,是好事。可是变法初衷却与大势相违,不会有好结果的。辽国本还有二十年的气数,如果王爷仍是执迷不悔……”韩琦突然笑了起来:“恐怕……”

    韩琦才不怕呢,他有能耐就杀了自己,给他一个胆子看他敢不敢,他的确是冲动而且心急,但聪明人到底还是聪明人,他不敢下屠刀的,这次说白了就是一次试探,试探他父亲的态度。

    但还是那句话,他对自己的父亲了解仍然太少太少,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恐怕还以为他父亲的地位是靠花钱买官买上去的吧。

    倒也不怪他,韩琦看到他便想到自己那十来二十岁的日子,其实内核里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也不服那也不忿的模样,总想着能够干点什么证明自己,甚至哪怕被先皇启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着要跟宋北云一较高下。

    后来才知道,即便是辽皇启用自己,居然也都是宋北云提出的意见。

    总之,时光从不言语,但却能为人解答一切。

    果不其然,就在韩琦被软禁的第二天下午,二爷政变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摆在了宋北云的桌上。

    他将密信推到了正在一边做证明一边吃饭的三爷面前,三爷只是瞟了一眼,却是抬起头:“可不敢跟娘亲说。”

    “你江山都没了,还惦记这?”

    “父亲,孩儿本来就不是坐江山的材料,没那个意思,还是解公式有趣。但娘亲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暴跳如雷。辽国也好,宋国也罢,跟我有半点关系,难不成我当不成皇帝还能饿死不成。”

    “你说怎么处理老二。”宋北云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傻儿子:“你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哟。”

    “二哥嘛,其实也没有恶意,他老早就跟我说过了,他就是想证明虎父无犬子,可是大事都让你办了,他也只能走这条路了。您可不能处置他。”

    “那怎么行,不处置就乱了规矩。”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就像你大哥说的那样,越是我宋北云的儿子越不能干些离谱的事,如果干了就得承受比以往更重的惩罚,不然你老子我革命二十年,那他妈的不就白费了?”谷

    “父亲……二哥是辽国皇族,你不能杀……”

    “你还护着他。”宋北云眉头皱了起来:“人家都快把你赶下皇位了。”

    “可那是我二哥啊,反正你不能杀。”

    “其实他还罪不至死,这小子聪明,给自己留了一线,他要真的把韩琦一众给砍了,我真的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了。”宋北云长叹一声:“明天我就动身去辽国。”

    “好的。”

    听到二哥没有性命之虞,三爷也就放下心来,反正皇位不皇位,他其实不在乎,但二哥要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那真的是不划算的。

    他虽然也是个不太称职的皇帝,但终究是皇帝,知道有些事即便是父亲不想也没有任何办法,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就只能拼着皇权特许的名号去保二哥一程,不过到那时,辽国大概也就真的完了,连跟大宋上谈判桌的机会都没了。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怜就可怜母亲那辽国万世的心愿恐怕是难以达成了。

    “父亲打算怎么……处置二哥?”

    “小兔崽子不听话,当然是要打一顿。”宋北云收起密信笑道:“送去给你表哥打下手吧,搬砖磨练心智去。”

    “桓哥啊,那好那好。他们两个也有个照应。”

    “好了,不说了,我去给你姨娘通报一声。”

    “我随您一道去。”三爷合上本子:“不然姨娘肯定要伤心的。”

    金铃儿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冷不丁的一听差点没晕过去,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造反了,而且还将一大批朝中重臣给办了。

    自小在宫廷中长大,金铃儿最是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三爷就忙不迭的解释了起来。

    当听到儿子那不算造反时,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向宋北云:“你是不是连儿子也要杀?”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糟糕。”宋北云靠在门框上,手上点着一根烟:“这个主要是你家儿子决定的,他要真的下了杀手,我是保不住他的。你以为我不担心啊?我比谁都担心。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那你去收拾。”金铃儿长出一口气:“子不教父之过,你的责任。”

    “知道啦知道啦。”宋北云也是长叹一声:“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下手轻一些……”

    宋北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笼着袖子走了。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亲自动身前往辽国,而他刚走,佛宝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问宋北云要个说法。

    但他天没亮就跑路了,佛宝奴只抓到了正在吃早饭的三爷,冲着三爷狂发了一通脾气,甚至还迁怒到了金铃儿身上。

    不过罪魁祸首宋北云大清早跑路这个操作真的是秀翻了所有人,用金铃儿的话来说“这个逼人老了老了,却是老奸巨猾,比年轻时还要狡猾”。

    最后佛宝奴也气不起来了,要气就气自己儿子怎么就是这么软蛋,搁那跟金铃儿说了很多话,全程在旁边听完的三爷默默的来上了一句:“孩儿的成就旷古烁今,千年之后没人记得谁是耶律家的皇帝,但人人都会知道耶律家的定律。”

    “还敢顶嘴!”佛宝奴瞬间暴怒:“你皇位都快被玩没了!”

    “但孩儿……”

    见他母子俩要杠起来了,金铃儿默默叹了口气,把佛宝奴拉到了一边:“这宋家的种,没有一个让人省心。”

    而他们这边闹腾,二爷那边却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新人认命了,原本的革新派、统一派大多都被原地革职,新上来的官员绝大部分都是坚决反对统一的保皇党。

    也就是说当初在宋北云帮助下辽国的革命成果直接被二爷给完全推翻了,现在整个朝堂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难以置信和欢呼雀跃。

    但二爷却并没有那么开心,因为军队失联了……

    换句话说,武装政变之后的第三天,辽国所有军队全部跟他断了联系。

    这让二爷慌张了起来,但问题是各级军营都在正常运作,只是完全不听中枢指挥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军权已经被别人夺取了,而夺取军权的人甚至都没有露面。

    但即使不露面,以二爷的聪明才智也大概知道是谁了,但问题是现在他根本无法跟任何一级的将领联系上,朝中的武将全体失踪,军营不听调令,哪怕是城防军都不行。

    也就是说别看二爷现在闹得欢,其实他就是个光杆司令,是个空壳。随时随地能叫人给一把推翻。

    而且更恐怖的事还在后头,他被限制行动了。

    没错……军事政变的头领被限制行动了,他是怎么发现的呢,就是这天他打算出城亲自去一趟城防军的军营,但在城门口时却被拦了下来,城防士兵态度坚决的不肯让他出城,其他人都行,唯独他不行。

    到这一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可能是被控制了起来。

    他连忙去到软禁韩琦的地方,但韩琦却以身体不适之名不见他,二爷近乎抓狂,他焦急的在韩琦软禁处的外头来回走动,直到韩琦的书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王爷,这是先生让我交给您的,说是您的家书。”

    “我的家书?”

    二爷打开信,上头只有一行字:“留在原地,静待处置。”

    看到那字体,二爷的心突然就凉了下来,但他却不想向命运低头,起身对身边随从说道:”召集亲信!死守皇宫。“

925、二十年9月14日 雨

    秋雨初落,正是中秋微凉时,天色暗仄不堪。

    辽国皇宫内,一切看似都是戒备森严,已经三天了,外界却没有一丁点动静。但二爷悬着的心却一直挂在那,不敢用半分松懈。

    他知道这里有许多耳目眼线,所以他在这两年时间里扶持了一批自己的狗腿子,这批狗腿子这个时候还真的派上用场了,这也让他安心不少。

    他现在仍是很慌张,因为对于外头的情况他彻底两眼一抹黑了,虽然当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选择退守皇宫这个昏招的,但问题是他就这么干了,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冷静也不理智了。

    但问题是现在木已成舟,他甚至也没想过到时候究竟该怎样会怎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任何人处在他现在的情况下,都不会比他更冷静也不可能干的更好。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孤立无援,现在反倒像是自己被软禁起来了一般。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安那边才会来人,更不知道来的究竟会是谁,也许会是伯父,如果是伯父就好办了,伯父仁厚……能通情达理。

    要是三弟来了,那就更好办了,因为他干的事完全就是为了巩固三弟的皇位,至少不能那么快让父亲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

    可要是……

    有些事情他不敢多想,生怕随便一想就成了真。

    他早晨起来,见外头天色尚早也没什么异样,倒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毕竟这就算是他又熬过了一天。

    在房间中枯坐了一会儿,觉得腹中饥饿,便吩咐人去准备些吃的,然后便在宫女的伺候下洗漱了起来。

    随便吃了些东西后,他便换上了衣裳去往了上书房,毕竟每日的功课还是要做的,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成了习惯,练字三千、阅读三篇策论再加撰写一篇心得。

    可刚进上书房,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周围的侍卫看上去也有些古怪,而自己的亲信也都消失无踪了。

    他带着诧异走到了书房,可刚一进去却发现正在龙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在吃东西,手边还拿着自己这些日子写的心得和策论看着。

    二爷一眼没看清,本能的有些生气,毕竟那椅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但等到他继续往里头走两步,看清楚上头坐着的是谁时,他的膝盖当时就软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父亲……”

    宋北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检阅着他的功课,顺带着把最后一块米糕吞了下去。

    等到宫女收走了碗筷,宋北云这才放下了功课本,看着跪在下头不敢抬头的儿子。

    父子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二爷的脸上已满是白毛汗,他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样进到皇宫的,更不知道为什么全程一个通报他的人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见父亲没有开口,于是便小心的抬头瞄了一眼,却见父亲正在用朱笔批阅这几天囤积下来的奏折。

    而二爷不敢动弹,就这样跪着,一跪就是几个钟头,直到外头天色大亮,似乎都临近中午了。

    一早上没有动弹,二爷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存在了,但他仍然不敢惊扰父亲,虽然他觉得自己父亲的能耐一般,但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教育其实是很好的,家教算是同龄人里数一数二的。

    这时宋北云也终于处理好了积压了好几日的奏折,放下笔抬起头,端起宫女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便挥了挥手让宫女退了下去。

    书房中点上了灯也关上了门,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

    “何谓政治。”

    宋北云突然问了一声,二爷仰起头张了张嘴,却是重新低下了头。

    “嗯?”宋北云眉头皱了起来:“为何不答。”

    “父亲想教训那便教训,因为父亲既然问了,那便是觉得我错了,既是我错了,那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哦,你的意思其实是你没错,而是我压着你的头逼你认错?”宋北云笑了起来:“反倒是你老子我错了?”

    “孩儿不敢……”

    “政治。”宋北云摇了摇头:“你啊,是真的嫩,你能看到却只能看到。我问你,政治究竟是什么,你会告诉我这是一盘棋,可究竟是什么棋,怎么下,什么规则,你一问三不知。”

    “是……”

    “你发起政变,囚禁维新派,启用守旧派。在你看来,不过就是想让他们来对抗我,对不对?”

    “孩儿……是……”

    “人事即政治。”宋北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表面上看,人事安排不过就是一个安排,每个职位安排上一个相对合适的人,就像小时候你玩的积木一样,简单明了直接。但,你想没想过人事之后的事呢?”

    “有……”

    “有?那你怎么还不知道什么叫政治?”宋北云咄咄逼人的问道:“人事它看上去是形形色色的人,但你要知道一件事,就是他们所有人的立场发端是为什么,支持一项工作和不支持一项工作的动机是什么。这里头就涉及到了人事背后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二爷低着头点了点脑袋。谷

    “利益关系其最直观的表述就是政治形式和政治手段,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争端权利的斗争,权和利。什么是权?权力是获取和分配利益的能力。什么是利?利是维持和发展一个人或者一个集团的生存资源。而在当下乃至未来很长时间,利益往往会向社会中身份最高、背景最雄厚、实力最强的人身上靠拢,而这三个内容集合起来就是人事问题。”

    “是……孩儿受教了。”

    “人事问题,之所以敏感。就是因为它发端于身份,牵扯到权力,核心是与利益挂钩。而对利益的争夺,就是政治。”宋北云敲了敲桌子:“你现在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吗?”

    二爷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可能还不明白,因为你成长环境的关系,你没有深切的接触过这些东西,也怪我这些年没能好好教导你。”宋北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身上的错,有我八成。”

    “孩儿不敢……”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让宋辽一统吗?就是因为人事无法调和,换而言之就是利益的集团无法调和,有冲突。资源有限,我没有时间既一边集中国力发展工业又一边处理宋辽两国庞大的利益集团。换而言之是一个朝廷没有办法接受两套班底。谁上谁下?”宋北云轻笑了起来:“可能他们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会说什么,但一旦我下位了,你们能不能镇压的住这些蠢蠢欲动的利益集团?”

    “现在看来,你们不能。”宋北云说着叹了口气:“真正影响统一的,就现在来看不是宋辽之间的文化、经济,就只是一个尾大不掉的利益拉扯。”

    “你现在把半个朝堂的官员都给推下去了,他们背后的集团不会放过你的,而剩下被你拉上来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也会拼死反抗,最后的结果就是无尽的内耗。所以政治斗争,要铲,铲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是需要铲掉它一整个链条,挖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都不能放过。所以为什么说政治斗争残忍而黑暗呢,因为是屁股决定脑袋嘛,你屁股坐在哪边,即便是没有干任何事,脑袋都可能要搬家。”

    “孩儿没想到这一层……”

    “而且你以为换上了一批守旧的人就完事了么?他们之间利益也不是统一的,也是要争夺的。不出两年,他们又会分化开,一部分固守阵地,一部分寻求合作,政治非黑即白,守旧的阵地摆在那,那么另外一部分人自然就会投入到维新党的阵营里,继续冲锋陷阵,并且双方的集团都不会轻易的再让你拿捏了,会把你架空,让你成一个只有身份没有地位的统治者。皇帝好当么?你以为呢?”

    说实话,二爷是真的被震惊到了,父亲从小到大在他的映像里就是那个在家给大伙儿扎纸鸢、做饭、耍赖、扮丑、逗孩子笑,还会被老婆骂的傻乎乎的男人。

    但现在当他用另外一副面孔时,原本只能用一句“这里水很深”形容的政治却被他三言两语拆了个零碎,掰得稀碎喂了过来。

    也就是说,现在在他面前的父亲,跟他认知里的父亲和传闻里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那个统协大宋万里江山,万万人之上、一言九鼎、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宋北云。

    “经营者,善断。”

    宋北云说完,抿了抿嘴:“虽然我答应你娘亲不会过于为难你,而且让我去杀自己儿子,也说不过去。不过死罪可免,毕竟你也没有向韩琦他们举起屠刀,但活罪难免吧。”

    “孩儿认罚。”

    “嗯,很好。你是大人了,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站稳,父亲这些年没有好好教你,我也有错,所以这次的屁股我给你擦。”宋北云轻轻用手指叩着桌面:“我让你去福建,给你表哥打下手,从最底层开始干,你乐意不乐意?”

    “孩儿乐意。”

    “嗯。”宋北云点头:“明日一早就出发吧。”

    “是……”

    “退下。”

    被屏退二爷,出了门被冷风一吹,这才算是活了过来,不知不觉他一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冷风袭来浑身竟是打起了哆嗦。

    父亲一个字都没有责难他,但他却浑身紧绷,差点就尿了出来,恐怖的压迫感和那种气势真的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让他都不敢承认坐在那的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而一个问题也在他的脑海里缓缓升起——那就是上位者吗?

    相比较而言,自己简直就是个没长毛的雏鸡,所谓大权在握也不过是自以为的天高海阔,跟父亲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他如鹰隼一般俯瞰大地,草木细微皆入眼底。而自己呢?小小的一个宫殿就是他的全部了,看上去不小,但相比较父亲的眼界,这宫殿不过就是个鸡笼。

    之后的事,倒还真的是宋北云去处置的,他先是登门拜访把韩琦给请了回来。

    韩琦看到他,两人相视一笑,只是无奈叹息却无半句对这件事的讨论,只是聊了聊远方战局。

    之后在韩琦的帮助下,宋北云把这次的乌龙都给解决了,原本的维新派和守旧派又回归了胡闹之前的模样。

    两边的人其实都没什么怨言,毕竟就是一场闹剧,虽然这起起落落的闹了笑话,但面对宋北云时,多多少少都是要给些面子的。

    按照常理来说,二爷是要赐毒酒的,但好在这次他心眼留足了,大家也都是被好吃好喝的软禁了几日,就当是疗养。既然没有杀人,所以这流徙三千里的刑罚也算是很重了。

    不过他们倒也是真的佩服宋北云,这换成他们谁不忍心直接把亲儿子给流放到三千里外的福建沿海去。

    服!铁腕就是铁腕,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爷昨日就已经启程去了福建,三千里,一里不多一里不少。

    在路上的时候,二爷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去表哥那里嘛,表哥可是大宋的太子,人家都肯沉下心去,自己没道理比他差的。

    只是经过这一次,二爷也算是心性大变了,至少是不狂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跟天下英雄比起来,真的是太嫩太嫩了,而重新开始审视父亲之后,他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需要自己亲眼所见为实,道上的传闻都他阿嫲的不靠谱!

    谁说宋北云只会吃软饭的?谁说宋北云一点能耐没有的?人家三言两语就能调停一场政变,用七天时间就能将一个国家拨乱扶正,而且只是他一个人,只是动用了他一个人的信用和名望。

    这天下谁能做到?

    二爷坐在马车里,翻开临行前父亲给他的笔记和这些年的心得,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却是笑出声来,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颈椎病犯了,请一哈假

    中年久坐职业病,我觉得我看不到中国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的那一天了,你们到时候记得评论区告诉我一声,或者烧一封信过来。

956、二十年10月7日 晴

    “这个好吃。”

    “上汽,蒸个三分钟,抹上大蒜和辣椒,味道就绝了。”

    二爷和赵桓坐在一间小破屋里,正守着一口锅等着里头的东西。

    他们吃的东西是福建沿海出产的一种蚝,当地称之为海肥肉,因为吃的人不算多,所以每年到秋季的时候,泛滥的到处都是,大的甚至能长到男人的巴掌长。

    因为这地方缺蔬菜也缺新鲜的猪牛羊,沿海的人更喜欢的是那些肥美可口的鱼虾,这种肥美的贝壳他们反倒是不怎么吃。

    但这对内陆长大的孩子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现在正处于生产筹备阶段,相对的工作比较少,之前赵桓来这之后,完成日常的工作就会去海边拿把刀从石头上撬生蚝,每天的生活清贫、充实但孤单。

    这老二来了,赵桓不知道有多高兴,破天荒的抠了一百多个生蚝来招待二爷。

    “老二。”

    “嗯?怎么了桓哥。”

    “你就是个傻批。”召唤一边吃着生蚝突然骂了二爷一句:“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个什么玩意?”

    因为兄弟之间的关系极好,在辽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爷被骂了一句却也是没生气,只是用一张铁皮刀慢慢剐着生蚝,低头不语。

    “在舅舅眼皮子底下搞政变,你真以为舅舅是假的?不是,你到底是怎么看你爹的?”

    “我……”

    这让二爷有些尴尬,他真的不知道怎样回答赵桓这个问题,自己当时究竟想的是什么他自己都不太好理解。

    至于怎么看他的父亲,说实话,他之前其实也是有些迷茫的,因为跟父亲接触的少,老二对父亲所有的概念就是一年之中的寥寥几面和大量民间充斥着的关于宋北云的传说。

    但随着年龄的增大并且成为了老三的顶级参谋之后,他却愈发的感觉父亲的传闻似乎太多的不靠谱了,因为有些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纯粹胡说八道。

    所以他始终认为父亲不过就是一个被人捧上去的弄臣,唯一厉害的地方就是慧眼识人,诗文才华也不错,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这才让他登顶大宋乃至中国的权力巅峰,主要还是仰仗着身边一众神仙一般的辅助才能够越来越强。

    但现在……他其实对父亲是改观的,虽然并没有更新的资讯,可那天父亲所施放在他身上的威压却是真真切切,即便是现在,他每每想到那天的场面都会觉得一阵后怕。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啊。”赵桓揭开锅盖将里头的生蚝取出放在盘子里:“就是心眼太多,太聪明。人心眼一多就容易生出怀疑来,你怀疑上舅舅的传闻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再加上他对家里的孩子一贯慈眉善目,所以你觉得他不过也就那样了对吧?”

    “嗯。”

    “要不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呢。”赵桓叹气道:“我来之前跟我那个不争气的爹聊了一夜,他告诉我,江湖上关于舅父的传闻,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而假的那一二还是搂着说的,怕把真相说出来,人家以为吹牛逼。”

    “啊?”

    “你啊什么啊,你这叫什么?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舅舅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带着你娘亲俩人救了庐州上下四十万灾民。那会儿他俩加起来,一个十八一个十六。之后他只身前往徽州破获惊天大案,后导致南方十省造反,他又独身夺南昌、取长沙、破荆州、定襄阳,以一己之力把南方叛乱按死在了襁褓之中,之后占长安、收西夏、三征草原、镇守北平。再后来,定朝之策、改革科举、破除世家、清理劣绅、重整秩序、改革兵制,创工坊、开学堂、通商贸,至今为止万国来朝、天下归心,舅舅又一人成书,开创科学,太史公那边定格为以圣人论。你倒好,觉得你爹不如你是么?”

    说完,赵桓还补充一句:“这不是我说的,是太史公那头的史官记的,将要入国史的。老二啊老二,你知道不知道,你爹在史书之中的字数已经超了始皇帝、汉高祖,他才四十岁啊。你何德何能去跟他掰手腕?”

    二爷抿了抿嘴:“我知错了……这不都流放三千里了么。”

    “嘿。”赵桓拍了拍他的肩膀:“狗东西,你还嫩着呢。”

    “别说了……别说了。”

    “更关键的是舅舅至今除了被人诟病手段残暴、行事铁腕之外,竟是找不到他一丁点私德有亏的地方。他赚的钱几乎是没有给自己和家里留,全部投到了奖励各级发明上了。也没有跟任何人结党营私。朝中百官那时绞尽脑汁搜罗关于舅舅的毛病,翻来覆去都找不出个可以把他拉下马的名头,忠孝理智信,舅舅占全了。你从小到大,家中除了姑姑的贴身婢女,你见有过下人么?”

    “对哦……家中没有下人。”

    这样一说,二爷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里,其实并没有被所谓的伺候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需要自己动手的。

    这在同阶层的人里是不可想象的,家中除了母亲从宫中带来的几个贴身侍女之外,再也就没有别的下人了。

    而且从小到大,父亲除了俸禄之外,一个铜板都没有拿回到家里,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都是依仗着母亲和几个姨娘维持着。

    这样看来,到底是自己太嫩生了,父亲的确是低调,低调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他的身份其实跟皇帝也差不多了,但私生活却愈来愈质朴简单,他平时最爱吃的菜也不过就是个梅菜扣肉、腊肉三蒸,除了遇到了农民打的野味会买来给家中尝尝鲜,其余的时候并无特别的优待。

    身在权力的最顶点却不把公权私用,就这一点已经是为人所不能了。

    唉……到底是年轻啊。

    “行啦,你也别感伤了。”赵桓又递了一个生蚝给二爷:“这就当给你个教训,舅舅也算是教了你一手,你现在应该是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怀疑了。好好干吧,陪着哥哥我啊,就在这穷乡僻壤干活吧。”

    赵桓倒是没什么怨气,他对这种乡土气息浓重的地方有着天然的亲近,虽然身份上从太子到村官,落差有点大。但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赵性让他沉下去慢慢来,他就慢慢来好了,至少在这里不用去跟人勾心斗角。

    原本么,倒是挺孤单的,但现在老二来了,他也不孤单了,干活更有劲儿了。

    “不过你得有吃苦的准备,这活可不好干。”

    “嗯……”

    二爷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但自从开始跟着赵桓开始干活,他就一天没有舒坦过,前几天他跟着哥哥亲自下地打桩,打了一天晚上回来连端饭都困难,浑身更是酸胀得跟要死一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又要起床,跟着一群泥腿子同吃一口锅里的东西,二爷吃不惯加上身上疼,躲到了没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

    但难受归难受,可看一眼赵桓,其实也没多大的怨气,人家可是太子,但赵桓却能跟身后的土地浑然一体,精赤着身子手拿着锄头,一副干活人的模样。

    再看自己……浑身上下白白嫩嫩,一点都没有那干活的模样,更别提像赵桓那样浑身上下疙瘩肉了。

    要知道当年他们可都是从一个学堂里出来的,同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现在赵桓已然脱胎换骨而自己却还是这么一副病仄的模样。

    想来到底是不甘心吧。

    不过他也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群众路线”的威力,赵桓在这里的号召力、凝聚力真的可以说是无与伦比,人家当地的百姓可能连大宋有没有皇帝都不知道,但对赵桓却是一点怀疑都没有,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舅舅的信里跟我说过。”

    午休的时候,赵桓坐在工地旁边的沙土堆前:“百姓的心中是有一杆秤的,他们有最质朴的价值观,你能带他们往前走,他们就跟你走。你把他们当人,他们就把你当人物。这个东西就是你得用心思、想法和行动来换的。”

    这时候后方的妇女们来这里送饭来了,赵桓饭盒里的饭菜永远是最好最精致的,不吃还不行,因为是村子里最老的老太太亲自给他的,不吃是要骂的。

    而看着赵桓的饭菜再看看自己的粗茶淡饭,二爷又有些委屈了。

    “你吃我的。”赵桓把饭盒递给他:“我们换换。”

    “不换。”二爷也是个拧巴脾气:“我得让他们给我送最好的。”

    “那可以啊,好好干。”赵桓拿出木勺子在身上随便蹭了蹭就开始吃起饭来:“我让女人们开始收集海产晒成干货,他们只需要闷头干,销路的事我来给他们找。反正我来这里的任期大概是五年,这五年我要是不能让这每户收入翻三倍,我就不走了。”

    赵桓一边吃一边说:“你脑瓜子好,可以多想点招。肯定比我干的好。”

    其实二爷是个挺好高骛远的人,就很矛盾……

    而太子桓也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舅舅把自己这个心性骄傲的弟弟送过来是干什么的,还不是怕他一念之差走了歪路,这个家伙要是走歪路了,那等舅舅年纪一大,真的除了一刀砍了就没有好办法能治了。

    所以赵桓每天都想着法子把二爷的体能磨损个干净,让他回去倒头就睡、见饭就狂吃,根本就不留一丁点思考空间给他。

    等到他过段时间适应了这种生活,再慢慢的谈磨练心性的事。

    而如果真的是宋北云把二爷一个人扔到外头去,那真的不知道究竟会出些什么事情。

    这地方没什么娱乐活动,每天的生活都单调乏味的很,赵桓是习惯了,而二爷却不习惯,碰到休沐时,他总是会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磨盘上发呆。

    赵桓看在眼里,后来一到休沐就拽着他去钓鱼……

    “早知道我就该替大哥去前线。”

    这日,二爷在钓鱼时冷不丁的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你们都比我有出息。”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是宝剑啊,二蛋。”

    二爷哈哈一笑,顺势靠在后头的石头上:“我要真是宝剑还会落到这个下场?”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

    赵桓指了指自己:“你说的下场可是我的事业。”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赵桓摆手道:“别说屁话了,再说我揍你了。”

    二爷立刻闭嘴,一起长大的几个孩子里,二爷的武力值就是食物链的底端……但是现在关键是智商的天花板已经被三爷给占了,二爷现在是十三不靠,这才是他心态崩溃的根本原因。

    “也不知道老大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是啊。”二爷长叹一声:“希望咱们四个有生之年……还能重逢吧。”

    而说到狗蛋,他现在正在小集市里闲逛,这是对面第二次来这边做买卖了,这次的规模显然更大了一些,能买到的东西也更多了一些。

    二爷觉得这种感觉还挺有意思,虽然语言不通但却仍然能有那种莫名的快乐。

    和平真好啊,即便是短暂的和平。

    狗蛋这次就买了一本书,是一本欧洲古代思想家柏拉图的著作《理想国》,虽然狗蛋看不懂上头的语言,但他那边不是有翻译大哥么,这本书听他说还不错,而且也是翻译大哥一直想得到的著作。

    而其实自从对面发现这边并不是软柿子野蛮人之后,双方的交流已经开始多了起来,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思想的流动性就彻底的展现了出来。

    这其实已经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开端了,彼此承认对方都并非是野蛮人,其实是交流和沟通的必要环节。

    虽然将来他们必然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但至少现在,他们中的一部分正是在进行一种文化上的交流。

    而对于此,狗蛋是很乐于接受的,因为父亲说过:“无论何时,不可傲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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