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八年8月24日 晴
一日苦熬,宋北云心中多少也是担忧起了舰队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葬身鱼腹。
不过刚过了午时三刻就有军报抵达了,军报上说大宋第一舰队在行进途中遇到倭寇舰队,陷入苦战后全歼敌人三千三百五十人并俘虏敌人指挥官与旗舰。
“他们有个屁旗舰。”
宋北云将官报放到一边,上头说什么陷入苦战,什么以身殉舰,作为老油条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在放狗屁。因为理论上这个时代所有的舰船捆在一块都不可能是大宋旗舰的对手,那已经不是说存在着几个代差的问题而是足足有七百年的差距,可以说是铁甲舰之前最先进的船只了。
七百年呢,他们用命来填都填不满,还陷入苦战还视死如归撞击敌舰,胡说八道!
“去吧。”宋北云把军报转交给参谋:“把这份军报通告全军,东海新军集体一等功。”
参谋低头阅读了一番后苦笑着抬起头道:“大人,这是否有点过份了?若是倭寇的小船能将咱们逼到这个份上,那他们得有多强?”
宋北云轻笑一声:“发就是了,不光要发还要大肆宣传,就说日本海军的造船技术天下无双,此番东海海战若不是大宋偷袭,根本没有任何赢面。”
“宋大人……为何不说大获全胜?下官不明啊。”
宋北云快速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当上参谋的?”
“考……考上来的。”
宋北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头:“你啊你啊你啊,死读书死脑筋!东海军,未来将会有五军、七舰队,全员近十五万人。这十五万人就是十五万张嘴,吃喝拉撒都得看着我,你要写他们强无敌了,未来你还怎么骗朝廷钱?户部那些个抠墙缝的外行,一听你无敌了,怎么还可能批军费?反正都无敌了,还要军费干啥,对吧。那你下一代舰艇的研发怎么办?日常训练怎么办?损耗怎么办?还有你们这帮混账的吃喝拉撒怎么办?海军只要开动了就是个烧钱的大窟窿,停不下来的。除非东海舰队能自力更生、自负盈亏。”
“大人言之有理……”
而此刻坐在旁边摆弄望远镜和新式指南针的赵性却抬着头张着嘴满脸惊愕的看着宋北云。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宋狗真的会当着自己的面在跟人讨论骗朝廷钱的话题,这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儿啊。
还有那个参谋……他也瞎了么,还是不认识自己这个皇帝?宋北云也就罢了,这人怎么也这么不开眼?难不成这东海军是个傻批窝?
宋北云说完,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赵性,然后继续跟那参谋说:“反正你就按我说的去报,然后八百里加急报到金陵去,顺便报个四成战损。金陵有钱的很。”
“哎,过份了。”赵性终究是忍不住了,他翘起了二郎腿坐在旁边冷着脸:“怎么着?是当朕不存在?明目张胆骗到朕头上来了?”
旁边那参谋心中一哆嗦,这才发现大宋皇帝陛下就坐在角落里玩玩具,这一下他可就没有淡定自若了,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不停看向宋北云试图求助。
“你别管他。”宋北云摆手道:“当他不在就好了,这人可烦了。”
“嘿!龟儿子说话朕就不喜欢了。怎么?许你骗朕的钱,还不许朕问几声?”
宋北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的初步计划是有七个舰队,这七个舰队横跨太平洋到大西洋,这七海舰队呢,每个舰队需要拥有旗舰也就是战列舰两到三艘,其他各类主力舰艇加起来得有五十艘以上,每艘主力舰下头还要有小艇、快帆五到十艘。对了还得有补给舰和登陆舰。一个舰队的规模不会少于一百艘各类舰艇。加起来也就是最少七百最多不上限的舰艇,这是什么?这都是钱。而且要支持海军的训练和研发,铁甲舰很快就要进入理论验证阶段,这也都是钱。”
“现在才第一战,首战大捷你告诉全天下你把历史性海军强国给碾了过去,这不就无敌了么?既然都无敌了,为什么还要费钱去继续扩充舰队?”
“对啊,为什么还要继续扩充?”
“那是你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宋北云敲了敲桌子:“我们需要什么?需要制定未来若干年的世界标准!制海权就是你的腰杆子。七海舰队一旦成型,所有人海洋国家都必须听我们的安排,我们让他们文明就文明,我们让他们野蛮就野蛮,我们给他们的才是他们的,我们不给他们的,他们不许伸手。用儒家思想管理世界的目标,你不想尝尝?”
“有那么点意思。”赵性点头道:“有舰队就行了?”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个样子的,而且我需要让我们的人民先富起来,让我们的国家先发达起来。为本民族争取未来的话语权,有问题?”
“没问题啊,这怎么会有问题。”
小宋很优雅的将腿叠在膝盖上:“我们给他们送去文明、给他们送去道理、给他们送去东方人的谦逊,有问题?”
“也没有问题。”
“野蛮的白皮猪们骨子里的傲慢就是他们的原罪,我想让他们学习一下先进的东方启蒙思想,让他们认识认识什么叫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有问题?”
“这当然也没问题。”
“退一万步讲,我想让华夏万千子民可以毫无顾忌的品尝多汁的牛肉、新鲜的海味和甜美的水果,有问题?”
“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还有为那些不懂石油珍贵的地方带去先进的开采技术,让他们把石油在大宋换成钱、让那些抱着铁矿石还只能用黑曜石的落后地区能够享受现代先进的文明成果、让那些终日挣扎在饥饿线上的异族百姓能够吃上饱饭。有问题?”
“没。”
“是,也许舰队建成之后,他们的确失去了海洋权,但他们得到了什么?他们得到了文明、得到了先进,我们还会把那些可怜的外乡人从他们悲惨的生活中解放出来,既优雅又聪明的中国人会教他们怎样生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难道不比给那些腆着肚子嚷嚷着要让农民献上女儿初夜权的杂种贵族要更让人幸福?”
“初夜权?你把这个给朕重点说说。”
宋北云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赵性的肩膀:“同志,赤色的旗帜飘荡在空中,我们要将胜利、希望和未来散播到全世界,让他们明白中国的就是世界的,只有中华文明才能救世界。”
“不是,你把那个初夜权的事好好说说。”
赵性到底还是那个赵性啊……宋北云无奈之下只好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恶臭的名词。
不过老赵到底也还是老赵,他听完之后气得浑身哆嗦,捶着桌子喊道要干掉全世界那些腐朽的混账贵族,让全世界的少女都不再受到这样的侮辱。
当然宋北云知道这里头“少女”才是重点,但其实倒也是能理解赵性的愤怒,因为他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庞大富庶国家的至高无上者,他都不配初夜权这三个字,怎么能让那些不洗澡的猪过这种日子。
“我!大宋的皇帝!”赵性指着自己:“但凡是跟人说上一句‘你结婚之前得把媳妇给朕睡一夜’,你且试试!都不用等朕死,过不了几个月满天下都会说朕是个朱温之流的浑噩君主,百姓就越来越恨朕,然后造反。最后把朕捆在柱子上,一把火给烤了。那帮几年不洗澡的畜生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你给自己设计死法的事还一直更新版本呢?”宋北云眯着眼看着赵性:“从老歪脖子树都已经到绑在柱子上烤了?”
“昂。”赵性点头道:“朕夜里有时睡不着,然后就会琢磨嘛,琢磨若是我为所欲为那么一把最后会是什么下场。有时候是被刀斧手埋伏,一刀砍了头。有时候是被大臣逼宫,饮下鸩酒。有时则是受困大殿被人放火焚烧。反正死法还挺多,所以越想朕就越不敢乱来,朕不想当皇帝又不是不想活。”
“所以你说,舰队要不要建?”
“要!”
“朝廷的钱要不要骗?”
“必须要!”
“这才是好同志。”宋北云点了点头:“为了全世界受压迫的人!”
“对,还有可怜的小娘们儿。”赵性认真而坚定:“那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必须等着我中华礼法去洗礼,让他们知书达理,如果不愿意,就把他们绑在柱子上放火烤了。”
赵性说完,突然直起身子:“不成,那我大宋不也成了虎狼之邦了?”
“嗨,劳动改造嘛。”宋北云靠在墙边说道:“在极北苦寒之地,有片大林子叫大鲜卑山,用金辽人的话来说就是大兴安岭。把那些人抓起来扔到那里去砍树就好了。”
“嗯,砍树养猪。”
814、八年8月25日 晴
现在宋北云可以确定的是舰队已经一路朝东而去了,以现在的手段除非等待舰队主动飞鸽传书就没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了。
不过他倒是不怕无敌舰队会吃亏,不管是武力还是文化都不太可能吃亏,玩武的舰队有大炮,玩文的舰队有墨家。
别看那帮人都是技术大佬,可论嘴皮子他们当年也是能跟儒家打个你死我活,嘴炮上千年的,文武双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为所欲为。
可放心归放心,但总这样联系不上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宋北云想发射卫星了。
但他知道这纯粹是瞎想而已,无线电还没整出来呢,还卫星……咋不整个星际舰队呢。
“都会有的……”
宋北云靠在椅子上,任凭秋天的海风将自己吹得像根干巴巴的香蕉。
“什么都会有的?”赵性又上鱼了,他一边兴高采烈的将鱼放进框里,一边好奇的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你这鱼都咬了几次钩了,怎么就是不提呢?”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宋北云长叹一声:“对了,今天上午徐立写信来给我了,刚巧你也在。我就跟你分享一下。”
“说呗。”赵性慢条斯理的把鱼饵挂在钩上:“我上次喝了牛奶,拉了我一整日,弄得皇城司彻查了膳房。这奶不能喝啊。”
“喝,继续喝。每天喝。豆制品和奶制品都要推广,为了下一代。”宋北云也不提钩子:“喝不惯鲜奶就喝草原上的酸奶,必须得喝起来。农场已经在培育奶牛了,你必须得喝起来,起码得带个头。”
“不喜欢……”
“行了,这件事你得当正事来办。”宋北云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徐立来信的事,你最好也知道一下。”
“说啊。”
“这不你老打岔么。”
“行行行,我闭嘴。”
宋北云拿起随身的竹筒喝了一口里头装来的酸梅汁,感叹一句:“这帮人卖的酸梅汁还挺实惠。”
“你说不说!”
“说说说。”宋北云咳嗽了一声:“徐立要从今年中秋之后,给长安所有十四岁以下的人,早晚各供应一个鸡蛋,两个肉包。”
“啥?”
赵性的身子都绷直了:“你再说一次。”
徐立就是徐立,为了花钱这孙子已经无所不用极了,自从宋北云提过一手先富带动后富的话之后,徐立就真的把这件事当了一回事在办,他率先饲养农科院里培育的十五种不同的鸡,然后选择其中生长周期最短、产肉最高的和生长周期最长、产蛋量最高的两种鸡,然后直接不计成本的往里头投钱。
投钱之恐怖,说起来宋北云都觉得肝颤,光就这养鸡……徐立投了三个无敌舰队的钱进去。
去年他的鸡上市了,整个鸡肉和鸡蛋的市场价格近乎崩盘,然后他又用原价收了市面上所有的鸡肉和鸡蛋,接着收编了长安所有的养殖户进行统一安排。
然后今年,鸡肉和鸡蛋第二轮爆炸,一斤鸡肉已经从原来的二百文断崖之跌到了十八文一斤。这已经是同类肉制品里最便宜最便宜的,按照一个青壮劳力每月三贯到三贯半的收入,他们每天吃鸡都没有问题了。
而针对这个问题,徐立并不在意,不就是亏钱么,对他来说亏的越多他心里越安稳。
可他安稳归安稳了,长安的市场部门却也是找他约谈了几次,说不能再这么折腾鸡肉价格了,否则就要查办他了,所以徐立灵机一动就出了这么一招,从今往后鸡照养,价格也会逐渐提高,但却会给整个长安以及周边的县里所有未满十四岁的孩子免费提供鸡蛋和鸡肉包。
“徐立在努力的不当垄断商,但他啊……唉。”宋北云悠悠叹了口气:“却总是能无意间压住时代的脉搏,天之骄子就说的是他。”
“还不是你透露风声给他。”
“你这不胡说八道么,会是全体商贾的会,文件是所有人人手一份,人家琢磨不到,他能琢磨到,你说怎么办呢。”宋北云无奈的摇头:“现在他提供肉蛋这件事长安方面已经批准了,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这不挺好的么。不过这样不会让鸡啥的卖不出去么?最后不就又没人养鸡了。”
“维持市场总量就好,投放商业市场的数量加上免费供应的量就是总量,原来所有的肉蛋都挤压在商业市场里,导致肉蛋价格崩盘,最后吃不起的仍是吃不起,吃得起的也不想再吃,而现在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免费供应了,另外一部分价格回升了。该买的仍然会买,一些商家、店家、酒楼、饭馆这些必不可少,他们的经营成本会转嫁给消费者,这样既能维持市场平衡又能让大部分人吃上肉。最终反倒是对市场和农户的保护。”
“原来是这样。”赵性点头道:“既然是好事,那就去办。”
“关键问题是冯家也要办,徐立说冯家打算与他合营。但徐立不愿意,因为徐冯两家一旦合营,这个体量就太可怕了,所以徐立的意思他在长安这周围施行这个方法,让冯家去金陵周围施行这个方法,这样南北分成两个系统,相互独立又可以相互依靠。”宋北云解释道:“长安这边好说,金陵那边就要你去做工作了。这里头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冯家必须和徐家一样听从国家安排,要把他们纳入国家体系之中,他们负责投钱和赚钱,但管控必须在你的手里。”
“这我自然明白,这些年早就得心应手了。”赵性轻笑一声:“你说过的嘛,国计民生都必须在自己手中。”
“嗯,这就对了。”宋北云点头道:“那就先这么试行一阵子吧,这现在看来也是好事一件。”
两人又说了一阵,此刻岛上也开始涨潮了,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小鱼开始生火料理他们两人今天钓上来的鱼,而前方正好夕阳西下,一艘渔船缓慢的出现在了夕阳落幕之中,景色顿时美如梦中之景。
“江山如此壮丽。”赵性看着海平面上的落日和平静大海的波光粼粼,不由得长叹一声:“你说这般山河,朕能看一辈子该多好。”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宋北云收杆,起身回到身后的小屋之中,然后从门口探出身来:“今晚住这,你怕不怕哟。”
“住皇宫都不怕,这里算个球。”
这座小岛不大,但却有一间还算不错的小屋,这是宋北云利用闲暇时间从工地上捡边角废料弄的小木屋,平时困顿劳累了,他就会来这里放松两日,不然这半年他早就憋疯了。
今天带赵性来体验一下这海边的日出日落,感觉还是挺好的。
晚上时候,星河璀璨。酒足饭饱的三人坐在篝火堆旁,赵性在那用木棍扒拉着火堆,小鱼托着腮听宋北云讲鬼故事。
“好了好了,莫要讲咯。”赵性突然跺脚打断宋北云的故事:“大晚上好好的,讲个毛的妖魔鬼怪。”
“你不是不怕么?”
“不怕归不怕,朕不想听。”赵性斜眼看了宋北云一眼:“狗东西。”
宋北云哈哈一笑,起身走到后头两棵树之间的吊床上躺了上去,处暑之后又逢中元节,晚上还真有一股子阴森凉意,但宋北云却一点都不怕,他在吊床上晃晃悠悠的说道:“你说你想永远看着山河璀璨,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一天你我是要分别的。”
“分别?你去哪?”
“去死啊!”宋北云嗤笑起来:“谁能不老不死嘛。”
“我想不老不死,听说海外有仙山,仙山有灵丹,可保人长生不老。走啊,朕带你寻仙。”
“我不去,生老病死是人间准则。而且你是皇帝,我告诉你,不管你沉迷什么宗教,我就灭掉什么宗教。你沉迷吃斋念佛,我就灭佛。你沉迷炼丹服药,我就灭道。”宋北云加重语气道:“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你清醒一点啊赵性。”
赵性倒也不回答,只是吩咐小鱼再烤点鱼虾之后便躺在了躺椅上,拉过毯子盖在身上:“朕是因你而像个皇帝,这辈子干的所有事也都是不让你失望。你便不能让朕任性一回?”
“你任性的还少了?”宋北云轻笑起来:“行了,别说那些个楚楚可怜的话。还是那句话,咱们长短好赖不过一辈子,但你我总归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子孙后代、对得起列祖列宗。你现在就是想逃避,那我问问你,你现在逃了,国家怎么办?子孙怎么办?未来怎么办?考虑好这三个问题,别的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赵性佯装没听见,却也免不得长叹一声:“你变老成了,以前你何等跳脱。”
“大哥,我转眼便要三十了,你已经三十一了。”宋北云无奈的说道:“你十七八,跳脱也就跳脱了。现在三十多了,得像个样子了。”
赵性用毯子捂住头:“朕十八!!!”
815、八年9月15日 晴
舰队离开的第三十天,想它、想它、想它……
对于宋北云来说,舰队就像是第一次离开家去上大学的儿子,这一去就浪的风生水起,中途也不过就是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自己到了地方。
他现在对舰队的动向只是知道他们在十二天前抵达了日本国外海,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宋北云知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鸽子就那么多,且用且珍惜,培养一尾合格的信鸽可是不容易。
但这十二天,他们都在干什么呢,这眼看都要中秋了。
那舰队现在在干什么呢?
大宋第一舰队十二日前抵达了日本近海,然后又经过了四天抵达了平安京外的,进行了短暂的修正之后,今日已是他们炮轰京都的第七天了。
日本方面不断要求见面谈判,但却都被大黑牛给拒绝了,就一口咬定海盗逃窜到了这里的港口处,他们为了两国的和平稳定必须清除隐患。
而当地百姓看到海面上那庞然大物,因为外头的蒙皮和油漆让船体看上去乌黑油亮,所以很形象的称呼这些军舰为黑舰,对最大排水量七百二十吨的日本来说,这些大宋军舰就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科幻武器,特别是旗舰上携带的一百四十门门巨炮能够将射程覆盖内的任何一座城市夷为平地,船头覆盖的铁甲和厚重装甲又足以抵挡一切武器的攻击。
平安京就在这么短短的几日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艰难和困苦,平安京下辖的所有区域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现在掌控平安京的源氏家族更是慌张无比,他们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在平安京的皇宫之中,日本的各级官员都站在那里,脸上都是沉重和沉默,所谓的天皇陛下在帘子后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源氏家族的几个重臣正在不断辩解。
但辩解又能有什么用?宋国人已经打过来了!
“你们简直罪无可赦!侵犯宗主国的代价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大宋一贯温和,温和到他们都忘记了什么叫爸爸的威严,而这次更是直接冒犯了宗主国的国格,那些说大宋根本没有像样舰队的人,早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外面,一个庞大的舰队就停在京都湾,每天都会有炮火摧残我们。而你们却始终不肯为你们犯下的过错而负责。”
自从藤原家失利之后就一直在苟延残喘的反源氏大臣们现在终于能够站起来说话了。
他们是坚定的投降派,或者说是亲宗派。现在有宗主国爸爸这个强大后盾的支持,他们说话也愈发有了底气。
“诸位,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现在要讨论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办。”
源氏家的重臣自知理亏,在他人那样的语气下也生不起气来了,这要换成往日,他们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甚至是会把指责他们的人全部处死。
但现在不一样了,外头就是大宋的军舰,而这一切都是由他们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把那些怪物引来的,他们的确难辞其咎。
“他们要海盗,就给他们海盗便是了。”
这时傀儡天皇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而就是这样一句,等于直接在几个源家的重臣家的头顶上浇了一盆冰水,让他们一瞬间从头冷到了脚。
给他们海盗?海盗可不是海带,现在到哪里去给他们找海盗呢?用平民来充数?那这件事一旦干出来,他们也就彻底完了。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家的武士和家臣来凑这个海盗的数,但如果这么执行了,他们也就完了。
而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外头的小姓传来消息,说宗主国的舰队邀请天皇陛下登船。
这件事让在场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天皇也掀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张十三四岁稚嫩的少年脸来。
而在船上的大黑牛则皱着眉问身边的技术大佬:“咱们炮他们就行了,为啥要让他们上船?让这些倭寇上船,脏了老子的宝贝。”
“将军,稍安勿躁吧,我既是领了宋大人的命,自要为他排忧解难,你这般炸下去也得不到好结果的。”
“这不眼瞅都炸光了么。”
“炸光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
而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日本皇宫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天皇陛下次日便会上舰,还请天国使臣耐心等候。
“等?让老子等?”大黑牛是个暴脾气:“旗语!全舰炮击准备,尺规七百三十五,向右零七零,一发!”
随着旗语发布命令,舰队的炮口全部瞄准了京都港方向,接着所有的炮一起轰鸣,远处顿时扬起了一阵烟尘。
“标尺减三,向右零零四,一发!”
第二轮装填完毕之后,再一次舰队齐射被放了出去,港口上一些标志性的建筑物应声倒塌,躲避在周围的百姓哭喊着四散逃出。
“标尺减三,向左零零二,三炮齐射!”
整个舰队一轮三炮齐射,直接覆盖了整个小镇,霎时间火光和烟尘就覆盖了面前的港口,无数人因躲避不及而丧命于此。
连天的炮火声甚至直接传到了皇宫之中,而天皇的脸色骤变,咬着牙起身吩咐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新的信息马上就传递到了大宋海军这里,说是天皇已经启程,很快便会抵达。
大黑牛听完,哈哈一笑,对旁边的人说道:“看见没有?这帮倭人,啐……”
被巨舰和大炮吓破胆的天皇带着一众臣子很快来到了港口,大宋则让小艇接了他们来到了旗舰之上。
在抵近那艘恐怖巨舰时,在小艇上的天皇仰着头张开嘴,满脸愕然的看着面前的恐怖巨兽。
他和一种臣子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腾起了绝望,因为这样的怪物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完全放弃了其他作用单纯武装到牙齿的怪物,如同山一样的猛兽……
通过吊索,他们登上了这艘巨舰,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桅杆上嘴唇干裂的日本舰队的舰长,源家重臣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己应该是完了……
但天皇陛下并不认识这个人,他只是惊叹于这艘巨舰的宽度,光是甲板的宽度就已经有好几层楼那么高,上头能够转向的巨炮甚至比两个他还要长,炮口甚至能将一个人生生塞进去。
还有那巨大的风帆,即便是折叠在那里也足以看出它的巨大。
“就你是天皇啊?”
大黑牛站在那昂着头,一脸冷酷的看着满脸都是好奇的小孩子:“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呢,原来是个孩子。”
旁边的大臣心中悲苦,自家的皇帝被人这样呼唤,简直是将侮辱清楚的写在了脸上。
而这时旁边的技术大佬走上前,推了推大黑牛,把他推入了船舱。然后自己则上前说道:“请天皇陛下进玄舱详谈。”
大黑牛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但最后他被叫了过去接受了日本天皇递上的道歉书,以及一份合约协议。
“你给我念念。”
看到上头繁琐的遣词造句,大黑牛的脑壳都炸了,连忙问旁边的技术大佬。
“我简单给你说一下。”那大佬咳嗽了一声:“关于此次海盗事件,日本国承认自身行为并勇于承认错误,为弥补与宗主国的关系,日本国方面宣布如下三十一条。”
“同意大宋以购买的方式永久获取琉球诸岛、同意大宋以租赁方式租赁七大港口,租期为一百五十年、同意大宋船只在日本国境内所有港口进行物资补给、同意……”
这三十一条下来,大黑牛人都傻了,这文化人的心怎么可以黑成这个逼样,他最开始的目标就是血债血偿,给自家的宝贝旗舰开开光见见血。
可这文化人一出手,真的是要了日本国的狗命,首先是严惩罪魁祸首,以源赖清为首的一众人都必须交由大宋惩治,再就是将琉球诸岛以十贯钱一岛的价格买了下来,剩下的还有什么通商法案、什么通航法案,什么军队永久驻扎权、土地开拓权等等等等。
而且还有赔款等事项,因倭寇滋扰,大宋沿海十三镇百姓荒废了农业,错过了一年。十三镇受到滋扰的百姓共计十三万一千五百人,按照一人一年十贯收入,共计损失一百三十一万五千贯,但粮食好赚,时光难寻,一年时光再难寻回,勉为其难补偿每人五十贯,再加上其他七零八碎的,赔偿也不多,也就一千来万贯。
日本方说实在没钱,没钱就用开发权抵债,矿山、农田、海港、渔业都行。
这份协议是天皇陛下亲手签署并亲手递上的,这一幕也被旁边的人用照相机永久的记录了下来。
当然,这件事对日本来说无异于是一场丧权辱国的灭顶之灾,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个面不是吗,比如源氏家族经此一役几乎崩盘,藤原家趁虚而入,一夜之间重新执掌大权。
而原本的源家的掌权人,现在却被绑在了大宋无敌舰队的牢房之中,被当狗一般的拴在那里。
“爷爷今天告诉你,你敢犯我边界,爷爷就让你生不如死。”大黑牛蹲在源家一众犯人的面前,冷笑道:“分不清谁是爹谁是儿子就是这个下场,等着回去吃制裁吧。”
“将军,早些歇息吧,明日你还说要带兄弟们上岸玩娘们呢。”
“别他娘的胡说八道!”大黑牛眼睛一瞪:“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老子说的是带你们去体察一下小日本的民风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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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少一点,吃了感冒药睡了一整天,人有些迷糊。
816、八年9月16日 阴 岩中花树,帝国迷津
“纵观古今历史,我们看到的无一不是正确和正义,这可不是一句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那么简单,而更多的是看所处的立场。”
宋北云双手按着讲台上,鼻梁上架着墨镜,正在给以赵性为首的一众进步青年讲课。
他们来这里,为的就是寻求一个关于未来的探索,宋北云现在既然空闲下来了,那自然是要一起来探讨一番的。
“以往你们也许并没有经历,但这些年你们所见所闻却也是不少对吧。宋国与辽国之间起争端,你们看来宋国是正确的、宋国与金国起争端,你们看来是宋国也是正确的、宋国与草原起争端,你们看来宋国还是正确的。那你们觉得我宋国什么时候是错的?”
宋北云停顿了一下,下头自然不会有人说话,所以他笑着说:“都没错对吧,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是正确的对吧。那么这就是未来很关键的一个问题所在,那就是在国际交往中的立场问题。”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立场。
“曾经有人问我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就是如果我们认为别国的错误,那么我们是否应该继续在这条错误的路上往前走。我思考很久,但现在可以给出这个答案了,那就是他们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是正确的,而我们的行为在我们看来也是正确的。这就是为什么需要一个师出有名。”宋北云回头拍了拍黑板:“一个国家需不需要批判的声音?理论上是需要的。但问题在于合理的批判和妄议之间的区别怎样区分?”
“立场。”赵性举手说道。
“没错,立场。”宋北云点头道:“站在他国立场上进行批判,那我大宋什么事都不需要干了,因为什么都是错的。就比如我们这次舰队前往日本国方面进行活动,从我们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场天经地义的正义之举,因为有倭寇滋扰我沿海百姓,既然有倭寇滋扰那么我们正常行驶一番宗主国之职权,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正确的?自然是。”
“但终究是有人会站出来说上一句,你这般便是强权便是霸权便是无故挑衅,那你们说他说的对么?也对。”宋北云点头道:“因为他站在倭寇的角度、站在日本国的角度,那自然也没有错误。”
这时下头有人举手提问道:“那……有什么是错误的么?”
“有的呀。”宋北云嗤笑了一声:“你弱小了,就连呼吸都是错的。你吃块肉人家会指责你、你喝口汤人家也会职责你,即便是你不吃肉不喝汤,哪怕端上一碗白米饭,人家还是会职责你。我之前就跟你们提过一个词叫逻辑对吧?”
宋北云转过头在黑板上再次写下了两个字——逻辑。
“逻辑之类,讲究因果相关。本来万事万物都要根据这个词来运转,但唯独在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却无法使用这个词。”宋北云咳嗽了一声:“比如,落后就要挨打。它没有逻辑,但却是真理。你们可以仔细琢磨一番,落后和挨打之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没有对吧。但是世上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种事情。”
之后,宋北云还跟他们探讨了一番对于未来海外政策的执行和发展。
当然,前提是尽可能的避免战争和屠杀,因为他认为自己绝对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和平主义者。但有些时候面对一个强硬或阴险的对手时,展示力量绝对是最快获得和平的途径。
任何国家和政府,其实本质上都是应当执行本国人优先政策的,这个是无可厚非的。当外国人或外族人与本国人本族人出现生存空间冲突时,一个合格的政府和国家必然是需要偏袒本国人的,这是在达到完美共产主义之前无可避免的一个阶段,因为生产力严重不足嘛。
纵观历史可以发现,任何一个阶段性的强国无外如此,那大家都如此,突然出现一个不合群的,那是否才叫做不正常国家?
所以他人的错误放在自己身上时,因为立场的关系,它并非是一定是错误。只是需要小心规避一系列他们的错误所产生的后果,但大方向上其实是避无可避。
这些话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因为就像“落后就要挨打”一样,世界本身就存在着太多的逻辑冲突,强国就是可以对弱国说“让你丫不戴帽子”。
笑脸相迎和拔刀相向,很多时候就是一夜之间。
下了课,宋北云坐在房间里,看着墙上巨大的海图,他知道未来仍然会面对许多这样的问题,但没有办法。一个庞大国家的运转需要的资源是天文数字,根据科学院的发展报告表示,五十年后现有大中华区的资源将不足以供应一刻不停的发展需求。所以为了民族的振兴和发展,必须要去海外与别的国家和种族争夺生存空间。
说白了,宋北云就应该带着永动机穿越过来,直接把社会发展拉到行星穿越时代,然后世界特么的大同,人民安居乐业,再也没有战争和掠夺,一心铆足了劲对抗外星人。
可是他没有嘛,既然没有那么身在这个近乎蛮荒的时代,他又能怎么办呢,为了谋求发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温和的手段来进行掠夺。
但再温和也都是掠夺,这一点本质上和任何一个列强都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的中国已经不再是被掠夺的那个了,如果不出意外,卢浮宫、大英博物馆这些地方如果还会存在的话,也再也不会有属于中国的国宝陈列在里头了。
他没办法那么伟大,在自己还在挣扎时去同情别人,因为自顾不暇。
圣母和奇观一样,都是误国的。
“走啊,钓鱼去。”赵性趴在窗口看着宋北云:“我跟你讲,我发现一个钓大鱼的好法子。”
宋北云摆了摆手:“我有点累了,你就让小鱼陪你去吧。”
“又在多愁善感了?你今日讲的不是挺好么。”赵性从窗口翻了进来:“怎的就突然迷茫了起来。”
“倒也不是迷茫,就是觉得有些人不可理喻。”宋北云摇头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我既掌兵又掌财,他们却让我又慈又悲。”
“搭理那些人作甚。走,钓鱼去。”赵性兴致勃勃的再次发出邀请:“晚上我亲自下厨!”
“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些日子就会有日本的使团到金陵了。”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也该回去了。”
“要不你回去金陵,我在这里盯着?”
“你是要死啊!”宋北云直起身子:“你是皇帝你知道么?”
“知道啊,但金陵哪里有这里带劲,我要在这!下艘船要叫赵性号。”
“别无理取闹啊,你老老实实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别给我在这胡搅蛮缠。”宋北云发出威胁道:“到时候京中大乱,我看你怎么收场。”
宋北云的话显然威胁不到赵性,他伸了个懒腰道:“那你总该让朕听到大捷的消息再回去吧?”
“行吧……你真是多赖一天都是好的。”
“走啊,钓鱼去啊!”
“走走走,钓鱼钓鱼!”宋北云起身:“你真的好烦啊。”
晚上赵性第一次下厨,虽然只是把钓来的鱼让小鱼处理好了之后放在铁板上弄熟,但毕竟这是皇帝第一次下厨,他显得极隆重,甚至还妆模作样的给自己弄了条围裙。
“对了,第二舰队什么时候开始?”
“应该会在明年年初,在收集到第一舰队的数据之后,第二舰队就会在海州、泉州和琼州三港同时开造。”
“真好啊……”赵性满脸的心驰神往:“朕要是能坐上乘风破浪的巨舰出海远行该多好啊。”
每次他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宋北云都不太想搭理他,这个人就是该死,简直不可理喻。身为皇帝,坐在不知道多少人心心念念的位置上,整天想的都是怎样推卸责任、逃避现实,真的是……一言难尽。
“去海外寻求仙山,追个长生不老的梦。然后安静的活在我大宋的角落之中,亲眼看着这江山万代、看着这子孙繁荣。”赵性伸手朝着天上的星空虚抓了一把:“人间繁华,朕想一次看够。”
“你现在还没看够么?”
“差得远了。本来还好好的,皇帝也当了,荣华富贵也享了,但自从你出现之后,你告诉朕未来的模样,朕就再也没有一日安宁,想去那九天揽月,想去那五洋捉鳖,想见识这人间的风月还想探究世事的无常,一生怎么够哟……”
赵性无端感慨,然后抱着宋北云弄给他的大抱枕来到吊床旁边,费劲巴拉的把宋北云从吊床上晃了下来,自己躺了上去。
“你有病就去治,别在这祸害我!”宋北云摔在地上爬起来后怒骂道:“你自己那边不是有么?”
“我的那个不舒服,我觉得你的这个肯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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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呢,其实是昨天看了一个评论之后的有感而发。那个评论我删了,你们也别去网暴人家,大概内容我给你们复述一下:
“我不喜欢后面些的了,弃了,帝国主义错误难道只是因为我们不是帝国吗?”
内容就是这么个内容,其实也算是一种思维模式吧。虽然我是希望这位读者朋友能够多看看新闻和智库的公开课,但大家还是嘴下留情吧。
817、八年9月18日 晴
“你们这些人,舰长都敢抓?”
大黑牛被关在了禁闭室里,旁边有三个宪兵盯着他,而作为一个舰队的指挥官,落的这个下场,绝对是咎由自取……
“舰长,是韩先生让我们把你抓起来的。”旁边的宪兵小声说道:“我们又不敢得罪他……”
“别说你们了,我也不敢。”大黑牛坐在那叹了口气:“不就是玩了个娘们儿么,至于不至于。”
“至于!”
这时韩先生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大黑牛:“你这个混不吝,我与你说了不要下船滋事,你知道你舒服这一下,我大宋损失多少?”
“啊?跟大宋有啥关系?”
“混账东西!”
韩先生把一张纸拍在他面前,作为督军和政委,他现在肺管子都快给气裂开了,这大黑牛真他娘的……带头违反军纪,去到港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花问柳。
这要是在大宋境内也没啥事,但在这地方,人家恨他不死的地方,他这么一出人家日本国方面立刻派遣使节过来控诉这孙子强暴民女。
这下子好了,韩先生跟人家进行了三轮磋商,直到说减免一百万贯的赔偿,此事才作罢。
“啥???”大黑牛直接站了起来:“老子一卵子下去一百万贯??我看他娘的他们是活腻歪了,看老子不炮轰了他们。”
“坐下!”
“哦……”
韩先生的话还是好使的,毕竟是宋北云钦点的政委,也是北海军中的顶级军师,大黑牛见着都是得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先生,这要换一个人可是镇不住他。
“韩先生,咱们才是说话算话的人,为何他说要怎样就怎样?”
“行啊,那把你交过去给他们处置呗。他们是以臣国之礼过来谈的,你这强暴民女在哪里都是大罪,处置你无可厚非,人家本来是一口咬定要处置你的,我几番谈判才让他们不予以追究。”韩先生用力戳了戳大黑牛的脑袋:“你啊你啊你啊!真的是个混账东西。”
大黑牛还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炮轰都炮轰了,日他一个婊子怎么就犯罪了呢?
也许是看出了这头牛的迷茫,韩先生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外交之地,与战场无异。若是在炮轰之前,你做了千般万般,在和谈之时都可以讲价码的。可如今和谈已完成,倭国之人已是低头俯首,仍旧以臣国之礼相待,但你却违法乱纪。这若是激发民愤,你如何收拾?现在千百双眼睛盯着你,你最好管住你下头那三寸长的东西,不然下次我可保不住你。”
大黑牛撇了撇嘴:“大不了再炮轰一次就得了。”
“大宋岂容出尔反尔!我大宋之师乃善战、文明、威武之表率,你要是敢坏了大宋的名声,回去之后怕不是宋大人要挥泪斩马谡了。”
“斩谁?”
“你!你你你!狗东西。”温文尔雅的韩先生被这厮逼的终究是骂了粗口:“斩你这狗东西!”
“不至于吧……”
“呵,你试试呗。”
大黑牛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行了,明日我带你出去当众甩几鞭子,你写个悔过书。这件事我也便不会报与宋大人,但仅此一次。”
“知道了……”
第二日,大黑牛被带去了港口,当众打了一通鞭子,并且当场歪歪扭扭的写了悔过书。挨揍么,是小事。就几鞭子而已,他那皮糙肉厚的也算不得什么,但让他写字是真的要命,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连夜温习,今天恐怕真的是要把脸丢大了。
惩治之后,其实事情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原本想搞事情的有心人居然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操纵了,因为他去的地方的确是风月之地,那个女人也的确是个风尘女子。
至于剩下的,他们也不敢再咄咄逼人,毕竟真惹急眼了大宋的舰队还就在外头呢,到时候保不齐天皇会亲自下令把搞事情的打包好送给大宋。
“嘿,刚才我在那写悔过书的时候,有个娘们真好看。”大黑牛此刻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刚才的事情对他丝毫没有影响:“长头发,瘦瘦高高的,皮肤又白又嫩,你说我把她弄来当个特产送给大帅,大帅会高兴不?”
“你这人怎的记吃不记打。”韩先生白了他一眼:“别去招惹事情,过几日等待第一批赔偿之后,我们就要返程了。”
“唉……可惜了。”
之后倒是舰队方面很克制的要求各级士兵不允许去滋扰当地百姓,更不允许去吃喝嫖赌,毕竟指挥官干出那种丢人的事情,其实对整个上国的姿态都是有影响的,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有第二次了。
不过大黑牛倒是觉得这帮倭人是真的没骨头的软蛋,如果真的是有外国的舰队来到大宋的港口用炮炸自己的城镇,他啥也不说抄起家伙就去干了,但这帮人是真的没卵子用,甚至为了点臭钱就把大宋的水兵当祖宗供着,港口旁边特别是大宋军舰的停泊地点竟是站满了各类小贩,不断的兜售。
甚至还有那种酒鬼在贩卖自家老婆的,不过因为有大黑牛的事情在前,现在这种声音真的是没人肯光顾了。
就在大黑牛事件的第五日,舰队受邀去到了日本皇宫,而这次接待他们的人已经是一个名为藤原首义的高官。
这人是个汉学高手,跟韩先生交谈甚欢,至于大黑牛自然那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毕竟在皇宫里也没什么好事情干,又不能日宫女。
“韩先生,此番回国之后请向我对官家和宋大人问好。”藤原首义亲手递茶给韩先生:“说起来我与宋大人还颇有渊源。”
“哦?此话怎样?”
“当年家中幼女前往上国,一直都受到宋大人庇护才能免遭毒手,如今小女一人在长安之中也算是跻身名流了。”
“敢问藤原先生的女儿是?”
“哦,她在大宋用的名字是紫式部,不知韩先生有耳闻否?”
别看韩先生老成的很,但他可是个老追星族了,当初长安选秀的时候,他可是坚定的波斯猫追随者,花了不少钱收集卡片呢,既然是知道波斯猫,那自然就少不得紫式部了。
“哦?原来藤原先生便是她的父亲?那可是久仰大名了。”韩先生点头道:“前些日子令嫒可是得了长安之星的名头,今年晚些时候还将会上金陵面见官家呢。”
“好好好,那可是太好了。”藤原首义抚掌大笑:“还望我韩先生回去之后,替我与女儿捎封信。”
“小事一桩。”
“对了……”藤原首义突然压低声音对韩先生问道:“小女是否跟宋大人……”
“没有没有,令嫒洁身自好、高风亮节。最初宋大人看令嫒知书达理、多才多艺,打算招之为女官,但令嫒不愿,执意要成立女子书院,如今在长安倒是也有了一席之地。”
紫式部的父亲这么一听,眼睛当时就瞪圆了:“什么?”
“正是如此。”
“这个混账!反了反了。”藤原首义咬了咬牙,腮帮子鼓了几下:“还请韩先生稍等片刻,我去将信重新改上一改。”
“不打紧,藤原大人请。”
藤原首义去改家书了,而这时大黑牛凑到了韩先生的身边,笑着说道:“原来那娘们是这人的女儿啊,我跟你讲,这事我最清楚了。”
“哦?如何说?”
“那娘们狂的很,以为大帅会被她的美色迷惑,然后一晃好几年了,她也再没能接近大帅。可蠢了。”大黑牛嗤笑起来:“对了,为何这人跟咱们关系这般好的样子?”
韩先生点了点头道:“藤原家本就是亲宋的,前几年藤原家遭了打压,被源家给打压的不成样子,后家族近乎分崩离析,经过此番剿倭,源家几名重要大臣都将要去大宋受审,于是借此机会藤原家自是能够东山再起。所以他们不但不会恨我们,反倒格外感谢我们。”
“原来如此,你们这些文化人真是……要是咱们军中……啊,韩先生,我说错话了是吧?”
韩先生翻了个白眼,拿着扇子在他头上邦邦两下:“你不过便是要说读书人没骨气。可你要知我是读书人,满船还有数百读书人,宋大人也是读书人。不是读书人没骨气,是有些人天生没骨气。北海军中如今大将军是读书人,总参也是读书人,东海军中大将军是读书人,各位高参也皆为读书人,那你说有朝一日需要以命慷慨时,他们会不会去?”
“你说林将军啊?那肯定是会的,林将军我可是佩服的很,状元之才,投笔从戎,屡立战功。厉害的呢,反正我是佩服的很,要换成别人当东海大将军,我第一个不服,可是林将军我心服口服。”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与你个忠告。夸赞可直叙,侮辱需三思。”韩先生再次用扇子拍了大黑牛两下:“你可知若是其他同伴听了你这番话,心中该有多难过。”
818、八年10月13日 晴
赵性终于返程了,这个人是真的要不得了,自己是皇帝但无辜旷工长达两个月,不断被人提醒却死不悔改。
这不,舰队和天皇使节一起返回了,他才终于知道自己要回去干正经事了。
而赵性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却不断重播那天舰队返航时的盛况。
那日啊,他正在钓鱼。突然远处传来汽笛悠扬,他便是站起身来。那时刚巧清晨,远远望去海上薄雾的晨曦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风帆,接着便是巨大的船帆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最后舰队就如同天神降临一般的从小岛边试过,巨大的身影让人望而生畏,在入港时还鸣笛三声示意。
那个画面是赵性永远忘不掉的,比他成为皇帝那天还让人心潮澎湃,朝阳挂在横帆之上、海面为舰队破开一道通路。
而这次舰队的返程不但带来了日本国最诚挚的祝福还有他们“心甘情愿”的礼物以及海盗的匪首和天皇的使臣。
他们要用这些东西来换取大宋皇帝的欢心,就像是家中的宠物衔来私藏已久的骨头献媚主人一般。
赵性自然不能在这里接受这些礼物,他必须在庙堂之上,当着文物群臣和天下百姓的面来接受这些东西,所以他必须走。
“唉……”
赵性长叹一声合上了窗帘,心中满是委屈,他恨自己是个皇帝,身为皇帝就没办法去当那勇士,听着水兵们在闲暇时说起海上的奇闻异事亦或是战斗时的凶险刺激,赵性的拳头不自觉便因为紧张而捏了起来。
冲撞倭寇、炮轰港口,这才是真男人应该干的事情,一支舰队却完成了盛唐都无法完成的功绩,让宗主国之威横跨了大海,照耀在了不听话的臣国之上。
而赵性走后没多久,日本国的天皇使臣也动身前往金陵了,至于那些倭寇匪首同样也被一同押往京城去了。
倒是这次的最大功臣之一大黑牛却被宋北云叫了过去,关在小黑屋里骂了一个下午。
“老子三令五申,你就是管不住自己那根玩意。行了,你要么就别出海了,要么就把你那卵子给我切了,当个宦官去。”宋北云指着大黑牛的鼻子骂:“总是没事给我找些事来。”
“不过就是一帮子破烂蛮夷罢了……杀光又如何嘛。”
“放你娘的狗屁,大宋乃是王师,王师你懂不懂?”宋北云叉着腰怒斥起来:“大宋之师,去到哪里就要给哪里带去欢欣鼓舞、带去太平盛世。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韩先生……”
“别拿韩先生当挡箭牌,再没有下次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
大黑牛被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外头的韩先生看了他一眼,笼着袖子笑着走了。
他连忙追上去:“韩先生,你说不跟大帅说的……为啥又要卖我啊?”
“你这厮,不动脑子。你家大帅想知道什么还需要我告密?”韩先生笑道:“你没发现随船而出一万三千余人,但回来只有一万一千人么?你不想想那两千人去哪了?”
“对啊……那些人呢?”
“去给日本国带欢欣鼓舞和太平盛世去了。”
其实对这次的任务的成果宋北云还是比较满意的,但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全部,他需要的是一个完全被改造的邻邦,而改造通常是有两个方法,一个是留地不留人,一个是从里到外把他改造成大宋的形状。
留地不留人嘛,其实理论上比较快,但这件事古往今来就没有人能成功,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遗留下恐怖的隐患。所以极端道路走不通,那就走文化入侵好了。
被留下的两千人就是为了执行这条隐藏任务线去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从文化、舆论上彻底摧毁当地人的家国认知,让他们深切的感受到只有大宋才能救日本,天下也只有大宋是王道乐土。
至于其他方面,则整体都开始行动了起来,比如这次远洋带回来的船只参数将成为下一次航行的重要指标,还有对第二艘无敌级旗舰的修改也都要基于这次的数据之中。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了。”宋北云站在船坞之中看着已经开始动工的第二艘无敌舰:“现在眼看已是秋天了。”
“是啊,中秋已至。”
宋北云唔了一声,转头问道:“还有几天到中秋?”
“三日。”
“今年挺晚啊。”
“润了个七月嘛。”
宋北云撇了撇嘴:“新历法也该出来了。”
新历法的确是出来了,现在最大的争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纪元元年。有人提议是从周天子登基开始、有人提议是从汉天子登基开始。
最后在宋北云过问之后,他大概考虑一下便让他们从八年前开始纪元,至于有什么根据,宋北云没有说,但就是在那一年他在旅店里捡到了狸猫换太子的那个太子,而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宋北云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根据历年天文记录可以看出,现在应是十月而并非八月,而从月相可以得出今日是13日,所以此时此刻就应该是公元八年10月13日。
当然,这个历法规则在这里确定之后还是要经过金陵复核的,但就以赵性那个性子来看,他并不会管这些,至于为什么是八年前,宋北云给出的理由便是八年前有星贯日,以此为纪。
此后的几日,宋北云也相对空闲了下来,因为舰队需要休整补给,他们这次出海试航时间有两个月,这还只是前往航线明确的日本国,所以很多数据都需要进行修正之后才能再次出航,而最快可能也需要等到明年三月等季风来时了。
“过个节吧。”宋北云在办公室写文件时,突然抬起头对旁边的参谋说:“既然日本国给我们送了这么多礼物来,大家便普天同庆一把吧。”
因为这样的一句话,整个港口所有的工人和士兵每个人都得到了二十块月饼和一篓橘子一只鸡,以及三贯钱的节日补贴。
每个人都对这意外之财而感到快乐,这几日整个港口都陷入了快乐的海洋之中,比过年都要快乐。
在这些普通工人的眼中,在港口这里做工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因为他们只需要完成每日的工作计划便能够吃饱穿暖甚至还有闲钱存下来,剩下的什么都不用他们去考虑,而且夏天有纳凉费冬日有取暖费,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每年几乎可以拿到十五个月的薪水。
而因为富庶,这里的周围繁荣的速度也是非常迅速,从宋北云来到这里前后十个月的时间里,港口周围的百姓人数从五百余户已经扩充到了三万三千余户,已经是中等规模的县城级别并且还在持续增加,预计明年港口区范围内百姓户数就可以达到十万户,超过大宋境内绝大多数县的人口规模。
“相公,为何从未听你说过你的生辰呢?”
这日早晨起来,宋北云正在洗漱,旁边的碧螺凑过来小声说道:“好多年了,我没听你提起过。”
宋北云一边擦脸一边说:“哦,我不过生日。”
碧螺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而出去时发现巧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不过宋北云发现巧云脸色不是很好,他便上前询问了起来。
“没什么,兴许是着凉了。”巧云摇头道:“不打紧的。”
宋北云倒是顺手搭在她手腕上听了一会,可听了一阵子只见他眉头一皱……
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中医皱眉头,巧云也被吓了一大跳,但她不敢做声,只能静静的在那等着。
“巧云姐你坐下来,平心静气。”
坐在椅子上,宋北云重新搭上脉,这次时间特别长,似乎在反复确认一般。
“到底怎么了?”
巧云心中慌乱,生怕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多少是有些忐忑的询问着。
“奇怪了。”宋北云快速眨巴着眼睛:“巧云姐这段时间没有练武对吧?”
“嗯……荒废了好一阵子了。有一年多没动弹了。”
“那就对了。”宋北云长出一口气:“有了。”
“有了?有什么?”
看着巧云一脸茫然,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还能有什么,有崽了。”
当时那一下,巧云整个人如遭雷击,半晌没能恢复过来,等她缓过劲儿来时,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激动什么嘛。”宋北云笑道:“要我看了,就是因为你练武把内分泌给练乱了,现在停了正常了,这不就怀上了么。”
巧云可听不进这些,一把抱住宋北云就哭了出来,哭得极惨,比得了什么绝症还惨。
旁边的碧螺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这是好事啊。”宋北云揉着巧云的头说:“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身子,剩下的别管了。过几日我去给你寻个保姆。”
而听了这些话,碧螺其实泪眼也是在眼眶里打转的,但她到底还是比较刚强的,用袖子抹了一把后说:“我这便去为姐姐寻来。”
818、八年10月16日 晴 中秋
巧云有了,最开心的自然就是她本人了,金铃儿的孩子都已经跟着参谋学战场变化了,而金铃儿跟了宋北云时十六岁,那时巧云就已经二十二了。
俏俏虽然也没有亲生的孩子,但至少有家里的狗蛋叫她娘亲,那不管如何都可以算作是家中的老大了,可巧云可是跟着小宋时间最久的女人了,却一直到如今才算是瓜熟蒂落。
“我跟你讲。”宋北云坐在巧云的面前笑着说道:“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既然在这里有的,那就得叫宋连云。”
巧云一听,羞涩的低下了头来,因为在她听来,这名字不过便是宋恋云的意思。
“但不可哦。”巧云小声道:“子不可讳父。”
宋北云拍了拍脑袋:“对了,我名字里有个云……那没事,我改名。”
巧云扬起手就拍了一下宋北云的后背:“胡说八道……意思我领了,你便不要胡来,到时红姨要骂的。”
说完,巧云回头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坐着的碧螺,不动声色的掐了宋北云的大腿一下,悄悄的指了指后头,小宋也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要说家里这些姨娘啊,碧螺的年纪最小,而且她出身也最是不好,巧云怎么说也是个行伍之身,俏俏则是个良人,其他的哪怕是跟宋北云沾上一些关系的那就更不用说了,哪一个不是皇亲国戚,甚至还有皇帝本皇。
所以出于身份上的自卑,她这些年从来不敢跟宋北云提任何要求,哪怕心中一百个不舒坦也从来不说上一句,这种感觉巧云太熟悉了,当年她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这才会提醒宋北云关注一下碧螺的心境。
不过碧螺倒是有个谁都比不上的优势,那就是她年纪最小,当年跟宋北云时才十四,如今八九年过去了也不过二十二三,要比金铃儿还要小上许多,所以本质上跟巧云大姐大的性质还是有些不同的。
但巧云人善良嘛,再说这些年碧螺一直也都是被她们当成小妹妹一般诸多照顾,如今看到碧螺情绪不好,自然也就得让宋北云去哄哄。
“这件事嘛,你不用慌,反正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宋北云袖子一撩,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西夏那边送来的黑枸杞和前些日子琅琊太守给他送来的辽参:“老子豁出去了!”
碧螺当时那一下就破涕为笑,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宋北云,又颇为不好意思的抬眼看了一眼巧云。
“其实说实话,巧云姐这么多年才能怀上,我也是挺奇怪的。”宋北云把东西归置好后说道:“调理也调理过,诊也诊过,其实都查不出什么问题,就奇了怪。”
而正在他说家话的时候,外头侍卫却是来了通报,说琅琊太守前来海州港拜访。
宋北云倒也不好不见,毕竟人家三番两次给自己送这个送那个的,虽然是个辽臣但海州是个开放港,里头不少的单位是属于宋辽共有单位,所以他来到这里也算是情理之中。
毕竟连云港市长这些日子不也频频前来么,那么上头的临沂市长来看看又能有啥问题呢。
看,一用这个名字,是不是就没有啥宋辽之分了。
“相公去忙公务吧,我没事情的。”碧螺在他手心挠了挠:“晚上回来再说。”
“那晚上回来可就不一定是说了。”宋北云捏了捏这个小姑娘的脸蛋:“走啦。”
“巧云姐,你也别忙活了,没事就躺院子里晒太阳吧,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喊我。碧螺也辛苦了,去帮巧云姐找个老妈子来吧。”
“不用……我去找……”巧云迟疑片刻:“去找我娘亲来。”
“也行,自己人放心。”
巧云自是比谁都担心肚子里的那个小的,外人自然比不过家中长辈,所以她心中打算便是让她母亲来这里照顾一番。
至于宋北云在外交场合是个极难缠的主,但是在家中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人,毕竟都到他这个位置还能坚持不用下人的,翻开历史书里也是找不着的。
“那我就先走了。”
宋北云换上衣裳整理了仪容便走了出去,很快便见到了琅琊太守崔万胜。
这个人的名字不是很熟悉,但他的妻子正是南院大王金郎的女儿,也就是当年在宋国对宋北云无礼过的那个小丫头,而他自己也是辽国枢密院南院新相崔国明的儿子,也算是个官宦世家之子。
就有时候吧,宋北云听到当年认识的人有了婚丧嫁娶的消息,其实心中还是颇为感慨的,毕竟当年第一次见到金郎家的小丫头时,她也就是十五六岁,而如今却也是嫁为人妻了。
不过也难怪了,毕竟就连观音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今年十一月时也要生第二个了。转头看去,竟也是沧海桑田。
“宋大人好。”
崔万胜见到宋北云很是客气,起身脱帽示意,在等待宋北云坐下之后才重新落座。
“今日怎么有空来海州啊?”宋北云命人倒茶后笑道:“崔大人这新婚燕尔的,居然还跑出来出公差。”
崔万胜讪笑几声道:“宋大人说笑了,家中夫人与我也说起过宋大人,我确是不知宋大人与家妻居然是旧相识。”
“唔,我与他父亲称兄道弟的。她得叫我一声叔父呢。”
“叔父好。”崔万胜连忙顺杆子爬了上来:“此番侄儿来此地,其实是奉皇命。”
“怎么说?”
“皇命说……”崔万胜起身,咳嗽了一声,然后满脸为难的冲着宋北云道:“叔父……得罪了。”
“无妨,说吧。”
“皇命说……宋北云,朕给你骗了海船技术,给你投了海州港,给你将莱州附近全部拓荒完毕,你居然不管朕了?欺负朕抽不出手收拾你是不是?朕告诉你宋北云,你要是在三个月内不给朕一个交代,明年开春朕保证坐在你面前催你!”
“就是这般……”崔万胜低着头坐了下来:“吾皇万岁就是这般说的。”
宋北云听完,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佛宝奴横眉冷对的模样,她现在抽不出手来,不代表以后抽不出手啊……当初宋辽联合骗了金家压箱底的海船技术,这才有了大航海的基础。而且辽国也以物资路线等入股了海州港,并根据宋北云的要求开拓了莱州一带,也就是烟台、青岛那一线的港口。
现在这边远洋船队都下海了,但那头却迟迟没有动静,难怪佛宝奴会暴跳如雷。
“她不在国内搞内政,管这事干什么,真是……”宋北云嘀咕几句:“她还说什么了?”
崔万胜讪笑道:“吾皇万岁还说,她今年过年会去长安看望太子,如果太子被教的不成样子,陛下便会将太子接回去。”
“想抢老子儿子?”
宋北云一句话,崔万胜立刻哆嗦了一下,他抬头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辽国太子是宋北云儿子?这可是惊天大瓜,对于一个琅琊太守来说,这个瓜有点大,他吃不下会撑死。
“你回去告诉佛宝奴。”宋北云也懒得多演示:“船的事好说,宋辽联合舰队也在计划之中。但儿子的事别想,现在儿子学习在关键时期,让她别给我胡搅蛮缠。”
“侄儿知道了……”
崔万胜越听越害怕,他真的想回家了,这种皇家秘闻他连听都不能听,因为只要是泄露出去,惹出了事端,即便不是他泄露的,上头也绕不过他。
“你怕什么,你都娶了南院大王的女儿了。她没告诉你么?”宋北云笑道:“嗨,你回去问你爹也行啊,你父亲应该也是知道的。佛宝奴是个女皇这件事是吧。”
“宋大人请不要无故诽谤我皇万岁……”崔万胜连忙起身,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宋北云见他窘迫,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满足了什么恶趣味:“行了,你放松一点。你应该知道你家皇帝疑心病有多重,她不相信你肯定不会让你来见我。你自己琢磨一下,刚才那话是皇帝能说出来的?那分明就是个对着自家郎君发脾气的娘皮才能说出来的话呢。”
崔万胜都快哭了:“宋大人……放了下官吧,这种事下官真的不该知道也不能知道。”
宋北云却摇头道:“行了,不难为你了。”
说完,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里头拿出了一份他亲自撰写的文件,然后呼唤来参谋:“去,抄写一份,加章。”
不多一会儿,这份文件的复写件便来了,上头还盖着宋北云的签名章和海州港的公章,以及大宋兵部的公章。
“关于宋辽联合舰队的计划书,你拿回去给佛宝奴。上头三章一体,确信为真。”
“多谢宋大人……”
至于宋北云为什么会有兵部章,其实嘛……他这里有宋辽两国所有部门的章,从辽国枢密院到宋国鸿胪寺,就算是玉玺都有两套。
这可不是私篆的,而是皇权特许给他的,因为这家伙老是到处跑,一来一回相隔甚至超过千里,很多需要他独断的事,如果再要去上报,效率极端之低,于是在没有电话和电报之前,现在只能出此下策。
“宋……叔父……”
“嗯?怎的了?”
“章……章错了。”崔万胜苦着脸抬起头:“您这盖的是辽国兵部的章。”
“妈的……”宋北云低声骂了一句:“黄参谋!滚过来!”
819、八年10月16日 晴
“这便是新历?”
碧螺翻阅着宋北云拿来的新历法,上头的东西多少是有些复杂的,不光是阴阳历结合,阴历沿用现在的农历,而阳历则走的是新历。
相比较农历的变化多端,新历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定,不再是几乎每年都要闰月了,而是每四年润一年,而这一年闰年也不过只是多了一天而已。
这样的新历法对农业、天文、航海等等有着非常大的好处,而且在新历之后便不再记录皇帝年号而改为新历纪年,这样对未来研究历史也是非常有好处的,至少后人再也不会翻来覆去的去比照了,定好哪一年往下记录就是了。
“新历是以日月、四级和星辰的变化来确定一年长短,上头都有解释。比如冬至夏至分别是黑夜最长和白昼最长的分割点。”
“好复杂……”碧螺抿着嘴说道:“看不明白了。”
“习惯就好了。”
对于新历法的时间计算,这个将来一定会随着航海的发展而不断向世界眼神,最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公历所在,相比较西元那种宗教气息明显的归零点,新历的归零点就非常玄学,但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归零点不重要,重要的是后续的精确计算。
这可是数以百计的人翻阅了从古到今所有相关典籍而且都是皇家典籍才归纳出来的新历,这东西的瑰宝程度可比一个盘子一个碗要珍贵太多了。
而正在宋北云和碧螺聊着新历时,巧云的母亲从外头走了进来,这个妇人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碧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叫他做什么了。
“哦,您来了。”
宋北云其实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按照道理来说他是需要跟着巧云一起叫母亲的,但他即便是红姨和福王妃都没喊过一声娘,对着这个陌生人实在是喊不出口。
所以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反倒是碧螺冰雪聪明的起身说道:“姨娘今日午时便来了,如今巧云姐刚有了身子,姨娘生怕她动了胎气,连门可都不让她出呢,今日下午巧云姐可算是憋坏了。”
“应该的应该的……”巧云的娘多少也是有些尴尬:“我先去给花儿把汤端去。”
“唉,辛苦了。”宋北云连连点头道:“若是有何需要,您直说便是了,巧云姐可是我的心头肉。”
宋北云在说这话时,就感觉胳膊上有被轻轻掐着的感觉,等到巧云的娘一走,他转过脸看向碧螺:“你也是你也是,这个醋也要吃一口?”
碧螺嬉笑了一声:“才没有,我去外头给相公准备些酒菜来,今日过节,我那手艺可登不上大雅之堂。”
“行,去吧。”
而就在这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准备起过这中秋节时,不速之客到底还是来了。
当时宋北云正在堂前看闲书,大概便是最近比较流行的白话文小说,还别说这帮古人的脑洞有的还真的挺不错,这帮孙子下流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字“牛逼”,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一个风骚的小寡妇跃然纸上,当真得是妙笔生花。
不知过了多久,宋北云看得真起劲,文中正写到那色批头子浪到了仙女身上,仙女正要施展法术小惩大诫时,他身边便是传来了脚步声。
他本以为是碧螺回来了,便头也不抬的说道:“挺快啊,才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听闻脚步临近,他仍是没在意,全身心投入在那色批头子被仙女变成了一只会说人话的王八身上,倒是爪子顺势的耷了过去,在“碧螺”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但就那么一瞬间,明显的手感不同让他回过了身,他第一反应是“可千万别揩了巧云老娘的油”,而等他抬起头来却是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因为眼前的人并不是巧云的老娘而是那个妖尼姑。
妖尼姑就站在那,仿佛刚才被摸了一把屁股的人不是她似的,连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不过这也正常,这可是妖尼姑赵橙,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不过也就是个稀松平常。
“你这来了也不通报,多少是无礼了。”
“那不正好,若是通报了,你也不会将错就错了不是。”赵橙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今日我无处可去了,便来蹭个中秋如何?”
“蹭呗,我还能拦着你?”宋北云倒也无奈:“毕竟一个人过这种节那也太可怜了。”
赵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得你也说人话了。”
“是你总不干人事在先。我这人,你出去打听打听,口碑那是一如既往的好。”
“我不与你口舌之争,我争了多少年也没赢过。听说巧云怀了?”赵橙从怀里掏出一包洗干净晾干的山楂果:“这地方也没个什么特产,我便托着工友给带了一包自家晒的山楂来。”
宋北云愕然的抬起头看着赵橙,心说:没错啊?这就是妖尼姑啊,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莫要看我,我嫌弃的是你,又不是巧云。”赵橙抱着山楂往里头走:“我去瞧瞧她。”
“等等……我先试试毒。”
宋北云不由分说的将那包山楂取了下来,仔细分辨一番之后,确定这就是一包普通山楂,顶多是精挑细选了一番而已。
至于有没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宋北云可以百分百肯定的说,就这个时代的化学技术和合成工艺,既弄不出神经毒素又弄不出放射性元素,想要无色无味,那绝对不可能。
什么蛇毒烘干、什么断肠草汁液,统一都可以形容为气腥、味微苦、辛。
“看你那样子,好笑。”
赵橙走了进去,临了不忘嘲讽一番宋北云的小肚鸡肠,不过不管怎么样吧,宋北云对她其实多少都有些不放心,这逼娘们真的是一言难尽。
跟巧云在屋子里闲聊一阵后,赵橙便走了出来,她么……虽然跟巧云年纪相仿,但她这么个连男人都不知道是个啥的娘们,能跟一个孕妇聊什么呢。
宋北云继续看着那本闲书,赵橙就坐在旁边不远处,气氛也算不得尴尬,就是有些无言。最终,屋子里只剩下宋北云断断续续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北云终于放下了书,抬起了头,正巧和赵橙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你这么色气的看着我,虽然我平易近人天生丽质,但是山鸡哪能配凤凰呢?你想也没有用想也有罪!”宋北云一边絮叨一边对赵橙说道:“没有用的,妖尼姑。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是妖尼姑。”
赵橙仍然托着腮看着宋北云,嘴角含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宋北云怎样诋毁自己。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宋北云推了她脑袋一下:“反抗啊,你倒是反抗啊。”
赵橙也不生气,只是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你说,人一辈子怎么这么短呢。”
“你又有什么感慨啊。”宋北云笑道:“不是,橙姐姐,就你这个脑子就别思考这些,要笑死人了。”
“嗯,只是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一生已过半。我这些日子很仔细的想了想,我前半辈子一塌糊涂,后半辈子却也不知何去何从。”赵橙说着,冷清一笑:“宋北云,你说若我与金铃儿一般该是多好,到了年纪便寻个良人嫁了,早早的生个儿子,平平淡淡的过着日子。”
“大姐,路是自己选的嘛,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得知道,你的命早就不是你的了,你是在替别人活着的。”
也许是这句话把赵橙的防给破了,她的眼神当时就暗淡了下来,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
“宋北云。”
“嗯?”宋北云仰起头:“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赵橙咬了咬嘴唇,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张口说道:“你……”
可话刚到嘴边,外头就响起碧螺的声音:“相公呀,你最爱吃的鸭子没了,给你换了只鸡,其余的都是你平时爱吃的东西呢。”
这声咋呼直接把赵橙的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她静静的坐了回去,一直到碧螺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碧螺见到赵橙,行了个礼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对宋北云说道:“相公,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嗯。”
宋北云起身,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赵橙说:“你刚才要跟我说啥?”
“没事情。”赵橙摇了摇头:“我想让你写信给父王。”
“只是这个?”宋北云狐疑道:“不对啊,你那个语气不像是让我写信。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在外头偷偷摸摸找了男人?现在坏了孩子那人跑了路?”
赵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说了没事就没事,你这人可真的是腌臜。”
宋北云嘿嘿一笑,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出去洗手了,而正在洗手时,碧螺凑了上前小声道:“我觉得公主有些不对劲。”
“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宋北云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她这是快憋不住了,想找我约上一场。”
“啊?”碧螺一脸茫然:“相公这你都能知道?”
“傻姑娘。”宋北云捏了她鼻子一下:“我可是宋北云,天下第一的宋北云。”
“那相公怎么打算?”
“什么打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820、八年10月16日 晴
“我来啦!”
佛宝奴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长安公主府,却见到里头正是一桌子人正在吃饭。
话音刚落,就见铁蛋尖叫一声冲进了佛宝奴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就不肯放开。
而佛宝奴也一年没见到儿子了,心中想念的很,这次看到儿子如此激动,她一时之间却是忍不住落了眼泪。
“你们说,一个好哭鬼怎么就能当皇帝呢。”
金铃儿调侃着对旁人说道:“这动不动就哭鼻子,可真的是羞死人了。”
佛宝奴才不管那些,只是一个劲儿的在跟儿子说话,直到红姨走上前将她的外套解开:“还没吃饭呢吧,快上桌吧,我去给你盛饭。”
“奶奶您歇着,我来给娘盛饭。”
铁蛋挣脱佛宝奴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就冲进了厨房,不多一会儿,他就拿着一碗饭,甚至还顺便给佛宝奴盛了一碗汤来。
面对突然这么懂事的儿子,佛宝奴大吃一惊,要知道这可是大辽的太子爷,未来的辽国皇帝。在皇宫中那可是要星星得月亮的主,什么时候知道盛饭这种事呢。
“不是,你们对我儿子干了什么?”佛宝奴落座之后好奇的问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到时你就知道了。”金铃儿笑着说道:“几个小家伙可比你想的厉害呢。”
而红姨这时却冲着外头张望着:“我记得还有一个呢,妙言对吧?她人呢?这大过节的。”
“她呀。”佛宝奴叹气道:“她已经去了海州,如果没有意外,今天也该到了。”
妙言去了海州,这件事倒是不让人意外,毕竟那个女人除了跟宋北云之外,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不管多少年过去了都是如此。
只是红姨却默默叹了口气:“一家人,天南地北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
这话让场面都挺沉默的,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这几年一直这样聚少离多,的确是让人有些怨言。
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外头的大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屋里的人都不用过脑子,在长安地界胆敢这样踹公主府门的人,只有一个。
“弟兄们,爷们回来啦!”
左柔一身作训迷彩的冲了进来,一进屋便摘下帽子飞到一边,冲过去把自己的宝贝闺女从宝贝椅上抱了起来,一边往上抛一边转圈圈。
“给我放下来!”金铃儿起身呵斥道:“你个该死的东西!”
她冲过去一把将家里的小千金抢夺了下来,紧紧抱在了怀里。而左柔丝毫不在意的将目光投向了狗蛋,狗蛋年龄大了,已经虚十岁的他,连忙摇头示意自己不可以。
于是她便把目光看向了老二,老二小眼睛一转,捂着肚子往外跑:“我去方便一下……肚子疼。”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佛宝奴的小太子身上。
佛宝奴一把抱住儿子:“你敢!”
“没劲。”左柔大将军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坐:“来来来,坐着干啥,吃饭啊。”
她的到来一下子就冲淡了原本古怪的气氛,大家也就顺着她开始吃喝起来。
“说起来,要不让俏俏也跟着过去海州吧。”
饭到一半,红姨突然说道:“再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大家对她的意思都是心知肚明,俏俏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整日都在忙些有的没的,二十好几了却一点都不着急,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好事。
但俏俏听了却忙不迭的摇头道:“我不去,我这边的厂子刚走上正轨,而且设计院那边我也忙的很呢,跑那么远去干个什么。”
红姨眉头皱了起来,但俏俏却把狗蛋往怀里一抱:“我有狗蛋啊,你们就说他是不是家中老大吧。”
这话让人没法子接,因为至今狗蛋仍然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一直唤俏俏为娘亲,而俏俏也当他是个亲儿子。
“不去就不去罢。”佛宝奴到底是皇帝,她笑道:“俏俏能有自个的事,可不知道比多少女人快活了,要我说就这般挺好。”
红姨不做声,而俏俏却连连点头道:“就是,我现在可忙了。”
金铃儿眉头倒是一挑,在桌下捏了捏佛宝奴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佛宝奴倒也是懂事,知道这屋里她这个皇帝可不是最大的,所以索性也就闭了嘴。
“哎哟,多大点事嘛。”左柔揉着肩道:“赶紧吃,吃了我还得去我爹爹那边呢。”
“你爹?定国公吗?他也在长安了?”
“对了,他告老了嘛。反正现在儿子女儿都在长安,他不来这又能去哪?”
佛宝奴眼珠子一转:“你问问你父亲,他来不来辽国?”
“你可死了这条心吧。”左柔啐了一声:“老头子宁可种地也不可能去辽国的。”
这个节,便这样过去了,平平无奇,无波无澜。
只是就在天色暗淡时,宋北云那边可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你怎么来了?”
宋北云惊喜的看着门口来的人,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家乡人——妙言同志。
“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嗯?什么事?”
“我们只知道我们是同一个时代的对吧。”妙言二话不说直接把宋北云拉到了后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不是同一个年份的。”
宋北云一想,好像之前聊天的时候,他们聊的内容似乎并没有突出的差别。
“我问你,你来的时候是几几年?”
“2017年。”宋北云眨巴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啊,2023年。”妙言扶着宋北云肩膀笑得咯咯响:“没想到吧!”
宋北云一愣:“你是怎么想到的?”
“你猜猜我这些日子在研究什么?”
“什么?”
妙言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宋北云:“你看看吧,我觉得这里肯定是有规律的。”
宋北云翻开小本子,上头记录的都是有关于世界各地疑似出现过穿越者的地方,里头有不同的时代记录,算是一种考古。
但这个考古的内容却让宋北云一头雾水。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
“建模型。”妙言却是一脸雀跃:“来来来,穿越者模型我已经差不多建起来了。第一个穿越者出现在一百五十年前,而我可能会是最后一个了。前后一共大概十二个!”
宋北云眨巴着眼睛:“你的意思是,现在还有穿越者跟我们同一时代。”
“先别高兴的太早。”妙言眯起眼睛:“不一定是朋友哦。”
821、八年10月17日 晴 那便向山走去
“你为什么确定你会是最后一个?这里头的逻辑关系我没太明白。”
“我给你捋一捋你就知道了。”
妙言将时间线慢慢的梳理了出来,一百五十年前,第一个穿越者抵达了波斯湾,但因为某种原因,他失败了,但他仍然留下了许多东西,比如宋北云最早使用的水锻机和后来的水冷机枪。
之所以那位先知能够称为第一个,是因为在他之前就再也没有类似的东西出现了。
宋北云反问,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事无成、混吃等死的穿越者么?妙言则笑着否定了他的猜想。
“那还算穿越者么?”
宋北云一拍脑袋,顿时恍然大悟。如果一个穿越者无法将未来的带入当下的时代,那么他作为穿越者的意义就不存在了,现在探求的不是穿越者本身而是穿越者所带来的改变。
换句话来说,那些穿越到了埃及、阿兹特克这种文明然后被当祭品给祭了的穿越者根本就不被计算在内,因为他们并没有完成他们的使命。
“那么我们继续来看时间轴,从一百五十年前开始第一个穿越者,一直到我为止。这个世界原本的世界线变动了足足有七次之多。”妙言在本子上不同的节点上画了许多圈圈:“这七次世界线的变动,都导致了与原有轨迹不同的兴衰迭代,而之后又因为蝴蝶效应,影响到了中原王朝。”
宋北云挑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接触到跟原本历史轨迹不一样的时间线是因为穿越者咯?”
“对的。”妙言打了个响指:“那么现在就到了最重要的部分了,为什么说我是最后一个穿越者。”
宋北云认真了起来。
“我们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是八岁来到这个世界的,而我也是八岁,但我应该比你晚上一年。到现在你是十九年,我是十八年。那么为什么说我是最后一个,问题就在这里了。因为在你展现出穿越者威力之前,已经再没有特别诡异的文明突然崛起了。”
宋北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子的,不过他却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好像一直都没有跟欧洲人有过什么联系,整天都是在跟着亚洲区的人玩在一块。
欧洲人呢?死光了?
“嘿,你还别说,我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妙言眯起眼睛开始认真了起来:“我问过那些中亚的商人,问他们有没有跟去过西方,跟西方的人做过生意。你猜猜什么结果。”
“当然是没有,因为理论上汉代中欧就已经互有往来了,唐朝时中欧的贸易路线就被那些波斯倒爷给打通了,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官方交流,但商业往来可不少。但打我记事开始,好像就没有听说过有欧洲的商人。”
妙言点了点头:“对吧,那么其实在你我之前就已经这样了。”
“你说这是穿越者?”
“不然呢?”妙言略微思考了片刻:“虽然现在欧洲是黑暗中世纪,但其实也已经到了中期了,中期时的欧洲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公元1000年左右,随着技术和农业的发展,贸易兴盛,欧洲可以说是迎来了文艺复兴之前的高光时刻。特别是公元900到1000年这段时间,这一百年他们迅速恢复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元气,可按照赵匡胤的登基时间来看,现在已经是1020年左右了,但欧洲人呢?”
“所以呢?”
“他们在闭关锁国。”妙言眯着眼睛说道:“或者说他们放弃了东进,而是憋着一口气往非洲走。甚至于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的执政者对东方有着莫名的恐惧,所以闭锁了所有东方的客人。”
宋北云眼睛一挑:“唉,这个猜想可以有,我这就派先遣队去一趟欧洲。”
“嗯。”妙言点了点头:“我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探明欧洲现在的情况。”
“那你说以后还会有穿越者么?”
“那就要看在哪里了,如果我们的猜想是对的,欧洲在憋三本,除非爱因斯坦穿越过去,否则都是死路一条。而在这边的话,该抄的诗你已经抄完了,该开发的商业模式你也都开发玩了,生产力已经被榨得一点富裕没有,剩下的就是等着社会自然转型,一个穿越者来了能干什么?”妙言竖起一根手指:“你得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快要被你榨干了。”
“唔……”宋北云挠了挠下巴:“夸的我快不好意思了。”
“正经点。”妙言拍了他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对历史比较了解而你对政治比较了解。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一个穿越者开启闭关锁国。”
“要么是极端自信要么是极端自卑,或者说防止周围被像倭寇之类的人进行骚扰。但其实本质上还是觉得自己贼鸡儿强,不需要别的地方那仨瓜俩枣的,自己窝在家里发展也能很厉害。”
妙言笑着说道:“如果他们已经抵达澳大利亚或者非洲大陆,拥有了足够多的资源呢?”
“不可能的。我问你,如果你有一支无敌世界的舰队,你会不会去干一炮印度?”宋北云摆手道:“南亚次大陆,那就是一个美妙的地方,既有青藏高原隔绝了东亚猛虎,又有咖喱美妙的香气,还有印度洋的暖风,简直就是塞外江南、亚洲粮仓。要是我,我忍不住,等我南海舰队一成立,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干印度他娘的一炮。”
“但去非洲不需要很强大的舰队吧?”
“嗯……就隔着一个直布罗陀嘛,比特么横渡长江还简单的地方。”
“那么一个把亚洲隔绝掉的欧洲,他们在琢磨啥?”
妙言的问题让宋北云警惕了起来,用政治思维来看待这件事就比较有趣了,一个文明主动隔绝另外一个文明,其用意无非就是两个,那就是想方设法不让自己的先进文化加速对方的发展,等到时机成熟之后,一轮高歌猛进把对方按在地上降维打击一通。
别说什么世界没有那么坏,古往今来吃都吃不到一块去的文明,基本上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开干,友好合作那也是一方能碾压另外一方,或者是两方都有原子弹。
中国从一八四零年开始到一九五一年结束的一百一十年里,基本上和所有白皮们打了个遍,再往后啊……再往后爷有核弹了,白皮也就只能把他们那张谈判桌搬出来了。
东亚猛虎就是这么一路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才杀出了一条血路,想要不上战场就要和平,除非宋北云能手搓核爆。
宋北云坐在假山的石头上,一条腿压在另外一条腿上,表情凝重。
妙言的一番话直接将他的美梦给按在地上摩了个血肉模糊,这要真出了什么事,别说探索美洲了,家里高地都得给偷咯。
“你估算一下,他们的科技树点到哪里了。”
“你不是说他们没有海军么。”妙言嘿嘿笑了起来:“既然你能把战列舰憋出来,人家憋个坦克不过分吧?”
宋北云起身:“我明白了。”
首先,现在的思路就是往最快的结果去考虑,黑暗森林法则正式启动,不管对方什么想法,自己这边必须报着得干他一炮的想法。
其次,对方并没有什么天顶星科技树,而且欧洲整体的文明开化程度和人口都要远低于这个时代的东亚猛虎,所以欧洲可能没有办法跟亚洲一样全面开花。但不能全面开花不代表不能专精一项,所以就按照妙言说的,就按照对方憋出坦克来针对就完事了。
最后,对方是敌非友,现在宋北云立刻就要启动侦查行为了,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最后附一,原本要缓缓的无线电必须拉上日程了,无敌舰队在第二舰队完成之后就先缓缓,可以交棒给辽国,让他们来完成第三和第四舰队的建设。
最后附二,金国要在最短时间内处理掉,不管用什么手段绝对不能让金国单独挂在外头了,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将金国融化掉。
“怎么说?”
“艹他妈的,燃起来了。”宋北云搓着手:“我还以为没事干呢。”
“如果对方真出了坦克怎么办?”
“那就给他们唱一首梨花盛开的时候。”宋北云拍了拍手:“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的情况对吧。”
“可是那边闷头发展要比我们早啊。”
“你是太看得起欧洲的农民了,这个时代科技的高峰就在我们脚下。而且你以为如果一个人想要调动整个欧洲的生产力会比我们轻松吗?”
妙言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说不定他们现在才刚开始折腾纺织机?”
宋北云远远眺望了着港口中在夜晚也冒着火星子的烟囱,轻笑一声道:“论能力、论创造力、论执行力、论智力,那些白皮拿什么来比?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只要给我一个方向,我就还你个奇迹。”
822、九年3月19日 晴
“这个地方你还得改改。”
化学院里头的实验报告堆在宋北云的桌子前,这阶段化学院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攀石油化工的科技树,而隔壁工程院那边则铆足了劲干蒸汽机和电报,原本最主要的船舶技术只留下了三个小组在慢慢摸索。
有人说宋北云就像是个甩耔的蛤蟆,蹦跶到哪就把大学办到哪里,但他其实并不在意,因为这种东西现阶段还是太少了,而且一个大学就能整活一片的学风。
“休息一会。”宋北云嘟囔一声:“就是猪教三个月也会了,你们是真的蠢,说不会就不会,死活都不会。”
他现在深切的感受到了带研究生做项目的导师的绝望,这就是一群猪!猪都不如!那么简单的东西,反复反复再反复,最后居然还能出错。
这时外头有人寻来,宋北云语气粗暴的拒绝了见客,稍微休息片刻就继续埋头开始指导起这些猪来。
转头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一转眼又是小半年过去了,舰队昨日已经第二次出海了,这次他们的目的就是在北海道稍作停留后就要一路北上,寻找传说中的阿拉斯加。
而这五个月来,宋北云心中始终惦记着欧洲,可以说是茶不思饭不想,整天就琢磨怎么干他娘的一炮。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没有点出远洋船只,那么肯定很多技能就没点出来,即便是点出了坦克也会有很多东西没办法解决,说白了也就是枪炮之类的,至于装甲……
宋北云真的很想指着兵工厂预研的穿甲弹问问他们“知道这是撒不?”。
枪炮么,没什么好说的,就小宋来说在新材料没有更新之前,不管是枪还是炮都已经达到了可能达到的顶峰。
他是肯定不相信欧洲能弄出什么反应装甲、脱壳穿甲、云爆这种东西的,那可不是开挂能解决的事,那要让整个欧洲都一起开挂。
就像宋北云脑子里一大堆的配方,但基础工业能力就摆在那,弄个化肥一年都爆三次,还指望他们弄出来黑索金吗?
不过他倒也是个猛汉,甭管人家开挂不开挂,反正这边就按照对方开挂来招呼。
而此刻的工程院的大车间里,陆上设备的总工正在一个古怪的车壳壳下头折腾着,旁边还有一群人也都在忙碌着。
“我一个造船的,现在让我弄这玩意。”听到有人找,他钻出来,苦笑着对友人说道:“这铁皮王八可是太难为我了。”
来找到他的是应风宿雪双人组的宿雪,他蹲在那个车壳壳旁边仔细打量起来:“这东西得用什么牵引?马肯定拉不动啊。”
“谁知道呢,反正宋大人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法子,年底之前一定得让它动起来,怎么动他不管。”
“难为你了……”
“你别走,让你来不是让你说风凉话的。”坦克的总工抓着宿雪:“我要给这大家伙减重,你来帮忙参谋参谋。”
“这你不难为人么,我造船的……”
“我他娘的不是造船的吗?”
两人推搡一阵后便又蹲在一起琢磨起这个车壳壳来。
“这轮子四个不成么?你整六对?”
“这东西,外头钢板一上就已经二十五吨了,四个轮子你开个屁。等里头的东西一装,轻松三十吨。这不光有六对轮子,还得上履带才行呢。”
“履带?传动杆上的?”
“那个不行,得钢的,嵌动式的。”
“那你把轮子再减两个不成?”
“五对负重轮么?可以试试。”
正在这时,隔壁冶炼组的组长正巧过来拿数据,看到他们两个高工蹲在地上像个憨批,便上去调侃了一番。
可没过一会儿,两个就变成了三个……
一下午时间,从最开始的一个人变成七个人,七个人就是七个高工,基本覆盖了这车壳壳每一个部位,他们凑在一起七嘴八舌,但却始终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
毕竟关键部位现在连个样品都没有,所以他们一着急,便集体杀到了负责发动机的小组那边去。
可他们过去一看,那便的组长正在搬凳子上吊,旁边的组员纷纷在那劝……
他们这一看,得……还兴什么师问什么罪呢,赶紧劝劝呗。
好言相劝一阵之后,他们自然也就散了,毕竟人家发动机组的都给逼的上吊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其中有个人刚巧找发动机组的组长有事,便转头返回了那个车间,可刚一进去,正巧跟发动机组的组长打了个照面,那组长正捧着一碗豆腐脑吃着,哪里有上吊的样子。
而那发动机组长一看自己败露了,赶紧把碗一放,搬过凳子站上去就把脑袋往绳子里钻:“谁都别逼我,我死给你们看!”
“我帮您把凳子搬开。”
就在他们闹得欢时,宋北云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抱着胳膊看着这两人。
等他们看到宋北云时,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上吊啊,怎么不吊了?”
宋北云铁青着脸:“工程院所有人都在等着你,你在这上吊。可真行啊。”
发动机组的组长悻悻跳了下来,哭丧着脸说:“宋大人,您就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没招了,我能想的都想到了,但确实没办法。”
“我不是把原理和大概的示意图都给你了么?”
“您是给了我,可我组装之后,启动它就往外喷零件啊。”
旁边另外一个组长听到这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使宋北云看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了嘴。
“慢慢来,总归能想到办法的。”
“您说年底,您就是杀了我,年底也完不成啊。”
宋北云叹了口气:“尽量吧。”
回到自己的住处,宋北云也免不得唉声叹气,这赶鸭子上架的确是太难了,人家都叫找漏洞而这边却到处都是漏洞,一个全新的领域突然急匆匆的上马,那真的是太要命了。
今年之内想要看到这东西,基本没戏了,而且那东西说它是坦克,宋北云自己都笑了。
焊接技术不过关,那就用铆接,铆接嘛……浑身上下坑坑洼洼、麻麻赖赖一点都不圆润,炮也不合格,炮台还不会转,说是坦克还不如说是个自行火炮。
关键没有发动机,自行火炮也行不动,可现在钱已经花了茫茫多,再停下也不合适了,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但这军工赤字顶不住啊,朝廷都快被榨干了,基本上现在都是从辽国那边骗经费来支援建设。
“相公,怎的了?”
碧螺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宋北云的身后,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温声细语。
“愁人。”
“莫愁莫愁。”碧螺笑盈盈的说道:“要不要我陪相公出去走走?”
“不用啦,你也三个多月身孕了,现在最危险的时候。”宋北云握着她的手:“该是多休息。”
“哪有那么金贵哦。”碧螺笑着说道:“我从小便摔打惯了。”
“胡说八道呢。”宋北云拍了她一眼:“好好歇着去,我休息会便去给你们做饭了。巧云呢?”
“巧云姐呀,她随着母亲出去散步了。”
“委屈你了。”宋北云小声安慰道:“我也得去给你找个老妈子了。”
“哎哟,相公。我真的没有那般娇贵,再说了,您每日回来都给我做饭吃,我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再要人伺候可是要折寿的。”碧螺笑道:“天底下那么多老爷,有几个老爷会亲自下厨的呢。”
宋北云无奈的笑了笑:“行了,我去做饭了,刚才倒是有人给我送了条鱼,我去给你俩炖个汤。”
“对了,相公。下午时候,公主殿下来寻你了。”
“她?她来干什么?”
“她没与我说,就跟我嘱咐了一句,说是你下了值,晚上时去她那一趟。”
宋北云哦了一声:“八成又是写信了吧,我都快成她专职邮差了。”
“相公也莫要说她了,她一个人在此地,若是再不依靠相公一些,该是多孤单呢。”碧螺的小扇子轻轻摇着:“相公说呢?”
“你啊。”宋北云摇头道:“你看你那摇扇子的手,是不是她给你什么好处了啊?”
正说话间,却见碧螺手上有个光彩夺目的金镯子,这个镯子一看就不是普通家伙,那工艺那质地,活脱脱就是皇家出品。
宋北云顿时了然于胸,他站起来拍了碧螺屁股一下:“学会收受贿赂了。”
碧螺也不辩驳,就是咯咯的笑。
吃了晚上饭,宋北云给巧云按摩了一下腿后便出发去了赵橙的住处。
他进赵橙的家门从来不敲门,赵橙也习惯了,反正也没什么好避讳。
这次他去的时候,正赶巧赵橙在洗澡,他刚进门就见赵橙从盆中站起来,赵橙倒也是不避讳,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来了?”
“你也太不见外了。”宋北云连忙转身走出门口:“洗澡你也关个门啊。”
“你不是要来么。”
穿好衣服的赵橙打开门迎了宋北云进去,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透着一股香皂的味道。
“我写了几封信,帮我给父王送去吧,免得他担忧。”
宋北云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有件事忘了给你说,泰王仙逝了,福王爷已经赶回庐州处置后事去了,信还是晚一些寄吧。”
听到这个消息,赵橙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父亲他……”
823、九年3月20日 雨
说起来倒也是唏嘘,宋北云曾在庐州流民之乱时见过泰王一面,泰王爷给宋北云的感觉就是一个博学睿智还有些幽默的小老头,而他也正是金铃儿的生父,两人多少还有些渊源在其中。
而如今一晃便是快十年过去了,泰王那个小老头也终究是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至于面前的赵橙,一个连洗澡被人看见都可以毫不在乎的女人,居然因为听到泰王的死讯而彻底的崩溃。
这个时候宋北云是不好出言调侃的,因为天下之间只有生老病死为大事,一个人为了一件大事而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这是既合情理又和逻辑的,至少证明赵橙的内核还是个人。
“节哀。”
宋北云能给的寄语不多,毕竟对赵橙来说,她最幸福的时光都是跟在泰王身边一起度过的,那么多年美好的回忆和亲情不是一句“节哀顺变”就能完全疗愈的。
坐在那看赵橙低声的哭,宋北云第一次感觉在她面前有些束手无策。
“要不你喝点酒睡觉?”
这句话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这死了爹又不是失了恋,借酒消愁没有任何意义,痛苦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它不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问题。
赵橙低着头梨花带雨,本来就草草穿上的衣裳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中门大开,虽然不想看但偶尔扫过一眼时也多少觉得有些好看的。
这倒不是宋北云冷血无情更不是他无比好色,只因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也不会指望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至亲去世时,旁人痛苦万分,那是不切实际的,死亡只有死在特定的关系上才会引发人的痛楚阀门。
至于偷看这种事,其实就是单纯坐在那无聊,想走么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最终他还是决定离开,但刚起身就被赵橙拽住了袖子:“别走……”
“我在这也帮不了你什么。”宋北云也颇为无奈的说:“你也知道的对吧,我这辈子就见过一次泰王爷,一面之缘你也不能指望我跟你共情,我最多的只能感叹一句那个才华横溢、智汇通达的有趣老头儿多少是有些可惜了。”
赵橙没管他的说辞,只是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看了他一下:“你别走就行了,我一个人有些怕。”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管你的,但多少有些不忍心。”宋北云叹了口气:“那我就再坐一会儿吧。”
但坐在这里属实太无聊了,唯一的乐趣就是看赵橙低头写信时不经意的走光,到后来赵橙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她不但没有遮掩,反而把领口的对襟给扯了几把,弄得松垮垮的,衣裳都快从肩头溜下来那种。
“别别别,这是何必呢。”宋北云赶紧上去把她衣裳拽好:“不值当不值当。”
“没事的,你不用客气。”
“唉?不是,你这话说的怎么有些怪味道呢。”
赵橙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写信,写几句就落几滴眼泪,看着倒是多少让人有些心疼了,最后她走到箱子旁,弯腰下去从里头拿出来一件黑色的衣裳,用剪子剪一块布来挂在袖上,扬起脸对宋北云说:“亲父在,不可披麻戴孝,便用此物以寄哀思。”
就这样,赵橙折腾到了约摸着十点多的样子,宋北云觉得时间有点太晚了,便再次起身告别,但赵橙却仍是不让他离开。
“使不得啊,橙姐姐。再不走是要出事情的,你一个寡妇人家,让人见着男子进了门不出去了,这不完蛋了么。”
赵橙只是轻哼了一声,却从旁边的柜子中拿出了酒和干果摆在了桌子上:“我一个妖尼姑,几时候在意名声。再者说了,即便是你干了什么,我一来不会纠缠二来也不会声张,甚至连抵抗都不会,你在怕什么?”
这种话无疑就是在发出邀请,这可让人太尴尬了,宋北云干咳两声:“酒不能喝,真的会出事情的。”
“你无非便是担心我谤你。”赵橙冷笑一声:“你不喝我喝,鼠胆之辈。”
完了,被妖尼姑嘲讽了,这种事要放在宋北云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得把她按在桌子上办了的,贪财好色宋北云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现在么,宋北云干啥事情第一反应就是三思后行,冲动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倒不是担心什么不良反应,只是单纯的觉得妖尼姑很可怕。
赵橙倒也不再挤兑宋北云,只是自己给自己倒上了酒,然后静静的喝了一杯,然后再继续倒满,又喝了一杯。
就这样连续几杯下肚,赵橙的眼神已经迷离了,但她还是在不停的喝,而宋北云看到这一幕,终究是放心了下来——她的确是没有勾引自己的意思。
什么酒后乱性,那得看喝酒时的姿态,一杯酒滋上半个小时,然后跟人说“我醉了,你扶我回房”,这种进房之后八成是要出事情。
可是赵橙这样,一瓶酒一口给滋下去一半的,基本就是求醉或者求死或者求濒死体验的,啥玩意乱性,太低级了。就她这么个喝法,那五十六度的蒸馏酒再干个二两下去,她不一会儿看大衣柜都能跳舞了,还乱性呢,把她整上床铺可能都要被吐一身。
“好了,别喝了。”
宋北云伸手想去阻拦,但却被赵橙一把排开,赵橙的眼睛对焦了半天才勉强能够对准宋北云,她盯着宋北云看了半天,仿佛系统蓝屏在重启一样,然后拿起酒就往嘴里灌。
“再喝死了!”
“我十六岁嫁人,出嫁当日还没被人掀盖头,夫君就上阵了,后败于荆州,人头挂于城门之上。亲族一千二百余人皆发配充军,而我应是皇族,免于一死却贬为庶人。”赵橙开始低声絮叨起来:“十九岁,进了白莲教,信了他们个国泰民安的梦并痴迷不悟,二十四岁眼见着白莲覆灭。如今我已三十二了,我的一生已经毁了。”
宋北云挠了挠头:“成年人是该为自己选择的东西负责嘛,前半段我承认对你有点不公平,后半段你怪不得别人对吧。”
赵橙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到宋北云浑身发麻,然后笑到一半嘎嘣一下没了声息,人也钻到了桌子底下。
宋北云当时被吓一跳,以为她人死了,走过去一看却是看到她歪着身子在桌子底下睡着了……
他上前去拖拽赵橙,费劲巴拉的把她拖到了房间里,帮她把外头的脏衣服给脱了去,却发现这妖尼姑就只穿了外头的衣服,里头是真的一件没有,也不怕这料峭的倒春寒。
“不行了。”宋北云把被子给她盖上之后,活动了一下胳膊:“以前别说拎个赵橙了,就是拎着半扇猪也没这么费劲。”
说完他慢慢退出了房间并让侍卫看好大门,这才从赵橙家离开。
回去之后,他稍微洗漱就进了房间,此刻碧螺还没睡,正在灯光下给未来的孩子织着小衣服,看到宋北云回来后,她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不回来能去哪呢。”宋北云靠在床头,摸着碧螺还不明显的小肚子:“那可是妖尼姑呢。”
碧螺笑得咯咯响,她倒是满脸不在意的说道:“这些日子相公也没个消遣,倒不如将错就错罢了。免得相公在这寂寞得难受,至于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宋北云愕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碧螺,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个时代的女人嘛,这样的思想很正常,再说了碧螺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可是在白莲教里当卧底当到老大的人物,后来白莲覆灭她可是亲手把上千人送上了断头台。
这样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那是一点都不稀奇的,对她来说天地万物都可以利用,即便是宋北云在刚认识的那两年也不过是她利用的对象。
只是现在嘛,她倒是安心的当着一个小女人,毕竟枕边人是宋北云,她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其他的贪图。
“睡觉。”
“相公相公。”
“干啥嘛?”
碧螺很认真的问道:“你说,孩子该叫什么呀。”
“男的女的?”
“男孩女孩还有差别么?”碧螺好奇的问道:“怎么说呢?”
“男孩就叫皮蛋,女孩得算生辰八字的。”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不早了,睡吧。”
碧螺完全不明白自己身边这个男人为甚能把重女轻男做到这么极致,家里几个男丁他都非常糊弄,而对左柔那个小公主就跟心头肉一般疼爱。
要知道在乡下很多地方都是生了女儿得拿去河边淹死的……
“好啦,不要哔哔了。睡觉。”宋北云把灯一关,把碧螺往怀里一搂,不多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桌上就摆满了巧云娘亲做的一大桌子饭菜,虽然他知道老太太做这么多其实是为了能够截留一部分拿去给家里的男人和儿子,但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一来她在这照顾巧云照顾的挺尽力的,二来么他宋北云不缺这点东西为这点屁事不值当说上一嘴的。再一个,还是那句话,不聋不瞎不做家翁,想要家里和睦很多事情必然要睁眼闭眼的。
“北云来。”巧云此时已经七个月的肚子了,明显显怀了:“方才我弟弟拿了些上好的干海参来,说是给你补补身子。”
“这玩意吃不惯啊,你们拿去炖了吧。”宋北云笑道:“你啊,看着家里有什么也给娘家拿些过去,不然让人家笑话说这么大个大太太办事扣扣搜搜的。”
巧云一边笑盈盈的说好一边上前帮宋北云打理衣裳:“这些日子辛苦你啦,快些吃点东西吧。”
“不辛苦,命苦。”宋北云叹气道:“我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小莲庄当个高枕无忧的庄户人家好,跟我巧云姐在小山洞里偷偷摸摸,然后还能整天混吃等死。”
巧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胡说八道!好了,不耽误你啦,快些吃东西吧。”
到底不愧是家里开小饭馆的,巧云老母亲的手艺的确没的说,那肉饼蒸的唇齿留香,那咸菜吃起来都是有滋有味。
“对了,你娘呢?”
“娘去外头让我爹去找人收点驴皮去,她要给我和碧螺熬点胶。”
“嗯,这个好。”宋北云指着旁边的小柜子:“里头有钱,让你娘该拿的时候就自己拿,你可别说啥话,老人也是不容易。”
“知道啦。”巧云笑得开心:“放心吧,家里有我照顾呢,你忙你的便是了。”
“嗯。”宋北云点了点头:“还有你弟弟,前段时间听说他干的不错,现在都已经出师带徒了,是时候给他张罗个媳妇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也上点心,该买个宅子就买个宅子,该置办彩礼就置办彩礼,可别委屈了家里人让人家看了笑话。”
“知道啦知道啦。”巧云连忙给宋北云夹了一块饼:“赶紧吃了去当值吧,你眼里该是家国大事,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就莫要管了,要是让红姨听见了,可是要说我的。”
宋北云点了点头,包了几块饼就出门了,巧云在后头喊道:“豆浆!你豆浆还没喝呢。”
“我不喝咸的……”宋北云回了一句:“下次加糖啊。”
而就在宋北云刚到上班的地方,旁边就有黑衣人迎了上来,宋北云点了点头,然后那黑衣人就随着宋北云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他往办公桌前一坐:“先遣队回来了?”
“宋大人,还没有。属下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嗯,说吧。”
“泉州探索船已抵达宋大人说的吕宋,调查后发现吕宋当地海有机易山,与福建近,地产金,可采取。”
宋北云抿了抿嘴:“当地民风如何?”
“蛮荒。”
蛮荒二字说的很好,宋北云挠了挠脸:“那就文明其精神,去跟泉州那头的舰队说,正式开拓吕宋航线,大宋的东西需要找更多的销路了。”
“属下明白。”黑衣人起身点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希望大人能听一下。”
“臭毛病,一次不能说完?快说吧。”
“长安传来消息,长安汤饼教如今已经成为长安第一宗门,教众三万余人。”
宋北云这头刚喝茶呢,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喷了:“啥?”
“嗯……长安汤饼教如今已经成为长安第一宗门,教众三万余人。每日施汤饼、粉条多达三千余斤,而且几乎全靠信徒赐予,几乎不再用衙门划拨资金。”
宋北云沉默片刻:“是该文化入侵了。”
“可是大人……教主……教主他已上学去了,没空打理教派。前些日子汤饼教教主因为尿床而被罚站。”
宋北云拍了拍脑袋:“那就让谁负责处理一下这件事吧,就让金铃儿去处理吧,他儿子的教呢。”
今天请假
一来呢是要准备新书了,今天晚上去跟一个脑洞很大的朋友沟通沟通。新书大概题材已经确定是现代仙侠了,但究竟是怎么样的仙侠还要仔细斟酌,方向大概有了,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这二来呢,其实也是因为今天实在没什么灵感,索性换个思路。
对了,各位老爷,我需要你们也开开脑洞——十二个守护者对应十二生肖对应十二个神话生物再对应十二个不同职业。来吧,铁汁萌,选择一个最好的脑洞直接抄了,然后被选中的老爷能够得到纪念品一份哦。
824、九年3月27日 晴
不知不觉,狗蛋已经十岁了,现在已经是个大孩子,在学堂里,他因为品学兼优而且生性宽厚而被选称了一班之长,而在家中他也肩负起了大哥的角色,在爹爹不在姨娘们总是忙碌时照顾着弟弟妹妹们的生活。
论能力,他远远不如老二,但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二唯独就听这个哥哥的话。
论出身,家中两个弟弟都是太子,但那两个弟弟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个大哥的跟屁虫,遇到兄弟之间的纷争时,也总是他站出来平息事态。
虽然家中并不缺银钱更不缺吃食,但他却仍是总是把好东西紧着弟妹们,成为了大家眼里不哭也不闹的孩子,对此金铃儿其实是格外照顾他的,因为俏俏到现在都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宋北云又总不在身边,一个十岁的孩子哪能没有委屈呢。
“今日有春祭看,可我等会子就要去学堂了。”钢蛋坐在桌前闷闷不乐的对狗蛋说:“要不咱们逃学吧。”
“逃学是要挨揍的。”狗蛋摇头道:“你要是真想去,我便去与姨娘打个招呼。”
“不行不行,要是娘知道了,头给我打歪掉。”钢蛋连连摇头:“她那女人,不讲理的很呢。”
狗蛋眉头皱了起来:“怎能这样说姨娘呢,你若还有下次,我可是要写信给爹爹的。”
“我错了还不成么。”钢蛋的脸贴在桌上,看着自己的三弟在和赵家的公主殿下在院子中玩闹,他突然眼睛亮了起来:“要不这样,就让老三说自己在学堂吃坏了肚子,咱们也跟着说肚子不舒服,这样下午时就不用去了,等娘他们去忙了,咱们就偷跑出去!”
狗蛋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你这般干了,到时要连累许多人的,三弟是辽国太子,虽然学堂之中无人知道,但若是真出了岔子,那可非同小可,你可不能拿人家当筹子。”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春祭可就这一下午呢……”
而这时大宋的太子爷走了进来,他好像摔了一跤,身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傻呵呵的,看到狗蛋和钢蛋一脸愁容的坐在那时,他嘿嘿一笑:“你们肯定在琢磨着跑去春祭吧?”
说来也奇怪,这沾上了赵家血统的人,那真的就是个顶个的好看,按照道理来说佛宝奴和宋北云的崽基因方面也不会差,但跟这一屋子赵家基因的比起来,还真的就是差了那么一丝,看上去就是没有这几个小子英俊。
“表哥表哥。”老二从凳子上跳下,将太子爷拉到了位置上按下:“你给想个招数呗,若是逃学的话,肯定是要挨揍的。”
“别问我啊……我也挨揍的,姑姑打我可疼了。”
金铃儿在这里基本上就是管家的存在,毕竟不能指望左柔对吧,所以她对这几个小兔崽子有先斩后奏的权限,甭管是太子公主都没道理可讲,即便是大辽皇帝听说自己儿子因为背书不过手都给抽肿而半夜偷偷哭都没有对金铃儿说上半个不字。
赵性那性子更是不会管自己这儿子死活的,甚至可能还会说上一句“朕的儿子若是因为这些屁事挨揍,打死了都活该,赵家不养废物”这种话来。
不用怀疑,别人也许还得斟酌,但赵性绝对说的出口。
老二听到太子爷也没招,急的直挠头。可恰巧这时,外头的锣鼓声已经敲响了,春集开了……
“哎呀哎呀,春集开了呀!”老二叉着腰,不断抬头看着外头:“我现在只剩下一招了。”
“什么招?”他太子爷心中比老二还急,这一年一次的春祭,那可是天底下最好玩的地方,每年都会有新花样出来,还有数不清的零食。
老二沉思片刻:“取笔来!”
太子爷心中一激动,连忙冲去书房给弟弟拿来了纸笔,老二正襟危坐,撩起袖子运起气息,提笔开始写起了什么。
大概半晌之后,他写完收功,满意看了看这封长信,然后又递给两位兄弟看了起来。
狗蛋看完之后,轻笑起来:“二弟还是厉害呢,就是不知先生会不会同意。”
原来,老二实在没招了,就提笔给学堂里的大先生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七弯八绕,虽文笔斐然但其实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话“今日春祭,有艳阳、有明媚,湖边蒹葭新绿,这么好的天气,给我个面子放一天假怎么样?”。
“放心,一定成。”老二拍着胸脯说道:“虽然娘不让我说自己爹是宋北云,但我跟先生的那个儿子透露过我娘是太平公主,嘿嘿……”
“你……你这不是耍赖么?”
“童言无忌嘛。”老二笑盈盈的说道:“两年前我就说了,说了之后先生对我也是诸多照顾,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这时太子爷突然垂头丧气了起来:“那也只是你啊,我与你还有哥哥、弟弟、妹妹他们都不是一个班的。”
“怎么不成?”老二轻笑一声:“我班的先生放假总不能放我一个吧?定是全班都放,那我们班这一散,你们便去蹿唆班里那些个难缠的家伙问啊,问问为何他宋老二能放学?就因为他宋老二是太平公主的儿子?”
“然后呢?”太子爷快速的眨巴着眼睛:“先生如果还不放呢?”
“怎的可能,先生要脸,清高的很。你们只管挤兑,他若是不放,那便是因为你们不是权贵之子,若是放了他大可说一句,今日晴朗,倒不如让你们去赏一番春风。这不就来了么。”
这时狗蛋却好奇的问道:“可是姨娘不是不让你说,你说了怕不是要挨揍。”
“揍人也要讲道理啊,我这封信之中哪个字说我是宋北云的儿子了?那刺头儿如何知道的,跟我有何关联,说不准只是恰巧瞧见我走进公主府呢?这长安不就那么一丁点大,遇到也是再正经不过了。”
老二满脸笑容的说:“这样,一旦下了学,我们便在城东集市上见,护卫带好啊,可千万别出了事情。”
“我觉得还是不太好……”狗蛋叹气道:“这也有些阴险了。”
“那大哥,你想不想去春祭嘛。”
哪个孩子能拒绝春祭的快乐呢……
哦,也有。老三可以拒绝,老三的心全部都挂在大宋未来的长公主身上,自从在他娘亲嘴里知道这个可爱漂亮还透着灵气的妹子将来铁要嫁给自己后,他就再没了别的贪图。
“走!”
老二跨起书包走出门外:“老三,上课去。”
“哦……”老三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还没到上学年龄的未来娘子,一门四杰就这样在护卫的暗中保护下欢快的去上课了。
到了课堂上之后,老师刚进来,狗蛋就将那封信毕恭毕敬的递给了他,然后默默的回到了位置上。
老师看完了信之后,着实有些苦恼,他教这小兔崽子已经有一阵子了,他这人心眼小还记仇,但偏偏才智无双。如果自己同意了还好,不同意的话,这门梁子恐怕就得被这小兔崽子给记下了。
被这么一个坏小孩惦记上,那以后如果他成了个纨绔子弟,以他家的能量,自己恐怕是捞不到一个好的。
于是先生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把信递给了学堂中的校长,校长在看完后也犯难了。
“先生,要我瞧啊,干脆放了算了。”
“出了事情算你的算我的?”
那老师也坐在那叹气道:“总归要想个法子。”
“这样,你就说他们年纪尚幼,想要去集市也成,但得家里大人来接,明日还得交来一篇游记。”
“这个好!我这便去办。”
那先生回到课堂,将这个决定这么一说,老二却是轻笑了起来,这点小事还想阻挠他出去玩?
他对这种事早就有了预备,他一老早就买通了学堂里杂役,别的孩子都是给地址让家里大人来接,而他只是让那杂役去外头的菜场之中领回来了一个卖菜的妇人。
这明眼一看就是假的,但老二可不在乎,也不说那妇人是他娘,就说是家里的亲戚,至于爹娘为什么不来,因为爹在外地谋生,娘去给人做工补贴家用。
至于老师信不信,那可定是不信的,这仁和学堂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这里虽然不分出身,但学前考试极严格,只有长安城最聪慧的孩子才能考进这里来。
穷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能有他那个见识和他那个大胆的?但拆穿他么?显然不成啊,这要拆穿了,那才真的是要出事情的。
所以老师只好在无奈之下让几个人作证之后,就把整个班给放了。
而按照原计划,他们一散,其他班级可就闹了起来,特别是那些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刺儿头们,简直要反了天来。
最终学校之后无奈决定让家长把孩子都给接走,今日就当放假一天了。
至于狗蛋他们怎么出来的,老早出门的老二早就安排了护卫去接人了,顺顺当当的就把自己的兄弟给顺了出来。
“我就说能成对吧。”
四个小朋友走在人流不息的街上,老二一脸自豪的说道:“有道是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谁的心里都清楚,只是值当不值当戳破却是个问题。”
他们在这春祭上倒是玩的很畅快,至于安全不安全的,那可是不能有危险,光是皇城司就出动了近两百个人扮成百姓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基本上最后他们周围所有路人都成了皇城司的人。
这还只是皇城司,还有警察衙门、城防司衙门等等,毕竟两国太子、宋北云的崽都在那呢,随便一个出了岔子,长安城十年都不得安宁。
春祭什么都好,就是时间太短,等到黄昏时,天色渐晚他们也不得不回家去了。
而一进门,迎接他们的就是冷着脸的金铃儿。
看到暴怒的公主殿下,几个小朋友除了老二,其他人一个赛一个的腿软,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辽国太子陛下都说不出个囫囵话。
“春祭可好玩?”
金铃儿放下手中的信,笑盈盈的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笑容背后绝对藏了五百刀斧手。
“好玩呀。”老二一脸兴奋的说:“我给娘买了个簪子呢。”
金铃儿却突然之间用力拍了桌子:“跪下!”
老二噗通一声给跪了,而金铃儿眉头紧蹙的问道:“这信是你写的?”
“是孩儿写的……”
“为何要写?”
“因为想去春祭。”
老二那是一点谎都没扯,金铃儿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你写了信,先生就让你出去了?我可听说因为你是太平公主的儿子才得来的假。”
“孩儿除了当年入学时年幼,跟同伴说了家住哪里,之后就再也未曾说过半句了。他们怎的知道的,孩儿不知,这天底下除了灭口之外,再也就堵不住人家那嘴了。况且说了,这公主府又不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让人瞧见了又不是什么稀奇。”
老二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根本不像是个七八岁的幼童,分明就是他娘的宋北云缩小版。
金铃儿一时想问却也不知该如何问起,想责罚却居然也找不到由头。
“你那般不喜欢念书?”
“喜欢啊,但父亲在劝学书中有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实践万里之行胜于死读万卷之书。父亲此劝学书乃启蒙之作,天下千万人皆学。”
“那你是否践行?”
“那是自然。”说完,老二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写好的游记递给金铃儿:“请母亲过目。”
金铃儿拿起一看,嘿……还真的是写了一篇好文,但里头有几处让金铃儿找到了破绽,因为物价涨跌的缘故,上头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去年的价。
这分明就是去年写好的东西,今年拿出来……这小兔崽子居然提前一年在谋划着这事?
老二此刻却不知他娘因为公主基金的存在要时刻掌握长安的物价涨跌,还在那头头是道的说着此番春祭上学到的民生之术,这明摆着就是在现场胡编,但他说起来却流畅无比,毫无停顿。
碰到这样的儿子,金铃儿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宋北云,这才叫一个模子刻下来的种,真的是让人脑瓜子嗡嗡的疼。
“好了。”金铃儿起身:“你且跪着,不到吃饭不许起来。”
“娘亲,总归讲道理吧,此事儿子无错,若是你不讲道理,明日我就告外公外婆听去!”
金铃儿瞪大了眼睛转过头:“你好大的胆子!”
“孩儿不是胆子大而是一身正气罢了,若有错便认罚,若无错天下无人能罚我。”说着他便站起了身:“我无错!无错便是无错!”
“行啊。”金铃儿斜眼看着他:“下个月一号,我给你收拾打点,去找你爹吧。”
一听到爹这个词,老二再次跪了下来,满脸诚恳:“娘,我错了……”
825、九年3月28日 晴 何日君再来
门口四兄弟齐刷刷站了一排,老三最冤枉,因为全程他啥都不知道,反正哥哥们让干啥就干啥。老二么,最倒霉,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娘亲会搬出那个男人来,太可恶也太可怕。
“现在好了,弄得我也没得饭吃。”太子爷站在外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看就要把老二按在地上揍一顿了:“我早就与你说了,没有那个能耐便不要逞那个强。”
老二并不在意,只是嘴里一直在默念着倒数,倒是老大狗蛋注意到了这一点,好奇的问道:“你念叨什么呢?”
“快了快了。”老二嘟囔一阵,然后突然睁开眼:“站好!”
所有小朋友立刻二话不说的站了个笔直,接着就见金铃儿从屋里走了出来,但却只是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然后便什么都没有说了。
不过等她走后,就见大宋太子爷的妹妹,辽国太子爷的媳妇鬼鬼祟祟从房后探出头来,接着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之后才从自己的包包里摸出几张芝麻饼来分给几个哥哥手中。
“妹子,你这不行啊,为何给他那么多?”
太子爷极端不满的看着自家妹妹在分饼的时候极端不公,居然给老三多了好几块,便吵嚷了起来:“你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便不高兴,妹子有我护着。”老三虽然平时不参与什么哥哥们的密谋,但毕竟可是佛宝奴和宋北云的种,那能是个好说话的主?自然也是回击道:“再者说了,妹子给谁几个,她心中自是有数,你凶什么凶?”
正在两人针锋相对时,老二一块饼已经吃完,他伸出手很自然的对老三说道:“来一块。”
“哦。”
老三也是顺势递了给他,然后继续跟大宋太子爷吵了起来。
这一来一回,老二吃了几块,吃到直打饱嗝而老大也跟着老二吃了许多,但那两人却始终还在吵闹,最后竟是将金铃儿吵了回来,看到两位太子爷手中居然拿着饼,当时人都炸了开来,拎着二位爷就走了。
不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惨烈的求饶声。
倒是老二一边将手掌的芝麻捡到嘴里一边对老大说:“大哥,这件事说明什么?你可学到了?”
“学到什么?”老大天资一般,不算什么冰雪聪明,自然没有老二那么鬼怪:“我不知……吃饼捡芝麻么?”
“嘿嘿。”老二轻笑一声:“这其一,便是林中遇熊,无需惊恐,只需能跑赢同伴便是安稳。这其二么,便是有些事么干得说不得,你我都吃了饼,但为何挨揍的却是没吃饼的呢?”
“因为他们吵嘴声音太大了。”
“因为他们啊。”老二嗤笑一声:“机会便如这饼,稍纵即逝。”
说完他便不再说话了,而一直到很夜,他们才被允许回房休息,而看到饥肠辘辘的两位太子爷之后,老二满脸笑意:“饿了没有?”
“那还用说!”大宋太子爷瞪了他一眼:“都怪这宋老三,不光没吃着东西,还挨了姑姑一顿揍。”
“怪我?我没挨姨娘的揍吗?”
“行了。”老大这时上前将一个小包递了上前:“这是老二截下来的,赶紧吃了便休息吧。”
之前妹妹给了老三很多很多,但全都被老二给要了过去,而现在这些饼就成了两位太子爷的救命稻草,吃得嘎嘣脆之余还不忘夸奖他一番。
“要是没有老二,我们今天就麻烦了。”
大宋太子爷如此说道,而大辽太子爷则全程卖力吃饼,毕竟自家亲哥,没啥好夸的,应当的。
而他们却忽然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没有老二,他们今晚上吃的是鸡腿而不是这干巴巴的芝麻烧饼。
但就是从老大手上这么转了一圈,老二便成为了现在这件事中最大的好人。
老二躺在床上,脑袋枕在头下,一副沉思的模样,倒是一脸的世外高人。
而就在此时此刻,宋北云也是用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看着因为电压不稳而闪烁的电灯,表情凝重的很。
强行攀科技树的后遗症显现出来了,各类东西的问题巨大,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被人用虎式坦克碾压的场景,作为一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他现在真的是慌张的不行。
他心里也清楚的很,战争肯定是会来的,但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牌,这就算是夜战八方了。
这几天他休息的都不是很好,因为每次入梦都会梦到长安城的城门楼子突然坍塌,然后从里头钻出一辆辆坦克车的场景。
睡不着,那便起来出去溜达一圈,反正不管是碧螺还是巧云都已经分房了,也不怕自己会惊扰到孕妇。
趁着月色出去走走,倒也是算闲情逸致。
港口的家属区中有小酒馆,里头这个点会给下夜班的工人供应一些酒水小菜,地方么倒也算不得什么高档地方,但烟火气倒是满满的。
宋北云逛到一家没什么人的小酒馆,要了一壶淡酒一个炒鸡蛋和一份酸豆子,就这样趁着月色小酌了起来。
春天的风很舒服,南方海边的风已经带上了暖意,熏人的很。
因为天黑,加上宋北云本来就是个不讲排场的人,所以在这地方竟也没人将他认出来。
或许有把,但装作没有看到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可是宋北云。
小酒馆的隔壁桌是两个四十多岁的工人,他们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带着汗味和油星子的气息,宋北云倒也不在意,他就坐在那小杯的自斟自饮。
而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灯光却是被人挡住了,抬头看去竟是一身工装打扮的赵橙。
她挎着一个帆布包,头上还有一顶小帽,浑身上下都是橄榄绿的工装,看着倒是有种跟往日不同的样子。
“一个人坐在这喝酒?”
赵橙坐下,抬手招呼老板:“店家,抄个米粉,加个蛋。”
“好嘞,稍等。”
“这是刚下班?”
“嗯。”赵橙叹了口气:“最近也不知道上头抽什么风,本来我们不用加班的,突然就要求钢厂满负运转,这些日子都忙昏了头。”
很快,赵橙的炒米粉来了,宋北云眼见着这位从小虽然坎坷但却真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公主殿下像饿虎捕食一样开始往嘴里扒粉,若是吃的急了,还会夺来宋北云的酒杯一口干下。
“你倒也不嫌弃。”
“呵。”
赵橙给的回应很少,只是继续吃光了盘子里的食物才仰起头:“你这等人怎么会知道从早晨七八点干到晚上十一二点的滋味,饿了便是饿了,没有那么多讲究。”
宋北云撑着腮帮子看着赵橙:“在金陵……”
“好了!”赵橙捂住耳朵:“你不要再说了。”
“我就想提醒有些妖尼姑当年绝食的往事。”
赵橙哼了一声,起身便走,走前还不忘对老板说:“店家,他结账。”
宋北云索性也一起把饭钱给结了下来,跟着赵橙走了出去。
“怎么?要去我那?”
“没有,就是闲来无事,看看橙姐姐这些日子的变化。”宋北云笑道:“你说,当年你就这样子,中间的曲折该少多少呢。”
“你说,你若是被白莲教一刀砍了,后头也便是没有了这般的曲折。”
“我被砍了?”宋北云哈哈大笑:“我被砍了,你们这些公主郡主的,全部都要拉到辽国去给契丹人吹拉弹唱。”
说完他还着重补充道:“主要是吹。”
赵橙白了他一眼,倒颇为有风情万种的意思:“前面我就到了,进来坐坐?”
“很危险的,不了。”
宋北云停住了脚步:“回见。”
“没用的东西。”
再次被嘲讽,但宋北云仍没在意,只是转身往回走,可没走多远赵橙却转了回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睡?”
赵橙摇头,手背在身后:“你打算在这里长待么?”
“估计短不了。”宋北云叹气道:“总归要打造第一个重工业基地的,这是头等大事。”
“嗯,其实我不打算回去。”赵橙看向宋北云说道:“我就打算在这里生老病死了。”
宋北云大惊:“为什么?”
“至少在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我跟他们能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赵橙说到这里却是笑了出来:“还能一起发牢骚,与其当一只笼中鸟,倒不如便在这里好了。”
宋北云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些什么:“都随你的意思吧,反正王爷那边你怎么打算?真不管他了?”
“他有金铃儿,而我对他来说也不过便是一场冤孽。而且就我这样子,在谁身边都是讨债的鬼。”
宋北云笑了起来,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自己,不过还别说这个形容还挺贴切,赵橙可不就是讨债的鬼么。
她今天能做出永远留在海州的决定,宋北云倒真的不强求她,这个人的命真的天生刻薄,没有一个地方能够长待,但海州这里却给了她一份相对稳定的感觉。
这种最原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单调乏味,但对她来说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她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一点她现在应该深切了解过了,更不是什么身兼重任的人,她的前半生是生在王府里的大家闺秀,中间那一段是居无定所的笼中雀,再往后的生活不管好坏终究是能自己选择了。
光是这一点,宋北云就替她高兴。
“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了?”宋北云笑着问道:“那往后怎么打算?”
“嗯……还不知道,再看吧。我不是那种能想很多的人。”赵橙在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之后,仿佛轻松了许多:“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说完,赵橙停住脚步,转身离开:“走了。”
“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嗯。”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笑了笑也转身回了家去。
之后的几日,港口三大项目几乎同时启动了,号称便是前所未有的两工一民项目。
这两工,便是大宋最大的电厂将正式开建了,很多人甚至都没听过这个“电厂”是什么,但它却已经开始打地基了。
项目书中说,一旦电厂落成之后,会逐渐以海州为中心向周围展开,而且它还有比发电更重要的职能,那便是它是第一所全职研究所,也就是海州港电能研究所,之所以让他们厂所合一,说白了还是生产力不太行,等到将来必然会分离出两个不同的机构的。
而第二个工,则是很恶趣味的名字中国石油总部正式在海州港奠基了。
这标志着石油化工产业正式开展了起来,而这个单位属于永久国有企业,它和粮食、公路等等产业一样都是不容资本染指的企业,但此时此刻却鲜为人知,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那些黑漆漆的有臭味的粘糊糊火油,真的不如煤炭、焦炭、木炭甚至不如柴火好用。
但电厂奠基时宋北云都没有亲自出门,只是赠送了一些礼物,可轮到中化石油破土时,他却亲自到场祝贺。
相对于这两个离普通人很远的“工”,那个一民中的“民”却是让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那便是整个入籍海州港的人,包括农民之内所有人都允许一定程度的自主经商,而且不会因为经商而影响本人和孩子入学、考试、入仕等等。
这个政策一旦放开,整个港口就活络了起来,不出几天各类的私营小店就蓬勃了起来,很多人以前还是捎带着做点买卖,而如今很多海州港的职工家中,男人在工厂上班女人则在家中贩卖一些东西做些小买卖。
而人多了,竞争自然多了,竞争多了,品质便是开始提升,很多人开始挖空心思从各方面角度出来来赚钱了。
但他们赚钱的同时,这广袤土地上第一个监控商品质量的单位成立了,那便是海州港商品质量监督管理衙门。
“听说了么,过些日子海州港要改名啦。”在下班之后,厂区小饭馆里来加餐的人便聊了起来:“据说要从海州分出去了。”
“哦?叫什么啊?”
“听说是叫连云港。”
“这名字好听啊。”
“听说这是宋大人打算给儿子取的名字,但这里有个云字,便用来给海州港命名了。”
“好听好听,宋大人取的,就是好听!到底是第一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