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八年4月2日 晴
金箔肯定是不行,因为它太过于脆弱,但镀金呢?
众所周知,黄金几乎是自然界中最稳定的金属单质了,它几乎不和任何自然界本身存在的物质进行反应,而且只要不进行磨损,它几乎可以恒定存在。
不过船舶不可能不发生碰撞磨损,可如果设置一个夹层呢?用金来隔绝海水的腐蚀,这点子绝了啊。
虽然成本高是高了点,但在没有将油漆问题解决之前,几十斤黄金对于一条远洋船舶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按照现在的工艺,我们能将一克黄金捶到五十厘米见方的薄片,也就是零点二五平方,那镀金厚度也按这个来,只需要计算一下船底的面积,就能算出要多少黄金了。”
到底是专业选手,他们在得出这个理论之后,很快就开始着手计算了起来。
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人很是惊喜的消息,一艘船,即便是主力船舶,在它的船身外全部覆盖上黄金,也只需要不到三公斤的黄金。
那之后再需要想办法保护这层黄金,就可以让船只的寿命大大增强,三公斤黄金也不过就是六十两,六十两黄金也就是秦淮河上一个花魁包两夜的事情。
而一个花魁的两夜,就可以让一艘主力战舰克服海水腐蚀,即便是钢板双面都要镀金,那也就不过是四晚的事。
一个婊子的四晚上换得一艘金光璀璨的主力舰,这买卖……干了!
说干就干,宋北云率领化学院立刻展开攻坚克难行动,这段时间的他可谓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忙得前后脚不着地。
系统工程之所以称之为系统工程,那就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化学院这边忙活,工程院那边也没闲着,铝热焊接这个还不成熟的新技术生生让他们给玩出了花儿,而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铝的炼制比黄金还贵。
于是又回到了起点,冶炼组、化学组通宵达旦的改良铝的炼制工艺,宋北云的死命令已经下来了,那就是今年五月之前必须攻克工业铝的炼制难题。
宋北云把电解铝的工业流程做完了,剩下的就需要十七个部门的通力合作在短时间内让它从图纸走入车间,但这又怎么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反正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
而这些问题又催化出了电能的全速突击,而电能的突击又带来了一大堆附属产业的爆发。
工业体系的发展,真的可能开始于某一个让人想都没想到的点,比如现在……谁都不会想到稳定交流电的始祖研究是为了给一艘船镀金。
不过这都是需要时间的,三班倒连轴转的宋北云现在一下班就往家里钻,进去就迷迷糊糊的洗澡上床睡觉,别的啥都不想了,什么阴谋阳谋、什么王权更替、什么尔虞我诈,都不如在酸洗池里看那一块小东西上下翻飞滋滋发光的好。
“船体不能破不能破不能破……不行,要先镀锌,再挂铝最后才镀金,不能破啊!外头加罩子!罩起来罩起来!”
宋北云的梦话惊醒了碧螺,碧螺支棱起身子,心疼的看着身边的男人。当年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俊朗飘逸,而如今他却被梦魇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但碧螺也知道,现在他所干的事业一定是正确的也是伟大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跟他一样义无反顾的一头扎在了这个穷山恶水之中。
想到此处,碧螺愈发相形见绌,心中不免一阵悲苦。虽相识之初,只是狼狈为奸、同床异梦,但之后日子越久碧螺就越觉得这个男人好,一晃多年过去,却是再也见不到如他一般的人了。
“好啦好啦,相公安稳睡。”碧螺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宋北云:“莫要怕莫要怕,哪怕在这里一辈子我也陪着你。”
而就在这里往外喷科技树时,金陵的革命和洛阳的大案都已经进入了一个白热化阶段。
赵性提出了全新的理念便是除发剃须以表维新,这件事可大条了,从小处说这就是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言的挑战与颠覆,往大了说这就是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颠覆,天地君亲师之礼就止于此了,说上一句礼崩乐坏也毫不为过。
如果宋北云在这里,他要是不把赵性骂个底朝天才怪,可偏偏宋北云在山沟沟里喂猴子,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无数守礼之人跪在皇宫之外痛哭流涕,他们痛斥着伦理崩坏之后的诸多种种,但赵性却小平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开始了一场充满力量和开拓性的演讲。
他的拥趸极尽狂热,越来越多的人响应大宋这位无与伦比的人皇剪掉了积蓄许久的头发与胡须,他们挥舞着旗帜响应者赵性,在那些守旧者面前耀武扬威。
而不知道是谁偶然发现短发、无须和学生才穿的玉生装十分搭,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金陵仿佛都是穿着“玉生装”剪掉了头发的男人。
脱掉了繁琐的长衫,穿上的裤装,胸口的口袋中插上了笔,这些叛逆的年轻人立刻带动了一股风潮,自古以来便充满了朋克精神的中国年轻人在这个时代突然觉醒了过来一般,在还没有被程朱理学荼毒的年代,他们心中的热血一点就着。
赵性此刻已经不能单纯的称之为皇帝了,如果说宋北云是刺破黑暗的光,那么赵性就是掀开那层黑幕的飓风,他用他的方式践行着他的义无反顾。
大臣们也不是没有人闹,但他们发现经过多年的经营,他们各自衙门中每天都有穿上“玉生装”留着短发的年轻官吏出现。
于是他们也便消停了,许多人告老还乡,赵性大手一挥全部应允。而朝堂上除了赵相之外,丁相和晏殊也都理了发,穿上了那本应该属于年轻人的对襟扣装束。
赵性仍然穿龙袍,但却已经不再束那天子冠,龙袍也被改得面目全非,穿在他身上就如战袍。
是啊,向旧世界宣战的皇帝,身上穿着的可不就是战袍么。
而当宋北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易服革命的第十日了,他看到信时,手在不停颤抖,气得两天没有吃下任何东西。
“赵性啊赵性!”
宋北云咬牙切齿的念叨一番赵性,如果他现在在金陵,要是不把赵性从百草园骂到三味书屋他就不姓宋。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可笑至极。一个坚定唯物主义的穿越者在努力维持皇权,而一个皇帝却在坚持不懈的解放思想。这是何等的荒诞何等的荒谬又是何等的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赵性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么?不应该的,宋北云告诉过他的。
既然他知道,可他还要当这真的猛士,宋北云有些不好理解他的想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赵性绝对是天生的帝王,即便是他不想当这个帝王。
这个人始终在削弱皇权,现在皇权的确弱了,但问题是整个国家仍然牢牢被他握在手中。
换句话说,他不再依靠皇权的压迫力和统治力在治理国家了,而是靠狂热的粉丝和他绝对超前的思想。
宋北云一时之间居然搞不清赵性这厮到底是不是也是个穿越者了,居然会有一个皇帝在封建社会里搞共和,真是他娘的邪了门了。
至于他到底会不会成功,宋北云不知道。但既然赵性如此相信自己,那么作为护法大臣,他就吃下这发盲盒,跟着买定离手,义无反顾的往前一头扎下去就完事了。
“赵性啊赵性……”
宋北云靠在椅子上,却是只能无奈的叹息,但叹息归叹息,他却多少感觉有些好奇,好奇赵性这厮到底能让这个世界开出怎样的花来。
下次有机会见到那个任性的王八蛋,宋北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去干这种事情。
而另外一封信的内容就显得没有那么刺激了,无非就是佛宝奴那边的大开杀戒,从上到下牵连高达三万余人,被杀的都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七千五百人。
朝堂之上已经有两成的官职空缺了下来,而佛宝奴为了迅速补充岗位空缺,他已经开出优厚的条件从宋国挖人了,而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正是那个韩琦,如今辽国最年轻的宰相,被称之为“我们这里的宋北云”的韩琦。
“时代如巨轮啊。”宋北云摇着头放下了手中的书信:“被碾过了才知道原来世界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不过倒也有趣。”
宋北云笑了起来,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来到了船坞之中。
“宋大人……”
“怎么了?”
“我们成功电镀了铁板,但黄金太软了,根本经不起磕碰,我们需要给它找一个防护。但这个防护到底该怎么办呢?”
宋北云摇头道:“先去前头电镀池那边,不管如何都要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一个心不在焉的宋北云又能如何呢,他的试验做到一半然后便突然拍着脑袋起身:“你们先忙着吧,我出去逛逛。”
799、八年4月15日 晴
五万人在岗,后续补给线全线人数达到五十万,短期工作量不亚于再次开凿一条京杭大运河。
什么叫一个伟大的国家,这无疑就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几个月的时间移平了山填平了海,生生的在一片荒芜之上打造出了一座全能港口的雏形。
而且一个地区的发展,一定会带来繁荣,周围的人口逐渐在想向这个地区汇集,原本的不毛之地逐渐也有了人的气息,甚至于开始形成自然的村落和聚居区。
站在刚刚建好的灯塔上,眺望远方连绵不休的烟尘,就仿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以上天的视角俯瞰人间的繁华。
脑海里不由得会浮现出这里未来的繁华和昌盛,中华民族不能失去海洋,就像不能失去黄河与长江一样,因为事实已经证明过了,得到海洋开发权的人就得到了下个时代繁荣的根本。
而失去海洋权的文明则会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宋北云不希望这件事在他的印象中发生第二次,更不允许世界的至高点被人踩在脚下经受屈辱。
海风在呼啸的吹,随宋北云的而来的一个参谋趴在栏杆上随着宋北云一起眺望远方,他也许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问道:“宋大人,我们耗费如此大的精力、人力和财力,打造这样一个港口,它值得吗?”
“世界上不止有中华之上有文明诞生,你不去把握,别人就会抢占先机。你以为你地大物博,但放眼望去不过只是沧海一粟。当然,我们有现在的底子,可以闭关锁国,大家关在里头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但未来呢?”
宋北云看了身边的参谋一眼,笑了起来:“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当有一天有人用比你更强的军队、比你更先进的炮、比你更可怕的舰艇架在你海岸线上,再派几个人告诉你‘打开国门不然我们就打开炮筒’时,我们该怎么跟后代子孙交代又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那参谋沉思一阵,唏嘘一阵:“虽不知是否会发生,但我不想见到那一日。”
“是这个道理吧,值得不值得不是你我说的算,是交给后人、交给史书予以评价的。”宋北云的斗篷在风口上被吹起了褶皱,他背着手转过身看向远处无垠的大海:“远方的大海,头顶的星空。都会从这里开始。”
工人的数量还在持续增加,大宋几乎是倾全国之力在支持这里,户部那些平日抠墙缝的东西,这次却是出奇的大方,整个朝廷都在勒紧裤腰带支援这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港口的建设。
大船仍在研发,因为新的技术实在不好弄,为了抢时间宋北云决定就利用现有的技术进行魔改,但对新技术的研发却始终没有停止。
八月份,八月份大宋第一支深海舰队必须要出港,即便是没有铁甲旗舰也要出港,而对铁甲船的研究全部都会成为技术储备,宋北云还不信了,有生之年憋不出一艘铁甲舰。
而在研究这艘船的同时,其他的技术也都开始成熟了起来,蒸汽锻锤取代了水锻锤,有了稳定的能量来源,流水线生产也正式启动了,很多东西都可以称之为日新月异,那些天才们灵光一闪的东西现在都在慢慢被实现,虽然还不够但已经足够给一直沉浸在失败中的宋北云一丝安慰了。
“大公主,你咋还没嫁人呢?”
一起干活时,旁边的妇女好奇的问赵橙,而赵橙只是莞尔一笑道:“我是个寡妇。”
“那就难怪了。前几日我总见孙督工对你嘘寒问暖的,我听闻他也是死了婆娘的,要不你们凑合一下得了。”旁边的婆娘一边熟练的搓着麻绳一边调笑道:“孙督工就是个头儿矮了一点,其他都还行呢,三十岁不到就成了督工,你要是跟了他呀,以后可就有好日子了。”
赵橙听了却只是笑却是不再像以前那般出言嘲讽,因为旁边这个糙婆娘可是她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平日可没少受她照顾。
“你要有那个意思,我晚上就让我家男人与孙督工说一声,明个你就搬去与他住了。”
赵橙低着头不肯说话,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笼罩在了她的面前,旁边那女人仰起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宋北云,忙不迭的用胳膊肘顶了顶赵橙。
赵橙抬起头来,看到是宋北云之后却哼了一声侧过了头去。
“听说这阵子橙姐姐吃了不少苦头嘛。”
宋北云蹲下身子扯过赵橙的手,看到上头横七竖八的小伤口,还有手指肚上的老茧,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可以走的,为什么非要在这吃这个苦头?”
赵橙不说话却也没抽回手,倒是旁边的那个妇人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因为平日里跟神仙一般的宋大人就蹲在自己面前,拽着自己小姐妹的手,说话间似乎两人非常熟悉。
“我不要你管。”赵橙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走!”
“嘿,可以呀。倒是让我看到了不同的橙姐姐,你以前可是娇滴滴的呢。”宋北云放下她的手,从怀中拿出书信,还有一包东西:“这是王爷给你的信,还有你侧妃托人给你带的春衣。本来还有点糕点的,我觉得你可能吃不惯,就给扣下了。”
“你!”赵橙一把抢过东西,再次朝宋北云伸出手:“东西还我!”
“别急呀。”
宋北云上下打量着一身工装打扮的赵橙,说不上蓬头垢面吧,但其实也不那么精致了,头发挽在脑袋后头,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
不过跟她刚来时比起来,她明显圆润健康了,不再是那病怏怏的蜡黄之色,双颊有了肉还有了光泽和红晕。
福王爷倒也是担心这个女儿,已经几次托人写信过来询问宋北云情况了,而如今看来一切都好。
“行了。”宋北云又拿过一个包裹:“不就开个玩笑,你至于生气么。”
将东西都给赵橙之后,宋北云便离开了这个地方。赵橙先是将放糕点的包裹打开,里头真的都是王府中才有的精致点心,她自己还没吃顺手递了一块桂花糕给旁边的姐妹。
“你……你……”那婆娘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橙,甚至不敢接她的点心:“你跟宋大人……”
“拿着!”赵橙喊了一声:“手都酸了。”
那妇人拿起来放入嘴里,她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吃到嘴里之后那甜滋滋的味道一下子就散开了:“真甜。”
赵橙嗯了一声,将篮子放在了旁边:“要吃自己拿。”
说完她就有继续干起手上的活来,旁边的婆娘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就进入了八卦之中。
“妹子,你就告诉我吧,你与那宋大人是撒子关系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仇人。”
“仇人?不像啊,我方才看到大人牵你手了……”那婆娘一脸花痴的模样:“要换是我,大人牵我手一下,我做梦都能惦记他。你看宋大人长得多好啊,又高又俊朗,前些日子听闻他还在校场上跟那些当兵的操练呢。能文能武的,还年纪那么小。”
“行了,羡慕等会你自己去牵他手啊。”
“爪子都得给我砍下来。”那婆娘嬉笑着说道:“而且我看大人牵你手时候,你不是也没挣扎么?”
“挣扎?在他面前挣扎有用么。”
赵橙一句话带了很多层意思,说出来之后她不由得想到这些年的委屈,眼泪水就在眼眶里直打转,连鼻子都堵了起来。
旁边的婆娘看到这一幕,她第一时间就往那方面想了过去,不由得脑补出了一整套关于宋北云和面前这个橙妹妹之间的肉欲横流还有生离死别。
“你们……那个了?”
“哪个呀。”赵橙被她冷不丁的这么一句给弄得破涕为笑,伸手打了她一下:“没有的事,你可不能乱说话,不然到时候让人给逮了别怪我。”
那婆娘连忙捂住了嘴,好久才松开:“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便是。”
晚上收了工,赵橙在饭堂打了饭后便回到了屋中,拆开了春衣,却是发现是那种公主才能穿的纱裙,而再看看现在自己身上的打扮,她不由得哑然失笑。
倒是那封家书让她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家书中说让她觉得累了便回去,但赵橙偏不信,她就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赵橙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而就在这时,大门被推了开来,她浑身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喊人,可当看到进来的人是宋北云之后,她反而是放松了警惕,垂下了眼睛继续看起了家书。
“橙姐姐,我是受王爷之托来看看你这里缺点什么。”
“不缺。”
“不缺就好,我走了。”
“别忙。”赵橙将手探入床下取出了三封信:“给我送信,给父王和母妃。”
“行,橙姐姐的吩咐自然要听的。”宋北云拿起信,然后放了一筐鸡蛋下来:“对了,明天你要调岗了。”
“你要把我调去哪里?”赵橙立刻警惕了起来。
“不是我,是你们那个工段评了你当先进,加上你又会读书写字,他们要给你调个好岗,我也没问,就是这么一打听。”
听到这里,赵橙居然还挺高兴的?
800、八年6月17日 晴
今日无风,正巧赶上休沐。
宋北云站在巨大的龙骨之下,感受着庞然大物带来的震撼,上头包裹的黄铜就像是黄金一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用黄铜替代黄金包裹在木头上,至少看上去像是一艘铁甲舰了,而且也是金灿灿的,毕竟这一次出现不光是探索还是要让所有人看到这大宋的壕光万丈。
“黄铜皮覆盖木料,整船会重个七百斤上下。”
“整。”宋北云叉着腰仰着头:“这金灿灿的旗舰一出现,敌人还不吓破胆了?对了,用的是包裹法对吧?”
“嗯,是的。不影响船只的性能。还能增加抗腐能力。”旁边的工程师说道:“不过这般巨大的船,恐怕已是当世第一了。”
宋北云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我中华再也没有第二一说。对了,它的排水是多少?”
“满载排水一万。”
“吨?”
那工程师都觉得诧异,好奇的看着宋北云:“用……用斤有点不像话吧。”
宋北云快速眨巴着眼睛,他虽然不记得原本世界上最大排水量的木质帆船到底是多大,但这个一万……是不是有点夸张了?他记得万吨大驱是吧……
不过他毕竟不是内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艘船绝对是巨无霸级的,这艘船设计全长达145米、近17米宽,虽说是全木质的帆船,但为了加强结构,用大量的金属交叉杆对船壳进行了加强。而且风帆非常巨大,所以船上配置了一台蒸汽机来升降巨帆,船锚也同样是由蒸汽动力来操作。
反正木制船舶的技术,它可以用上的都用上了。但还是有很多不足。因为船体太长了,即使用包铁和金属支撑加固,这艘船理论上依旧会在海浪中变形弯曲,木板外壳拼接处因为弯曲会产生形变带来大量的漏水,所以上头还配了一大堆的水泵来抽水。
当这样一艘巨无霸下水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之欢呼,反正宋北云稍微想了一下就觉得自己要哭了。
“它要用多少工时?”
“五十四万。”
听到这个数字,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了,虽然最困难的龙骨已经构建完成,但剩下的东西可同样也容不得马虎。
“还剩下多少?”
“三十八万。”
三十八万工时……四个月。需要两百五六十个技术娴熟的造船工和工程师,没有任何休息时间每天十二小时的干上四个月。
“下水之后还要测试多久?”
“赶进度的话,十五日最少,因为要等一场强风来测试它的强度。”工程师很谨慎的说道:“如果它连一场风都经不住,那么它就不配驰骋大海。”
这话直接把宋北云给说紧张了,想着都觉得很可怕,可即便是忐忑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期待这第一艘巨无霸下水一切顺利,如果万不得已可以杀一个晏殊祭天。
“希望一切顺利。”宋北云呼出一口浊气:“打算起什么名?”
因为最开始宋北云就已经说了,这名垂千古的第一舰的命名权留给设计和制造它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过问,现在想来这艘巨舰应该已经起好了名了。
“哈哈,宋大人可说着了,昨日才定了名字。这船的首席是在下,次席是我那小师弟。我名叫周映雪,师弟名为陈宿风。映雪宿风,舰名雪风。”
宋北云脚下一个踉跄,指着他的鼻子:“别的都行,这个万万不可!”
“为何?”
这帮人吧,哪里都好,但是对冠名权那叫一个在意,哪怕不给吃不给穿,他们都能啃着窝头住着牛棚把项目给完成,但要是说把原定他们冠名权给否了,他们能拿着刀冲到宋北云办公室死给他看。
看到映雪的表情,宋北云连忙解释道:“大宋第一艘旗舰,你起这个软趴趴的名字,太女人了。”
“这样啊。”映雪眼珠子转了几圈,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那该如何呢?我想想啊……可是就叫映雪啊,大人。”
“这样,你换一个。”宋北云拢着胳膊沉思了片刻:“你姓周,你师弟姓陈,倒不如叫周陈?”
周映雪当时看宋北云的眼神很古怪,仿佛在说:就你叫天下第一才子啊?
“令尊叫什么!”
“周时。”
“那你师弟的父亲呢?”
“陈羽。嗯……似乎时羽也不错,既有家父与叔父之名,又贴合及时雨之美意。”
宋北云背着手在那转圈:“雪风……时雨,你们要不要这么祥瑞啊。真的不吉利啊。”
“宋大人您在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没什么,我在想这船……你有儿子没有?”
“有。”
“那你师弟有儿子没有?”
“也有。”映雪挠了挠头:“怎么又到儿子头上了,我儿子名周宁,还没有表字。师弟家的儿子稍大一些,叫陈辽,也未曾表字。”
宋北云叉着腰长舒一口气:“辽宁好不好?叫辽宁好不好???”
“那岂不是辽国安宁?不可不可,我大宋之臣……”
最后在百般纠结之后,这艘船的名字被定下成了“周映雪与陈宿风”号。宋北云甚至为了让他们不再改名字了,特意去办公室拿了文件,直接当着映雪的面把“周映雪与陈宿风号”八个字给填在了上头,然后钢印一戳,盖棺定论。
周映雪还好,而副总工陈宿风听到这个消息,鼻涕泡都哭出来了,一边锤桌子一边高呼“要糟一辈子耻笑了”。
果不其然,当这件事传开之后,现在那帮高工只要看到他们两个便会变着法儿将话题引到那艘船上,并且高调的喊出那个名字“周映雪与陈宿风号”,他们甚至都不怕麻烦,非要叫全称。
之后的几天,总是能看到两位天才级的墨家子弟在追打其他的高工,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
时间慢慢在往前推移,金陵的革命之声已是振聋发聩,而辽国也是步步惊心,满朝臣子人人自危。而唯独这小小的海州港内却是热火朝天。
那艘巨舰每天都会完善一点,宋北云也每天都会去看上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写小动物观察日记的小学生一样,那艘巨舰就是他观察的蝶蛹,每天一点的小变化都会让他雀跃不已。
宋北云的日记也出现了不同的格式,从原来的下地、下地、下地,到现在变成了“周映雪与陈宿风号”今日总装龙骨,“周映雪与陈宿风号”今日开始封板、“周映雪与陈宿风号”开始上钉卯。
他详细的将整个过程都记录在了日记之中,然后每天晚上回去都会在后头补充下相关技术缺陷和可能的改进措施。
就这样,日子平淡而充实的来到了六月。
经过两个多月的加班加点,宋北云心心念念的巨舰已经有了模样,船坞都已经不能完整的装下它了,而它身上的固定钢索也从四根变成了七十四根,船底的封装正在紧张进行,而那高大的桅杆也摆放在了旁边等待列装。
这日,宋北云照例参观完自己心爱的巨舰,正吹着口哨在大工地里漫步时,突然迎面遇到了几个工厂下班的人,其中穿着蓝色布衣的赵橙赫然在其中。
此刻的赵橙已经梳上了麻花辫,正在和同伴说笑着,他们似乎并没有认出身上也是灰扑扑的宋北云与他走了个擦肩,而宋北云注意到赵橙现在手上拿着一个饭盒,叫上穿着布鞋,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浮夸和做作。
虽然可以看出来她的确是比以前粗糙了许多,脸上也没有那么多颜色了,也不再穿小一号的衣裳了,但这样的赵橙真的看上去让人舒服了许多。
“橙姐姐。”
宋北云叫了一声,赵橙身子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自己的伙伴说了几句后便转身来到了宋北云面前。
“你要干什么?”
“我叫叫你啊,赶着去吃饭啊?”
赵橙冷哼了一声:“是不是父王母妃来信了?”
“那倒没有,他们之前说让我劝你好好改造,现在看起来你还听合群。”
“关你什么事。”
“你这个娘们,好无情。”宋北云撇了撇嘴:“对了,橙姐姐现在在什么岗位啊?”
赵橙本有些不耐烦,但却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现在在分拣仓库当管理。”
“还习惯不习惯?”
赵橙觉得宋北云这种没话找话很烦,只是拿上饭盒转身便走了。
宋北云看到她离开的样子,长出一口气后却是笑了出声,看来赵橙终于不需要在男人身上找存在价值了,虽然只是一个库管的工作,但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了。
也好吧,至少给她找了一份事情做,果然劳动是真的能改造一个人的,而且这地方生活十分规律,加上那搬来搬去的劳动,赵橙现在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健康了起来。
“能给王爷一个交代就好。”宋北云呵呵一笑,然后突然一拍脑门:“橙姐姐!再回来一下,有事。”
801、八年7月1日 阴
“父王的生辰是吧,我知道了。”
赵橙看了一眼宋北云:“你打算送些什么?”
“我能送什么,我都是让金铃儿帮忙送的,反正你自己考虑吧。反正还有时间。”
赵橙应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摸了一张钞票出来:“你有空去给我买些女人用的东西,我这些日子都没空闲。”
“那还能用你的钱么。”宋北云推开了那些钱:“我让人去给你买来就是了。”
“嗯,买了就晚上送到我屋里去。”
宋北云嘿嘿一笑:“你是不怕我干什么是吧?”
赵橙也不说话,只是眼睛一挑看向宋北云,这个眼神看得宋北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我怕你受不住。”赵橙踮起脚凑到宋北云耳边:“要不要试试?”
艹她姥姥的,妖尼姑还是那个妖尼姑,现在的诸多种种只不过是她在尝试进入新生活罢了,而骨子里那个骚浪贱的妖尼姑一直就在那,不离不弃。
“有机会的,哈哈哈。”宋北云干巴巴的笑道:“我先去忙了,橙姐姐再见。”
“哼。”
赵橙轻哼一声优雅转身,而宋北云却摇起了头来,这女人真的是个妖怪来的,七十二变一变都不少,这要自己是个纯情少男,那早就顶不住了。
回到屋中,碧螺正在擦洗家具,看到宋北云回来笑眯眯起身道:“相公回来了呀,你先等一阵子,我先把书柜和书都拿出到房梁下晾起。”
“你这是干什么?找人来做便是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尊贵身份。”
碧螺笑得咯咯响:“我坐在这里也无事情,再说了这些书都是相公的宝贝,外头那些人笨手笨脚的,要是给你弄坏了,你还不得心疼死啊。而且这眼看就端午了,也该要熏屋子了呢。”
宋北云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啊,总是这样,罢了你喜欢干就干吧,倒是别累着自己。”
下午时,宋北云没啥卵事干,他就又蹲到了船坞之中,看着工人吊着绳索在忙上忙下,再抬头看着这艘心爱的大船,越想越开心。
他现在是真的知道为什么军迷们看到第一艘自己的航母是那么激动了,这东西真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可能很多人对大没有一个实际的体会,觉得一艘船一百多米,也不就一百多米,不过就是三十几层楼那么高。
但只有真的站在它面前时候,真切的感觉到那种压迫感时才能知道它的那种恐怖,这样的巨舰在这个时代,当它出现在海平面时,就代表着恐怖的降临,除了大海本身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
而大炮巨舰,也正是男人的浪漫!
“武器方面,周映雪与陈宿风号上面会配备四门主炮,侧面会有一百四十个副炮射击口,一面大约有七十个。因为是旗舰所以不考虑货物的位置。”周映雪坐在宋北云面前滔滔不绝:“不过这艘船虽然看上去很强,但也只是技术论证用的,入列之后也是用来训练人员和初步威慑,它的第二代会更大也更强,金属部分可以占到整体的六成。等到第三代时,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我们便可以把蒸汽机搬上舰船了。”
宋北云眼睛盯着那艘大船,如同梦呓一般的问道:“要多久,第三代。”
“长则二十年,短则五年。一切都要看技术的积累速度。”
“唔。”宋北云揉了揉眼睛:“我今年二十六了,二十年之后便是四十六。我能看到对吧。”
“也许三十一便能看到了。”
“好!”宋北云跳下工作台,伸出一只手:“击掌为誓!”
周映雪用力拍在了宋北云的手掌上:“一言为定。”
不多废话,宋北云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海军铁粉,这种感觉太棒了、太热血、太上头了。想象一下两艘巨舰身边星星罗密布着数十上百艘不同的舰艇在浩瀚的大海上缓缓向前,抵达一个地方后,如果是朋友便会得到大宋的恩赐,如果是敌人就只有两个选择,投降或者死。
这样的舰队只有两个使命,一个是带去爱与和平,一个是带去死亡与灾难。
太爽了,真的太爽了!
而至今为止,占据日本国并且拒不认大宋为宗主国的源氏家族,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对了,搭配舰队呢?”
“这艘巨舰会搭配五艘三千吨的舰船,主要用来补给与后勤,十二艘千吨级的战斗舰,还有二十艘七百吨左右的快帆。”
“船呢?”
“正在从泉州赶来的路上。泉州船厂主要便是生产三千吨及以下的舰艇。”
“嗯。舰队总人数呢?”
“按照大人的要求,在万人左右。”
宋北云点头,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到第一支无敌舰队诞生在自己手中了,那些小舢板在这样的巨舰面前真的是不值一提啊,不值一提……
带着这样的期待,时间又过了半个月,而舰队的其他舰艇也在台风季之前抵达了这里。
就在七月蝉鸣的早晨,宋北云推开窗户刚准备吸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时,突然看到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停满了帆船。
“碧螺碧螺。”
宋北云连忙招呼碧螺过来,指着远方道:“那是船吧!不是我花眼了吧?”
“嗯,相公,是船。”
宋北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直来到了港口处,就见舰队上的人正在陆续下船休整和补给,大黑牛正在港口和自己老部队的战友寒暄。
“宋大人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在场所有人立刻列队立正,静静的等待着宋北云到来。
等他真的到了,突然一个的大嗓门高喊了一声:“宋帅好!”
接着数千水军齐齐高喊了起来,一时之间声音洞穿九天。
宋北云满脸笑容,走过去一一点头致意,看着自己亲手建立的第一支队伍,他倍感亲切。
“这次来了多少人?”
“回宋大人,大小船只一百四十余艘,大宋超八成的船都到了。人数共三万三千五百人。”
宋北云点头表示明白了,虽然即将加入远洋舰队的船只不过几十条,但作为一个军港这里不可能只有几十条船吧,一百四十艘舰艇来到这里主要是要进行筛选的,因为这些舰艇成型时间不一样,技术上有代差,虽然都是海船但却不一定能够达到工程院那帮变态制定的远洋标准。
至于人么,这些人就是从东海军中分出来的,他们仍是东海军,但他们的编制却是永久驻扎于海州港的。
看着港口中密密麻麻的船只,宋北云体会到了日不落帝国皇帝的快感。
“行了,你们一路上也累坏了。都去休息吧。”
宋北云说完后,径直走到了港口处,盯着那些船久久没有说话。
而大黑牛可热情了,他吆五喝六的说要带人去看看未来的旗舰,在请示完宋北云并得到许可后,大黑牛带着一堆海军将领进入了船坞之中。
进去之后,他们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怪物给震惊到了,三千吨和万吨,那不是简单相乘一下那么简单,尺寸上、高度上还有精细程度上都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现在他们最好最新的船,在这个家伙面前只配当个舢板。
“你看那炮……他娘的,你看那炮啊!”一个东海军的将领指着巨舰旁边还未安装主炮对同伴说:“他娘的把我装进去都行!”
这一群世上最精锐的海军在看到这艘巨舰时就像一个小男孩看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根本就走不动路了,他们在征询了在场的工程师之后,他们撒着欢的开始在这个大家伙的肚子里爬来爬去,根本就停不下来,还啥旅途劳顿,不存在的!在男人的终极快乐面前,所有的疲劳都不值一提。
过了一会儿宋北云也来了,看到自己手底下这帮子将军就像一群傻批似的上下翻飞,他也没有阻拦,毕竟当初他也没有好上多少。男人嘛,不管多牛批,内里都是个傻孩子。
“一边七十个射击孔!这一轮齐射,老子那艘船的头都要被锤烂掉了。”
“就你那破东西还扛得住它一轮?”旁人笑道:“就那主炮一发你就没了。”
“主炮打不中的,那玩意是用来对岸的,海战时需要从侧面对攻,小船速度快,它必须要用之字齐射来覆盖。”
别看这帮傻孩子玩的开心,但一开口就能听出来是行家,人家都说齐射,他却说的是之字齐射,因为七十门炮同时开炮的话,后坐力说不准是要把船给掀掉的。只有借助船自身惯性的空档进行交错射击才能保证稳定性。
这东西要是没有系统学习,谁也不知道。
不过不管怎样,这坚船利炮谁能不爱呢。有人甚至站在船头想象着自己已经身在大海之上眺望碧波无垠了。
“行了。”宋北云笑着摆摆手:“都滚下来吧,我们去开个会商量一下舰队的事情,这次你们中有一部分人可能没办法参加出海。”
802、八年7月2日 晴
一共四十五条各类战舰,但水军的将校却有七十二人。僧多肉少不够分,又不可能让这些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家伙去上那些五六十吨的拖拽小艇,所以这次只能是先让一部分人在这里进行学习,等待后续了。
但谁留下来谁出海,这却是个大问题。
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个大黑牛已经确定是要带队的人了,但每条舰都需要一个舰长,所以即便是登不上旗舰,拿到一个舰长也是很不错的事情,这就等于是白捡的功勋。
所以这四十五个名额的争夺那可以说是相当激烈了,哪怕平日里最老好人的那个,现在都能跟人争得个面红耳赤。
最后谁也没办法奈何了谁,于是便一致决定通过比试来决定这四十多个名额的归属权。
他们让宋北云来决定比试内容,而这无异于是一等一的难题,因为这时候可是一点偏瘫都不能有,而且要顾全大局。
“设文武试吧。”宋北云对旁边的参谋说道:“你去科学院搜罗一些低级一些的天文地理常识题,再弄一些偏航海的题目作为进阶。凑出一百道题来。”
参谋果然照做,而科学院那帮人听到有机会折腾这帮老粗,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他们连夜加班加点弄出了一套非常完整的笔试试卷。
宋北云看到这一份试卷时深切感觉到了属于文化人的恶意,上头的内容难么其实不难但却逐渐加深,如果想要拿高分就必须写那些简答题,可是那些简答题即便是宋北云来回答都要费好大的劲更别提那帮子整天就知道对着港口上的女工秀肌肉的莽夫们了。
“就这样吧。”宋北云叹了口气:“这帮读书人,坏啊。”
文试的内容搞定了,武试就简单了许多,通过五大项内容的比试角逐名词,这五大项分别是体能、武艺、战斗知识、枪法和炮击学。
这些玩意本来就是他们日常作训的内容,现在提出来比试也相对比较公平,然后等到角逐完成之后,再统合文化分进行筛选就完事了。
取前四十五名,然后剩下的就蹲在这继续带兵然后学习,如此交替。
很快,这帮家伙就迎来了文化课考试,这一群舞刀弄枪的家伙穿着布衣扎着头发坐在小桌前,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嘿……老刘,我看看你的。”
一名将领对旁边的人小声招呼了一声,可他还没有其他动作呢,科学院来的监考就来到他的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嘿,小兔崽子,敢在我……”他刚想发作,但旁边的老刘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他扭头一看,正发现窗口站着巡考官宋北云。
“唔……”
老实下来的他继续写起了卷子,但表情看上去当真是痛不欲生。
等到时间到了之后,卷子这么一收,那些将军一个个或趴着或仰头靠着,面若死灰。
这绝对是一次自信心的重挫封盘,那张试卷上的题目现在想来仍然面目可憎,他们能识字已经是很大进步了,现在却要干这种事,简直是冤孽。
而参与阅卷的宋北云的表情并不比他们好多少,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这帮糙汉子内心居然会是如此丰富多彩。那些跟问题丝毫不沾边的答案,让宋北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类的想象力。
想要在这一群菜批之中选拔精英,真的是太难了。宋北云不免长叹一声,高级将领尚且如此,下级士兵的素质那是真的堪忧……
但没招,时代就这样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靠社会整体的发展进步了。
看了几十张让人无语的卷子,宋北云摘下了眼镜,无奈的对参谋说:“还是准备比武吧。”
比武选定在明日,而得到消息的将校们一个个都高兴的不行,虽然在文化考试上大家都是臭鱼烂虾,但论秀肌肉可是一个顶一个的了不得。
而且这帮家伙嘴上不把门,明天校场比武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港口,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地方这比武无疑便是所有人最好的娱乐了。
“明日去看兵哥比武呀。”
一个身穿蓝色布衣的女工戴着一顶帽子趴在仓库的窗口前,一边等待着里头分拣出她要领的材料,一边对忙碌着赵橙说着:“橙姐,那些阿兵哥可好看了。”
赵橙也是身穿着蓝色布衣,看上去十分朴素,这一片是纺织车间的所在,她因为会写会读而成为了这里的库管,因为见多识广而且年龄在纺织女工里也比较大,所以她现在就是这帮小姑娘们的大姐大。
“那东西有甚的好看。”赵橙将几副手套和一套刀片递给外头的小姑娘:“你要去你便去。”
“去嘛去嘛,橙姐姐……”外头的姑娘开始撒娇:“明日刚巧也是休沐,在屋里可没意思了。”
“你不去找你那林三哥了?”
“他……”小姑娘哼了一声:“一休沐就要去钓鱼,整日钓鱼钓鱼钓鱼,总有一日要一头栽在海里淹死去。”
赵橙笑得咯咯响:“行吧,那我就陪你去好了。”
“好啊!橙姐姐,你知道港里开了店么,明日看完阿兵哥的比试,我们便去逛逛呀。”
赵橙轻笑起来:“倒是可以。”
一个区域的自然发展就是这样,度过最开始的建设期之后,后续各项产业都会被迅速填满。宋北云就是成长在工厂家属区里的孩子,他自然是知道的,一个大型工厂的家属区其实就会是一个小社会。
家属区里不光会有各种买卖,甚至还会有自己的医院、学校和火葬场,生老病死一条线什么都不会缺,而因为厂区普遍会比区外的人生活条件更好,所以在还没有完全放开经济的时代,能够在这种地方生活工作,那就可以说是普通人里的人上人了。
如今港口基本成型,基建也只剩下了几处比较难搞的地方,所以自然就会有人考虑在这里赚取价值了,从行商变成固定模式的商店,之后其他见到也会纷纷效仿,于是乎这里不光有饭店还有服装店,甚至还有理发修面和一些糕点店铺。
用手艺来变现通常是最简单而快捷的,甚至于港口也鼓励这样的变现方式,于是很多赋闲在家的家属都想办法将住处改成了可以做生意的地方。
于是这里便开始肉眼可见的繁华了起来。
而依托这里的需求和繁华,周围村落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每天都有人加入到其中。港口大工地,外头就是小工地,有时候一夜之间就有十几间甚至几十间屋子同时在打地基。
也就是说一个港口的建设和开发,甚至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海州给调动了起来。
还因为有宋北云坐镇的关系,当地的官府并不敢对这个地方施加任何压力,甚至连问都没敢问上一声。
“大宋投了这么多钱,要是还见不到繁荣,那你我不得以死谢罪?”
下午时,宋北云在办公室里接见了海州的刺史,两人商讨海州和海州港未来关系时,宋北云如是说道。
海州刺史也是呵呵的笑,虽然只是短短半年,但海州地界上的各项数值都在噌噌的涨,原本只是宋辽边境的一个小州,比不上隔壁徐州更没办法跟上头的沂州琅琊郡相比,但自从港口正儿八经的开始之后,它的规格仿佛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而这也是他第三次来拜访宋北云了,只是只有这一次才见到了宋北云。
不过能见到就已经很好了,毕竟只是五品州的刺史,而宋北云那是谁?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的很,这个人都不好用位极人臣来形容,他基本就跟大宋皇帝区别不大,当他是皇帝分身就行了。
“宋大人若是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下官,下官丁当通力配合。”
“其实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把外头的民众统筹好,莫要起什么冲突就好。”宋北云笑着起身:“走吧,郭大人,既然这是你海州地界,不带你瞧瞧也说不过去。”
“多谢宋大人抬爱。”海州刺史连忙起身拱手道:“我正有此意,有劳宋大人了。”
宋北云老早就说过,就他现在这个地位,身边都是好人,不可能再出现坏人了。所以越是这样他越要小心谨慎,而这正是他一直坚持选择节俭朴素的生活方式的原因。
说实话,他是很难被腐蚀的,想要考验他基本不可能。但不好腐蚀又不代表不好被蒙蔽,历史已经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脱离社会太久一定会变得愚蠢,岂不食肉糜不一定是脑子不好用。
这两个人就是现在海州最大的官了,他们出去闲逛都能被称之为巡视,随行的人员可是不少。
“海州港不光是个港口,它集合了许多产业。”宋北云朝厂区方向比划了一圈:“这样对比直接购买成品,可以省下很多时间,而且耗损也会小许多。我打算把这里打造成大宋的工业之城。”
相比较金陵和长安,海州的地理位置在沿海城市里不算最好,但它却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就是稳定,既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又不算是酷暑严寒,虽然发展农业和工业都不算最好,但它却是两种情况交融之处,发展起来并不需要特别的更改某个偏重。
作为海州最高长官的郭刺史,现在就像个虔诚的学生一样拿着羊皮封面的小本子不断记录着宋北云所说的话,看上去非常专注。
“两位大人,前方便是工人的饭堂了。”旁边的参谋此刻提醒了一声:“两位是否要进去瞧瞧?”
港口的食堂非常大,而且不止一个。毕竟要供应数万人的日常饮食,这里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而且是宋北云最重视的一环。
一行人走入饭堂,虽然还不到开饭的点,但却一直有上夜班的工人在这里吃饭。
他们走到饭菜的窗口,看到盆里的饭菜,宋北云笑道:“现在应该就是中午的剩饭了,我平日也在这里吃的,一般都能有十个菜。后厨有五十几个厨人忙活。”
郭刺史看了一圈,最后甚至也要上了一份,就地品尝了起来。说实话,大锅菜能好吃到哪里去呢,但胜在便宜实惠量大,一个工人一顿饭要上两荤一素不过五文钱,若是全素不过三文,一家三口一日吃到吐也不到四十文,一个月一贯多钱就能吃得舒舒服服。
“郭大人,要不今日就莫要离开了,明日这里军营有比武,倒不如留下来看个热闹。”
郭刺史明日可是有要事的,可宋北云都亲自开口了,难不成他还能说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成?那自然是一口应允了下来,说明日定要瞧瞧这海州港的盛况。
而他们出门时,正巧赶上了第一批下班的工人前来打饭,看到那浩浩荡荡的人群,郭刺史倒是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句:“往日只听闻宋大人乃是治世良臣,如今亲眼一见,却是不知该从何处感慨?”
“郭大人何出此言?”
郭刺史干巴巴的笑了起来:“上次我看到如此多的人吃饭,还是那年旱灾时的官府放饭,那些百姓不用棍棒都不得维持秩序,而这里同样是如此多人却能够井井有条。”
“郭大人此言差矣。”宋北云背着手带着郭刺史远离了人群,来到后头正在开凿的水渠边说道:“灾民不知慢了是否还有,而工人知道不管自己多落后都会有一口吃的,即便是饭菜光了,还有面条烙饼包子馍馍。郭大人啊,这便是我一直所说的,即便是府库中无钱了,便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下头人吃饱肚子,工钱几个月不发,百姓也便是抱怨一声,可若是断了两天的口粮,那可是会恐慌的。”
“多谢宋大人,受教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算不得教,就是提醒一番,将来海州港周遭的工厂、作坊终究是要回归海州,希望郭大人能够好好经营。”
“啊?这……”
803、八年7月3日 晴
夏日炎炎,校场之上尽是些精赤着上身的汉子,他们有的在调试弓箭、有的在擦拭刀枪,一个个全神贯注的模样,浑然不知道他们那一身漂亮的腱子肉把外头赶来看热闹的姑娘们看得是口水直流。
东海军本就是精锐军团,配额供给非常充足,这帮人平时没事就是吃饭锻炼、锻炼吃饭,久而久之身上的肌肉自然隆了起来,那一群皮肤油亮发红、体态优美健硕的汉子,别说那帮娘们了,就连男人都看得是个赏心悦目。
“我能摸一下么?”
在场中负责后勤的小姑娘凑到一个正在那热身的校官旁边,不动声色的放下一杯热茶水,然后红着脸小声的嘀咕起来。
“摸啥?”那老粗多少有些不解风情,他下意识捂住自己腰上的手枪:“这玩意可不能给你摸,丢枪可是要吃军法的。”
“不是……就是那个……”小姑娘看着也有个十八九岁,应是农家的孩子在这里做工,显然要比城里的姑娘野上许多,但即便如此却也是满脸的羞赧:“那个……”
她的手指指向这校官的胸口,那沾满汗水胸大肌。小校一见,却是豪气干云:“这算个甚,摸吧!”
而就在那姑娘要上手的瞬间,他却喊道:“等一会!”
说罢,他取来手巾擦干净身上的汗水,整得皮肤更加油亮光滑,那小姑娘的脸色愈发通红,但手却仍是慢悠悠的伸了过去。
可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外头的竹哨声响了起来,那小校二话不说,扔下东西就冲了出去,只将那姑娘晾在当场,场面顿时十分尴尬。
不过这能有什么法子,军中的规矩就是规矩,这勺声一响别说在这摸胸,那便是在跟娘子办事都得提上裤子往哨声所在地方疾驰,晚了吃罚还不算,若是三哨未到,那可是要吃军法的,严重的说不准就直接拉出去毙了。
看着校场上威武雄壮的大兵,郭刺史的赞美之情溢于言表,如此这般之场景他的确是见所未见,往日看到的那些个丘八不是松松垮垮便是骨瘦如柴,而这样一堆熊一般的汉子站在这,着实威武的很。
“中国人就该他娘的该吃肉吃蛋喝奶,谁说亚洲人出不来肌肉的。”宋北云也是满脸欢喜的自言自语,那场上的雄兵看着就让人欣喜,那肌肉块子练的,简直是帅到没边,身高也明显比其他人要高上一截。
而等到大黑牛出场时,场内外都是惊呼一片。
这厮本身身子就健硕,这些年吃的好了,那体态更是像个金刚一般,差两米的身高比宋北云还要高出差不多一个头来,身上的肌肉更是如铁疙瘩一样隆在那里,他只穿着一条作训裤,上身就这么光着跑了出来,每跑上一步都有一种山摇地动的错觉。
“报数!”
大黑牛一声喊来,场上不论是将军是校尉,全部开始进入了士兵模式,他们洪亮的声音在校场之内激荡,那种杀气四溢的感觉,着实是让人舒服。
场外偷偷摸摸观看的娘们,看到这一幕真的是下意识的尖叫了出来,而听到娘们的尖叫,校场上的家伙更加卖力了。
报数之后,大黑牛扯着那震天的嗓子对着宋北云的方向大喊:“应到七十五,实到七十五。请大帅指示。”
宋北云点了点头:“开始吧。”
上头的旗帜一挥,下头大黑牛立刻得令,转身小跑入列,接着便有令官上前喊话:“第一场开始!”
第一场比试正式拉开帷幕,这一场相比较而言就很简单,是负重十公里的项目。这帮赤膊上阵的家伙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备,然后开始以急行军模式跑步,主要就是体能方面的测试,这个项目的确是比较枯燥的,但却非常考验选手的能力,因为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负重十公里,弄不好就是要人命的。
而他们的负重可不轻,虽然不需要再身着盔甲,但武器装备、单兵用具和口粮加起来就已经差不多三十公斤了,普通人光是拖着走都费劲而他们还得竞速。
“宋大人……这是否有些过了?”
旁边的郭刺史并不会练兵,只是看到那沉重的包袱和炎炎烈日多少有些不忍,于是便开口询问了一声宋北云。
宋北云倒是知道他只是单纯的门外汉并不知道其中的意义,所以便笑着说道:“郭大人有所不知了,战争可不分季节不分地点,遇到敌袭或者需要长途奔袭时,比这还苦的场合比比皆是。平日作训不流汗,战争爆发就要流血。”
“原来是这样,恕下官无知了。”
宋北云摆手道:“术业有专攻,听闻郭大人师从钱王爷门下治学,自然对这军中的糙事情知道的不多。”
“宋大人万万不可这般说来,下官也该去多了解了解了,回去让那些个整日靠着树荫睡大觉的昏头兵们好好开开眼。”
宋北云笑了笑却是没说什么话,这个郭刺史其实怎么说呢,他在搞建设方面其实还不错的,海州在他上任的几年里也算是蒸蒸日上。
但人么,怎么可能有完人呢,这郭刺史在军队方面那叫一个一塌糊涂,宋北云请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提醒他一声,地方上军队太强了不好但总归不能太拉胯吧,说句不好听的就下头跑圈的七十多个人,强攻他们海州的州府都用不了三个时辰,可想而知他们的军事化管理到底有多稀碎。
这亏了是这几年宋辽两国关系好,要不然……真没法说他。
第一项跑完,立刻有人送上了盐糖水,而这帮家伙却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在大太阳底下讨论成绩。
他们的确是角逐出了名次,但其实相差真的不大,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相差不过三十秒而已,这在十公里行军之中都只能算是误差,所以他们全是第一梯队的存在。
这第一项分数拉不开,那么后头的可就要精彩了,在经过二十分钟休整之后,第二场比试就要开始了。
武斗,这个可是极具观赏性的内容了,并且是以擂台形式开展。
这帮人平时那叫一个称兄道弟,可一旦上了擂台那也可真的是发疯玩命,而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打的也十分好看,你来我往的,引得外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和工人是齐声叫好。
但宋北云此刻却兴趣不在场上,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好下去跟那帮人打成一团了,所以便侧过头小声的与郭刺史闲聊。
而此刻在场外,全部人都在看比武,唯独赵橙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宋北云。
“橙姐姐快看快看,那边好好看!”
“嗯。”
“橙姐姐?”
“嗯。”赵橙站在树荫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怎么了?”
她的小姐妹来到她身后,顺着她视线的方向一路看过去,却是惊愕了起来:“橙姐姐!”
“啊?”赵橙被这一惊一乍给弄回了神,转过头好奇的问道:“嗯?叫我?”
“橙姐,你在看哪里啊!”她小姐妹惊呼道:“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赵橙有些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怎么了?”
“是啊,橙姐姐!那人可是督军宋北云宋大人呢,你看他干什么呀。”小姐妹再次看了一眼宋北云:“那可是个大人物,你看他没用的。倒不如啊,在这些兵哥里头选一个。”
赵橙眼皮轻佻了一下,刚要说话,接着就见一个男子走到了她们两人的面前,这人手上捧着两碗绿豆汤,满脸殷勤的笑道:“两位姐姐,喝绿豆来。”
赵橙的小姐妹背着手饶有兴致的围着他转了两圈笑道:“你这人,整日围着橙姐姐转,从厂里追到这里,你居心不良!”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我恰巧路过。”
看到这个同事拙劣的演技,赵橙只是轻柔一笑便接下了拿碗绿豆,极优雅的道了一声谢,然后还当他的面喝了一口。
而那人非常开心的走了,甚至连碗都没敢要,直接赔人家钱去了。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这可是赵橙啊,是那种最名贵的果树上结出来的果子,而且这果子还熟透了,透着一股软糯的异香。
这样的女人谁会不爱呢,气质高贵、声音甜美、长相无可挑剔,身材还玲珑有致,眼神深邃到让人沉沦。
她在厂里可算是艳名远播,上到各级的长官领导下到普通的工人技术员就没有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的。
男人嘛,大多都是下贱的,更何况她对外宣称自己还是个寡妇。想想看,这样一个丰盈水润的寡妇,哪个男人不想来整一下子。
可关键她平日又冷艳的很,对谁仿佛都是若即若离,人家送东西她也收也道谢,但想要进一步却是万万不可能。所以她又被人在背地里称为女妖怪,很多女工是不喜欢她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不过赵橙也不是什么青涩的小姑娘了,她经历过的事情已经比这个世上绝大部分人经历过的还要多上许多,所以反而现在的她要远比普通人淡然了许多许多。
“橙姐,要我说啊,你要是不喜欢这些人,就离他们远一点,不然又有人要在背后说你闲话了。”
“我?”赵橙眉头轻轻挑了一下:“我不。”
“啊?为何?”
赵橙远远扫了一眼宋北云,从鼻腔深处愤恨的哼了一声出来,然后居然有些凶恶的说道:“我就要让这些男人看得到,摸不着,让他们又开心又痛苦。”
“橙姐姐……”
赵橙摇了摇头:“没意思,我们去外头逛逛吧。”
“哦……好。”
而就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洪亮的喝彩声,原来是校场里头已经开始角逐那第一名了。
现在站在擂台之上的人,只有两个巨汉,一个是那大黑牛而另外一个则是与他相差不多的壮汉,虽然没他那般高大,但却看上去也很壮实。
两人的角逐一下子就引爆了在场所有人的荷尔蒙,而且他们并没有选择用武器,而是学着草原那帮莽夫一般,用最纯粹的肉体来进行较量。
两个人最开始体能还没太过多消耗时,其实是打得不相伯仲、难分难解的,互相都有精彩的操作,但渐渐的大黑牛逐渐占据了上风,另外一个汉子的体能多少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却仍在奋力反抗,就连宋北云都不自觉的把注意力定格在了那边,连声叫好。
最终,大黑牛还是技高一筹赢下了最后的比赛,不过输的那方倒也很是尽兴,两个人互相说笑着从台上跳了下来,去往旁边的休息区进行休整并准备进行下一项。
还别说,这个比武活动真的是很精彩,因为每个人的技术能力都非常过硬,这让外头的人看得也是非常过瘾,而这样的精神面貌也让许多少年在心中种下了一颗部队的种子。
“精彩,属实精彩。”郭刺史站起身为下头的汉子们叫好,回过味来重新坐下后笑着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依下官所见,此举若是能成常例却也是极好的。”
宋北云哦了一声:“如何见得?”
“在往常,百姓严重之士兵都是那种为了生计无可奈何才投身军旅之人,大多都是比泼皮还泼皮的模样。而今日之校场却让人见到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士兵。莫要说是百姓了,即便是下官也是大开眼界。若是形成常例,例行比试。久而久之,百姓自是可以摆脱那些旧观念,扬我大宋军威。况且也可以由这般的精兵带着那些不思上进者,逐渐完成强军之路。”
“哈哈。”宋北云笑了起来:“这等事,需要军改自上而下全面完成之后,如今还早还早啊。郭大人,请看下一场吧。”
比赛还在继续,而这时远在琉求之境,却是有一支大约三千人的船队正在整装待发,正欲乘风前往邻国予以试探,而这些人虽都是穿着海贼之服,但他们却是正儿八经的源赖信私兵。而此番,他们正是要去试探一番大宋的态度。
804、八年7月5日 雨
今年的第一场台风来了,而经过两天的选拔也落下帷幕,最终因为成绩实在太过于接近,所以只能把硬性分数线以下的三个人淘汰了出去。
可即便是如此,还剩下七十二个人没办法进行淘汰。不过想想也是,这里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能在东海军这种新军里干到将校之职的,要么就是天生当兵的料要么就是北海军的出口转内销。
反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当然他们仍是没有办法跟北海军比的,因为这帮孙子的文化课都是一塌糊涂。
这两日宋北云府上一直有三五成群的阿兵哥登门,就是想来打探成绩的,他们心心念念着就想要建功立业,谁被刷下来了宋北云心中都不太舒服,所以现在要么就多增加一个舰队,要么就静待时机看看能不能有下一轮。
说实话宋北云不太愿意使用末位淘汰制,因为那样其实本质上是有失公平的,毕竟他已经把要求的水准线画的很高了,基本上都快赶上未来士兵的选拔标准,但人家还是能合格,这就说明他们本身平时就是十分努力的选手。而这要再使用末位淘汰制,真的就不太合适了。
“你们这帮王八羔子。”
跟这帮人在一起,宋北云喷人的水平是噌噌的往上涨,因为不用顾忌身份问题,所以他可以狠狠的骂、很没素质的骂。
“你们看看你们的卷子!王熊,给老子滚过来!”
那个能跟大黑牛一较高下的汉子怂怂的站了起来,宋北云一把将卷子扔在他脸上:“海上遇险之后,你居然要想办法把同伴的尸体用盐腌起来以后吃,你是个人啊?”
王熊低着头拿着卷子,十分委屈的说道:“这是……这是兄弟们之间的约定,若是海上遇难,谁先死谁就给别的兄弟们当口粮,总归要能有一个回来的吧,大帅。”
宋北云一愣,回头看着那帮人:“是这样的么?”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基本就相当于是默认了。而这个答案让宋北云心中其实震荡了一番的,这也……太壮烈了一些。但想想却只能长叹一声,感慨中原大地永不缺慷慨悲歌之士。
绕过这个话题,宋北云继续拍着桌子:“让你们平时多读书多写字,你看看你们这……当初你们也都是北海军的苗子,可现在人家都拉你们多少了?”
下头的人低着头又开始沉默了,毕竟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让他们打仗可以,但让他们写字,那就不如去死。
“这次出海,会给你们配备科学院的先生,每条船上都会有一到两个。你们在海上一停留便是几个月,希望借这个机会好好给老子多学点文化!他娘的,一个个的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猪都比你们识字多点。”
要是这话出在哪个书生嘴里,那人八成是活不过今晚的,但这毕竟是宋北云,他骂就骂了,他们自然也不敢有什么违抗的,甚至还有些开心,毕竟多年未见的大帅仍是那个跟他们亲近的大帅。
“对了,这次分数线以下的那三个,起来。”
这时三个将军垂头丧气的站了起来,这种事真的是很丢人的,如果是用名次选拔的话还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用分数线选拔却还是落选了,那真的是太糟糕了,即便是他们自己也觉得很丢人。
“给你们个机会,解释解释。”宋北云坐在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解释解释为什么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却都没有出声,最后还是三人中年级最大的那个开口道:“大帅,不合格便是不合格,要怎样处置都随大帅的意思,我们别无怨言。”
“你们有怨言也没办法,老老实实在这当一期学员吧,到时会有北海军的人过来给你们当教官。”
要说处罚,他们是不担心的,但一听说是北海军的人,人家那可就不乐意了,毕竟论资排辈北海军是东海军的儿子,哪里有儿子给老子上课的道理。
不光是他们三个,就连其他的将领也都不忿了起来,场面一度哄哄糟糟的。
“吵什么吵什么!”宋北云用力的拍着桌子:“是,你们说的没错。要是论战功、论资历,北海军的确没有你们战功多、资历老,但时代不同了,人家已经开始研究新式战术战法,你们却还抱着几十年前的战法在死啃,这么下去怎么行?我警告你们几个龟儿子,要是真的惹急了老子,老子把你们扔到锅盔山去跟蓝军单挑去。”
一听跟蓝军单挑,他们浑身上下都不是很自在。这蓝军的威名早就传遍四海了,东海军也不是没有设置过战棋推演,但一百次推演就输了一百次,根本就没有胜利的机会。
而每一次锅盔山的演习也都会通过军报向宋辽境内所有的军镇、军队进行通报,至今为止蓝军未尝一败,把什么北海军、什么皮室军打的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近乎是逼的人家研发新式的战法、用更阴损的行军排阵,还得加上更先进的武器装备。
“最后给你们个警告,不要给我闹什么事出来,要是被海军的教官跟我告状了,你们都完了。”
东海军这帮家伙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在宋北云这边乖巧的很,那李云东在旅长面前还听话呢,可一旦背过身去,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事来,所以这预防针是必须要打的。
等他安抚好这帮混账东西出来之后,小宋长叹一口气,随便吃了些东西又马不停蹄的去往了下一处地点。
今日也是商会到来的日子,要建设一个功能性齐全并且可以良性发展的城市,就必然少不了商人的踪影,而商人带来的资本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属性,不管它就是洪水猛兽,如果管控得当,它就会变成城市发展的润滑剂,这一点宋北云是深切意识到的。
所以商会的洽谈也在这段时间紧锣密鼓的安排了起来。
等到回到家时,已是深更半夜,不过碧螺还没睡,正在堂前跟一个女人聊着天。宋北云进来都不用看正脸就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厂花赵橙。
“长平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啊。”
宋北云轻笑着打招呼,而赵橙转过头看向他:“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呢?”
这一句轻飘飘软绵绵的话把宋北云吓一跳,这分明就是家中妻子对晚归丈夫该说的话,怎么看都不像能从赵橙嘴里说出来的样子,而且就赵橙这些年几时候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其中有诈!
宋北云心中的小警报呜呜作响,他往旁边撤了一步,干笑道:“你们聊,我去洗漱了。”
“稍等片刻。”赵橙喊住了宋北云,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双布鞋:“我给你带了双鞋来,平日总见你穿那气闷的靴子,这热辣辣的天气得多不舒坦。”
说完她起身走到宋北云面前蹲了下来:“来,抬脚。”
“别别别……”宋北云连忙要往后跑:“我肚子疼,赶忙去茅厕了,鞋我收下了,心意我领了。”
但他的脚腕已经被赵橙握住,她还用那种上翻的眼神看向宋北云,这个角度就像是……反正就很勾人。
“赵橙,我警告你。”宋北云快速的一抽腿:“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但你这套在我这不管用!你爱冲谁用冲谁用去!”
说完他就逃似的跑了,而赵橙却毫不在意的起身,看向碧螺轻轻一笑:“他还真是个孩子。”
碧螺也吓了一条,她以前也是很婊的,但现在却深切的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算个东西,面前这位妖尼姑才是婊界的翘楚,一娉一笑、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滚滚而来的婊气。
“好妹妹,过几日我再来寻你,你一人在这地方也有些孤单了。”赵橙走上前帮碧螺撩了撩头发:“若是觉得孤单了,便来寻姐姐。”
看着赵橙离开的背影,看着她那迎风扶柳,碧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转过头一边往里头走一边喊道:“相公……相公……”
“是吧,我就说吓人呢。”宋北云泡在浴桶里,身后碧螺在对他讲述赵橙的恐怖:“她简直就是迷踪拳的高手,你根本捉摸不透她下一步要干什么,喜怒交替都没有规律。你觉得她变好了,她立刻变成一条毒蛇一口给你嗦没了命。可你觉得她是毒蛇,她却百依百顺、温柔甜美。这种女人要命的。”
“相公,她总是这般该如何是好啊。”
“别说你了,金铃儿都没招。你要知道金铃儿那种妖怪从小都是被赵橙压一头的。”宋北云叹气道:“我除了保持清醒离她远一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是福王爷的嘱咐啊。”
“王爷也真是……这个女儿也嘱咐给你。”
宋北云叹气道:“王爷也没法子,他也担心赵橙会出事情,软禁也软禁了,逼迫也逼迫了,出家也出家了。总不能让她死吧。”
碧螺哼了一声:“我可要离她远一些。对了,相公告诉你个好消息。”
“怎么了?”
“今日巧云姐姐来信,说她父母有消息了,她不日便会动身来这边。”
“巧云要来?”宋北云笑道:“好啊,我还挺想巧云姐呢。也就是说,她父母现在在海州?”
“嗯。”
805、八年7月15日 雨
新的选拔标准下来了,那就是在为期一个月的短期培训班后,再次进行考核,而这次的考核将会有北海军的教官来完成。
那帮大老粗当然是一百万个不乐意,但总归也是没办法,毕竟宋北云压在这里,他们顶多也就是为难一下教官但却也不好过分为难,到时候谁带头谁可能就上不了舰。
而来这里的给他们上课的人其实也不是什么陌生人,北海军教官孙尚义,原东海军后勤大队队长。现在是北海军的战略参谋员,给他们这帮大老粗上课绰绰有余。
“尚义啊,行了啊。现在都混到给哥哥们上课了。”
东海军中几个老油条在看到是孙尚义时,纷纷调侃了起来,这个人他们都是熟悉的,以前这小子被取了个外号叫白面,一来嘲笑他是个白脸蛋的书生,再一个就是调侃他好欺负,像白面团一样容易揉搓。
“几位大哥,又见面了。”孙尚义扶了一下眼镜,轻笑道:“这次我奉宋大帅之名从长安来到此地,担任诸位将校的教官,还请往后多多关照。”
“喔唷,几年不见尚义学会打官腔了。”一个汉子走到尚义身后框住了他的脖子:“当初你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可是哥哥我教你打的枪。”
旁边一阵调笑,而尚义却笑了笑,再次扶了一下眼镜,正色道:“北海新军少将参谋,孙尚义奉命前来担任教官,请诸位注意,集合!”
说完,他拿出竹哨放在口中吹响了起来,这一声哨子让这帮本还在调侃嬉闹的汉子起了条件反射,在他面前站列成队。
孙尚义整理了一下服帽,来到他们面前:“诸位将军,从即日起将开展为期一个月的集训,集训期间你们将不在是将军,而我也会对诸位进行严格要求,下面我开始点名,请点到名的人出列!”
这时宋北云从院墙外缓缓走了进来,笑眯眯的溜了一圈,然后就出去了。
而他走远之后,孙尚义也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对面前的人说:“各位将军,期待我们未来一个月的相处。”
那些将军刚才真的是夹了一屁股白毛汗,要是让宋北云看到他们在那调侃这孙尚义,他们恐怕是免不得一顿臭骂,保不齐还得挨鞭子,看来是尚义眼尖救了他们一把。
这不由得让本来很抵触的他们对孙尚义有了不少好感,而孙尚义在让他们稍息后也继续说道:“这一个月的生活,也许会有某些地方得罪诸位,但还请各位不要挂怀。军营不是打闹嬉笑的地方,任何一处的疏忽都可能导致在战场上失去性命,我要为各位负责也要为大宋负责,所以这些日子我会比较严格,还请见谅。但私下里我仍是由诸位哥哥带出来的新兵蛋子,我们可以喝酒吃肉。”
就这样,将军训导班的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而宋北云也在今日接到了巧云。
“这是红姨让我带来的冬衣。”
巧云大包小包的来到屋中,开始往外掏东西,大部分都是红姨让带的,即便是宋北云啥都不可能会缺。
总归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嘛,在红姨眼里宋北云可不是什么大宋之星,更不是什么夜天子,他始终就是那个整日满山跑的皮猴子,不会照顾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
所以冬衣棉裤也好、腊肉干笋也罢、她能带的都让巧云给带上了。
“唉……舍不得穿。”宋北云拍了拍那土土的冬衣:“巧云姐这一路累坏了吧,先歇息歇息吧。”
“不累,这算什么。”巧云笑道:“我也是大营中出来的人呢,听闻我师兄也在这里,我去瞧瞧去。”
“他们封闭训练呢。”宋北云笑着摆手:“还是先去见见你爹娘吧。”
巧云倒是不太在意,她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爹娘还活着的消息,并且有消息说是就在海州而且好像还在港口这周围定居了下来,所以就过来看看。
“你主要是来看我的吧?”宋北云顺手搂住了巧云的腰:“找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借口。”
巧云脸红红的:“俏俏过些日子也想来呢……”
“都可以来。”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我去给你做饭,你休息一下。吃了饭咱们洗个澡睡个午觉。”
这话说的,巧云哪里还不知道这睡午觉是几个意思,但她还是红着脸应了一声。
等这个午觉睡起来,已是黄昏。本来就因为来了台风,这里的天气不明朗,所以整个天都是昏暗的,巧云从床上坐起发现已经不见了宋北云的身影。
她穿上衣裳起身寻找,却在大堂看到了宋北云,他面前正单膝跪着几个探子模样的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宋北云转身与巧云说道:“我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晚上咱们便出港去见见你父母吧。”
巧云愣了片刻,然后低头应了一声。
探子退下,宋北云就带着巧云和碧螺出了门,三人乘马车便出了港。
许久没出港的宋北云一出去还觉得多少有些新奇,原来这外头的城寨已经有这样的规模了,居然能有数万人的聚集,甚至已经形成了街道和原始商业。
不少港口的工人都会在下了班之后在这里逛上一会儿,吃些小吃,喝点小酒,倒也是形成了一种互补性的繁荣。
给宋北云的感觉就是大学城外头的小巷子里的那种经营模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原来这里这么繁华了。”跳下马车宋北云左顾右盼一番,倒是觉得新奇:“我一直以为这里还是个不毛之地呢。”
碧螺这时接话道:“那是相公你啊整日忙于政务,无暇顾及这里。这里半年前的确还是一片荒芜,后来陆陆续续便是有人来打理,半年过去此地早就繁华了起来。”
“真快啊。”
人类果然是适应力极强的生物,只要没有外力破坏的情况下,人类当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把一个地方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战争啊,真不是好东西。
根据探子指引,宋北云和巧云来到一户人家前,据说这便是巧云的父母。
这户人家已将窗改门,前厅是一个馄饨铺子,往外延伸出了一个雨棚,雨棚下头拜着几张桌子,今日天气不好这里的生意也比较萧条,那老板是个五十上下的小老头,见到有客人到了连忙起身殷勤招待。
“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小老儿这有馄饨和烧饼,若是客官想吃些家常的小菜也是可以的。”
宋北云看了一眼巧云,然后便坐在了外头:“两碗馄饨一碗面,再来个酸青瓜和一份辛白菜。”
“好叻,客官请稍等。”
小老头进去了,宋北云看了巧云一眼:“是他么?”
巧云摇头道:“我不知道……”
就算当年跟宋北云一起刀山火海过来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巧云,现在却明显有些害怕了。
“姐姐不怕。”碧螺握住巧云的手笑道:“当初相公帮我找到妹妹,我以为她会不成人样,但结果总比真相来的要好上许多。”
巧云应了一声,然后便等待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里头出来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正冲着屋里吵嚷:“爹,娘。明日我便去港里寻一份差事去,你们也莫要再催了。”
说完,那小伙子将托盘上的东西放在桌前:“客官请慢用。”
说完,他随眼一瞧巧云,然后立刻愣了片刻。而巧云也正在打量他。
“绝了……”
宋北云凑到碧螺耳边小声说道:“俩人居然有八分相似。”
不是宋北云说胡话,而是这个小子看上去真的就是男版的巧云,长相十分清秀。
估计他现在也是懵的,毕竟在自家店里看到女版的自己,这种感觉……应该是很微妙的。
“怪了。”那小伙子笑着摇了摇头:“邪门,真邪门。”
他继续说道:“几位客官不好意思,我只是见这位大姐有些面熟。”
可不面熟么……你们俩人就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而巧云也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了宋北云,而宋北云则低头吃了口面后对那小伙子说道:“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三了,客官怎么了?”
宋北云摇头道:“去喊你爹来吧。”
那小伙子摸着脑袋走了回去,不一会儿里头那个小老头便走了出来,他好奇的来到宋北云面前低头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巧云,小老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先是疑惑,然后便是惊恐,惊恐之后就成了愕然,而在愕然完了,他也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匆匆跑了回去,不多一会儿便拉了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女人出来,那女人站在巧云面前仔细端详起来,然后竟是捂着嘴哭泣了起来。
他们此刻也不顾宋北云在身边了,拉着巧云便问了起来,而宋北云此刻则拉了拉碧螺的手。
“姐姐,我与相公先去外头逛逛。”
两人结伴出去之后,宋北云靠在巷口笑着对碧螺说:“当初你妹妹与你相见时,你心情如何?”
“我哭得死去活来呢。”碧螺捂嘴笑了起来,然后却又是一脸忧伤:“妹妹的命苦,没有遇到相公这般的人。”
“你当时可是要杀我的呢。”
“哎呀!”碧螺不好意思的拧过了脸:“我错了还不成嘛……反正啊,这辈子我欠相公的是还不清了,下辈子只好做牛做马了。”
宋北云靠在那看在墙上,看着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喃喃自语道:“你们都能找到家人,我却没办法找咯。”
806、八年7月15日 雨
有些事情被人以为是伤疤的,其实揭开了也就那样了。就像巧云姐这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父母卖掉的,这件事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疙瘩,即便是到了现是仍然如此。
但是今日她找到自己家人之后,在这一描述之下才知当年她并非是被亲生父母所卖,而是当年那兵荒马乱之中尚且年幼的她与亲人在乱阵之中走散,被他人所拾。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真相,宋北云认为不重要了,因为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结果,而即便是用谎言来遮盖原本的真相,只要能够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世人都道难得糊涂,这不正是那难得糊涂么。
“相公,依我看啊。巧云姐就是被她亲爹妈卖了去的。”碧螺凑在宋北云耳边小声说道:“那般的兵荒马乱,谁会带着一个孩子逃荒的。”
宋北云揉了揉她的脸,笑着指了指远处满脸笑容的巧云:“巧云姐现在高兴不高兴?”
“高兴呀。”
“那就够啦。”宋北云一边从柜子里取出钞票一边对碧螺说道:“有些事若是深究伤人伤己,主要是伤己。而且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又不能改变的过去,反倒给未来徒增烦恼。倒不如大梦一场,听之任之。反倒是活得个干净利落、清清爽爽。”
说罢,他拿着钞票走上前,来到巧云面前:“巧云姐,明天去给家里送些钱去,弟弟也该讨媳妇了,父亲母亲也都该养老了。”
巧云转过头一头钻进宋北云怀里,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那夜,巧云格外卖力,宋北云也随她而去,就当被女鬼吸了阳气。
第二日一早,巧云就要出港寻父母去,宋北云自然也跟了过去。
她倒是没有跟父母谈论自家男人的身份,只说他是个徽州的世家子弟。
宋北云倒是很热情的跟巧云的父母和弟弟攀谈了一阵,听闻说弟弟想要在港口找份工,宋北云也二话不说便给安排了进去。
“北云……谢谢。”
“你这……”
走出家门之后,巧云眼泪涟涟的看着宋北云,多年的心结终究是解开了,她巧云也不再是没有姓的女子了。虽然芦菜花这个名字并没有比巧云好听,但终究在将来死后的墓碑上是有名有姓的人了。
至于宋北云,他对巧云的父母和弟弟的诸多关照让巧云感动的不行,一向不开后门就连自家儿子都要下地干活的铁面宋北云竟为了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亲自开口给他开了后门。
这让巧云发自内心的觉得愧疚。
“问题不大。”宋北云笑着牵起巧云的手:“只是巧云姐客气的让我有些不适应。”
巧云应了一声,死死揪住宋北云的衣角,脑袋顶在他的胸口。
大家都已经不能够用熟悉来形容了,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行了,别感慨了。今日这个雨水下的让人烦躁,倒不如回去好好歇着,明日我便让人领着这小舅子去上工了。”
“嗯……”
家和万事兴,就是这个道理嘛。让自家娘们舒坦了,她反过来能让你更舒坦。
第二日,宋北云亲自吩咐说让那个小伙子入职,下头的人怎敢怠慢,那可真的是由厂公亲自带他去选岗位。
巧云的弟弟本来还以为这个姐夫只是说能介绍他随便去个什么炼钢厂之类的地方,但却没想到大清早就有人来接他,然后亲自带着他在整个港口转了一圈,什么纺织厂、钢铁厂、水泥厂、造船厂甚至是一般只招女性的被服厂都转了一圈,然后问他想去哪里,想要什么岗位。
这种受宠若惊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会被吓一跳的,不过还好这个便宜小舅子并不是那种很贪心的人,他挑了一份还算轻松但能学到手艺的技术岗便安顿了下来。
而从巧云那得了一大笔钱的父母,馄饨铺子也不开了,本来说是打算要随着巧云一起伺候她生孩子带孩子之类的,但最终还是被巧云拒绝了。
这些事么,宋北云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搀和了,他已经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给做了,剩下的便是巧云自己调和了。
“突然没什么事情做了。”宋北云躺在竹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屋檐外的雨:“港口的事,现在就差等着大船下水形成舰队,然后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开拓了。”
“相公,此番开拓,为何要那么多人啊。”碧螺一边轻柔的给宋北云采耳一边小声问道:“我见他们出海百人都已经是大船队了。”
“绿海开拓和蓝海开拓的本质是不一样的,蓝海开拓大概分两种一种是殖民掠夺一种是贸易经商,但不管哪一种模式,它所到一个地方就会在一个地方建设港口,开拓永久航线。特别是全球贸易方面,航路的开拓会让我中国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繁华期,而这个红利一直可以吃上几百年。”
碧螺快速的眨巴着眼睛:“那航海是不是很有趣?”
“旁人看来应该是有趣的,未知的岛屿、不明的生物、各类财宝香料等等。但真正出海的人却是要经历痛苦的,数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孤独,入目都是茫茫大海。永不停息的颠簸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惊涛骇浪,稍不留声就会永远葬身大海。”宋北云呢喃着说道:“但富贵险中求嘛,一旦能够才成功登上新的大陆,高产的粮食、化工原料、矿产和黄金都是源源不断的。”
说到这,宋北云长叹一声:“其实换句话说,就是一种变相的掠夺吧,即便是我尽可能的用文明和开化去交换,但资源毕竟是流向了中华。但真的没什么办法,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相比较一群远在天边甚至连语言不通的人,我自然是要让我中国百姓优先吃饱穿暖,只有这样才能将未来极端天气、自然灾害所造成的损害降到最低,先让这一块地方先富裕起来吧,几百年后在让它去带动别的地方共同富裕好了。”
碧螺嗯了一声,她的思维顺着宋北云话飘向了远方,多少也憧憬起了未来的画面。
“相公啊。”
“嗯?”
“碧螺是生在普通人家的女子,见识过这人间的苦楚,但这些年看来真的好了太多了。”碧螺笑道:“一切大概都是相公的能耐吧。”
“我?差太远了。”宋北云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也没有那个能耐敢教日月换新天。我只是在某些时候不经意的推这个时代一把,即便是没有我,它迟早也是会发展到那个程度的。”
“可是如果没有相公,那是不是就不会是我大宋先到那个程度了呢?”
“谁知道呢。”宋北云哈哈一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反正我是局中人,我不知道未来。只有等我死了之后,后人在史书中对我的功过得失来评价才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那个创造历史的人。”
“相公,历史很长吗?”
“很长也很短,泱泱中华至今已是四千年,但你算起来也不过就是四十个百岁老人的首尾相连。从张良李广到赵家太祖,也不过就是二十人罢了。赵相之父生于百年前,如今世间仍有见过他真容之人,而百年前的中华大地却还是五代十国,史书中的名字。所以历史离我们很近又很远的。”
碧螺沉默片刻:“那从相公开始,再往下二十人,会是如何?”
“哈哈哈哈哈……”宋北云用力抱了一下碧螺:“天底下能问倒我的人不多,碧螺算是一个。”
按照正常的历史,从范仲淹到杨振宁,中间也不过就隔了十来个人,而这一千年的世界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世界交替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宋北云能知道二十人之后的未来会是如何?那自然是不知道的,天底下也没人会知道,只有身在那个时代的人才能知道上个时代的人的希望和理想有没有达成,而每个时代都有人在寻求光明。
传承和交替永远都在同时进行,而未来终究是可期的。
“巧云姐,去给我拿些酒来。”宋北云躺在碧螺的腿上对巧云说道:“今日我想醉上一醉。”
宋北云醉了,但他今天的醉和往日不太一样,因为他今天醉了之后,唱了奇怪的歌,让人毛骨悚然的歌。歌里说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还说要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但他在唱的时候却是意气风发,双目赤红。
第二天宋北云起床时,看到自己桌子上的红旗,陷入了沉思……
“巧云巧云,巧云姐姐!”
宋北云急忙喊来巧云,指着桌子上的旗帜说:“这啥?”
巧云表情古怪的看着他,然后将他昨天喝醉之后一边唱反歌一边画红旗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这事可万万不能让人家听了去,若是传了出去,那就是意图谋反呢。”巧云眼里都是担忧:“宋北云谋反,这可是要随了许多人心意的呢。”
宋北云听完抹了把脸,然后将画在纸上的红旗小心翼翼的折叠了起来,放进了抽屉里:“下次我会注意的……现在到底还不是时候。”
“相公可是要小心呢,如今你的身份地位,可谓是步步危机。”碧螺这时也走进来说道:“幸亏你一贯不在家中留用那使唤人。”
宋北云笑道:“我昨天有点失态了。”
“那可不是失态那么简单的事。”巧云有些责怪的说道:“还是吓人的。”
这件事倒是给宋北云提了个醒,他原本以为自己到了这个时代,心中对那块红布的憧憬已经淡了许多,但现在他终究是知道了,原来有些东西只是被压在了心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它会一直在那里生长,一不小心便是会冒出个头来。
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的宋北云,想了很久后终究是提笔开始写起了什么。
而就在半个月后,一封很厚的信落在了赵性的手中,赵性看完了信,同样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特别是信中所说的那句“国家的兴盛和政治的平和是密不可分的,绝对不能让单个专权者出现权利垄断,否则会出现灾难级的历史选择问题。未来所有的方向都应是避免让大宋从一个革命的发源地变成一个披着改革进步外皮的恐怖帝国,避免使之极端化和扭曲化,更要避免极权主义和战争狂热者的诞生”。
在信中,宋北云还举了一个不存在的国家出现过的实际案例,而那个不存在的国家发动的一次又一次的改革都难以避免的出现了灾难性的选择问题,最终导致了两次世界级的战争,而在这两次的战争中不光有数以万万记的百姓遭受了生命和财产上的损失,还导致世界格局完全洗牌,原本数一数二的强国最终沦为了其他国家的附庸。
赵性研究这封信足足用了三天,而在三天之后他紧急召开了一次进步青年的会议,将宋北云的所有担忧和摆在眼前的问题都在会上提了出来。
而这些问题正好成为了拦在他们现在正要执行的步调之前的拦路虎,因为只要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将来宋北云的担忧必然会成为现实,自大、盲目和冲动会毁掉大宋辛苦建立的一切根基。
赵性对此并没有什么怀疑,但他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了,那就是自己也许能够听从这样的建议和意见,那是因为他本就和宋北云知根知底,而且自己因为一路走来的经历问题导致性格本身就没有太多的攻击性,但未来呢?
儿孙那一辈,如果出现了一个狂人,一个占据了宋北云所有担忧的问题的人,那大宋究竟该何去何从?
赵性靠在长椅上,抱着胳膊思索了许久,但他现在却也是一筹莫展,而那些到会的代表也完全无法解答宋北云提出的问题,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那我们只能先搁置这个问题了。”一个青年缓慢而沉重的起身道:“维持现状,小幅度改革。依照宋大人的蓝图进行构建。”
“但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了,又怎么让它停下呢?”
赵性沉思片刻:“不如这样吧,咱们去一趟海州如何?反正也不远。”
807、八年8月4日 晴
今日晴好,大宋最大战舰的建设也接近尾声,最后就是蒙皮和上清漆了,宋北云在这里等待了半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场盛宴。
为了这艘战舰,他早早就开始布置那天的下水仪式,整个港口都被彩旗染成了五彩斑斓,那些旗帜迎着海风猎猎作响,着实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小鱼啊,这艘船一旦下海,它就是大宋的标杆。”
小鱼扶着栏杆往外眺望,只见现在整个海港里都停满了各类船舶,从大到小一字排开。
“大人,不是说只有几十艘船么,为何港口之中有如此之多。”
宋北云哦了一声,展开扇子笑道:“大部分都是拖拽小艇,比如这艘大舰后头就要跟着超过三十艘小艇。你要知道这种大舰很多港口是没办法靠近的,小艇就是用来登陆和转移的。而那些三五千吨的船后头也都会跟上一定量的小艇,这些小艇会和大船串联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规模特别大……”
“大,非常大。等到他们出港的那一天,保证能让你感动的哭出声音来。”
虽说做不到万舰齐发,但这个舰队的规模绝对会是空前的,而当这次的技术验证完成之后,之后可能会陆续形成一个战列舰队,像那万吨级的大船在经过这一轮的技术积累之后,逐渐会形成一二三代主力舰同场竞技的情况,而当第三代下水时,理论上就会是铁甲舰了。
“宋大人!”
一名当地官员像火烧了屁股一般急匆匆的跑到宋北云的面前,看到他那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宋北云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让你急成这副样子?”
“官家……官家……”
那官员上气不接下气,话没说完却把宋北云给吓了一跳:“赵性驾崩了?”
这句话把那官员的脸都吓绿了,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是这样的,宋大人……”
“行了,你把气给喘顺了再说。”
那人听闻此言,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砰砰跳的心脏,然后才开口说道:“官家那头传来讯息,他已带人启程前往海州,五日后便抵达。”
宋北云一愣:“他要来这?”
“八百里加急,刚刚抵达。”
“这孙子……”宋北云嘟囔了一声,扇子在手心拍得啪啪响:“去,给他回个信,让他别来。”
那官员脸上都是难以置信,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老子说要去哪,他就能去哪,怎么能让他别来呢?到时候你宋北云没事,老子吃上一通挂落,这笔账找谁算?
“宋大人……这信,下官不敢回。”
宋北云叹了口气,一甩袖子:“罢了,那人的任性是出了名的,莫说是你了,就是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他。他既然要来,那就来罢。”
过了一惊一乍的年纪,宋北云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快速的就平和了下来。
赵性要来并不是什么意外,因为这个皇帝本身就是个意外的集合体,他要不整点意外那才叫意外。
而且他都已经直接传话过来了,那就说明现在他路程都过半了,这么些年了,就赵性那德行,他抬抬屁股宋北云就知道他要放出什么屁来。
即便是现在回信让他别来,他都会对那些劝阻视而不见,然后在未来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突然蹦出来给他宋北云一个大大的惊喜。
“大人,官家要来这里?所为何事啊?”
小鱼的脸上全是疑惑,他虽然跟了赵性很多年,但他却始终觉得赵性是真的不好琢磨,即便是宋北云都比赵性要好琢磨许多。
“何事?他还能有何事,一年多没到处跑,他皮痒。”
宋北云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不愿跟那个狗皇帝过多计较,随便他折腾就是了。
而此刻,果然没出宋北云所料,赵性出发第三天才让八百里加急给宋北云传递消息,六百里的路程,本来四五天也就到了,这路程何止过半,他的车队都已经抵达了海州境内,明日就能抵达海州港了。
说到底,赵性还是担心挨骂,毕竟自己这当皇帝的满世界跑好说不好听,要真被宋北云劈头盖脸骂一顿,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所以使出这么一套迷踪拳,杀宋北云一个措手不及。到时顶多让他生生闷气,犯不着骂人。
更何况自己还给他带了好吃的,还斩了一只鸭子带给他吃吃,他总不能这么不知好歹还要骂人吧。
赵性的小车摇摇晃晃,一路上微风伴随着蝉鸣,到时好不惬意,一想到马上就有人能解决自己的难题,而自己又能混吃等死过一阵子了,赵性感觉这个夏天也没那么难熬了,就是方才在驿站里吃的西瓜有些许蒜味,应是切了蒜的刀又切了瓜。
马儿在奔跑,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海州港外一百里的地方,看看时间尚早,他决定再往前走一点,如果今晚月色很好,他甚至愿意星夜兼程。
到了晚上时,果然不出他预料,今晚夜色很好。赵性也不愿意再做停留了,这最后三十多里的路程他也不想等到明天一早了。
“反正这条路平坦,前头找几个人开路趁着月色赶紧到了。”
“官家……”南风面露难色:“您这般不动声色的突然造访,海州港那边如何给您安置啊……官家啊,听微臣一句劝吧。”
“听什么听,你以为宋北云是谁啊?我跟你讲,你信不信宋北云现在都已经备好了酒菜等朕了。”
看到赵性如此自信满满,南风是不信的,因为八百里加急上午才到,赵性晚上就到了,就算宋北云再神机妙算也不可能想到一国皇帝会干这种事情。
但到底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南风只好打点人去前方开路。
转过了几个弯后,鼻子中已经嗅到了八月大海所特有的腥咸气味了,而远处也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光圈,远远看去就像是海上的夜明珠一般。
随着马车继续向前,光圈越来越大,逐渐港口的全貌就被展现在了赵性面前。
“南风南风,你看!那便是海州港了对吧?”
赵性很激动,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在夜晚还能有如此光亮的地方,而被他呼唤的南风也惊愕不已,这地方的亮度……有些让人难以想象,他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油才能让灯亮到这个程度。
马车来到港口之外,他们才真正领略了这座港口的宏伟。
赵性本可以长驱直入,但他却选择了在港城入口处下了车,仰头看向那挂在路边亮得让人眼睛发蒙的灯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摸一下。
但他是皇帝啊,皇帝要保持应有的威严,怎么能能伸手摸灯这种蠢事呢?
不过他带来的那些进步青年可就没他那么好的涵养了,他们惊叹一阵后,终究是有人忍不住爬到杆上去摸了灯。
果不其然,他们也都像飞蛾一般被烫得嗷嗷直叫,但每个人都开心的不行,因为他们见到新奇超过了这一生的所见所闻。
赵性一行人像一群乡巴佬进城一般动看看西摸摸,看到周遭的工地上仍有人在那干活,而他们也都被笼罩在这样的光明之中。
“这个好,这个好啊。”赵性侧过头看着正在吹手指头的南风:“怎么?你被被烫了?”
南风哑然失笑,他知道自己不稳重了,但这谁能忍得住啊,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能拒绝这样明亮的灯火呢。
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群人仍旧是满脸的好奇,但赵性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因为面前就是身穿便服的宋北云。
宋北云站在灯下,身后跟着海州港大小官员和各级厂长,本来恭迎皇帝应是喜气洋洋,但宋北云的脸色相当难看。
“来人来人,把鸭子给朕取来。”
不多一会儿,一个食盒便被赵性提到了手里,他屁颠屁颠的走到宋北云面前:“你看,朕给你带鸭子来吃了。”
宋北云好气又好笑,看着赵性的脸,无奈的摇摇头:“臣,恭迎圣驾。”
“别废话了,拿着鸭子。金陵的鸭子,好!”
他一边说一边给宋北云使唤眼神,生怕他在这里就开嘴骂人,看样子还多少有些可怜兮兮的。
罢了罢了……就当这辈子欠他的好了。
宋北云长叹一声,接过鸭子后说:“官家一行旅途劳顿,我已备好了酒菜,请官家移步。”
听完宋北云的话,赵性得意洋洋的回头看了一眼南风,小声道:“瞧见了没有?”
南风大为震惊,他真的没想到宋北云还当真准备好了饭菜,他之前还以为赵性的任性妄为会给宋北云平添麻烦,但现在看来人家居然都准备妥当了。
皇帝吃饭肯定不能在食堂,宋北云只好把礼堂给他收拾了出来,准备了几桌饭菜来款待这一帮家伙。
“今日朕高兴,诸位大家共举一杯。”
周围的人纷纷起身与赵性遥遥举杯,然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可以,真给朕长脸。”赵性坐下之后,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朕没白疼你。”
宋北云眼睛一翻,赵性连忙摆手:“好了好了,今日高兴,莫说其他了。”
808、八年8月5日 晴
“原来这是电灯。”
酒足饭饱的赵性来到后院之中,看到蜿蜒小路旁边的灯,在问明宋北云后,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电灯。”
“你没事往这跑干什么?”
“哎呀,你给朕出了个大难题,朕总归要有个台阶下吧,那头我也没招,总不能让他们看出朕的窘迫对吧?”
“我也没招,而且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去折腾这些。”
“没时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还重要的?”
宋北云撇了撇嘴:“你先睡,然后明天起来我带你去看看,看看究竟什么事比这个重要。”
“喂,你是不是不欢迎朕?”
“听真话听假话?”
“那你说点好听的骗骗朕。”
宋北云轻哼一声:“臣盼君上如云盼月、如风盼雨、如娇妻盼情郎。”
“哇……你就这么不想见朕啊!”
宋北云叉着腰,呼哧带喘好一阵才开口道:“你这个时候就应该在金陵镇场子,你到处跑,金陵万一乱了可如何是好?”
“晏殊在呢,而且现在朝廷有没有朕问题都不大,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已经有了完整的政治系统,能够在规则内自行运转了。”
宋北云拿他真的没办法,只是轻轻摇头:“来都来了,我还能说啥?”
赵性一脸笑容的走上前揽住宋北云的肩膀:“大气一点嘛,不就是没告诉你么,朕也不给你增加啥麻烦,就当来看看你不成么。”
“成成成,你是皇帝你说的算。”宋北云走着走着便打开了一处铁门,带着赵性走了出去:“前头给你准备个地方住。”
这要是别人给赵性准备什么东西,都会有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一番,但宋北云给准备的,赵性自己都不慌更不用护卫去检查,放心跟着去就是了。
“嚯……”
来到给赵性准备的住处,赵性人都愣了,因为这地方显然跟他住过的所有地方都不同。
独门独栋的三层小楼,带着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但也不小。虽不像是苏州园林那样的精巧,但却也是简约大气的很。
里头一样也点着点灯,赵性走进去转了一圈,背着手抿着嘴:“这灯好是好,就是热了一些,那屋里用来孵蛋都行了。”
宋北云拍了拍脑门,然后从旁边拽过来一个东西架在了窗户上,然后它将那东西接通在了电座上,就见那个怪东西开始呼呼的转了起来,屋子里的风立刻流转了起来,将那热烘烘的温度都抽了出去,而周围也有凉风灌入。
赵性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东西?”
“现在呢?”
皇帝陛下感受了一下,躺在了竹摇椅上,长舒了一口气:“舒坦,真是舒坦。你个狗东西是真的会享受日子,你比朕过的还舒坦啊。”
那个一边嗡嗡响一边往外抽风的东西让屋子里温度迅速的降了下来,晚上海上本就是阵阵凉风,现在再这么一抽,舒服的让人不愿意睁开眼睛。
“你先休息。”宋北云背着手站在赵性旁边:“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就是别把手塞到叶片里去,不然手指都给你削掉。”
“你看朕傻么?”
“我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脑子会抽风。”宋北云指着旁边:“那间屋子有淋浴,左边红色的是开水,直接从锅炉室里过来的水……罢了,来,我教你调。别到时候给你烫猪毛了,这个大夏天感染就得暴毙在这。”
这地方的新奇绝对超过了赵性的想象,风机和水泵都应用在了这里,而赵性这辈子也第一次感受到水管子里居然能有热水往外流。
“厉害厉害。”赵性在那玩了半天,溅射的水把他半个身子都打湿了:“这叫什么?”
“自来水。”宋北云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哎呀,你别玩了,到处都是水。”
赵性关上水龙头意犹未尽的回头看了一眼,认真的点点头:“回头宫里给整一个。”
“难。”宋北云摇头道:“这玩意主要还是靠电的,这最近不是在测试钢厂锅炉联动么,这才有电可以用。你皇宫里头想折腾这个太难了,等以后普及再说吧。”
“哦,好东西你自己都享受了,朕晚上在宫里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哎哟,这不是技术还不过关么。”宋北云挽起袖子:“行了,你等会洗个澡就休息吧,等会我让小鱼住过来给你当个护卫,再安排点人保护你,明早我再过来。”
“行,你走吧。”
宋北云走后,赵性又玩了半个钟头的水,一直到小鱼给他拿了换洗衣物过来,他才正儿八经的开始洗澡。
这是赵性人生中第一次站着洗澡,那种淋浴的感觉跟坐在盆子里的感觉完全不同,方便快捷、简单明了。特别是配合他现在的寸头,那更是又轻松又愉快,香皂这么一抹一搓,再水这么一冲,毛巾擦干便完事了。
洗了个澡再回到屋中,那小凤吹的甚至有些冷了,但赵性却浑然不在意,裹着小毯子就躺在了床上,感受着宋狗又一次带来的新体验。
本来他还想干点什么来着,但无奈这一路上的确是有些累了,所以本打算小憩片刻再起来的赵性就这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早。
“朕不求你山珍海味,你就给真用荷叶包了十个包子来?你当朕是猪吗?朕就是饿死也不可能会吃你这包子的。”
“这是什么馅?真鲜啊!还有没有?再给朕整几个。”
这是第二天一早赵性洗漱完之后说的话,从最初因为不满意宋北云只给他带包子到最后全吃了还不够,这其中也就不过十分钟。
“鲅鱼馅的。”
“香!”赵性连连点头:“这个啊,定贡品,每年送个一百斤去宫里。”
“过去就臭了。”宋北云摇头道:“别指望了,什么时候出冷链什么时候再考虑吧。”
“冷链是个甚?岭南的荔枝都行,为何这区区包子不成?”
“这玩意真不好运输,就算用冰镇着都不行,回去再加热里头就是一泡水,除非冷冻。”宋北云将一杯豆浆递给赵性:“吃饱了没?”
“八分吧。”
“走,我带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比你闹革命还重要。”
说话间宋北云突然发现赵性的头发……
“你剪短发!!!”宋北云突然喊了起来,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血压飙升:“你……”
“嘿,才发现?你不够关心朕啊。”赵性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你们这些落后的,哪里知道这短发的便利,又清爽又凉快。”
“你……”宋北云咬牙切齿的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中国忠孝文化几千年了,你不要动它啊!这没有必要的!你是改进者不是颠覆者!”
“移风易俗你得潜移默化,不是让你直接掀桌子啊!赵性啊赵性!你真的……”
赵性快速的眨巴着眼睛,走上前搂住宋北云的肩膀:“哎哟,兄弟不要这般激动嘛。”
宋北云抖落掉他的手:“你是恨没人造反啊!”
“只要你不造反,天下都反了,那又能怎样?”
那种无力感让宋北云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满肚子的暴怒却不知该怎么说,因为事都到了这一步……
“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朕自然是考虑清楚的,愚忠愚孝要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假,但这一丝一缕又怎么能说是不忠不孝呢?朕要的是明志懂礼守法而不是这一脸的胡子一脑袋的油头。”
“你有你的理由,我不跟你争。以后出了问题,你别让我给你擦屁股。”
“不让你让谁呢,朕一开始就说了吧?大宋有你一份,未来中国有你一份。”
“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你再跟老子犟,老子下诏传位了啊。”赵性也毛了,撸起袖子拍着桌子:“你且试试,你看看老子敢不敢下诏传位你宋北云!”
“你赢了。”
宋北云怂了,因为这吊毛是真的敢……
“回头,你也去把头发剪了,晏殊都剪了,你不会这么不给朕面子吧?”
“赵性,你不要得寸进尺!”
“传位了哦。”
宋北云咬着牙叉着腰:“行!我剪!”
带着一肚子邪火,宋北云把赵性带到了船坞之中,一开始赵性还嘟嘟囔囔说改革的事就该宋北云回去主持大局。可当他来到船坞,看到了那个庞然巨物时,他的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
甲板上明晃晃的巨炮、锃亮的船身和那巨大无匹的身形,让赵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虽然他不懂,但他真的大受震撼。
赵性不矮,但他站在那艘巨舰旁边却还不如它的船锚大,仰起头看上去居然比十层楼还要高。
“这……这便是……”
“大宋。”宋北云坚定的说:“大宋的未来。”
赵性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就像魔怔了一般,坐在台阶上怔怔看着巨舰,仿佛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宋北云没有打扰他,因为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可能还不如赵性。这东西毕竟对一个男人来说,那可比什么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绝世美女更具有吸引力。
809、八年8月6日 晴
一个男人对于海洋的想象绝大部分时候都起源于一艘船,一艘让他心心念念的船。
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一艘充满了力量感的大船所带来的吸引力,就像男人不分老幼都喜欢看挖掘机一样,来自于破坏、征服、力量的吸引力,在任何时候都是致命的。
也许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不夸张的说,几乎所有人在看到这艘“周映雪与陈宿风号”之后都会陷入对于征服海洋的幻想之中。
“你可能对大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我要告诉你,这艘船能容纳一千多人在上头,并且还能把一个金陵那么大的城市拿犁一遍,你应该就知道它的概念了。”
宋北云坐在赵性旁边给他解释着,赵性似乎听进去了但好像又没听进去,他托着腮坐在那里眼睛始终盯着面前这艘他用想也想象不出的庞然大物。
罢了。
宋北云也不再废话,就坐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赵性回魂,他现在就是被这大家伙摄去了魂魄,等他缓过来了才可能跟他对上话来。
瞪了很久很久,赵性终于长出一口气,终于把散落天际的魂魄给收了回来,他起身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看它下水!”
“看,都可以看。”宋北云倒也没阻拦:“反正也快了,就在这几天。”
之后的几天,赵性比宋北云本云对这艘船还上心,天天天不亮就过来守着,看刷漆都能看上一整天,甚至于如果有谁漏了一块没刷到,他都能站起来骂人,就细致到这个程度。
至于革命的事,他晚上回去之后仍会跟那些进步青年商谈,但却真的再没有因为这件事烦过宋北云,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他心爱的大船比头顶的头发重要许多。
没过几日,宋北云也陪着赵性剃了个短发,时隔了好多好多年,他终于又一次留了短发,只不过这次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情愿,甚至单独写了一封信给红姨道歉,而巧云更是在他理发之后抱着他的头哭了一整夜,就连碧螺也整日眼眶红红,仿佛他剃的不是头发而是脑袋一般。
不过这也好理解,仍然是时代的局限性嘛。毕竟这个年代即便是发配的犯人也不会随便给剃头的,所以宋北云理发之后在巧云他们的概念里就已经是个不那么完整的男人了。
“凉爽吧。”
在给赵性送饭时,坐在船坞里的赵性看到宋北云也将头发剃掉之后,满脸笑容的问道:“这我不跟你说笑,真的舒服。”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红姨交代!”宋北云长叹一声,摸了一把头上的毛:“我这以后要位列三公之人,现在居然成了个短毛贼。”
“哈哈哈哈……傻批。”
“你怎么他娘的骂人呢?”
赵性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性格差了一点喜欢摔东西,但真的没有脏口,可自从开始跟那天南地北的人凑合在一起后,他是真的越来越没素质了,这个傻批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但肯定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莫说你位列三公了,爷是个皇帝不照样剃了?天塌下来也有朕给你顶着,你怕个甚东西。”
“呵,到时王爷抽金锏来打你的时候,你别往我这跑。”
赵性沉默了,然后就开始哗哗往嘴里扒拉饭,一个皇帝吃得像是个饿死鬼投胎。
“没想过吧。”宋北云横了他一眼,坐在了旁边叹气道:“到时候你挨揍可别找我。”
赵性仍是不说话也不回答,但显然他是知道自己没想到这一出的,忘记了在长安还有个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托孤王爷在那里。
“冲动了。”
许久之后,赵性放下碗,长叹一声:“作孽啊……”
“亏了王爷还活着,要有一天王爷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谁能管你了。”宋北云无奈的说道:“你到时候真干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跟你割裂的,我要把华夏的果实保留下来。”
“不至于吧……”赵性有些忐忑的说道:“朕挺小心的。”
“人在得到无限的权力之后必然是会膨胀的,你现在膨胀还有王爷在把控。以后怎么办?当你成了又固执又凶残的大宋皇帝时,谁劝你谁都会死,我都不例外。”
“不至于呀……”赵性摇头道:“你想太多了。乖,别想这许多。”
宋北云摇头道:“我信里都给你写明白了,这种事不一定会发生但也不一定不会发生。到时候我第一时间会自立,然后把你儿子抬到皇位上去,一个月之内我可就要打到金陵的。”
赵性挠着脸:“见鬼了不是,天底下还有人会把这种事跟当朝皇帝说的。”
“咱们年级都不小了,得学会把丑话放在前头。”宋北云从旁边拿出水壶递给赵性:“我大不了拼个不忠不义也得把这么多年辛苦积累下的成果给保住。我对江山没兴趣,但不代表我能任人糟蹋她。”
赵性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他再次抬头时,眼里却闪烁出智慧的光芒:“你说,龙椅摆在那,会不会有人心中好奇上去坐一坐?”
“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宋北云气不打一处来:“能不能别琢磨这种事。”
赵性却没有停止幻想,继续说道:“你说老实话,你想没想过坐龙椅。”
“我坐过啊。”宋北云摊开手:“在辽国皇宫里,我不光坐龙椅呢。”
“还在龙椅上头弄皇帝……艹,你妈的好带劲啊!”赵性深吸一口气:“怎么样?坐龙椅有趣么?”
“你他娘的别给我往坑里带,我对龙椅没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
宋北云一下子就听出了赵性的那点花花肠子,他不就是想变着法的让自己表现出对皇位有兴趣的模样么,然后等哪天他脑袋一抽,一道冷不丁的诏书就下来了。
说实话,宋北云连想都不敢想如果赵性这王八蛋真的把皇位给自己会是怎样的大恐怖,但有一点却很肯定,这人是干的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早上睡觉被外头的麻雀吵醒了、也许是因为有天晚上加班到很晚,甚至可能是因为在大殿里被蚊子咬了一口。
反正理由有千千万,就等他头脑一热。
“那你说别的臣子对龙椅有兴趣么,会偷偷坐么?”
“会不会我不知道,但古往今来因为好奇抬头看了一眼龙椅被砍了人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宋北云摆手道:“别说这个了。”
而就在他们讨论这种无聊问题的时候,外头一人突然匆匆来到此地,他看了宋北云一眼又看了看赵性。
赵性一挥手:“你有事就说啊,这里朕又不拿主意。”
“大帅……东海军发来军报,于台州处有大股倭寇进犯。这些倭寇沿海而上,避开我军之阵,不断滋扰当地百姓。”
宋北云看了赵性一眼,然后回答道:“可查明是倭寇还是本地海贼?”
“回大帅,经当地百姓描述,这些贼人确为倭寇无疑。”
宋北云抬头看了一眼周映雪与陈宿风号,然后又从船坞看向了港口上数百艘大小军舰,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遇到倭寇你想啥呢?”赵性都在那替他着急:“倭寇犯边了!”
“你嚷啥啊。”宋北云转过头来看着赵性:“是倭寇犯边不假,但你得知道他们是动机嘛。”
“一倭寇还能有什么动机?干就完了!这么多船呢。”
“你知道大海有多大么,干就完了……这么点船在海上不过就是沧海一粟,你随便出动都不一定能遇到他们。”
“那你说怎么弄。”
“既然是真的倭寇,那么就可能是三个情况。一个是那边的海贼自发组织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劫。这个情况我们只需要加派陆上防卫就可以了,让他们无法掠劫,不断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第二个情况就是本地海贼与倭寇勾结,这就相对比较麻烦,他们会不断得到补充,这就需要出动舰队把他们在外海岛屿上的窝点全部扫除,把人全部干掉。第三么,就是日本源氏出动海贼试探大宋底限,寻求政治上的诉求,这种情况我们才需要倾巢而出,以极端手段威慑对方。”
“可人家是海贼,要是平安京那边不承认呢?”
“我给你讲个故事。”宋北云笑着说道:“有一天,兔子在街上碰上了老狼,老狼伸手就给他一大嘴巴‘让你丫不戴帽子’,兔子回去之后就弄了顶帽子戴,第二天碰上老狼又挨了一大嘴巴‘让你丫戴帽子’。兔子就想啊,老挨揍也不成嘛,就去找老虎告状,老虎将狼喊来说‘你不能总是这样,得机灵一点,你下次再想揍那兔子,你就让他给你洗衣服,他要是用皂角洗你就揍他,问他为什么不用肥皂洗,要是用肥皂洗你也揍他,问他为什么不用皂角洗’。”
“所以第二天兔子又挨揍了?”
“第二天兔子又遇到了老狼,老狼让他去洗衣服,兔子就问啊‘您是要皂角还是肥皂’,老狼一下子慌了,因为老虎没告诉他这时候怎么办,于是他灵机一动便说‘我不洗衣服了,你去给我找个娘们来’,兔子就问‘您是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狼一听更急了,仔细打量着兔子,不敢相信他突然这么聪明,可越想越气,扬起手就给兔子一个耳光‘让你丫不戴帽子’。”
宋北云说完,赵性先是沉默一阵,然后拍着手哈哈大笑:“让你丫不戴帽子!好好好,这可是极好的。”
810、八年8月15日 晴 三万里河东入海
周映雪与陈宿风号的入列仪式原定为宋北云来主持,但赵性死活也不肯,非要亲自见证这个大家伙下水不可。
于是乎这一场筹划了两个月之久的入列仪式就变更为赵性来主持。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宋皇帝亲自来海州就是为了这一艘船下水而来,东海军因为此事而士气高昂,现在大伙儿都在等着这艘巨舰下水之后去暴打一顿那些欺负大宋百姓的倭寇了。
而这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那就是宋北云心情值减了五点,即使是赵性当场给宋北云封了一个海军元帅都哄不好的那种。
这日,风和日丽。眼看就要到了处暑之日,海风和煦,海面平静。红旗迎着风四处招展,人群也簇拥在了港口之上,静静等待着这一艘巨舰拉开一个时代的帷幕。
“注水!”
随着一声吆喝,船坞之中的凹槽的千钧挡板被牵引轮缓缓拉开,海水汹涌灌入船坞之中,而巨大的舰船就这样静静的漂浮在了上头,虽然它四周围还束着上百根手腕粗的钢索,但海水却还是让它轻轻晃动了起来。
“开锁!”
随着第一声清脆的钢索断开声传来,上百根粗壮的钢索依次开始解放,而伴随着钢索的解开,礼炮也开始发射了起来,每断开一根钢索就会响起一声炮声。
此刻,最激动的人并非是赵性和宋北云,却是在一旁一直提心吊胆整夜未睡的周映雪与陈宿风二人,他们在看到第三十八根平衡锁断开,但船只仍稳稳的停在水面时,两人抑制不住的相拥而泣,哭声甚至盖过了礼炮的轰鸣。
当所有的平衡锁都断开后,巨舰只剩下一根主锁还在其中牵引,而这根主锁之上覆盖着红布,红布上还挂着一个象征性的大锁。
赵性此刻身穿盛装,就像祭祖一般的花里胡哨。他拿着一柄钥匙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主锁前,深吸一口气后拿出了告天下书递给了旁边的内侍官。
内侍接到这份类似檄文的东西开始大声宣读了起来,等到告天下书宣读完毕,周围的烟花炮仗一下全部点燃了起来,港口上的所有人也进入了亢奋状态,每个人都翘首以盼这最后一下子。
赵性用钥匙打开铜锁,然后立刻被人掩护着快步撤离,接着就见远处巨大的负重水泥块上一个炸药被引爆了起来,直接炸断了这根主锁。
巨舰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束缚的猛兽,从船坞之中倒退着冲入海中,就在入海的一瞬间,巨大的水花就像是一场海啸一般激荡了起来。
大船在水面上来回摇晃了几下,然后便稳稳的停在了那里,上头也有人爬上了桅杆顶端开始挥舞起旗子。
“一切正常!”
话音刚落,全场沸腾了,不光全体官兵在欢呼,就连港口处观礼的百姓也随着一起欢呼了起来。
接着巨大的必须使用蒸汽锅炉才能带动的船帆缓缓升了起来,大船缓缓从港口驶出,在远处晃了一圈之后再慢慢悠悠的回到了港口之中。
而在它再次返回之后,周围的舰队也都整备完毕,每条主力舰上的旗手都打出了旗语,申请入列。
这一幕把被刷下来的那十几个将军眼馋的都快哭出声音,所有人都幻想着自己是那个站在旗舰上的人,即便不是,站在旁边的主力舰上也是威风凛凛……
就在这时,突然巨舰上所有的炮舱的挡板都被推开,接着两边的舰炮都被推了出来,一时之间万炮齐鸣,天空的云似乎都被震碎了开来。
港口处也想回应他们一般,双方礼炮你来我往一阵后,突然巨舰上传来一声悠扬的汽笛之声,久久回荡。
至此,入列仪式也便算是接近了尾声,下面大宋第一舰队将会沿海而下执行任务并顺便完成测试,而这第一个任务就是肃清沿海的倭寇。
“我想上船。”
“着什么急。”宋北云小声道:“昨晚上没睡好啊?”
“什么玩意就睡没睡好,我想上船。”
“船?什么船?”宋北云仿佛装傻一般:“你说船啊?前些日子不远处的人工湖中投了十余艘鸭子船,你用脚踩就能动,可好玩了。”
“我不要踩鸭子船啊!”
说到鸭子船,宋北云也觉得好玩,那个人工湖本来是因为建筑取土时留下的大坑,然后大坑因为海水的地底倒灌而形成了一个内湖。
宋北云索性就把那一带改成了公园,成为了平时官兵百姓休闲放松的地方。
也不知道哪天有个高工为了讨孩子欢心,就弄出了一个用链条驱动的小船,上头还用木板弄出了鸡鸭猪狗这些小动物,后来其他人看了自然也不服输,然后不知不觉就内卷卷出了十几艘,他们甚至都开始在折腾电动版的了。
“那你要干什么?”
赵性指着远处那艘正在往外行驶的巨舰:“我想上那艘船。”
“我们还是聊聊鸭子船吧。”宋北云背着手眯着眼盯着远处的千帆舰队:“如何?”
“我不要鸭子船啊!”
舰队终究是走了,宋北云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把孩子送出去上大学的老父亲一般。
但他也知道舰队的使命就是如此,不管是在大海遨游还是葬身海底,那就是一艘船的使命。
而此时此刻,倭寇的舰队却是过了杭州湾,已经快要抵达楚州了,他们并没有袭击杭州湾,因为那地方是重镇,就光是海防炮的一轮齐射就能把他们打成碎渣。
他们不傻,他们要的就是逼迫南京与平安京进行和谈,根本不需要以命相抵。
所以对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来说,这次的任务是非常的简单而轻松。
他们一边享受在上一个海边小镇掠劫来的食物,一边在畅想着该在什么地方登陆,反正再往北方大宋并没有成型的港口也不用害怕东海军的围剿,所以一过杭州湾就可以算是高枕无忧了。
“记住,抢钱抢吃的,不要杀人。”指挥官对手底下的人说道:“不要过度激怒宋国。”
“可是有什么区别呢?大人。”
他们说话时仍使用的是汉语,毕竟这些人在日本可都是高贵的上等人,只有上等人才配说汉话。
“一旦杀了人,我们都会死。”指挥官是个极聪明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带着日本国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舰队出海:“宋国会与我们不死不休,单纯掠劫是不会惊动陆军的,而他们的海军追不上我们的快艇。但要是惊动了他们的陆军,他们会在下个港口用炮轰我们。”
“大人,我们快到了。”
其中一个大副走上前递过从宋国买来的望远镜,看到远处出现的陆地,再从他们的海图上确定好了位置后可以确信远处的陆地就是他们即将抵达的目的地——楚州。
“很好!”
他放下望远镜站起身:“准备靠岸!”
此番行动,他们将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在抵达海州之后再绕山东回到日本。
这样源大人就可以以清倭之名与大宋谈判了,至少不会再让藤原家的人在宗主国那里嚼舌头,甚至说不准可以完全替代藤原家在宋国的地位。
“全速前进!”
而此时此刻,从海州下来的大宋第一舰队已经进入了平稳期,随船的工程师和科研人员已经开始第一天的数据采集了。
今日天气很好,海上的风让船帆鼓鼓的,船速也正常。因为船体巨大而且沉重,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颠簸,再加上各项新技术的应用,在这样平稳的海面中几乎是感觉不到晃动的。
而船上的士兵也开始例行训练,大黑牛作为旗舰的船长,很认真负责的在执行着训练计划。
“他娘的倭寇。”大黑牛站在船头看着前方的碧波无垠,转头对大副说道:“只要看超过一百人的船队,直接旗语让他们停下接受检查,不接受的所有船都给我挂牛旗,撞他娘的。”
什么叫仗着体重欺负人,这就是仗着体重欺负人。在这艘巨舰之上,船头部分几乎全都是金属打造,还附加了撞角和支撑架,所以船头显得格外锋利,一般的船只只要被它撞上那都不是沉没了,而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一分为二。
“将军,大帅说了……让你省着点用。”
“大帅又不在,你怕个狗鸡儿篮子。”大黑牛啐了一口:“撞!撞就完事了。”
不管是大宋的舰队还是日本国的舰队,此刻谁也想不到自己将会在这平静的大海上遇到什么。
特别是日本国的舰队,他们曾经是海船技术的翘楚,根本没有把其他任何国家的造船技术放在眼里。更别提像大宋第一舰队这种规模的千帆舰队了,就连三千吨以上的船他们是见都没有见到过。
当然,他们也听说大宋可能有,但看不到不就当吹牛了呗,毕竟在日本国内他们为了哄源大人开心还说日本不远之日就会有万吨巨舰呢。
“大人,有朝一日我们国家要是有了万吨巨舰,会不会就不用看宋国的脸色了?”倭寇的船上有一个在大宋学习过数学、度量的读书人看着大海不无感慨的说:“我真的不想这样畏畏缩缩了,我想与宋国光明正大的打上一回!让他们屈服在我们的脚下。”
811、八年8月20日 晴
舰队出海已满五天,舰上所有官兵都已经完成了从新鲜刺激到适应平淡的转变,原本充满期待的海洋冒险也变成了平淡无奇的日常作训。
海还是那片海,一望无际,碧波无垠。偶尔见到几艘捕鱼的小船,还得早早让小艇上前告知他们赶紧躲避,毕竟就周映雪与陈宿风号的吨位,即便是从那些小船身边驶过,掀起了波涛都能让船上的渔民葬身鱼腹。
现在各大主力舰上的情绪也都开始趋于平复,而安置在各主力舰上的科研人员也开始肩负起了老师的使命,在教穿上的军官和士兵各种文化知识和航海知识。
别看这帮都是粗人,但大宋整体的文化氛围已经起来了,从上到下的人在知识面前都显得卑微而向往,所以一艘船上除了舰长之外,最受人尊敬的就是这帮跟随一起出海的科研人员和工程师了。
而即便是舰长见到他们也都是先生长先生短的叫着,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恭敬,这帮人虽粗可不傻,毕竟回去之后还是要考试的,人家在学习自己要是不学习的话,下一轮可就是要被淘汰掉的。
大家平时好兄弟好说话,但轮到上舰这种话题的时候可都是往死里拼搏的,别说是掉块肉了,就连读书写字都不在话下。
这日,快艇照常在主力舰队外围四十公里左右的位置处游弋,这些小艇的速度可比主力舰快上太多了,上头大多是配备了一台验证用的蒸汽轮机,即便是没有风的时候光靠蒸汽轮机也能让它们游得起飞,不过也正因为携带了这样一台笨重的轮机,所以他们上头几乎没有办法安装炮台和携带货物,于是侦查和示警就成了这些小艇的主要使命。
“先生啊,我们这些宝贝小艇要是上头装了速炮,那该多厉害啊。狼多了都能咬死老虎,可现在装个轮机,不划算啊。”大黑牛站在船头,苦着脸对舰上的工程师大佬说道:“您回去之后能跟大帅说说么,咱们不要这轮机,换上大炮怎样?”
大黑牛难得说话客气,但对这位绝对是从头到尾都客气的很,因为这位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当代墨家的三大领袖之一,卫伍。也是最早开始将自己的技术和科学融合进行学术改革的大佬之一,就算是宋北云见到他也是一脸客气,不敢呼来喝去。
“你啊你啊。”卫先生用扇子敲了敲大黑牛的头:“学以致用所谓技,变化多端所谓术,技术之从诞生至发展,都需反复论证,你今日换了炮,何日再来验证这轮机?若是久久不得论证,未来又如何可期?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将来铁甲舰之储备,你难道不想早早的乘上铁甲舰?”
提到铁甲舰,大黑牛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在岸上时大部分时候都充当宋北云的亲卫,所以对于铁甲舰是有耳闻的,而宋北云跟那些技术大佬讨论的时候,得出了铁甲舰的三个标准,第一便是无风驱动日夜行进一个时辰最少能跑出八十里到一百里。第二便是着弹不沉,即便是用现在的主炮轰击舰艇,十弹以内轻伤、三十弹以内不沉。第三便是在跟随有补给船的情况下可在海上续航一百天以上。
这便是宋北云对未来舰艇的技术标准要求,而这样的标准在现在看来就是天书奇谈,但让人意外的是连自己这个大老粗都觉得不可能的事,但那些技术大佬们却一口应允了下来。
所以他一听这些小艇是为了以后铁甲舰而准备的,当场就闭了嘴。
舰队仍在航行,缓慢而有序的进行着各项任务,有作训演练、有科学观察、有数据采集等等等等,它的作用远不只是打仗,要么怎么宋北云说这艘船上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未来呢,因为科学永无止境,探索也是永无止境。
而就在这日下午,前方小艇突然返回并打出旗语说前方七十公里处发现身份不明舰队,是否需要抵近侦查。
大黑牛得到消息之后,整个人就跟海盗一样兴奋了起来,他支棱起身子从船舱中走出去,吩咐桅杆上的旗手道:“发信号,舰队分散,左右八十度包夹,轻舰、小艇率先前进,如果对方不配合调查,不需要任何理由,直接展开进攻。”
旗手快速的将他的话译成旗语,舰队也开始向两边航行,主力舰周围顿时只剩下了几艘护卫舰,而所有的轻快舰和小艇都笔直的朝发现不明舰队的地方前进。
大黑牛用望远镜看着海面上的情况,嘴里还嘟囔着:“他娘的,可别不是倭寇,老子这些日子嘴里都淡出了个鸟来,要是倭寇看老子不好好折磨折磨这帮狗娘养的婊子。”
而与此同时,对方舰队也发现了正快速驶向他们的轻快舰和小艇,他们的指挥官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是什么船,这么快!”
旁边那个日本的技术员接过望远镜看了过去,看了一阵之后果断也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对方的舰队抵近速度实在太快了,这比自己的蚱蜢舰队还要更加迅速。那个轻快舰还好解释,但那旁边伴随的小艇可就有些离谱了。
“不对啊……”日本的技术员嘴里嘟囔着说道:“那个小艇连风帆都没有,怎么可以如此之快。”
不过他们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面对前来的小型舰队,他们也不是傻子,这明摆着就不是渔民,而如果是大宋的军舰,遇到了总不能挨揍吧。
至于跑……疯了差不多,就他们那个速度,这边舰队弯还没转过来呢,那头已经抵近了,到时候被大宋的火炮来一发,那是他们能吃得消的?
日本方的舰队在得到指令之后也掰开了阵仗,而此刻海上本还是晴空万里却突然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能见度降到了十五公里左右。
大宋轻快舰在抵达安全范围之外后便收起了风帆,开始对前方的不明舰队开始发送讯号,先是一发信号弹上天,接着便是橙色警告旗帜开始挥舞,示意对方停船接受检查。
可日本舰队当然不傻,他们对警告旗语视而不见,反倒加速冲向了轻快舰,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看到对方行为的轻快舰很快换上了红色旗,而这也是战斗旗帜,当挂上这面旗之后,一共九艘轻快舰同时发射出红色的信号弹。
信号弹在天空中停留很久,即便是白天也非常耀眼,而在发射完之后,所有的小艇和轻快舰立刻左满舵掉头就跑。
收掉风帆,三艘小艇拖拽着一艘轻快舰,几乎是转瞬之间它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对此日本舰队方面还是一头雾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面的舰队在弄什么,只是单纯的以为他们见到实力悬殊之后而放弃对阵,掉头逃跑。
“船长,我们还要去海州吗?”
“他们只有这几艘小船,我们可是有三千人,为什么不去。”
于是他立刻发布命令,满速向前追逐宋国船只,毕竟那样快速的舰艇还真的是让人喜欢。
很快,日本舰队便开始全速朝轻快艇消失的方向追逐了起来,可追着追着……他们却发现不对劲了,因为突然之间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宋国大船,那些三五千吨的大舰在海面上隔着很远就能看见。
当意识自己进入了包围圈之后,这日本舰队的头儿到底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人,他立刻就命令所有船只分散行进,以自己体量小速度快的优势来躲避舰队的围猎。
可终究他们是低估了大宋的技术能力,当他们开始以常见的分散战术躲避时,之前跑掉的小艇和轻快舰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原本只有三十艘的小艇现在突然数量激增到了五十余艘,而轻快舰也增加到了十五艘,仍然保持着三比一的比例正以快到恐怖的速度朝他们飞驰而来。
那些小艇在水面上的划出一道优美的痕迹,然后就像是猎人带的猎犬一般一拥而上,将原本已经脱离日本舰队的船只又重新驱赶了回去。
小艇上虽然没有携带重炮,但上头的人却是有枪的,不光有枪还是机枪。
后头的水仓一边抽水小艇一边射击,打得那些日本的舰船木屑横飞。
但他们似乎并不恋战,一轮扫射之后就抽身离去,接着便是轻快艇横在海面上,上头的六门炮会胡乱的朝日本舰队这边齐射一轮,但它们的准头并不怎么样,几乎没有集中任何船只,只是把仍试图离开的船给重新逼了回去。
而趁着小艇和轻快舰围猎日本方面的舰队时,那些主力舰已经慢慢逼近了,从各个方向死死咬住了这支只有弓箭的作为远程武器的日本舰队。
“娘的,给你橙旗你不要,非要爹给你挂红旗。”一艘轻快舰上的船长往海中啐了一口:“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人打小孩。”
812、八年8月20日 晴 下五洋捉鳖
牧羊战术是东海军里典型的大人欺负小孩战术,就是利用代差打的对面根本没有还手机会,而且海上炮击不是命中率差么,就将他们赶到一起,蒙着眼睛都能打中,然后再报正常的命中率,省下来的炮弹钱请兄弟们吃一顿好的。
这虽然有点擦边球的意思,但其实即便是有监军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用宋北云的话来说,能他娘的为了一顿香肉发明一个战术,那多少也不亏了。
被聚拢包围在一个圈里的日本舰队现在害怕极了,因为他们谁也没想到本来以为是他们大人欺负小孩,但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庞大规模的主力舰队……
大宋的主力舰队啊,他们纵横四海多年,见过最强的舰队便是大宋的舰队,而现在他们似乎又添置了许多新型号的船只,就比如那个疯狗一般的小艇和极灵活的身材极好的轻快艇。
当然,那就更别提那些三千吨、五千吨的巨无霸了。
“怎么办?”日本舰队现在陷入了全面的恐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了头绪,外头有一圈猎犬,远处的猎人正提着枪慢慢走来。
他们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海上变成了被人捕猎的鹿,动弹不得也无处可去。
“等他们靠近,我们就夺船!跟他们拼了!”
“等等……”那个相对一直保持冷静的读书人却突然开口说道:“诸君,你们发现没有,他们这个舰队没有旗舰……大宋的舰队是有旗舰的。”
他们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对于宋的称呼已经从最开始的宋国变成了大宋。
“给他们喊话,说让他们该吃吃点该喝喝点。”一艘轻快舰的船长对附属小艇上的人说道:“你们这就去,小心一些。”
小艇得令,立刻开足了马力来到了日本舰队的面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用机枪瞄准他们一边喊道:“我方指挥官让我来给你们这些倭寇喊个话,他说,让你们该吃就吃一点,该喝就喝一点。”
而上头的人此刻已经举起了白旗,示意投降。但小艇上的人连看都没看上一眼,掉头就走了。
“他们不接受投降……”
看到这一幕,日本舰队里的不少人都绝望了,因为大宋甚至都不给他们拼死一搏的机会……
而就在所有主力舰围拢他们之后,在海上几乎是形成了一个圈将他们围在了圈中心,任凭他们怎么呼喊、怎么晃动白旗都无济于事。
直到突然之间,海面上一声高亢嘹亮的汽笛声传来,呜呜的声音如同海怪的低鸣。
前方几艘三千吨的主力舰缓缓前进,似乎要为什么让开一条道路,而就在一刻钟之后,一艘巨大无比的舰艇从薄雾中冲了出来。
那巨大的船身和更加恐怖的船帆,让那些本来在日本舰队眼里是不可战胜的巨无霸的三千吨帆船瞬间变成了小孩子的玩具。
这艘船平静的驶过海面,看似轻柔缓慢,但它的桅杆上赫然挂着一面熊旗,而它的路径也直奔着日本舰队而来。
谁会想坐以待毙呢,但日本舰队现在即便是想要逃跑也来不及了,他们极可能的离开那艘巨舰的路径。
“记。”大黑牛转头对负责记录的士兵说:“今日老子算是为历年来遭倭寇的百姓报仇雪恨了……”
“不对不对。”旁边的一个技术大佬咳嗽一声:“你这样到时候不好交涉。”
“那该如何?”
“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倭舰专横,欺我国人、辱我国格,吾等今日不敌,愿殉沉倭舰,盼国警醒、盼国人警醒!从今日起,我中国之恨,恨无绝期。”
大黑牛看着还有不到三公里的仓皇乱窜的地方舰队,又看了看说这话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这么大。”大黑牛比划了一下两条胳膊的长度,然后又指了指对方的船,比划出个小拇指:“他们,这点。至于嘛……”
“写!”
“行吧,先生说啥就是啥,到时候大帅怪罪你可要帮我顶着。”
“让你写就写,这么多话。”
“你们这些文人,真坏。”
旁边的记录员把话记下之后,周映雪与陈宿风号风帆全开,全速前进。
而那被他称之为专横的倭舰,避让不及的便直接就被碾了过去,化作万千碎块伴随着巨舰扬起的漩口而沉入海底。
至于那些闪避开了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要是在没离开三十米之内的,全都被吸到了巨舰的身上生生撞了个粉碎,而远一些的也会被强大的波涛整得上下起伏。
巨舰驶过之处,一片狼藉。但日本舰队却损失并不多,他们仍是想跑,但只要离开那个围猎范围就会吃一轮主力舰的炮火打击,再次将他们按回到那个圈里。
而等他们不得已再次回去时,一扭头却发现那山一般的巨舰再一次的掉头回来了……
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自己的船还不如人家吃水线高,那宋国的巨舰就像是踩蚂蚁的顽童一般在戏耍着日本国的舰队,屠戮着这些毫无还手余地的渺小众生。
“回头回头,右满舵!给老子再碾一次。”大黑牛看着远处的主力舰和身侧海面上的各种残骸:“我得跟大帅提个要求,以后每有一艘船下海,就得宰几个倭寇祭船。他娘的,真过瘾。”
“黑牛啊,差不多便行了。别过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旁边一个平日与大黑牛玩得还好的技术员劝了一句,但大黑牛却眼睛一瞪:“你他娘的知道你娘那一条毛,这些年年年闹倭寇,早些时候东海边上十室九空,甭管是谁干的,这笔糊涂账都得算在这帮混账的头上,你要再敢劝老子什么好生之德,老子把你绑到那撞角上去。”
那技术员立刻不做声了,旁边的几个大佬也是推了推他,示意他不要再出声来。
而大黑牛越说越残暴,他不光撞,还会在经过之后命人朝海面上扔燃烧弹。
那些本只是落水却没有死的人,顿时就遭受了灭顶之灾,那些来不及躲闪的日本舰队船只也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大宋的旗舰不怕火,他们的外壳本来就做了防火处理,而且还有一层金属蒙皮,区区燃烧弹对他们来说就跟玩一样,但那些小艇可就熬不住了,上头的人更熬不住,大海上面竟是化作了一团火焰,而这火焰里传来的却是凄厉哭嚎之声,一时之间竟如同地狱。
“行了,不跟他们玩了。”大黑牛见天色不早了,于是便手一扬:“留下一艘船,把人给我带上来。其他的都弄沉了吧。”
命令发布的瞬间,小艇一拥而上,就像猎犬一般将残余的日本舰队撕扯得血肉模糊,唯独留下了其中最大的一艘,一看就是他们旗舰的船只。
水兵登船二话不说,只要手上还拿着武器的就是一发子弹过去,他们一边大喊缴枪不杀一边在那疯狂扣动扳机,就像泄愤一般。
最后所剩不多的几个倭寇被压到了大黑牛面前,其中就有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和那个负责技术的读书人。
“你如此残暴!也配当大宋的人?”那书生被捆了个结实,跪在大黑牛的面前:“我要去长安,在宋大人面前告你一状!”
“哟,你还知道宋大人呢。”大黑牛翘着二郎腿戏谑的笑着:“长安来的?”
“我是长安外事大学毕业的!我是宋大人的门生!”
“那你更该死了。”大黑牛吹了声口哨:“你要告老子,可以啊,老子让你见宋大人好了。我看你怎么死。”
说完,大黑牛哼了一声:“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上,我不想听见这狗叫。”
说罢,他转头看向那个指挥官,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提起脚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从他的腰间抽出佩刀:“原来还是个武士,看来大帅猜的没错。你们压根就不是倭寇,而是那个劳什子源什么玩意的走狗嘛。”
“行了。”大黑牛啐了他们一口之后:“既然你们喜欢来滋扰我大宋百姓,那我让你见识见识大宋的手段。”
他说着侧过头问旁边那个被他骂了一通的技术员:“小林,你们读书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要绑我到船头么,现在又问我了?”技术员气咻咻的说:“投桃以报李,以怨直报怨。”
“对对对,投桃以报李,以怨直报怨。”大黑牛一拍大腿:“还是你们文化人说话好听。”
被捆着的倭寇还没有说话,嘴就已经被堵了起来,接着大黑牛找来海图然后根据北斗七星确定了方位,接着在技术员的帮助下测出了去日本国的方向和角度。
“走吧,咱直接去炮轰一下平安京?”
“走呗。”技术员小林撇了撇嘴:“你也不通报一声宋大人?”
“通报个啥嘛,他本……”大黑牛说到这手一挥:“行了,天塌下来我担待着,老子千帆舰队炮轰个平安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