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七年7月6日 晴
“你还年轻的很,多注意一些。”
红姨抱着刚加入大家庭的小宝贝,爱不释手。但嘴边却在埋怨着宋北云:“你这个样子,以后年岁大了,身子骨哪里受得住。现在我还活着能帮衬着你,若是往后我走了,你年岁又大了,可如何是好?”
宋北云百口莫辩,要怪都怪左柔,嘴上没个把风的,把孩子往红姨手上一塞,张口就说今晚没空带孩子,要和金铃儿同台竞技。
这不,第二日一早红姨便上门堵宋北云了,逮住就是一通训斥。
虽然昨天晚上的确是有点疯,但还不至于伤身子吧……
“罢了,你也是个大人了,我也不好说你。”红姨气咻咻的坐在旁边:“你自己多注意一些便是了。”
“哦……”
见到宋北云半死不活的样子,红姨将孩子递给他,语气虽然不好,但字里行间却全是心疼:“我去给你熬点肉粥补补,你眼眶都娄了。”
“不至于吧……”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宋北云还真的去照了镜子,发现自己眼袋深重,还有浓浓的黑眼圈,还真的跟姨娘说的那样,眼眶和腮帮子都凹下去了,整得就跟被女鬼吸了阳气一样……
难怪,难怪红姨看到自己的样子就要开口骂人,原来自己真的这么惨啊。
“不行……得静养几天了。”宋北云摸了摸胡茬子,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女儿:“都怪你娘。”
小宝贝是那种动不动就笑得咯咯响的孩子,哪怕只是宋北云说了一句这种话她即便是听不懂却仍是能笑得咯咯响。
“真是可爱。”
不得不说,这个宝贝是真的太可爱了,她不光健康还很漂亮,左柔和宋北云身上最好的外部特征都让她给继承了下来,五官和左柔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但越看越有宋北云的模样,明明不过三个月却已经活脱脱有了明眸,未来可以想象这宝贝必然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儿。
但是千万不要继承左柔的脑壳,一个很漂亮的金刚真的让人很为难。
在等待红姨熬粥的时候,房间里传来嬉闹声,宋北云颠着孩子走过去一瞧却发现左柔和金铃儿正在床头枕头大战。
画面很精美,但不能多看,伤身体。
“唉……”
他默默叹息一声,默默离开。可回堂前没多久,就见碧螺和俏俏匆匆赶来,因为听说宋家小公主到了,这俩人大清早就从城外的别苑赶了回来。
“好漂亮……”
俏俏看着府中最美的小公主,由衷赞叹了起来,她可是极具美学天赋的人,在美学上有着过人天赋,她能由衷的赞叹也就是说这个宝贝并不是宋北云的血缘美颜,而是这孩子真的好看。
而碧螺眼巴巴的看着这孩子,又看了看宋北云,眼神里的幽怨都快拧巴出汁了。
俏俏更是心中不好受,从小便在一起的人,抢了一步成了娘,她能做的只有抱着孩子百感交集。
“你们先玩。”宋北云起身:“我出门办事去了。”
这时候要是再是不跑,等会必然要被唠叨,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跑了路。
“吃了饭再去!”红姨从厨房里追了出来:“快回来。”
最终宋北云还是没逃开被唠叨的命运,最后离开家门时都是垂头丧气的。
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了他回到了军营之中,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工作,他便重新投入到了教育小朋友的行列之中。
看着这几个世上顶级富贵的小朋友们因为一双布鞋、一顶帽子、一把扇子高兴得欢呼雀跃,甚至于根本不舍得去使用,即便是最稳重的老大狗蛋也小心翼翼的将那双鞋放入怀中,死活不肯穿在脚下。
问其原因,不过就是因为这是他们用辛苦换来的钱,得来不易,要穿也要等到脚下的鞋不可再穿时方可拿来使用。
其他人的理由也都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舍不得。
“大帅,大帅。”
正在宋北云在菜园子里给几个小朋友分发战利品时,外头一个近卫找到了他,隔着墙喊了几声。
“什么事?”
“大帅,草原来信,请大帅签收。”
宋北云起身接过了信仔细阅读了起来,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金帐汗国正式进入了内战,虽然南北双方都自称是金帐汗国,但却已经水火不容了。
南方十九部族,北方二十一部族现在已经打成了一片,信上的参谋意见是让长安尽快做好准备,因为届时会有十数万甚至更多的草原难民会涌入宋辽地界,特别是长安地区。
“麻烦了。”
宋北云收拢信笺,背手沉思。大量人口涌入自然是好事,之前南方移民的问题就因为旱灾而暂时搁置了,但这里有个前置条件那就是这些难民是否归化的问题。
如果是归化,那便是汉民,成为汉民之后怎样安置?若不是归化,仍算草原百姓,那这些人怎样归置。
如果放任不管,流民之毒甚于洪水。可如果太过集中,也会造成文化难以互相渗透,这样会出现民族之间的隔离甚至对立,最终会导致社会秩序的完美崩盘。
“麻烦了呀。”
宋北云拍了拍脑袋,不由得重新拿起信仔细看了起来。现在南方草原部族的总顾问是潘惟熙,就是那个被宋北云流放到草原上的家伙,而北方部族的总顾问是辽国燕王耶律宗训。
宋北云曾对两人进行过战斗力评估,潘惟熙的战斗力要略输给佛宝奴的五弟耶律宗训,只是因为佛宝奴并不放心自己这位五弟,所以给他放的权不会太多。
那么综合起来双方的战斗力应是势均力敌,但南方部族因为交通和商贸的原因,前期阶段必会占迎面,所以宋北云估计第一批的难民以北方部族的人居多。
北方部族……
宋北云闭目沉思片刻,突然睁开眼睛,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蹦蹦跳跳的草原二公主!他是金帐汗国的二女儿,属北方部族阵营,而她现在就在长安。
让她成为十几万人的领袖?这个想法有些冒险,但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计划,毕竟她毕竟是公主级的人物,根据羊群效应,她应该是绝佳的头羊人选。
“来人。”宋北云喊道:“去外事学院请草原那位小公主来。”
而就在同一时间,长安所有军队的换装也正是开始了,因为火器的迭代,他们现在已经可以脱下沉重的盔甲了,所以新式的军服应运而生。
新式军服是由宋北云提供灵感,俏俏设计。具有功能性、轻便性和易更换、造价低等优势,这让换装火器的士兵可以摆脱盔甲的束缚,更好的在战场上进行转移和前进。
而多口袋、多挂点的设计也能够让单兵携带更多的物资和弹药,从而大大提高单兵的生存能力。
特别是束腰皮带的设计,在士兵中广受好评。
新式军装的颜色并没有那么鲜艳,大多数为墨绿色和土黄色,看上去整体灰扑扑的,不过这样的设计能够很好的贴合环境颜色,在埋伏作战时能够很轻易的防止被敌方斥候远距发现。
这些都是作战部队的变化,城内的警察部队则走了完全另外一种风格,他们的衣着颜色更加鲜艳,武器方面则是由长枪变成了短柄火铳,三发填充适合在近距离冲突时快速击垮对方战力,并且还有配备一根细长的钢棍,在低烈度冲突时,这跟钢棍可以很快的打散冲突人群。
一切的变化都仿佛是潜移默化,民众只会觉得今天城防的士兵跟往常不太一样了,但却并没有感觉太过稀奇,不过就是换了身好看的衣裳罢了。
但随着换装,内部的分工也变得更加清晰和细致,军警也开始逐渐分离,成为两个系统。
这也标志着长安的军改在今日正式完成,形成了近现代化的作战序列和保卫序列。
“北云!”
草原小公主见到宋北云之后非常高兴,称呼也非常亲昵,她虽然知道不好再叫相公了,但那种天然的亲近感却始终存在着。
“好久不见。”宋北云朝她招了招手:“看来生活不错啊,都胖了。”
小公主吐了吐舌头:“吃的多了一些嘛……方才我看到那些士兵的衣裳好好看啊。”
“哈哈,坐吧。”宋北云指着椅子:“这次叫你来呢,是有事情跟你说。”
小公主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宋北云倒也没什么好掩盖的,他将来自草原的密信递给小公主:“只可看,不可说。知道吗?”
“啊?”小公主满脸疑惑的接过信便看了起来。
等看到一半,她愕然的抬起头看着宋北云,难以置信的说:“打……打仗了?怎么会?”
宋北云却长叹一声:“你知道你草原诸部本来就是貌合神离,如今草原跟宋辽通商频繁,因为钱闹得南北矛盾愈发凸显,打仗也在情理之中。”
“我……我要不要回草原?”
“你回去能干什么嘛。”宋北云叹气道:“信上不是说还有十几万难民么?”
“啊?”小公主迷茫的看向宋北云:“北云……你想让我干什么?”
“坐下吧,我好好跟你说说,你的责任很重。”
744、七年8月7日 雨
“十几万甚至更多的流民聚拢长安,他们需要一个领袖,如果群龙无首,草原的百姓将会成为隐患,最后我不得不将他们驱逐出去。”
宋北云坐在那一本正经的说道,说话时满脸的严肃:“公主殿下,你应该知道这些流民如果被驱逐,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下场吧?眼看秋冬就要来了,无衣无食,他们很难撑过这个冬日。”
小公主的手紧紧的绞在一起,不住的咬着嘴唇。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虽然是个不那么受父亲喜欢的女儿,但毕竟也是公主,算是无忧无虑之中长大的人。
但现在突然这样的责任就落在了她的头上,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最开始是其他部族刺杀了那司部头领,你父亲却是默许了,这件事是战争的导火索。”宋北云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么既然战争是因为你父亲而起的,你作为他的女儿其实是要肩负起保护人民的责任的,这一点你责无旁贷。”
宋北云见她还在斟酌就继续加了一把火:“虽然我这个人又善良又宽厚,但如果真的有流民作乱,我也只能不得不驱逐他们了,甚至他们要是反抗激烈,我可能会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
“你明白吧?”
这四个字直接敲在小公主的心尖尖上,她只是单纯不是笨,在大宋学习的这些日子里,她见的多了也知道了许多事情,宋北云的话说的很温婉了,意思就是如果流民不加以控制,驱逐只是最基本的行为,如果遇到反抗的话,可能带来的会是一场屠杀。
这虽然很让人难过,但是却能够理解的,因为这毕竟是大宋,大宋能够接纳草原来的难民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恩惠了。
小公主低着头摆弄着手指头,声音小小的细细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也不希望看见长安乱,只要你愿意答应这件事,我会尽可能的帮你。”
“真的?”
小公主仰起头,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眼中星星点点的看着宋北云,就像一只渴望主人带出去玩的小狗狗。
“唉唉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宋北云摆手道:“我答应你的事当然是会办到。”
“那就好……”小公主舒了一口气:“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草原打仗了,我很担心我爹爹。”
“你跟你爹相隔三千里,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要好好把眼前的事打理好,这就是对你爹最好的回报。”
“嗯。”
宋北云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我估算了一番,下个月中旬时草原的难民便会抵达,他们都是平民,所以并不分南北之别,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嗯……明白。”
“那我来跟你说说我的打算。”
宋北云的打算其实没有那么复杂,长安现在大概有各类草原人五万人左右,有的是来做生意的有的是来做工的,不少人已经在长安安了家。
这些人必须要利用起来,他们那些人对小公主的认同度还是挺高的,所以宋北云打算让这位二公主先领着这些人去疏导即将来的难民,将他们安置在数个区域之中,也就是说在草原人的家庭中安置这些难民而不是将他们安置在所谓的难民营之中。
之后他会给每个难民和接纳难民的家庭一定的补贴,但这个补贴并不是长久的,他们需要在三到四个月之内学会在简单的汉语并且进驻到各个工厂、农庄去务工、务农,以赚取后续的生活费用。
费用方面仍然按照之前前来务工的草原人标准发放,而且一些家庭也会有相应的福利政策,比如幼童寄宿、启蒙等等都会有一定的帮扶。
“那他们会有优待么?”
“没有。”
宋北云摇头道:“只是最初的一些帮扶,后面所有的工作待遇都会跟宋人施行同工同酬,干的多赚的多,懒汉不配吃饭。”
“那就好那就好……”
长安之所以被称之为万国之城,就是因为这个同工同酬的政策实在是太神奇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优待但却已经是最大的优待了。
外族来到这里可以很快的安家落户凭借自己的手艺或者壮硕的体格吃上饭,因为没有特别的优待,本地人也并不会特别抵触这些外人。虽然仍然会有文化上的冲突但大体上是平稳的,许多人都因此乐意在长安安家。
光是这两年的时间,长安就已经迁入近百万户,城市规模空前,早已超过盛唐时的规模,即便是长安周边地区也因此繁华异常。
虽然没有刻意去比较,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金上都、辽新都加上宋南都摞一块才堪堪能跟长安一较高下。
没有来过长安的人绝对是难以想象这是个怎样的概念的,而看到过的人往往都不再想离开这里了。
当然,长安并不是天堂,想要在这里落户,承受的压力是别处无法比拟的,因为各行各业之间的竞争、人与人之间的竞争,让这个地方机遇和痛苦并存,那些没有核心竞争力的人,只能选择去干苦力、种田或者是最基层的服务行业,甚至于种田都没人家种的好。
这也是变相逼迫他们去读书、去学习,短短三年时间长安的识字率已经从不足一成飙升到了四成,但是仅仅是识字现在已经满足不了许多人的追求了,长安各处的夜校现在场场爆满,甚至衙门都不得不源源不断的开设新的夜校来满足日益庞大的文化需求。
曾有一个波斯的诗人来到长安之后赞叹说“如果大马士革是天堂,那么长安就是天堂最高处的那颗明珠,它的作用是照亮整个天堂”。
“你先回去吧。”宋北云对小公主说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最好是能做好准备。我的方法只是给你指出一个大方向,很多细节还是需要你自己来补充的。”
“哦……”小公主局促不安的起身:“你会帮我的对吧。”
“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看着却是有点神情恍惚。
不过这也不好怪她,毕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突然被委以重任,她的慌张可以理解。
但有时候是没有选择的,维持稳定是发展的前提,如果社会陷入动荡,一切的努力都会化作泡影。
不过光有她还是不够的,很多软硬件也是要跟上的,毕竟突然之间扩充了十几万人,许多设施都是要跟上的,医疗、餐饮、住宿等等。
宋北云这段时间也只能忙得脚跟不沾地,没时间陪孩子也没时间哄姑娘。
有时候累的回到家中倒头就睡,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不过还好,大家都很理解他,没有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去滋扰他。
此后的每一日都会有信笺通报难民所处的位置,虽然信息有延迟,但总体却是能估算到最新位置的。
难民潮以每日三十到五十里左右的速度在前进,为了保障他们能安全抵达,长安这边已经派出了补给车队为他们供应清水、粮食和医药用品,第一批难民大概会在月底抵达,而这种迁徙会持续到冬季来临。
宋北云已经做好了准备,长安也做好了准备。
“走啊,带我去北海军啊。”
终究该来的躲不掉了,左柔终于忍不住找到了宋北云,提出来她心心念念两年的话题。
“现在别急嘛,我这里事情好多啊。”
宋北云斜躺在竹床上半闭着眼睛:“好累啊……”
“因为草原的事?”
“嗯。”
左柔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进了屋中,不多一会儿出来时,手上拎着两个她平日里健身用的石头哑铃。
“转过去。”
“你要敲我的头?”宋北云看着她手中的哑铃:“不至于吧……又不是不让你去,就是缓几天而已,等我忙完这一段。”
左柔啐了一口:“让你转过去,怎这许多屁话。”
宋北云叹了口气:“要就一下子打死,别整个半身不遂的。”
面对趴着的宋北云,左柔将石哑铃放在他的后背来回滚动了起来,压得他浑身的骨头咔咔作响,舒服的很。
“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乖了?”
“我跟你说个事呗。”左柔一边给宋北云按摩一边说道:“你先答应我。”
宋北云眼珠子一转:“你先说。”
“你先答应。”
“你先说!”
“你答应不答应?”
“你说不说?”
左柔扬起哑铃:“我敲死你了哦。”
“赶紧说,鬼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左柔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想让你给左芳找个差事,他过几日就来了。”
“哦,这事啊。”宋北云倒是不意外:“之前他就跟我提过,不过我想着你们姐弟都来长安,那定国公谁管?他年纪也不小了。”
“等过两年父亲退了下来,便让他也来这边就是了。”左柔小声道:“左芳年岁也大了,都二十二了,既没成家也没立业,总不能当一辈子纨绔吧。”
“这样的话,你让他先来再说吧。反正有地方能用得上。”宋北云指了指背后:“用力点,我这段日子总是腰酸背痛的,累的很。”
“听说福王爷也快来了对么?”
“嗯。”宋北云应了一声:“他这不是退下来了么,总不能让他去福州吧。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总不能指望赵橙那个混账东西。”
“说的也是。”左柔点了点头:“到时我也让我爹过来。”
正说话间,金铃儿提着篮子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竹床上的宋北云,轻笑一声:“我说怎的去寻你没寻到,原来是偷偷跑回来白日宣淫了。”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啊。”宋北云知道金铃儿的秉性:“这商量正事呢,你干啥去了?”
“到也没事,这些日子不是都是俏俏和碧螺在照看孩子么,我这过去瞧瞧。”金铃儿幽幽叹息:“原本白白嫩嫩的娃娃,现在都黑得像个猴儿似的。”
宋北云打了个哈欠:“公主基金那边准备好了没?难民最多还有二十天就到了。”
“准备好了。”金铃儿放下篮子坐在旁边说道:“我已经跟各大商会说好了,他们会想办法扩大一些产量,年底前会有大概五万个岗位空缺。”
“不够。”宋北云摇头道:“明天我去徐立那走一趟,我要他给我再吃下五万人。”
“你这人怎么薅羊毛逮着一只薅。”金铃儿哭笑不得的说道:“徐立可真的是你的摇钱树。”
“如果不让他吃亏,三五年之后就是得徐立者得天下,你觉得他还有命活?”宋北云被左柔按得哼哼唧唧的说道:“这已经算是好友之间的心照不宣了。”
“那江北陈家、湖广冯家不是也开始和徐家争锋了么,他们呢?”
“别急。”宋北云摇头道:“他们还嫩,不到收割的时候,等他们自己慌了找上我了,我再割他们一轮韭菜。”
割韭菜现在不急,当年的四大家族现在只剩下徐家还屹立不倒,新四大家族也在陆续成长,等到他们都相对稳定了,宋北云才会出手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知道大宋骨子里到底是姓资还是姓社。
“宋大人,西夏王一个时辰之前抵达长安。”
外头的近卫传来消息,而宋北云却连头都没有抬:“知道了。”
近卫离开之后,金铃儿捏起一颗西域的葡萄放入口中:“西夏王来了,你不去瞧瞧?”
“我去瞧?那是他给我行礼呢,还是我给他请安?”宋北云不慌不忙的说道:“我给他行礼,他不敢接。他给我行礼,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大家两不相见最好,他既然偷偷摸摸的来,那恐怕也是不想见我了呗。”
“那你说西夏王来长安干什么?”
西夏王李荣昊,那个曾经被松北传过“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纸条的男人,在纳土归宋之后,现在说是西夏王却只有五百人的兵权,他名义上地位要高于宋北云,但实际上却是活在宋北云的节制之下,正如宋北云所说那般,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两不相见最好,否则见面大家都尴尬。
“他?”宋北云突然坐起了谁:“这逼要干预老子超女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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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提前更了,晚上有事要出门一趟。
745、七年8月8日 雨 每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宋北云没怎么跟西夏王李荣昊这个人接触过,但听说这个人心眼小的很还争强好胜。
从他千里迢迢跑来长安打算给自家女儿造势的情况来看,他说不定能在宫中摆上几根棍子随时出去帮自家的猫打架。
不过他既然来了,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再怎么不行也会比绝大部分人要强,到时候真的安排一个西夏公主当长安代言人么?还是把西夏公主安排去见赵性?
所以宋北云打算跟这个西夏王好好斗上一斗。
现在的热门候选人仍然是东洋之花紫式部和那个记不得名字的波斯猫,但根据最新的票据显示,一个名为李施的女子正在迅速往上窜,原本投票前一百都没她名字,但就一天的时间,她已经窜到了第二十三名。
这明显的刷票行为让宋北云敏锐的察觉到这李施的身份,不过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起码得她窜到前十名时再开始着手打压。
早晨宋北云从农庄中来到了长安的相关衙门中调取了一下李施的材料,刚打算顺道去讹徐立时,却被长安军事委员会的会长给迎头拦了下来。
“宋少保,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事?”
这个长安军事委员会的名字是属于宋北云的恶趣味,但这个部门却是真正的实权部门,甚至于这个会长都是正三品的官衔跟刺史同级并且是从金陵直接委任而来。
“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这边请。”
被人半拖半拽的来到了长安军备办公室,那会长命人端上清茶之后,有些为难的看着宋北云说道:“宋大人,您能不能让军工那边节省一些,从年初至今,军工就已将全年的预算给烧光了,再这般下去,衙门恐怕都要运转不下去了。”
宋北云皱着眉头:“不至于吧?一千七百万贯,这么快就花没了?账本呢?我看看。”
他最担心的其实并不是官员腐败,官员腐败是可以整治的,但机构体系的腐败却太难办了,从上到下形成一套链条之后,基本上除了大换血之外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而军工体系又是涉及到国防、安保等重要的关键节点,可谓是国家体系中的重中之重,如果这个系统完蛋了,重建甚至要花上好几年。
接过账本,宋北云仔细的阅读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噼啪的打着算盘。
一千七百万贯的去处很快就被审了出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采购都是在正常标准范围之内,只是因为这些日子草原和西域都在打仗,各类矿石、石油的价格上涨了一些,但这也是市场决定的。
“没什么问题啊。”
“哎哟,宋大人您仔细看啊,这时间也太短了。”
宋北云再次看了下去,这次他着重的关注了一下消耗的速度,这一看他才发现不对劲,整个军工体系的消耗速度快了一倍之多,成品和原材料的消耗都往上翻了一番。
“怎么这么快?”
“我也在犯嘀咕呢,可是我过来此地是主管内务,这工业之事我也不懂啊。”那会长唉声叹气:“官家这不是为难我么,我说了不来不来。”
“行了。”宋北云将账本放在桌上:“知道你为难,咱们查就是了。走吧,今天我也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咱们去一趟兵工厂总部。”
“那……”那会长沉吟片刻:“这便走着?”
“走吧。”
长安城有个小朝廷这件事其实并不稀奇,本来赵性还打算放一批一品二品的大员过来,但被宋北云严词拒绝。因为他对这东西没兴趣,但不妨碍别人权力有贪念,一个国家同时存在两个政府,这种事不管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要爆雷的,稍不注意就会成为军阀混战或者内战,在混乱时期也许没有办法,但在相对稳定的和平时期,这不明显给自己找事么。
所以宋北云给出了硬性的标准就是长安城中最高级的官员,就只有正三品跟刺史平级,不能够再高了。
所以现在长安城中有一票正三品的官员,他们来到这里主持某个部门工作,但这帮人都是聪明人,知道长安真正的话事人是谁,所以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通常都会找来宋北云。
在去往兵工厂的路上,宋北云的表情凝重,而那会长的表情也不自在,如果真的是在自己手上出现了这种级别的贪腐,他别说年度考核了,恐怕就连这顶帽子都保不住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长安东北郊外六十里外的兵工厂,这地方是军管区,大门前站着哨兵,气氛肃穆,没有正式的批文或者是证件,任何人不得入内。
站在门口时,就能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武器试验的声音,宋北云抬头看了一眼,正要往里头走。
“请出示证件!”
门口的哨兵一脸严肃的看着宋北云,而旁边那会长瞪大了眼睛:“你看看这是谁!”
“不论是谁,必须出示证件!”
宋北云从怀中掏出他的信物和签名章,哨兵接过之后开始仔细比对岗哨中留存的痕迹,他将两份信物合二为一,很严格认真的核实后又将宋北云的签名章按在了一张不到巴掌大的白纸上然后开始核对起之前宋北云留下的印章信息,发现核准无误后,他才走回去双手将物件递给宋北云,一言不发的打开了大门。
那会长进去的时候也经过了这一道手续,但因为东西没有带够而被拦在了门外。
“行了。”宋北云走上前对哨兵说:“我做他的担保人。”
“可以,请大帅画押!”
宋北云走过去在记录本上签名画押,这才将会长带了进去。
而他们走后,那哨兵的腿肚子都在哆嗦,他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里拦到宋北云,拦大帅……要是他脾气不好,给自己一刀问题恐怕也不会很大吧。
在里头的会长也在和宋北云抱怨这个问题,而宋北云一边快速的前往兵工厂核心办公区域一边笑着回答道:“规矩是我定的,那我自己就得守,这地方不是一般的地方,对每个人都得严格起来,即使是官家来这里也必须要核实身份。”
“那怎么敢……”
“怎么敢?这地方的东西太重要了。”宋北云摇头道:“如果让别国知道这里的信息,他们就算是强攻也要把长安打下来,你明白么?所以一个漏洞都不能有。”
不过看到这位会长一脸迷茫的样子,宋北云却是摇了摇头,果然过度的人选就是过度的人选,他们看来真的是不明白这里头的价值。
兵工厂之中有自己的研发中心,组织架构其实已经跟未来的组织架构差不多了,科学院之中的精锐都会优先进入到这里面来继续工作。
所以虽然称之为兵工厂但其实是集研发、生产、改进、维护为一体的复杂机构,可以算是工坊的儿子,而且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子。
来到这里负责人的工作区域,但被助手告知他并不在这里,一直在车间之中监督新型武器的试制。
“新型武器?”宋北云好奇的问道:“什么武器?我怎么不知?”
那助手笑着鞠躬,然后道:“打算在新年时给我大宋一个惊喜。”
宋北云一脸好奇,转身便带着那会长去到了车间之中。
这三伏的天气,一进车间便能感觉到滚滚热浪熏得人浑身不自在,但面前的一幕却让宋北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在车间前面的堆料区之中,密密麻麻的放满了喷着黑漆的钢管子,堆的足足有五米多高。这些管子粗细都一样,内部却是光滑的并没有膛线。
没有膛线就代表不是火炮,那这些玩意是干什么的?而且这么大的量,这不纯浪费钱么?
而就在宋北云探查这些玩意的时候,兵工厂的负责人匆匆的赶来了,一见宋北云带着会长来了,他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上去:“宋大人,段大人。”
“少给我来这套。”宋北云一挥手,指着那堆管子:“一千多万贯的预算,半年你就给老子花完了?钱呢?就这堆管子?”
面对宋北云的质问,那负责人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估计是那会长打了小报告。
他倒也是不慌,只是走到宋北云面前的那一堆钢管面前:“宋大人,您可知道这是什么管?”
“什么管?”
“是您提过的铬钢管。”
宋北云一愣:“你们能铸铬钢了?为什么没人给我个报告?”
“宋大人稍安勿躁。”厂区的负责人满脸笑容,看上去一点都不慌,他爬到那堆管子上蹲在上头说道:“是我让人压着不上报的。”
“你好大的胆子!”
“嘿嘿……”
宋北云火冒三丈,他张口就像骂人,但偏偏这个家伙可是他手下的三大爱将之一,这人真的就是天生的科学家,学习速度是世间罕有,仅仅不到五年就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
他的缺点就是很跳脱,总是喜欢擅作主张的给人整点花活出来,现在他作为兵工厂的负责人,那可是如鱼得水。
所以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宋北云一般也不会去遏制他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所以骂出口的话都被宋北云给塞回了肚子里。
“宋大人莫要着急,消消气消消气。”
“消消气……”宋北云哭笑不得的一甩袖子:“付海生,你要是不能给老子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我这便给您解释,给您解释。”
付海生从钢管上跳了下来:“宋大人,铬钢的特性不用我说了吧?”
“然后呢?”
“请劳驾移步试射场。”
宋北云气咻咻的跟着付海生来到了试射场,并静静的看着这跳脱的兔崽子忙前忙后。
很快就见由四批骏马拉着一个被红布罩着的东西来到了试射场的旁边。
“本来说过年的时候给大人一个礼物的,看来是不成了。”付海生满头大汗的来到宋北云的面前:“今日就提前给大人您看个热闹吧。”
说罢,他蹦跳着走上前,一把掀开红布,只见红布之下是一个蜂窝状的铁疙瘩,下头有底盘和轮子,可以很方便的被马拉着到处跑。
“宋大人请看!”
宋北云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这不是心心念念的喀秋莎么?
之前他一直设想过的东西,现在居然就摆在了眼前了,虽然看着有些粗糙也有些怪异,但它绝对是多管火箭炮。
“自上次金陵引雨之后。我便想着,若是将那引雨的东西扩大一些、调整一些、放平一些,那是不是就能成为一件绝妙的兵器了?”
付海生拍着被太阳晒到发烫的多管炮,然后故意耍酷似的打了个响指。
不多一会儿出现了十几个兵丁,手中都抱着一枚粗大的炮弹,而在他们填充时,付海生再次走到宋北云面前说道。
“您知道我的,我这人不琢磨出来就不罢休,您不是给了我一本笔记么,其他的不说,就化学这一门您就是个仙人。”
“说正经的,别拍马屁。”
付海生摸了摸头,笑着说道:“那您看,今年的科学奖是不是……”
“别废话!”
“是!”
付海生立刻立正:“我受到您往云中射火箭的启发,再加上您给我的笔记和跟着您学习的这几年,我苦心钻研、不眠不休、废寝忘食、日以继夜……”
“你能不能有个完?欠揍就直说。”
听到宋北云的话,付海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毕竟给他当了这么久的徒弟,知道这位脾气古怪的宋大人的一些习惯,当他正儿八经的发问时,那就要小心了,说不准可就不是受罚那么简单的事了,但要是他说话时带上了诸如“揍死你”“一巴掌扇过去”“想挨揍直说”这种话时,其实反而是他大好心情之时,这个时候只要开口,什么他都给。
“这一年,化学组尝试了一千二百多种不同的配方、配比,根据您的推进配方进一步的发展,得出了最少五十种不同的推进剂配方,而今天这个就是其中一种,算是近程弹了,您知道要是打远了,那也看不着。”
宋北云背着手:“怎么激发?”
“常规手段有三种,敲击、炙烤和直接引信点燃,非常规的有两种,电火花和催化反应。后头两种可以单独设计,因为更安全,今天就不那么麻烦了,就用引信点燃吧。”
说着付海生回头看了一眼,扬起手:“准备!”
宋北云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付海生此时的手也放了下去:“放!”
发射器的方向顿时烟尘四起,炮管中出现了耀眼的火花,伴随着火箭弹出膛的呜呜声,宋北云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转眼之间,远处的山头上炸出了一片片白色的焰火,如雷声一般的炸响也很快传来。
“发射一次装填只需十五分钟,还可以改进。”
“你怎么解决火箭弹下滑的问题?”
“简单啊,我在屁股那头装了一个卡扣,推进去的时候卡扣被压入凹槽,等弹体到位它就弹出来了。”
而他们在讨论技术问题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的会长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了。
“宋大人!老师!”付海生突然转变的话题:“您说,就这玩意,花多点钱它怎么了?要是有一千门、一万门这个炮,还会缺钱?”
宋北云一甩袖子:“加入绝密清单,你跟我来受死!”
746、七年8月11日 滂大的雨
“我告诉你!这种事,老子一刀砍了你,你都没地方伸冤去!”
“嘿嘿……那个……是吧,宋老师……”
“少给我嬉皮笑脸!”宋北云用力一拍桌子:“为什么擅自行动?为什么不给我一份报告?这要是被人往上捅了上去,被有心人参你一本,你狗命就没了。”
付海生陪着笑,低三下四的样子倒是有些滑稽:“我这不是琢磨着要给长安、给大宋来个惊喜么。我是这样想的,以后遇到外敌入侵,先探查一波他们扎营的位置,然后隔着几里、十几里直接给他们覆盖掉。这仗打得多带劲,让那些个丘八整日烦我说什么能不能让火枪别卡壳。”
“还有理了你!”宋北云的拳头在桌子上顿了几下:“一千多万贯,整个大宋八个月的军费!就被你这么烧掉了,你还跟我说惊喜?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干有什么后果?”
付海生低着头不敢言语了,这人聪明归聪明,但他对朝堂那是一点都不理解,这种事情就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因为需要保密所以根本不可能让他的成果公布出去。
那么这一千多万贯的消耗就成为了没办法追查的烂账,花了钱却看不到东西,如果有心人咬死这一点不松口,要么就公布新武器的秘密,要么就让付海生去死。
不管是这火箭炮还是机枪,如果一旦公布必然会造成邻国的恐慌,恐慌带来的就是外交对抗,甚至于如果当有一天真的还有类似宋北云这种人存在的文明出现在视野之中时,他们甚至会提前研发出针对的战术。
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宋北云始终在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而他也知道自己隐约也成为了文明的执剑人了,所以他必须克制自己的分享欲和炫耀欲,将所有的王牌都压在箱底。
虽然期望它们永远没有用武之地,但谁知道这广袤的世界之中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东西存在呢。
站得越高、看得自然也就越来越远,而随着目光的愈发发散,宋北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渺小,人一渺小就会害怕,而根治所有恐惧的良药就只有充足的火力。
“你往后也别想着惊喜炫耀了,给我沉下去,安安静静干你的事情,不管什么东西都需要保持四步节奏。生产一代、开发一代、预研一代、储备一代。当你第四步完成之后,这第一步才能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让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底牌是什么。”宋北云恨铁不成钢的推了推付海生的脑袋:“哪有你这种混账,一开场就把自己底裤亮给别人的?”
“知道了……”
“知道?我看你是知道个屁,你再多给我惹点麻烦好了,看看到最后谁倒霉。”
付海生被训斥了整整半个多时辰,但走出来之后却仍是生龙活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不过再往后就没有再说什么惊喜的话题,见到军委会的会长之后也极尽的客气。
而宋北云碰到这种人自然是要给他擦屁股的,这后半年的亏空个人肯定是没办法填补的,他只能给兵部、户部写信,说长安兵工厂需要扩建和增购一批设备并且还要迭代军备,所以长安需为这里特批一千万贯。
这封信看着是脱裤子放屁,因为长安本身就是一座高度自治的城市,它们的钱本来也都跟金陵没太大的关系,税收、政策甚至是军备都是相对独立的,除了军队仍是直属中央外,基本没太大的关联。
可就是这封信却能够堵住朝中群臣的嘴,因为只要中央批复了,这就是官方许可行为,但金陵会不给批么?他们又没人能管得到长安,除了赵性之外。赵性都给批了,他们也就没有了挑毛病的资格。
至于兵工厂,那更是他们不可能也不可以伸手的地方,用赵性的话来说谁敢往各地的兵工厂伸手,他就砍掉谁的爪子。
所以这种特殊的地方,花钱就花钱吧,反正也不是花金陵的钱。
擦完屁股之后天都快黑了,今天总体说来宋北云还是高兴的,虽然现在整体还很粗糙,但他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在充足的资源供给的情况下,兵工厂那一群疯子会给他一个完美答卷的。
而在兵工厂的这一日里,宋北云倒是发现这里在他不经意间居然沉淀了许多新技术了,虽然现在这些技术暂时都还没有用武之地,但是只要当有任何一个方向出现了突破,它们立刻就能融合在其中,成为一项突破口。
不过有一项技术始终还是进展缓慢,那就是材料工艺,这东西没有一点办法,它就是只能靠时间硬磨,没有任何投机取巧抄近路的可能,毕竟材料这东西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任何可替代的技术和产品,唯一的出路就是不断的试错、不断的组合、不断的融合。
“急不来啊。”
半夜时,宋北云关上书,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当真只能慢慢来,他没有办法,神仙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外头惊雷一声炸响,他皱起眉头来到窗口,但见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接着怦然大雨应声而落,雨滴如珠,落在地上击打成了雾气,外头一片朦胧。
他快步走到孩子们的房间,看到除了赵性的小公主被惊醒了之外,其他的男孩子都睡得像头猪似的。
“舅舅……怕。”
“不怕不怕。”宋北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你睡觉,我就在这。”
坐在孩子们的房间中,他一坐就是一整夜。这场雨也持续了一整夜,即便是第二天早晨,浓厚的乌云仍然不曾散开,明明是应当最明亮的时候,但黑压压的如同傍晚。
城市中逐渐出现内涝,但这种时候宋北云却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期望今年再出什么幺蛾子,中原真的不能再挨饿了。
“相公,你一夜没睡了,快些去休息吧,这里我便来照看好了。”
宋北云摇了摇头:“我要去田里,现在眼看就临近秋收了,这场雨要真的坏了事,那可就要出大麻烦的。”
说罢,他便起身穿上蓑衣,带着人直奔向城外的田地之中,而他看到的是全是全城的士兵都在田地之中跟农人一起抢收麦子,田间人头攒动,大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要快!”
人的声音很快就被大雨给淹没,甚至没有人顾得上来跟宋北云打上一声招呼。
“皇城司何在?”
宋北云侧过头问道。
“在,宋大人有何吩咐。”
“快,我要拿到宋辽两国全部的收成时间,还有这次损失情况。”
“是!”
身后二十余人立刻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大雨之中,而宋北云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虽然脸上平静,但其实却已经紧张到了心肝脾肺肾。
跟他一样紧张的还有宋辽两国的户部、中枢甚至是皇帝。因为这一场大雨从南到北,已经下了许久。长安才下一天,但金陵却已经下了三天,秦淮河早已暴涨,淹没了沿途的街道。
虽然抗灾机制启动,但水火终究无情,仍有大量的房屋被浸泡。
这一点辽国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早在两日前佛宝奴就命令全国上下停止迁都,必须全力保障国内粮食抢收。
“哈哈哈哈哈哈。”
而此刻的和尚却抬头迎着雨哈哈大笑,助手们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甚至觉得他疯了。
不过和尚笑够了之后,他一抹脸上的水珠走入了房间,翻开日历勾了一笔,微微侧过头说:“与天斗,果然其乐无穷。”
和尚说话总是像谜语,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反正现在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停顿了下来,如命宝贵的粮食现在就是所有人心中的执念。
在金陵皇宫,全国各地暴雨的情况说明如雪片一般飞入到了赵性的桌上,叠了厚厚一摞。
赵性早已经没心思看这些东西了,他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天要亡老子的中华!狗日的宋北云还说什么天佑中华?他妈的!”赵性急的飙脏话,但这已是无济于事:“你们怎么回事?损失统计出来没有?为何迟迟不给回应?”
“回官家,现在各地都在抢收,还要静待几日。”
赵性听到这个消息急得团团转,可这种面对老天爷时的无力感却让他只能在柱子上用力的踹了几脚。
辽国皇帝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场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雨,直接覆盖了整个中国,长江黄河、松花江嫩江全部爆了,处处决堤处处积水处处都在闹水患。
她现在也不知到底受灾的情况怎么样,只是知道今年如果再颗粒无收就完蛋了,宋国完蛋了,辽国完蛋了,金国完蛋了,草原也完蛋了。大家都完蛋了。十年休养生息的成果将会毁于一旦,到时流民四起、饿殍千里,王朝不正是终结在此番情景之中的么?
“陛下,您该休息了。”
“休息?”佛宝奴侧过头冷冷看了一眼女官:“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吗?朕要等消息,等不到消息朕怎么睡得踏实!”
旁边的女官被她的气场给吓得不敢做声,而佛宝奴却直接扔掉了皇冠走入到了大雨之中:“若是苍天有眼,我宁可用皇位换这风调雨顺!”
但这交易显然是没有成功,老天不但不搭理佛宝奴,还顺手又给了她一瓢水。
“嗯?为什么?”
第一个拿到周边数据的是宋北云,他看到长安周围的粮食抢收报告之后,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损失不到预计的一成?”
“回宋大人,大多地区要比往常早收获了十日,最多的早收了近一个月。”
宋北云一愣:“这么早?为何?”
“听农人说,似是暖冬,今年的苗长得快。”
“算了,你连田都没下过,回答我的问题跟白扯没区别。”宋北云一挥手:“去农学院给我逮几个来。”
皇城司的探子自然不可能去逮人,他们可是客客气气的将人请了过来。
那几个农学院的研究员看到宋北云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道喜。
“为什么道喜?遭灾了还道喜?”
农学院中一人向前一步道:“宋大人这次您大概会有个生祠了。”
宋北云皱着眉头:“???”
“是这样的,自从宋大人化肥之法开始逐渐推广后,施了粪肥和化肥的农田产量大了许多而且成熟也要早于往年。根据农经记录,往年大概会在中秋前后才可收成,但今年是暖冬,春日早了许多,再加上化肥混粪肥法的推广,整个水稻麦子,特别是麦子的成熟期提前了近两个半月,有些阳光甚好的地方,甚至刚过端午便收了。水稻稍晚,这几日抢收的都是中稻,而早稻也早已入了仓。”
还是专业选手说话让宋北云放心,他悬着的心暂时是放下了,但没过多久,他突然抬头问道:“那辽国呢?”
“辽国?”
那几个研究员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颇为迷茫,而其中一人走上前说道:“照理说辽国也该是差不多,因为去年存粮不多,今年农学院就早早与辽国那方接洽了,今年辽国种的也多是稻麦,少了猪牛羊。所以,应当也差不多。”
“那你们的意思是……大丰收?”宋北云觉得有些荒唐:“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大丰收也算不得吧,今年的种子都是金陵农院培育的,亩产要高于自留种的粮食,不过我们预想的是阶梯式耕种能达到原本产量的两倍到三倍,现在看来……第二阶可能要泡汤了,只能第一三阶了,所以比往年多肯定是多,但在我们眼中算不得丰收。”
宋北云看到下头那几个狗东西得意的神色,他全身似乎都没了力气似的瘫坐在了椅子上:“你们真的是狗东西,灾年翻三倍产量,想屁吃呢!”
“还有三年之前宋大人教我们配制的除虫药剂也都推广开了,粮食亩产最高的地方能有六百余斤,这单季亩产就比以往高了一倍,那种三季想翻三倍而已,这怎的算是痴心妄想呢?这还是保守估计呢,这还是本着宋大人说科学要小心翼翼的原则,否则我不估他个五倍八倍都对不起我手上被那化肥烧出来的窟窿。”
他说着抬起手,宋北云发现他手背上有一块狰狞的疤痕,一看就是化学品灼烧的痕迹,而这厮却一脸得意的笑容。
“我都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宋北云无奈的笑着摇头:“别狂好吧!”
“大人,狂一下就狂一下吧。”那老哥丝毫不以为意:“昨日我们农院全员杀了五头猪庆祝,还喝了一百多斤米酒。”
宋北云仰着头,挥了挥手:“滚吧滚吧,我都三日没合眼了。”
“宋大人注意休息,等你睡醒,来农学院吃米糕,今年新米弄的,香!”
“滚!”
宋北云虽然嘴上骂,但脸上的笑容始终是没能收住,灾年的大丰收……
也许今年真的能载入史册了吧。
这一刻,他很高兴,但却又有些想哭。
747、七年8月15日 雨 灾年遇丰收,荒唐不荒唐
好像在一夜之间整个长江黄河流域都开始泛滥了,百姓被迁往安全地带,上百万人一夜之间成为了无家可归之人。
这一次洪水的规模甚至远大于当年江淮、黄淮的那一次洪灾,而且因为沿岸经济比之前更加繁荣,所以损失也绝对超过了多年前的那一次。
不过多年的防灾预案终于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处,各地军营开始有秩序的接纳灾民,粮食的分配、帐篷的发放、防疫的展开都显得有条不紊。
各地的粮仓早早的便收到了各地农学院调研院的警告,绝大部分已经收成的粮食都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而跟往年洪涝灾害不同的是今年开始各地军营之中都划拨出了士兵参与了抗洪的工作,从维持秩序、疏导交通到发放食物、救治伤员,整体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展开。
当地官府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开仓放粮,第一批灾害应急粮食就已经抵达了各处军营。
在这样的情况,原本灾害之后的骚乱并没有发生,有些地方洪水褪去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在当地衙门的带领下开始灾后重建工作。
早在庐州时宋北云就使用过的以工代赈成为了这个阶段的主流。
而那些洪水没有褪去的地方,除了军营之中收纳了大量的难民之外,还有就是医疗卫生这个环节工作也在有序进行,人人都说大灾之后有大疫,但在各地医学院的主持下,喝开水、吃熟食、勤洗手、勤洗澡已经成了习惯,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此时也成了灾民心中值得信赖的人。
“体系的建设,不是一朝一夕的,你们不能因为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就沾沾自喜,前路还很漫长。现在你们做的好,只是跟原来比起来好,但距离我的要求还差很远。”宋北云在会议上发表讲话说:“国家的安全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不求你们能耐是高是低,人命大于天要给牢记在心间,如果出现人为疏忽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我一定会追查到底,查到你们这辈子都翻不起身来。”
在经过这些日子的信息采集之后,取样内容已经递交到了宋北云的桌上,农学院的那帮小赤佬并没有骗人,今年总体的粮食产量照往年相比已经不是翻番那么简单了,就拿长安周围的凤翔府为例,除去年外年亩产粮为二百零七斤,而今年平均亩产达五百四十二斤,平均产量翻番而且县中去年、今年新拓荒十二万五千五百亩,人均田亩数为5.75亩。
也就是说人均年粮食保有量为三千一百一十七斤,虽然这里头把大概百分之七十的国有农田产出也归在了个人平均上,但不管用哪种方法来说,这就是一场大丰收。
而宋北云依稀记得妙言那个业余历史爱好者跟自己说过,整个宋代的年人均粮食占有量大概是六百斤到八百斤之间,一直到清中期滑落到了三百到五百左右,那么现在长安地区的人均三千斤,已经就和那帮坏小子估算四倍产量相差无几了。
当然这是因为这里头有试验田、高产作物和各种新技术的原因,那如果按照全国的比例,给这三千斤砍个头,剩下两千斤。
人均两千斤的粮食保有量,宋北云认为是可靠的,那也就是说仍然能跟坏小子们的保守估计相当,大约在三倍左右。
这样一个灾年,粮食居然产出了比往年多三倍,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就连宋北云乍一听都以为有人在搞数字诈骗,如果不是他亲自去核实了一圈,说破大天他都不相信。
知道了粮食无忧之后,他下一步就是开始主持抗洪救灾工作了,现在这个阶段想要跟这个规模的天灾抗衡那是不可能的,他能干的就只有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灾后重建和检疫防疫等工作。
这些东西都是重头戏,特别是现在青霉素之类的抗生素已经在医学院中可以量产了,并且水杨酸系列也都列入了成药,相比较以前的土法防疫,现在人们有了更多的选择。
而且相对于未来人人都是药人的时代来说,这个时代的人们并没有经历过抗生素的洗礼,细菌病毒也没有,它们和它们的宿主一样脆弱,光是一瓶青霉素就已经可称为神药,除非是一些特殊的原发性疾病,只要是感染系列就没有几个扛得住青霉素和阿司匹林的药效。
晚上时宋北云被邀请去参加酒池肉林大会,他倒是没有拒绝,这是属于科学院全体成员的狂欢,他们有兴奋的理由,因为他们终于让灾年不饿死一个人成为了现实,那种长出一口恶气的感觉让这帮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恨不得飞上天去。
而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金陵,当赵性看着丰收的简报和遭灾的简报同时摆在他桌子上时,他觉得世界特别魔幻……、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丁相、赵相也满觉得不可思议,实干派的丁相做出了和宋北云一样的选择,就是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那个下午就坐上马车冒着大雨冲出了金陵城,来到了周围县城之中进行采样调查。
他没有看到饥饿的百姓,看到的只有正在有条不紊将粮食盖上油布,转移到高处的民工长龙。还有那些为了不让御史台找机会扣分而冒雨指挥的当地官员。
可丁相即便是看到之后却也没有立刻就相信了眼前的一幕,他找到了一个正在帐篷前抹眼泪的老头就询问了起来,问他是不是因为饿得哭。
老头说不是,哭是因为家里的狗被水冲走了,他心中想念。
这一下就连丁相也觉得世界很魔幻了,第二日回到金陵之后,他仍然是不甘心,于是便直接去到了集市中现场调研,如果粮食价格飞涨,那么就说明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等他询价之后才发现粮食的确是涨了,但涨幅很小,根据当地一个很大的二级粮商说这涨价是因为四处都在遭灾,道路不通。粮食运送过来的成本涨了三成之多,而等到洪水退去时,如果官府不保障粮价的话必会暴跌,因为今年粮食太多了,多到在村里以往一斤粮食能在私人粮商手上换七文钱到十文钱,但今年换四文钱顶天了。
在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之后,丁相这才知道原来灾年和丰收居然可以同时出现,他一个人坐在粮站里很久,手上不断抓着一簇簇的白米,眼神愣愣发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敢压粮价,我保你人头落地。”
此时此刻那和尚正在户部之中与户部左侍郎拍桌子:“你要不要试试。”
“你这出家人……杀心也忒重了。”
户部左侍郎怂了,要换成别人他不让人将这不知道轻重乱说话的和尚叉出去才怪呢,可偏偏这个和尚叉不得啊……
“谁能想今年的余粮如此之多……若是不压粮价,户部根本负担不起。大师,真的绕了我吧。”
“负担不起就找官家要钱,朝廷要保障钟粮百姓家每个三口之家每年有三十贯左右的收入。你压粮价,明年就没人钟粮。若是明年粮食产量没有过红线,你且试试!”
户部左侍郎脑门子上全是汗,什么叫红线?那就是一条死亡线,别的部门都还好说,偏偏户部这条红线是碰不得的,如果真的如和尚所说明年粮食产量过不去那条红线,都不用官家下场,宋北云就亲自过来带刀杀人了。
“我去请示……我去请示。大师,你那头也要担待一些,不然户部真吃不下这许多的粮食啊。”
“吃不下就去酿酒,就去喂牲口。”和尚一甩僧袖,急匆匆往外走去:“只要不浪费,怎样都成。但粮食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没得商量。”
送走这暴躁的出家人,户部左侍郎瘫坐在椅子上良久才拿出奏折,颤颤巍巍的开始往上写奏疏。
辽国那边的消息也到了佛宝奴手中,她并没有像赵性那样吃惊,只是手上捧着糕点坐在窗口看雨,显得极为祥和平静。
“今天这雨,还有些好看呢。就是不知道我那皇儿如何了,怪想念的。”
“吼,这是你知道不会闹饥荒了,就开始想儿子了。前几天你拉粑粑的拉不出来。”
趴在床上看书的妙言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佛宝奴回头瞟了她一眼:“不要说如此扫兴的话,怪恶心的。”
不再搭理妙言,她继续静静的赏雨,至于救灾的事情,只要跟着长安走就好了,长安走什么政策辽国就走什么政策,反正不管效果怎么样,总之没有错就对了。
想到去年冬日时宋国使团几乎是按着她的手逼迫她签下的粮食协议,之前想到还是气咻咻的,而现在却真的是要千恩万谢了,如果宋北云现在在场,一定抱着就是一个么么哒。
难怪宋国皇帝会心安理得的让一个“夜天子”存在世间,这一个人的决策真的是可以救一个国家的,强制推广什么粪化肥、强制逼迫种奇怪的粮种、强制退牧改粮,现在看来真的是救了辽国一命。
丰收啊!就外头那一副洪水滔天的模样,居然能等来一个丰收的消息,粮委会居功至伟!
现在佛宝奴算是想明白了,自己那么辛苦有什么用呢,大不如就跟着屁股后头捡现成的好了。反正丢人不丢人的是吧,跟在辽国未来皇帝的亲爹屁股后头捡点成果怎么能算丢人呢。
“等水灾之后,迁都要快一些了。”佛宝奴拿起一个果子干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酸得打了个摆子:“咦……好酸。”
“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啊?”佛宝奴转过头看了看妙言:“先写信给赵性,我要求把工学院和医学院也开到辽国来,你觉得怎样?”
“他会让你去找宋北云。”
“那就找他呗,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呵。”妙言微微抬起头:“要吃也是你吃他吧,每次都你从他那出来嘴里都是一股子石楠花的味。”
佛宝奴白了她一眼,决定今天都不要跟她说话了。
但五分钟之后,她就还是没能忍住,转过头问道:“你说我崽崽在干什么呢?会不会被欺负呢?”
“你那崽崽啊,被欺负是理所应当,不被欺负的话只能说其他几个孩子的家教真的很好。”
佛宝奴忧心忡忡,前几天她还真的没往孩子那边去想,满脑子都是灾荒的事,而现在得来了好消息之后,心情一平静,满脑子便都是儿子了。
“行了,我也觉得孩子给他教比你教的好,你非得把孩子毁了不可。”妙言调整了一下姿势,放下书:“我睡觉了,别烦我。”
“你怎可如此跟朕说话!”
“别烦!”
“哦……”
佛宝奴叹了口气,默默转过头看向天边,外头的雨越大,她就越想儿子……心里很难过。
水灾扔在蔓延,损失肯定是会有损失的,但只要大规模的饿死人,不出现人吃人的情况,其实能干的事也并不多。
即便是百姓也是如此,有些上了年岁的人乍一见到这样的雨水,立刻就吓得开始囤积粮食,可囤了几日之后却是发现不管市场上有多少人在买粮,但粮却不见少也不见涨。
绝大部分人都在犯嘀咕,要知道往年遇到这样的灾祸,那就是天要亡国的节奏,一年旱一年涝,两年无收,人是要饿死光的。
但今年神奇的事情让许多人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种田的人本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都是那样刚刚好,甚至一度是传成了自有天意。
可真正是不是天佑,只有明白其中奥秘的人才能知晓,早熟的品种碰到了暖冬和肥沃的土地,也许有人抱怨今年的新米没有往年的香,不过这没关系,因为米香不香不重要,只要不知道人香不香,天下便是太平。
“走吧。”
大清早宋北云拎上雨伞拍了拍玉生的胳膊:“陪我去泛滥的地方瞧瞧去,渭水泛滥了十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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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单更党啊,只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了,实在精力跟不上。毕竟一年差不多三百万字呢,怎么可能是单更党。等熬过这几天吧,生活不易啊……
748、七年8月15日 雨
渭水泱泱,滔滔千里。
泛滥的河堤上有一处溃口,滚滚的洪水从其中涌入,淹没了万顷田地,如果不是今年得了这天时地利人和三位一体,宋北云都不知道要怎样度过这个灾年了。
雨还在下着,虽然比前几日小了许多,但打在树叶上仍是哗哗作响,蓑衣下的宋北云半个身子早已湿透,看着下头的洪水,想到以前总在历史书里见到某某某受风寒不治而亡,心中不免一阵害怕。
“灾民的安置怎样?”
宋北云身边站着的就是刺史,刺史此刻一脸严肃,听到宋北云的问询,微微弯腰回答道:“都已安置到城外的各处,有些在军营之中有些则是在帐篷之中,虽条件略有些就艰苦,但照比往年来看却已是好上太多了。”
“带我去看看。”
这个要求当真的是惊出了刺史一身冷汗,他虽然自问自己没有什么纰漏,可保不齐手底下的人万一忙中出错,那事情可就大了,宋北云之前开会时就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了,往常松散一些还能谅解,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在这个时候要因为人为原因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只好说上一句对不住了。
随着刺史来到第一处灾民的安置点,宋北云在林立的帐篷之间开始巡视。
因为粮食充足的缘故,所以这里并没有见到太多惶恐焦虑的神色,倒是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在雨水中追逐打闹,也不见家中大人来管管。
在四个帐篷之间都会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这个棚子便是他们的临时厨房,每日发放的粮食、蔬菜、豆腐等都会在这里烹饪,因为物资的发放都是以灶为单位,所以基本上就是四个帐篷就相当于一个发放单位,而一个单位为十二人。
“你这手艺有待提高啊。”宋北云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中的食物,虽然没有什么荤腥,但却有豆腐、有蔬菜还有一些其他的野菜,旁边还摆着盐、油之类的副食,虽然都不多,但至少是有。
而这户人家的烹饪水平明显有些糟糕,那豆腐都让他们给煮成了渣,跟米饭、白菜混在一锅,像烹了一锅猪潲,看着便让人倒了胃口。
那家正在做饭的男人尴尬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有些惶恐又有些无奈,手艺差能怎么办呢,他这一灶十二个都是青壮的大小伙子,一个女子都没有,做饭这种事……不提也罢。
相对于这一灶的腌臜,其他的灶就好上了许多,特别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灶台,有女子帮着操持,虽然东西么就是那么些东西,但闷上一碗豆腐点上点油花子,白灼一盘青菜撒上些盐巴,倒也是有滋有味。
灾年嘛,想要大鱼大肉那是不可能了,能吃上一口东西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这时候要是谁家的小孩子闹着想吃糖,家中的老人大多上来便是一巴掌。
挨过饿的人,总是会对生活有更深层次的体会,想到十年前的灾年,再看看如今,这已是天差地别了,若是再要胡闹,别说其他的,光这良心都经不住那拷问。
“像你们这样的一家子,每日能分到多少?”
宋北云站在灶台边上问着一位正做饭的嫂子,这嫂子不漂亮,但看着却是个朴实无华过日子的人。
“每家每户好像都不太一样,若是年轻小伙子多一些的,便分多一些,像我这里都是些女人孩子的,便少一些,倒也是够吃。毕竟男人们要干活,多给吃些才是正经。”
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刺史:“每天的定量是怎么算的?”
“男子是一二三。一斤米、二两豆腐、三两菜。盐和油都是一样,油每日每人五钱,盐每日每人一小包,大概两三钱。”
“那女人和孩子呢?”
“其他都是一样,便是米是定的七两,五十岁以上的老者也是如此定量。”
一斤米的话,一日两餐倒是够了,毕竟没人会生嚼白米,都是要煮饭的,若是水少放一些,煮出来的饭大概也有个两斤。这青壮的汉子一顿吃上一斤也足够了,考虑到他们是以工代赈,所以基本上富裕也没有个富余。
至于老人小孩和妇女的七两,其实算算也差不多够了,而且这个甚至可能有富裕,但在面对这以十万计的灾民时,其实也没办法精打细算到那个程度,只能是一刀切了。
不过总体说来现在这些灾民没有当年庐州那帮人活的滋润,那时候猪油按两算着发,不过那会儿宋北云还嫩,一次性把整个江西农场的存货都给榨干了。
现在他可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物资的分配要考虑到后续的可持续性,所以有钱也再不能任性了。
在安置点转了一圈,情况还算可以,卫生防疫这一块也做的不错。
不过他在这倒是看见了一个熟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草原那个憨憨的二公主,她就像个奸细一样拿着个小本子在这里转来转去,不停的拿着笔在这里记录着什么。
宋北云看了不远处正在考核物资表的玉生,打了个招呼便走到了小公主的身边。
他看着小公主正在小心翼翼的记录着每日灾民的供给、安置区的配置,就连自己已经到她身后都浑然不知。
“干什么的!”宋北云掏出笔顶在小公主的后心:“是不是奸细!”
“不是不是不是……”小公主立刻慌了神,用力的甩着脑袋,双手举高:“我不是奸细……”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了穿戴者蓑衣的宋北云,本来都被吓得变形的脸一下子就气鼓鼓了起来,回头看着他一跺脚:“吓死我了!”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宋北云将笔插回兜里:“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要是让皇城司的人逮住,非得把你收监了不可。”
小公主一脸慌张的将笔记本递上去:“你看就是了!”
宋北云接过她手中已经有些返潮的笔记本,上头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这些灾民每日的吃穿用度,会生什么病、会出什么事,几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你记这玩意干什么?”
“你说草原上很多难民会来,即便因为大雨耽搁了行程,可迟早也是要来的呀。他们那有十几万人,这里也有十几万人,大家都是人,吃的用的不都差不多嘛,我记下来以后有用的。”
宋北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将笔记本还给了她:“刺史大人,这位便是金帐汗国的二公主,以后多多照应一番吧。”
旁边的刺史立刻点头答应,而宋北云笑着朝小公主摆了摆手:“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哦……那我去忙了。”
其实有时候人类的复杂性根本不是靠设想能设想出来的,宋北云从来不敢给人分类,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被另外一个人给归为某一个类别。
就比如这个小公主,她绝对是不聪明的人,但偏偏这种又菜又不聪明但却非常努力的人往往最后总是能让人刮目相看。
她既然对这件事这么上心,那就让她继续上心好了,反正又不是坏事,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对了。”小公主中途又折返了回来,从斜跨的包包里掏出一个饼:“是羊油饼哦,草原上最好吃的饼。”
说完她又走了,只剩下宋北云站在那拿着羊油饼咬了一口。
“呕……”
浓烈的羊膻味让他毫无预兆的干呕了一声,吐掉了嘴里的饼之后,他顺手将饼放到了口袋中,在离开很久之后才丢给了路边的流浪狗,并且一直到看着流浪狗吃干净后他才环顾离开。
城外几个聚居区的情况都还算平稳,宋北云跟玉生聊了一会儿,两人便说去酒楼中喝上一杯。
“醉仙楼还是天上坊?”玉生问道:“今日我来请。”
“听说最近这边开了一家家乡菜的馆子。”宋北云笑道:“去试试?”
“可不能让娘知道。”
“那是自然。”
红姨最反对他们在外头乱吃东西,不管是在玉生那还是宋北云那,只要她在的话,都是她去做饭。要是让她知道这俩人偷摸去吃外头的东西,那必是一通唠叨,反正翻来覆去便是那么几句话,一个是不如家中的干净、一个是不如家中的划算,什么那么一小碗肉就要几百文,几百文在家中能吃到撑之类的。
即便是她现在两个儿子都几乎位极人臣了,她这个朴素的价值观仍没有改变。
哪怕宋北云让红姨放开手脚花钱,她却仍然花的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日说他们落难了,至少不至于露宿街头。
大灾之年和大吃大喝好像天生就是对立的,但宋北云认为并不是,花自己的钱大吃大喝,只要不挥霍浪费那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真正跟大灾之年对立的是隐藏在大吃大喝之下的贪污腐败发国难财。
公平并不是让每个人都过苦日子,而是努力让每个人都过好日子。虽然这里头有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但核心的内容就只是这些罢了,仇富是没有必要的,真正仇的应该是为富不仁。
几道简单但精美的菜肴上来,宋北云却只吃了几口就没再怎么动筷子了,玉生也是如此。
两人默默喝了几口水酒又吃了几口菜,对视一眼之后,玉生咳嗽了一声:“还真的不如娘做的饭好吃……”
徽菜重烧、炖、蒸,重油、重色,重火功,但这家打着宋大人家乡菜牌子的饭馆却是重酸、辛、淡色、少油还多是爆炒。
爆炒可是从宋北云的天上坊才开始普及开来的,在天上坊出现之前,根本就没什么人吃炒菜,而如今这家不伦不类的饭馆子……
“罢了。”宋北云召来小二:“将饭菜包起来。”
因为今天要下乡,所以宋北云和玉生都打扮朴素,听到他们要打包之后,小二认定这两人又是那种为了附庸风雅而过来品尝菜肴的穷书生,这种舍不得吃就做做样子最后又舍不得扔打包回去吃好几日的人,他可是见得多了。
“掌柜的,那头两个穷书生要包起来。”
他的声音极大,显然是故意要落宋北云二人的面子,但宋北云和玉生却只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玉生摇了摇头:“这家馆子开不长。”
“嗯。想我天上坊,只要花了钱的都是祖宗,回头客多也是有道理的。就算是辽国皇帝开的庆春楼和醉仙楼也不敢得罪客人。”
面子这件事其实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当一个人有了足够的里子,其实就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就用宋北云打比方,他还需要谁来给他面子?他本身吃饭打包就是习惯,在家也绝不许孩子浪费东西,这种本应是美德的东西就是被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给败坏了。
“这鱼其实还行。”宋北云一边往荷叶碗里装鱼一边笑道:“丸子也还行,可就偏偏不是徽州滋味。”
“嗯。”玉生也在旁边帮忙道:“有点像是杭州菜,酸甜口偏多。”
他们两个的动作娴熟,在周围食客的眼里,他们更是那种好不容易攒些钱出来吃一顿的穷书生,倒是颇引侧目。
不过会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也是难以接触到宋北云这个级别的人,居然没有任何人认出正在用筷子往兜子里扒拉丸子的两人,正是一脚下去长安抖三抖的宋北云和新任长安监备匡玉生。
而就在他们结账之后,刚要走出店门时,刚才招呼他二人的那个伙计却是往地上啐了一口:“看那穷酸样,年纪一大把也没个出息。”
恰巧这句话好死不死被宋北云给听了进去,他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嘿,我倒要问问,什么才叫有出息?”
这真的是宋狗的脾气锻炼出来了,城府深沉了,这要放在五六年前,这小子恐怕已经趴在地上学那鲤鱼张嘴。
那伙计似是平日里嚣张惯了,居然又当着宋北云的面啐了一口,差点还啐到了玉生的鞋面上。
“你倒是看看,来我们这地方吃饭的大爷,哪个像你二人一般吃不了兜着走,这你二人走出去,若是让人见了岂不是说我家这饭菜不好吃?你们穷酸,还连累了我家的名声。”
宋北云摇摇头,不屑的一笑,倒是玉生满脸的慈眉善目,他笑道:“小伙子,这馆子讲究一个开口生意,你这般得罪人难不成还指望回头客?”
“回头?我家这一顿饭怕不是你们辛苦攒了几个月零工吧,若是指望你们这般屡考不中的穷困书生回头,我这馆子早关门了。”
宋北云四下看了看,凑到着小子耳边小声道:“再废话老子揍你不死。”
“哟呵,人物不大,口气不小。来来来,我婶娘可是京城来的官配,在长安开个馆子还怕你这穷书生不成?”
他的声音极大,直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而宋北云甩了甩手就要上前,但玉生却拉着他摇了摇头:“罢了,跟这种小鬼计较,跌了身份。”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穷鬼还跌身份?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便是打死你们,也不过就是我婶娘几贯钱打发的事。”
宋北云挠了挠头,将手上的兜子往玉生手中一放,转身走入店里,就往最显眼的那张桌子上一坐:“让你叔婶来见我。”
玉生也是剑眉倒竖,来到了宋北云身边坐下,满目的凝重,脸上却是笑着:“好好好,我倒要瞧瞧这要几贯钱才能买我二人的命。”
749、七年8月16日
“哎哟哟,让我瞧瞧是谁在我这地界闹事呢。”
双方僵持不下时,这馆子上头下来一个女人,她似乎正在与人吃饭,听到下头动静便下来瞧瞧,这一看却发现只是两个不长眼的穷书生。
“要我说呀,你们这等穷酸的东西就莫要附庸风雅了,吃了东西还要耍性子,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呢。”
下头的小厮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后,仰起头对那个中年女子说:“婶娘,这两个穷书生闹事情呢。”
“好呀,我倒要看看谁在这里闹事。”
宋北云连看都不看那个小厮一眼,甚至也懒得多看那个女人一眼,直到那个女人来到他的面前,仔细打量一番宋北云和玉生二人,倒是眉眼一挑笑道:“想不到你们两个穷酸归穷酸,倒是还挺俊俏的。”
宋北云抬起头看着她笑道:“方才你家这伙计说了,几贯钱便能买我二人的命,我倒要瞧瞧这位老妪打算用几贯钱买我们的命。”
老妪……
听到这个词之后,那女子的神色骤变,脸立刻垮了下来,指着宋北云呵斥道:“好一个牙尖嘴利!你可是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若是知道了,你怕是要像只狗一般夹着尾巴跑掉。莫说几贯钱,就你们这些穷酸的烂命还能值几贯钱?”
宋北云的手轻轻叩在桌上:“行,让你家老爷来吧。”
那女人显然也是见过那些惹事的,见两人这又臭又硬的模样,轻蔑一笑便回头吩咐小厮去召了那路边的泼皮过来收拾。
不多一会儿,这一片有名的gai溜子,因嘴角有个长毛痦子而得名一撮毛的大哥走入了店中。
“让洒家瞧瞧谁在周大人这闹事!”
他人还没到,声音便穿过了人群传了进来,随后就见这壮硕的汉子扒拉开人走到了店中。
他这刚要动手,但却这样抬眼儿这么一瞧,认出坐在那的人是谁之后,他本来扬起来的巴掌突然就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不成!我闹肚子,周夫人,您先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头一地,腰一弯,扭头就冲了出去。
走到外头拐角之后,他拽着自己的人:“走走走,快走!!!都给老子撤了,快!”
“哥子,这是怎的了?撞邪了?怎的就脸色煞白煞白的。”
“撞你娘的狗腿子,真撞邪都算好了。这是撞了他娘的神仙下凡。”他揪住手下人的耳朵:“让你跟我走就走,别他娘的问了,再问狗命保不住。”
长安人多,认识宋北云的不认识的都多,普通百姓只认衣裳认不出脸,毕竟宋北云每一次公开露面都是离开百姓很远,如果不靠衣裳的衬托很难认出这人是谁。
但这些地保流氓可就是靠这一手信息吃饭的,他们别的能耐不需要有,要的就是能够一眼认出这城中谁是能惹的谁是不能惹的。
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可就是这帮人了,他们绝对不会干那拿鸡蛋碰石头的事情来。
至于他为什么不告诉那周大人的家眷,因为过了今天,周大人就不是周大人了,但宋大人还是宋大人。
而在那店里,女人仍在咆哮,周围的伙计也摩拳擦掌的要往上走,外头有人通知了巡捕房,很快城内的巡捕官差就抵达了。
巡捕队长走入进去想了解情况,刚一进去就见宋北云在那示意让他出去,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不过也没走远,就留在了外头开始疏散围观的人群。
“你快去通知周大人吧,他要倒大霉了。”巡捕队长拉过一个属下说:“让他跑着过来。”
官差一路小跑的走了,而正在工作的周大人听到外头有巡捕找他本还是一脸茫然,但这刚走出去就听那个年轻巡捕说:“周大人,你快些回去吧,你夫人惹上了宋大人和匡大人。”
“啊?”这周大人一愣:“你说什么?”
“你家店中的伙计,挤兑宋大人,还说要有几贯钱买他的命,现在宋大人堵在你家店里呢。”
“宋大人?哪个?东口衙门的宋文生?”
“宋大人!宋北云!”
这周大人只觉得当时那一下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气都涌到了胸口,压得他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在稍微缓和片刻后,他摘下官帽握在手中跟着巡捕一路飞奔向了自家馆子的位置。
连伞都没打一身湿透的他进入店中后,一眼就看到了宋北云和匡监备坐在那里,自己的女人在旁边撒泼似的大喊,骂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当时心就凉了半截,颤抖着扒拉开人群,走了上前。
“老爷!你可来了,这两个泼皮……”
这周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周大人就已经抡圆了巴掌一下子将她扇倒在了地上。
“老爷……”
但周大人却没时间搭理这个泼妇,只是躬着身对着宋北云和匡玉生:“宋大人……匡监备……”
“周林。”宋北云抿了抿嘴:“对吧,是周林对吧。”
“是……正是下官。”
宋北云看了一眼匡玉生,因为这个周林是玉生的直属下级,是从京城直接调任过来的辅官,从四品的官阶在长安城中也算是不低了。
玉生微微点头,小声问道:“周大人,人命一条多少钱?”
“下官不知……”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的翻转给惊呆了,而被扇在地上的婆娘也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一直辱骂嘲讽的穷书生,竟是夫君的顶头上司和长安城的天……
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的坐在地上,手足无措。
“你不知。”宋北云摇头道:“不对吧,周大人,家风摆在这里呢。”
“宋……宋大人……这都是贱内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宋北云站起身一拳打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四周瞬间寂静了下来。
“你跟我说胡言乱语!?”宋北云声音都喊到劈叉了:“我开会时候三令五申说人命大如天、说生命价值无与伦比,你跟我说胡言乱语?打着你的旗号开着店,胡言乱语?这是在给长安、给朝廷给所有戴着帽子的人抹黑!”
宋北云愤怒的一把抽过他手中的官帽扔在了地上:“今天我就替这长安城的百姓问问,一条人命多少钱!你给个数出来。”
这时外头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接着那些围观的百姓纷纷都叫起了好来,一时间气氛比门外的大雨都要热烈。
“宋大人……”
“明日你便打点行装回去吧,长安庙小留不住您这尊大佛。”
宋北云说完黑着脸将他推到一边,然后拎着桌上打包的饭菜走了出去,而玉生在经过周林身边时也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他们出门时,门口的百姓自动为其分开一条通路,身边的人也不敢做声,但后头的人却在拍手叫好。
等他们走后,周林慢慢瘫软到了地上,无力的看着自家的婆娘,捂着脸痛哭起来。
而宋北云在回去之后,一道命令直接所有从七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到礼堂开会,不得延误。
也许今天长安上下所有官员都得感谢这周大人家八辈祖宗了,宋北云在开会时吐沫横飞的把他们在座的人骂了能有一个时辰,一边骂还一边嘲讽。
“从即日起,将陆续开展为期五年的整风。这学风、政风、文风都要整整了,你们这些人眼中没东西,官僚主义作风严重至极!”宋北云双手撑在台子上:“这跟长安之风相违、与大宋之气相违!”
“三天内相关文件就会发到你们每个人的手中,我没别的要求,就是要你们端正自己的思想、放下自己的身段、拆掉自己的架子。首先会是自查,七日内你们必须把自省材料交上来,逾期不交者就回家种地吧。下一步会展开大规模的教育活动,你们在日常工作之外,晚上都给我去上课!”
别三天了,就第二天整风文件就已经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根据文件要求上至监备下至书吏都必须先写自省报告。
当天晚上不少人一边写一边骂周林,但他们知道现在骂谁都已经晚了,现在已经不是骂人能解决问题的了。而且在一个月之内,夜校就要开起来了,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去上课了……
“以价衡人,这是什么行为?”宋北云指着几个主管风纪的官员鼻子破口大骂:“那些地痞流氓说说也就罢了,当官的也他娘的敢这么说?我告诉你们,当官不光是要给自己立规矩,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朋友都要被框在这个框框里!别到时候用家里人不懂事来搪塞,不好使!”
那几个官员简直是无妄之灾,低头在那任由宋北云呵斥,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在这告诫你们,你们去跟下头说清楚了,风气是要从每个人、每一户开始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开始整,把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人的肚肠都掏出来洗洗,真以为百姓可欺吧?你们的一言一行都直接关系到朝廷、官府的公信力。给我当回事办起来,听见没有!”
“是……”
“知道了……”
750、七年8月19日 晴
最后一场雨在早晨结束,阳光终于透出了乌云,让压抑了许久的大地重新焕发出生机。
大早上坐在那家菜馆子对面的一家铺子里,有几个书生正在吃早饭,看着那原本生意红火的馆子正在往外搬东西,他们颇为戏谑的说:“听说了么,就是这家店给人命定价来着。”
“不是被宋北云宋大人给抄了家么。”
“你们是不知道,我爹爹在衙门里呢。就因为这一家子,现在全长安的官员可都要倒霉了。我爹爹这几日都在写材料,说自己思想上的错误。”
“哦?思想上的错误?”
“对对对,就是这些。”那个小衙内叹气道:“这几日我爹爹反复告诫我与我那个傻弟弟,出门在外一定不要猖狂,一定要温良恭俭让。”
而跟他坐在一桌上的包拯笑道:“梁兄一贯都是如此嘛,满腹才华还谦虚有礼。”
“哎呀,包哥子真的是太恭维了。”那小衙内笑着摆手道:“不说我了不说我了,臊得慌。”
包拯笑了起来:“我听说宋大人来这里吃饭,被小厮讥讽了是不是?”
“是呢,那日我也在。”旁边一个白衣书生附和道:“不过之前宋大人并不在意,讥讽对他来说不过便是清风拂面。直到那个小厮好死不死的加上一句什么‘打死你也不过是赔几贯钱’后,宋大人才怒火冲天的。”
包拯连连点头:“我在法学院学习时,老师也说过,法需以人为本,断然不可为人命附加一个价码,否则世道就太可怕了。”
“巧了!科学院那边也是科技以人为本。”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工学院那边也是。”
七八个少年笑做一团,而他们当做谈资的东西,现在却在长安文坛上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
文坛现在分为两派,一派是说宋北云有些小题大做,一派是说他还算是轻拿轻放,两边争论的不可开交。
支持者说只有家风不好者才会说出此话,而家风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行高低,品行低劣者不配为官。
而反对者则指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成长背景和文化背景,不能让他人之错连累到另外一个人,这于情于理于发都不合适。
不过双方的争论并没有引来什么特别反转的结果,只因为支持正方辩手的人数呈压倒性。民众广泛认同的是第一个观点,如果本身品行端正的人,家风绝对不会坏。
这时就有人开始拿宋北云的家风说事了,一门两兄弟,一个是长安监备一个是太子太保长安军统帅,可谓是风头无两。所以很多人都好奇宋北云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的教育环境下长大的。
这不,红姨就成了城中贵太太们的核心人物了,当父母的没有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有出息,红姨显然是其中佼佼者,就两个孩子还都位极人臣,关键他们两个都很年轻。
但红姨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的确是读过书认识字,可到底也不是什么才女更没有对付那些贵太太的精力,毕竟家里一大堆孩子要管着,还有一个襁褓里的小东西。
“那怎么成。”宋北云摆手道:“您要去农庄可以,可您要去照顾孩子,那还了得?”
“怎的了?你和玉生不也是我带大的,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岔子。”
“娘……”玉生在旁边劝道:“您就休息休息吧,您太宠孩子了,他们现在可宠不得。”
红姨连饭也不吃就气咻咻的走了,倒是观音奴踢了玉生一脚,端着饭菜追了红姨过去。
而宋北云坐在饭桌上长叹一声:“你说咋整!这老太太,真的就……哎呀!”
“能怎办呢。”玉生撑着下巴叹气道:“人到老了是不是都撑不住孙子那一关。”
“罢了,你可别气她啊。”宋北云起身:“我去大营里了。”
“嗯,我也该去衙门了。”
这几日宋北云的工作主要就是抓作风问题,长安城里的大小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被整下去,但不得不说整个长安的风气也似乎在一夜之间好了许多。
以往那些个对百姓呼来喝去的人,现在说话都不敢大喘气,客客气气老老实实的,还有那些去馆子吃饭也不给钱的主儿都自告奋勇的把两年的饭钱给结清了。
最惨的就要属那些个衙内们了,他们平日里可没少作威作福,如果没有太过分家中一般也都不会管,但这几日他们的日子可就难了,要么就是被禁足了、要么就被告诫了,甚至有的干脆就直接送去了外地的亲戚家中。
整个长安的风气简直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虽然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的模式底层的百姓最开心。
以往办个事那对着那些官老爷们可是一个求爷爷告奶奶还要看他们心情好不好,可是这几日下来,他们恨不得就一个个敲门走进去问上一句“老乡,有什么难处吗”。
当然了,也有很多人会在闲暇时讨论一下关于被遣送回金陵的周大人会怎样。
“还能怎样,回家种地,被长安清退回去的官员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我都是金陵来的,深知这长安就是一个炼金炉,凡是在长安如鱼得水的,回了金陵两年跳三级,夏竦夏大人不就是么,刺史跳京官本要降两级,可如今您瞧瞧估计都要承门下纳言了。那像老周这样的,回去还能落了好?发配去外省放羊都没机会,直接革除官职回去待命就已经不错了。”
周林的几个下属凑在一起聊他的事情,他是以重大违纪给调离的,以往一口一个周大人叫的亲热,现在也都一口一个老周喊了起来。
其实绝大部分的官吏对普通百姓的态度都差不多,周林这人不过就是倒霉碰到了枪口上,而他也就成了这次整顿的切入口。
不过对于百姓来说,宋北云这通怒火当真是非常带劲的,特别是那句振聋发聩的“人命大于天”已经成了不少人的信仰,特别是学院中那些少年,他们念着宋北云当年写的少年中国、手中捧着宋北云编撰的科学入门、看着报纸上宋北云在金陵城弘文馆的演讲,热血沸腾。
这些青年们越来越觉得这个社会陈旧腐朽,再看从金陵那边进步青年处流传出来的新宣言,顿然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有所变化了。
于是不少人找到了长安日报社,跟主编恳谈良久并在取得宋北云认可之后,年轻人们自己开设了一本属于年轻人自己的宣传杂志并且由宋北云亲自撰写杂志的名称——《长安新青年》。
不过他们在由谁当主编这个环节上发生了争执,最后谁也说服不得谁,只好请宋北云亲自出山担任这个杂志的主编并邀请他为第一刊写序。
因为有了宋北云的加入,长安日报直接将《长安新青年》分流了出去,注资成了新青年杂志社,自主发行属于自己的杂志和报纸。
新思想运动在长安正式展开,配合着整风运动如火如荼的干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金铃儿来到宋北云的桌前,轻扶着他的肩膀探过去看了看:“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给人撰序了?”
“没办法嘛。”宋北云摘下眼镜:“年轻人有想法,就要让他们有发声的地方。这帮人以后才是世界的希望呢。”
“呵,说的好像你不年轻一样。”
“但我一个人又能干多少事呢。”宋北云揉了揉眼睛:“伟大的事业是要所有人的努力的,不过就现在看来,五十年之后应该是群星璀璨的时代吧。”
五十年,宋北云真的很想立刻飞去那个时候去看上一眼,看看是不是如他所料。不过一想到五十年之后自己快八十岁了,心中多少是有些恐惧。
真的没有人能逃离这生老病死吧,想来却也是没有办法……
而很快,灾年大丰收和人命大如天这两条消息被人给整合在了一起,不断有内幕消息被人透露了出来,原来官府、学院和朝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干了这么多事情,难怪今年遭灾都遭成这样了却没有听到如往年一样的饥民潮,粮食的价格也纹丝未动,并没有那种一到灾年就数十倍涨价的情况。
底层百姓有好有坏,但他的价值观却是非常质朴的,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这灾年不饿死人那就是大功德,是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
很多地方开始为赵性立生祠,开始当神仙供着,虔诚的一塌糊涂,甚至不允许有人说上赵性一句坏话,即便是长安也是如此。
“奇怪,南风啊。你说南方给朕立生祠也就罢了,怎么长安也立啊?功德本来就是他宋北云的,整的朕都不好意思了。”
“官家,这正是宋大人的厉害之处,若是臣没猜错,这应是宋大人故意引导的。”南风笑道:“陛下总说臣像宋大人,臣哪里能跟那样的人杰相提并论。”
“你倒是会说话。”
“臣说的是事实,虽然长安不承认小朝廷,但小朝廷真实存在,若是那边宋大人威望过高,将来许是会出事情的。宋大人这一手,实在漂亮。无疑是告诉百官和百姓,天下仍是大宋、仍是官家的天下。”
“不对。”赵性认真的纠错道:“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大宋是百姓的大宋。朕不过就是掌柜的罢了,换个人或许还能更好。南风,当不当皇帝?”
南风啪就给赵性磕了一个:“官家,放我一条生路……这等玩笑说不得,要是流传出去,微臣就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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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章,晚点没有了。等会我要出门一趟摆地摊,我进了不少毛绒玩具,如果都卖出去能赚两千多!
751、七年8月27日 晴
洪水逐渐褪去,好像一夜之间整个国家都变成了大工地,灾后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展开,因为没有粮食危机,所以现在这个阶段全面恢复生产和防控瘟疫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冲垮的房屋要进行重新建设,这其中官府会出一部分的赈灾补助,而且重建的房屋都将会使用全新的结构模式,从木质转变为砖混结构。
换算下来砖混结构的房屋甚至要比木质结构的还要便宜四成,而且还可以解决洪水一来就被冲垮和虫蛀、发霉等问题。
在一片片的大工地中,由水泥延伸而来的混凝土替代了以往的木料成为了主角,几个大家族投资的水泥厂全线加班加点都有些供不应求。
“这样吧,五万个岗位有点多,我一时间没办法安置。”徐立沉吟片刻后给出了答复:“我能提供三万个,但是我能让各地的大商人都在能力范围之内提供一部分岗位。”
“那我不管你,反正这些人你们得安置下来,这是你们的社会责任。”宋北云掰着手指说道:“你最好是跟那些个笨蛋说明白,他们最好别给我有怨言也由不得他们有怨言,如果不把事给我办了,自然有人愿意办。”
“就这么原话说了?”
“这种事怎么他妈的能直说。”宋北云啐了一口:“敲打敲打得了,不能让这帮人过得太舒服也不能让他们都完蛋了,几十万个工作岗位呢,大家都不敢做生意了,经济怎么办?”
徐立笑道:“我会转达的。”
“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享受了国家的政策福利就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这个没的条件可以讲。”宋北云加重了语气后说道:“各地乡绅最近怎么样了?”
其实除了皇城司这个特务部门,宋北云最大的信息来源却是徐立,徐立的产业遍布宋金辽,就像毛细血管一样渗透在社会的方方面面,哪里有什么事他都是第一个知道,所以他那边的信息甚至要比皇城司来的更纯粹也更具体。
“还是不好办,政策镇压好办,但百姓自己的观念不扭转也没办法。”徐立摇头道:“我觉得这件事不能急,这几年先把国内外稳定下来,不是你说的么,只有经济军事相对稳定了才能考虑其他的。”
宋北云靠在徐立那昂贵的玉石躺椅上,冰冰凉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还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日子过得安稳,这玉石床怎么的也得十万贯吧?”
“二十来个吧,还行。”徐立笑道:“是市场估价。我不打算往外卖,这东西要是流通出去,最后保不齐就在哪个官那躺着呢,到时候你抄家搬起来还麻烦。”
说到这个宋北云记起来了,年前和田那边炸矿炸出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玉石,一整块能有上万斤,把边边角角的废料切掉之后还能剩下个三四千斤,本来说是要送到宫里当贡品,但赵性拒收了,因为前些日子他刚把各地的朝贡制度给取消掉,这再收礼物不合适。
眼看东西就要砸手里了,最后是徐立出钱把东西买了回去,也算给那些炸矿的工人发了工钱。
最后那东西就成了宋北云躺的这张玉床,冬暖夏凉,舒服的不行。
“你要喜欢就搬走。”
“喜欢就要搬走啊?那我还喜欢天上的月亮呢。”宋北云双手垫在脑后:“你给我交个底,你现在有多少家当。”
徐立沉吟几许,略微计算了一番:“热钱没多少,可能就不到五百万贯吧,都用在维持各处产业的流转了。如果把资产算上的话……这么跟你讲吧,当年李唐起事,得各大世家资助钱银折算下来约为四千三百万贯。”
“嗯,然后呢?”
“徐家的资产总数,大概能资助十五个李唐。”
宋北云差点一个踉跄从玉床上滚了下来:“六万万贯???你他娘的没看错数吧?”
徐立的表情也有些无奈:“你当我想么,我已经很努力在花钱了,但不管怎样花钱最后钱都会用不同的方式流回我手中,甚至还略有盈余。于是我就又会将原本的规模再扩大一番,扩大之后又是如此……”
“麻烦了。”宋北云坐直了身子:“你这个体量太大了,要削。”
“你说,怎么削。”徐立也是很无奈:“我真的都急死了。”
“分家。”宋北云看向徐立道:“你将产业分成三到五份,每家单独纳税,彼此之间的交易全部记录进账目,换算成税金缴纳上去,不够就以资抵税。”
徐立眼睛一亮:“那如此一来,大概有四成的产业就变成了税金缴纳了上去。”
其实他们的对话很多人并不理解,为什么就不能由国家直接征收或者由徐立主动捐献,这看似最简单最省事,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但实际问题原因就在这里了,如果直接收缴或者直接捐献,就徐家这个体量的庞然大物不光会直接冲击整个亚洲的金融市场、扰乱正常的国家交易秩序、影响市场积极性,还会导致大量闲散热钱直接冲击货币市场,钱多了钱就不值钱了,导致物价飞涨,一斤肉十贯钱,一斤米五贯钱,这谁顶得住?民国时的教训宋北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而通过税收进入国库的流转程序,一来是不影响后续产业的增值,二来是能够扩大基础建设的规模。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徐家来建设,这就跟宋北云从不劳军一样,这不是一个家族能干、敢干的事情,即便是未来像三星那样可以影响一个国家的财阀集团都不敢随便干这种事,现在有人干那就等于自掘坟墓。
商业必须干商业的事,其他的事情不能伸手,这扇门一旦开了,国家最终必被资本掌控,资本是绝对冷血的,在冷血的资本面前百姓不过就是人肉养料,那么当养料不足时,资本就必然会抽身而去,留下一个一塌糊涂的烂摊子。
“许久没来了,今晚留下别走了。”徐立笑道:“我家妹子想见见你。”
“告辞!”
宋北云立刻起身:“走了。”
“干什么啊?我家妹子怎么你了?这么不待见她?”
“徐立啊……你看这是吧。我,宋北云。没有哪个女人不会爱上我的。”宋北云指着自己:“才华横溢、年少有为、帅气俊朗、绝世无双。你让你妹妹见我,这不是把她推进火坑么,万一她见色起意又求而不得,以后你让她怎么嫁人?”
徐立恨不得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你可真是会说,我家妹子就是挺仰慕你的,听闻你我是至交发小便缠着我让她见见你,你给不给这个面子吧。”
宋北云指着徐立:“我跟你讲,到时候你家妹子寻死觅活可怪不得我。”
“少来了吧,你可正经一些,我家妹子可是对你满心憧憬,你莫要让她失望了。”
“行。”
吃饭就吃饭呗,只是就连徐立都没想到本来就是他妹子说想见宋北云,但真到了吃饭的点,徐家小妹呼朋唤友拉了近二十个姑娘来围观宋北云。
就好好一顿饭吃出了粉丝见面会的感觉,被一大堆十几岁的姑娘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把宋北云的脑壳都快闹炸了,他还不能耍流氓,得一脸正经的去应付这些他的颜值粉。
不过说真的,没哪个男人能扛得住被一群青春靓丽的姑娘簇拥其中的感觉,即便是新如钢铁宋北云也差点迷失在一声声“宋家哥哥”的呼唤中。
反正在吃饭的时候,她们让宋北云作诗就作诗,题词就题词,最后回家宋北云就连做梦都是满脑子“哥哥哥哥哥哥哥”。
“你昨晚上说梦话,叫了一晚上妹妹。”
早起的时候左柔翘着二郎腿手上拎着棒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不善:“老子晃都晃不醒你,说吧,哪个妹妹让你这么痴迷。”
“痴迷不至于。”宋北云揉着脑袋:“纯被洗脑了而已,你都难以想象被小二十个十几岁的姑娘围在中间叫哥哥的感觉。”
他把昨天的事情跟左柔这么一说,左柔都笑出了鹅叫声,那场面着实也太好笑了一点,万万没想到徐立那个妹子居然真的把宋北云当展示品拿出去跟小姐妹分享了。
“不过看你还挺享受。”
“享受,那能不享受么。”宋北云穿上木屐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是我年龄大了,要是小一点,今天早上起来身边睡着的可就不是你了。”
因为这句话宋北云被左柔追了八条街,只穿着大裤衩子就被追到了巷子口的早点铺子。
“你有种!”左柔叉着腰大喘气,生过孩子许久没有锻炼的她,现在体能明显不如以前了,要放在以前她能再追上八条街。
“我去告红姨。”
左柔现在最大的进步就是有自知之明了,她知道自己是干不过宋北云的,但她也知道谁能治的了他!
“不成不成。”宋北云顺手在包子铺赊了两屉包子:“等会来给你钱啊。”
“不捉急不捉急,宋大人能吃我家包子那可是小人的荣幸。”
包子铺的老板说话间显然是憋着笑的,他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这长安城的话事人、西北王宋北云居然也是个会大清早被夫人提着棍子追出八条街的人。
就这一条看来,男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
提着包子,宋北云小心翼翼的接近左柔:“你能不能讲道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又没在外头过夜。”
“你过来!”
“不成,会挨揍。”宋北云摇头道:“你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打出了什么毛病可如何是好。”
而就在宋北云跟左柔僵持不下时,一匹快马停在了箱子口,接着一个身穿红衣的户吏匆匆赶来。
他从宋北云身边经过,差点没刹住车,还好宋北云喊了一声:“陈庆,我在这呢。”
那户吏一个急停转身看向了宋北云,发现他这么一副打扮,诧异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拱手道:“宋……宋大人。”
“怎么了,大清早这么赶急赶忙的。”
“五万人……草原第一批五万难民抵达长安城下,现在城防军已将他们控制,等待大人的安置。”
宋北云哎哟了一声:“怎么提前到了。”
说着他快步走回去,顺手将包子递给了左柔,回到屋中洗漱之后换上官服。
顺手在桌子上拿了两个包子并对旁边气鼓鼓的左柔说:“我出门了。”
“滚吧,看见你就烦!说好今日带我去北海军的。”
“事从权宜,你别急。”
他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外走,而左柔却喊住了他:“等会!”
“说。”宋北云回头看着她:“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就吃几个包子够?”左柔走去厨房再出来时已经拎上了一个食盒子:“里头有我昨天藏起来的肘子和饭。”
“你为什么要藏肘子?”
“你管那许多,拿起走人!”
拎上饭盒,宋北云走到外头冲户吏一招手:“走!”
来到城外,就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放眼望去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根本不见青壮年,最多也就是一些十二三的孩子。
“吴应文何在?”宋北云站在难民前面喊道:“赶紧过来。”
户籍衙门主事吴应文也是满头汗的冲到了宋北云面前:“宋大人。”
“阵仗拉开,分批登记,以家庭为单位,如果遇到鳏寡孤独,单独记录,然后安排人分至粮食。”
听着五万人就是个不大的数字罢了,但真正五万人摆在眼前,那可就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县,而且这些难民一路风餐露宿千里跋涉,现在首要的问题要安置他们,给他们找到落脚点。
“先将他们集中安置。”宋北云叉着腰热得满头汗:“等全部登记完毕之后,再按照之前的计划分置在几个聚居区里。还有……谁去外事院里喊一下草原公主过来。”
聚居区在城外十里的位置上,之前安置灾民的帐篷又派上了用途,五万人在城防军的带领下进入了安置区,而这时小公主也匆匆赶来。
“话不多说。”宋北云指着那一片聚居区:“这里交给你了。”
小公主有些茫然:“我有些怕……”
“怕什么,你之前准备的东西,可以用上了。”
752、七年8月28日 晴
灾民和难民的安置工作其实有很大的不同,抛开国籍、民族这些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难民其实是有不确定性的。
相比较而言,灾民的稳定是在于只要能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和生存空间,他们就是稳定的,因为脚下的土地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愿意服从安排也愿意帮助建设,甚至会自发维持秩序。
可难民却完全不一样,他们远道而来,没有任何依靠,整体带有太多不确定性,他们是战争、种族迫害、部族矛盾、国家领土变动、政治避难、自然灾害、经济恶化等原因造成的一个不能或不愿回原国的群体,本身就带有很多特别的属性,再加上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后带有强烈的陌生感,这种陌生会让他们对许多当地国家的政策产生抵触感。
这种抵触进而会因为当地人民的歧视、政策的分离和其他多种因素转化为愤怒和破坏欲。
宋北云曾经在电视里看到前往欧洲的难民又犯了什么罪,又干了什么事,绝大部分人第一个反应都是这些难民不是好人,但实际历史上中国也许多次的接纳难民,却并没有出现这样高的难民犯罪概率,反而许多外国的难民很自然的就成为了当地的居民。
那么抛开难民本身的问题,这里就不得不说到白皮猪的傲慢和自负了,针对人种的歧视在白皮那边历史悠久,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傲慢,那种投喂动物式的善意和高高在上的施舍换来的一定是愤怒。
所以长安现在面临的也是这样的问题,之前开会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为了不让这些难民成为流毒,唯一要做的就是对他们的方针政策要彰显公平,前面给他们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就要跟所以普通百姓一样,不干活就饿肚子,反正宋北云的想法很简单,他拿出的方案也不过就是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情况怎么样?”
他来到五万难民驻扎的临时聚居区,草原的小公主整背着一个包在帮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清理脚上的伤口,孩子虽然不大,但看向宋北云的神情全是惊恐。
“不太好。”
小公主都快哭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他们太可怜了,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脚上都是伤,问她疼不疼,她都说不疼。”
“好啦。”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你要管的人还很多。”
这些难民一路跋涉又遇到这盛夏的天气,整个营地之中臭气熏天,医学院中不少人正穿梭其中为患者诊疗,而为了避免瘟疫,聚居区里的人暂时是不能离开的,需要隔离观察一阵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工作。
施工人员在外围建设卫生设施,诸如厕所、水塔之类的东西,抽水现在也不是什么难题了,自从宋北云把人家那水泵给破解优化之后,现在手摇式水泵和脚踏水泵都已经出现,把以往的许多问题都一并解决。
“第一步,你先让他们对自己进行清理,该洗澡的洗澡、该治疗的治疗,而且绝对绝对不能够随地方便。你自己就经历过瘟疫,知道那东西有多可怕。”
“第二步,你得成为他们的头羊,把他们往好的方向引,我会尽可能的配合你,但如果你真的管不住他们,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明白我的意思没?”
“第三步,你要尽快让他们开始学习简单的汉语,能够应付日常工作就行,之后他们的工作学习可都指望这个,不然到时候没办法参加工作可是要饿肚子的。”
这三步安排之前宋北云就已经提过,现在着重的再跟她交代一次,免得她因为慌乱而失了分寸。
“我知道了,你真好……”
“你们草原上的人都这么单纯吗?”宋北云好奇的看着她:“这只是我的本职工作,跟好坏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你就是好。”小公主执拗的说:“你以前救了我,现在又救了这么多人,你就是好人。”
“你说是就是吧。”宋北云站起身,扭过头喊道:“临时浴室好了没有?别耽误时间!”
五万人洗澡这也是一场浩瀚的工程,临时浴室只能先用竹排作为遮挡,热水也是别指望了,只能用凉水进行冲洗,好在现在是伏天,河水都是温热的,不然一些体弱者还真不一定吃得消。
小公主的工作也很快的展开,在大宋工作人员的辅助下,她很快的站稳了脚跟,那些草原上的难民对她也是比较尊敬,毕竟是大汗的女儿,而且她还负责掌管食物的分发。
在陌生的地界有一个值得信赖的领袖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大多数人是会习惯性的跟随在这样一个人的身后,相比较让陌生人来引导控制,这位小公主能把组织效果直接拉满。
五万人光是洗澡就花了整整两天,而之后他们的衣物等都被收走焚烧,因为上头携带了大量的跳蚤、蜱虫等寄生虫,新衣物的分发也是由小公主负责统筹安排。
她是心存感激的,因为这种事在她,甚至在整个草原的概念中都是不存在的,在草原诸部没有整合成金帐汗国之前,部族之间遇到这样的逃难,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人收为奴隶。
别说给新衣裳、给住的地方,就算是给上一口残羹剩饭那都得感恩戴德,如果遇到粮食不够的情况,那些年纪很老的和生病的甚至会被扔到荒原上去喂狼。
残忍的世界观让草原上的人一般不会轻易投降,而这次他们迁徙来这里也都是看在一路上大宋的士兵一路护送的份上,这些人本来也没打算能过好日子,只是贪求能够苟活下来。
只是他们真的小看了大宋的胸襟也小看了中原的富庶,而当他们知道等着他们的并非是给人当奴隶而是跟随第一批移民一起在长安做工谋生时,他们虽然怀疑,但却也免不得欢欣鼓舞。
这个时候就得有请第一批草原移民了,他们来长安已经两年,一些聪明的勤快的甚至已经落户在此地,有些草原的姑娘和长安的汉子结了婚,也有些俊朗豪迈的小伙子娶了长安的姑娘,有手艺的那一批日子更是过得风生水起,比如一个叫哈什么的老头,凭着一手钉马掌、修驴蹄的绝活,短短一年就让自家的儿子娶了媳妇,眼看孙子都快有了。
那些人被宋北云和小公主请到了难民的聚居区里认亲,还别说真的还找到了不少亲人,那些草原人看着这帮衣着光鲜,有模有样的同胞,心中自然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却是悬着的心逐渐开始松弛了。
第一批的劳工坐在人堆里,那些难民不断询问着他们问题,而这些人倒也不需要骗人,只要把自己这两年的长安的境遇说上一通就好,剩下的让人自行分辨就是了。
他们没什么文化不假但又不傻,如果一个人两个人演戏还情有可原,可第一批劳工人数也有个两三万呢,总不至于所有人都在演吧。
“那你们以后打算回草原么?”
“不回去了,这里过得舒服,不回去了。”一位一代劳工叹了口气,抱起自己在长安出生的小女儿对作为难民的亲哥哥说:“来,叫大爸爸。”
宋北云安排的这一手那是十分漂亮,他也暗自为自己早先的劳工计划而悄悄鼓掌,果然世间的事都讲究一个因果循环,种了什么因就会得了什么果,第一代的劳工政策有了效果,未来的路就会顺畅许多,等到语言问题解决,草原变内蒙指日可待。
晚上的时候,宋北云宴请了长安城诸多富商豪商,这些人手里头最少都有一个百人往上的大工厂,别的不说就是要求他们尽可能的扩大产能,不要有后顾之忧,各方面政策都会有所倾斜,并且投资创办少数民族工厂者,可免两年税收。
这种大佬饭局,平时那些人五人六的老板现在比谁都要客气,面对宋北云的施压他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而且宋北云一般不跟不熟悉的人在外头喝酒,这些个往日举起杯子便是“不喝是不是不给我面子”的有钱人如今一个个都跟让人给割了肝似的,端着冰镇的米汤咕噜噜的往下灌着。
“事情么,就是这么个事情,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创造长安明日辉煌。”
宋北云的派头自是十足,不过这也源自于他的公信力,他说能给减税就一定能给减税,在场的商界大佬自然也是明白其中奥秘,又不敢跟大佬对抗,于是纷纷的认了下来。
晚宴过后已是灯火阑珊,宋北云凭楼远眺,入目便是灯火辉煌,长安城仿佛回到了所有人心心念念的盛唐繁华,一时间却是有些时空交错的感觉。
“宋大人,还不回去么?”
刚招来的小助手怯生生的在后头问宋北云:“时候不早了。”
“不急。”宋北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先下班了。”
说着宋北云拎起一壶冰凉的桂花酒仰头喝了下去,舒坦的呼了一口气出去:“不知这千年之后,世人如何说长安。”
753、七年9月11日 晴 青竹蛇儿口
灾区的重建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第一批难民也开始进行分流安置,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第二批和第三批的难民接踵而至。
两批人相差不过一天时间相继抵达长安城外,总人数是第一批的近乎三倍。
也就是说前后三批灾民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人,而且这还有后续一直到大雪封山前的零散人员,根据户籍衙门的估算,全部人数大概能在二十五到三十万人之间,远远超过最初估计的十五万人。
草原上究竟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争才能让数十万人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地方?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在各部族之间赚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养活他们这些人了,而且一般来说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往后恐怕再也不可能会有铁木真、忽必烈了。
用战争换和平,说来挺可笑,但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毕竟这个阶段连语言都不能互通,甚至连吃都吃不到一块去的两个文明去谈和平,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的长安城就像一块疯狂吸水的海绵,不光是长安,就连旁边的万年也开始进行接纳工作了,毕竟万年的小王爷私下里可是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宋北云,听姐夫话吃饱饭这回事他深信不疑,毕竟这些年了他可没吃过亏。
在这个逐渐开始变冷的秋日中,整个这一片都如同是上足了弦的马达在飞速的旋转中。
而此刻的宋北云在干什么呢,他正隔着老远盯着四处游荡的西夏王。
西夏王已经在长安城中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他不光在为女儿选秀造势投入了大笔的钱,还顺手给女儿找了个后妈。
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正是长安当红的歌姬,名叫……名叫什么宋北云给忘了,但据说这女子不光漂亮、歌喉动人,更勾引人的则是她不怎么搭理人。
要不怎么说男人骨头贱呢,宋北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喜欢一个不怎么搭理人的女人,说一千道一万,她再怎么高冷也不过就是个出来卖的罢了,服务行业玩高冷不就是立人设玩概念么。
但偏偏还真的是有很多男人就吃这一套,大把大把的钱花了下去却连人家一面都见不得,哪怕是献唱一曲也都要隔着帘子。
可就这么一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奇女子,已经连续三天出入在西夏王的别苑之中了。
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一晚上,要硬是说讨论音律,那宋北云也能勉为其难的相信了,但他们能不能骗过自己就说不准了。
“这老李,还真的是老当益壮。”
西夏王虽然才执掌西夏没多少年,但他的年纪可不小了,上一代西夏王活了能有七十岁,这老李继位时已是四十三岁,又加上这几年现在也是小五十了,俨然就是个小老头。
不过这小老头还是挺有魅力的,虽然两鬓斑白但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气质好,再加上从小营养就跟得上又在军营中打熬过,所以用器宇轩昂来形容也不为过。
“长安城里的漂亮姑娘这么多的么?”宋北云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助理:“我都没发现啊。”
“大人平日也不出门,自是看不到的。”
“说的也是。”
宋北云极讨厌应酬,以前还没事会去把青楼当食堂,后来自己开了饭店,厨子都是从青楼挖来的,而且现在自己有家了也觉得外头的吃食也不过如此了,于是出去吃饭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如果赵性、晏殊这些人还在的话,他还经常会陪着去干一些荒唐事,而如今狐朋狗友都不在身边了,他自然也就不会去搞事情,所以“贪财好色”的宋北云还真不知道长安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漂亮女人。
“你说那个现在还名列榜首的波斯猫会是怎样一个面容?”
金陵城有赵性那种混账写寻芳指南,长安城自然也有好色之徒会干,但不管是谁写的指南,里头都会把那只波斯猫列为天下第一,不容置疑。其他的么,倒是各有千秋,有些指南里是这位歌姬第二,有些则是紫式部第二。
反正来来回回前五名也就是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新意,宋北云也见过了后头几个人,他觉得都挺一般,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唯独那个波斯猫让他还是挺好奇的,但每次问起来金铃儿都会转移话题,可越是这样宋北云的好奇心就越重,只要想到就会想窥探一番。
“宋大人若是喜欢,下官便找人将她绑来送给大人。”
“喂。”宋北云侧过头看向小助手:“你自己也是女孩子,怎么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考虑立场呢?”
小助手轻笑一声:“这便是下官的工作。”
“罢了,我还没饥渴到那个地步。”宋北云挥了挥手:“你别这么小心谨慎,你让你来当实习助理只是工作,不是伺候人。”
作为长安第一批十五个女官之一,肯定是要进行一番宣传的,这十五个姑娘可都是自己考试考上来的人,每一个都是才华横溢的那种。
只不过有几个实在是太丑了……倒不是宋北云以貌取人,可总不能让人说只有长得丑的女人才会去考女官吧?
所以为了能够起到宣传效果,他就选定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为自己的助理,每日随着他到处跑,让人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优秀。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那些混账东西的嘴,只要宋北云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女人,他们就一定会以为这个姑娘已经被糟蹋了。
宋北云委屈极了,他真的什么都没干,而且也没有那个打算去干,单纯的就是为了宣传一下女官政策罢了。
再说了,现在整日忙得不行,白天各种工作络绎不绝,晚上还要回去帮忙带孩子,哪里还有心思去往女人那方向胡思乱想。
“对了,你去给我查一查。”宋北云侧过头小声道:“去查一下看看这位西夏王是怎么跟这个长安最美歌姬勾搭上的,我要拿到第一手资料。”
“是。”
有个女秘书的确是方便,宋北云现在越来越享受这种直接吩咐下去就能给办好事的感觉了,虽然以往也都是如此,但那帮糙老爷们一个不够细心再一个看着也不那么养眼,怎么看怎么别扭。
正在他坐在这里等待消息的时候,正喝着茶呢,突然嗅到一阵异香扑鼻,他转过头却是发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正来到了这茶楼三楼,正与茶楼的老板小声交谈。
这股异香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宋北云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汉人,她身材高挑皮肤白得跟牛奶一样,这一看就是白皮嘛。
不过也不奇怪了,万国之城长安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各种各样的人到处都是,欧亚大陆在经过几年的连通之后,现在虽然还没有抵达欧洲腹地,但却已经连通了开罗,所以看到怎样的人都不稀奇。
“这位公子,好看么?”
那女子从老板那接下了一袋子香料似的东西后来到宋北云面前站着,低头打量着他,并开口询问:“我见你看了很久呢。”
宋北云仰起头瞄了一眼:“我就好奇,为什么你要抹那么多香料,不是有香水么?”
那女子笑得咯咯响,然后居然就坐在了宋北云旁边的位置上。
就在她落座的一瞬间,宋北云身后侍卫的刀都已经抽出了半截,宋北云却是不以为意的一扬手,让他们将刀放了回去。
“看来公子很小心嘛。”
那女孩眼睛笑得像一轮新月,一只手撑在下巴上:“那公子觉得小女子有什么威胁吗?”
“你不是汉人吧?”
那女子眼睛一亮:“公子好眼力啊。”
宋北云嗤笑一声:“我给你讲个笑话。就曾经有个昆仑奴被人买通来大宋当细作,为此他刻苦学习汉话,整整用了十年让自己完全听不出有别处口音,可刚来第一日就被捉住了,你猜猜是为什么?”
“是为何?”
“他也纳闷,于是就问把他抓住的那个士兵说‘兄弟,你怎么看出我不是汉人的?眼力真好’。”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士兵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他黝黑的皮肤并没有说话。”
那女子听完,先是一愣,然后豁然反应了过来,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
她笑完之后,将面纱摘下露出一副典型的波斯人面容,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皙还透着几分少女嫣红:“公子嘲笑我。”
“不敢不敢。”宋北云摆了摆手:“毕竟汉人没有绿眼睛。”
不得不说,这个姑娘绝对是长在所有人的审美上的,即便是跟经典混血儿左柔左大小姐摆在一起都不落下风的类型。
宋北云稍微思索了一番,大概就知道她是谁了,这刚刚才说完,没想到就真的遇到了。
还别说,金铃儿的眼光毒辣,这个娘们真的是顶级好看,又年轻又丰满还会撩人,该死的腿还长……难怪金铃儿不让自己认识她,如果是早两年,自己还真不一定顶得住。
“你是波斯人吧?”
“公子都知道了,何必再问呢。”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茶楼的陈列柜:“公子不请我喝一杯么?”
宋北云眼睛一瞟,心中顿生警觉,这女孩的笑容给他有一种被蝮蛇盯上的感觉。
754、七年9月7日 晴
小宋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总有办法能把女孩子逗得笑颜如花,而这波斯少女也是个欢快跳脱的性子,一番交谈,算是尽欢颜。
“喂,你叫什么名字。”
宋北云离开时,女孩趴在楼上的栏杆询问着宋北云的名字,而宋北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下次能碰见再告诉你。”
说完他便很潇洒的转身离去了,而楼上的女子拖着腮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嘴里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宋北云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便将长安特务头子招了过来,命令他秘密查一下这个女人的一切。
对于像宋北云这样的人来说,被美色迷惑的概率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无限趋向于零了,倒不是说他不懂欣赏美丽了,而是他知道太过于美丽的东西大多都是有毒的。
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宋北云不是高枕无忧,无数人想要他的命,因为大宋越来越强,就势必有人越来越寝食难安。不在不熟悉的地方吃饭、不在外头应酬喝酒、不独身涉险,这都已经是基本操作了,至于有人无端接近,那肯定是有问题。
毕竟这时候的宋北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乡下小子了,他身上有太多可贪图的东西了,从权力到版图都是能从他这里得到的,再也不会是那个除了几分姿色啥也没有的少年宋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惊动金铃儿和碧螺,因为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奸细或者间谍亦或是另有所图,那么她们两个有任何异样都会被发觉,保持现状反而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毕竟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只是宋北云。
之后的几日,长安城的各种风波逐渐平息,健忘的百姓也开始筹划起过几日的中秋佳节了,就连城外的难民也每人分到了一块甜滋滋的月饼。而在灾难、危机过去之后,健忘的百姓很快又把之前的焦虑抛到了脑后,茶余饭后对灾民、饥荒、洪水等等的讨论越来越少,对之前因为大雨而暂时停办的选秀又开始关注了起来。
刚巧,三日后的中秋节就是长安这一片的三十二强争夺赛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这中秋节时的一场盛宴,所有人都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倾注了大量的精力,甚至还有人为了支持自己所喜欢的选手将房子给卖了的。
虽然宋北云并不支持这种狂热行为,但归根到底都是成年人的自发行为,他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人家又没犯法。
“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参加那个选秀?”
这日宋北云来到难民营视察情况时,看到这几日明显瘦了一圈的小公主,两人聊天时他无意中蹦出了这么一句。
“我才不参加呢。”小公主头用力摇着,一头的小辫子和小辫子上的铃铛甩得是丁铃当啷响:“我已经有你了呀,为什么还要去抛头露面呢?”
“停,打住。”宋北云往后退了一步:“我要怎么跟你说多少次啊……那就是个误会,我已经有家了。”
“那你介意多一个家吗?”
“别这样……”宋北云长叹一声:“我又不是好人,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就能怎么的。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已经长大了。”小公主坚定不移的说道:“而且你在我心里就是好人,天大的好人!我们草原上没有你们这些汉人的讲究,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
“你们少数民族都是这么奔放的?”宋北云叹了口气:“你先忙。”
“嗯!晚些我请你吃饭。”
“不了。”宋北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家里还煲着汤。”
近乎偏执的小公主让宋北云看到她就脑袋大,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偏执,这些陆续而来的难民都被她安置的很是妥帖。
不夸张的说,她在这些难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堪比部族的头领甚至是大汗了,他们称呼她为草原的女儿,看到她就像看到雪山神女一样尊敬。
从聚居区出来,宋北云蹲在一口新打的井旁刚洗了把脸,旁边突然开始吵闹了起来,他起来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便问身边的小助手:“前面那是干什么呢?”
“我去看看。”
小助手很懂事的前去探查了一番,然后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对宋北云说:“那个选秀第一名叫什么什么丝的女人带着东西来看望难民了。”
“胡闹。”宋北云眉眼间突然冷了下了:“去问问他们已经来过几次,在把东西都让他们给撤回去,不许民间私**问。”
“是……”
宋北云在工作的时候是很凶的,小助理跟了他有一阵子了,知道这位大老爷跟坊间传闻里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工作时和私底下也是完全不一样,在日常的工作时,这宋大人严肃的让人害怕,不光不会说笑反而有时会凶到让人心惊胆颤。
小助理跑过去先是询问一番,然后又让周围的士兵阻挡住慰问难民的车队,生生将他们赶了回去。
从始至终那个波斯少女都没有露面,但她的丫鬟却和几个支持者一起在与士兵争论,问他们为什么不让进。
“奉宋北云宋大帅之命,谁敢踏入半步,军法处置!”
负责这里安全的将军根本不与他们废话,只是用手中的长剑在地上划了一道线,然后转身就走。
那些侍卫也不含糊,手中的弯刀噌的一声便出了鞘。这些士兵可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刀已出鞘便是杀气纵横,那些明星的脑残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刚开始还义愤填膺呢,这会儿一个个都老实了。
“大人,他们是第一次来。”
“嗯。”宋北云点了点头:“走。”
“来啦。”
小助手跟着宋北云往前走,最终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的问道:“宋大人,为何不让他们慰问难民啊?”
“很多人都觉得给人家一些吃喝不算什么,但那是叫施舍。”宋北云背着手边走边说道:“难民所需要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其他人的认可,而不是靠自己的身份来博取同情,如果这种慰问成了风气,久而久之这些草原来的百姓就会变得低人一等了。最后低人一等的概念深入到各方各面之中,长久之后是要出事的,明白了没?管子有曰: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公平者方为恒远。”
“会出什么事呢?”小助手瞪大眼睛问道,然后又快速辩解:“我是不知,而不是故意刁难……”
“你设身处地的想象,人人将你当乞丐,你会如何。”
“我会杀人的!”小助手奶凶奶凶的说道:“太看不起人了。”
宋北云回头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助手豁然开朗,冲着宋北云鞠躬道:“多谢宋大人解惑。”
“但是啊……宋大人,前些日子我们遭灾时,不也有许多民众捐钱捐物么?那为何又能收呢?”
“因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宋北云耐心的回答道:“灾民本质上与捐献财物的百姓是同样的地位,只是他们家中遭了灾。是以美德赠之,捐赠之意也非施舍而是感同身受,现在街上这些人,你能分清谁是灾民?”
“分不清。”
“那就对了。”宋北云再次弹了她额头一下:“但你一眼就能分清谁是难民,出现刻板印象之后,就会带来歧视和侮辱。就比如你们读书时总爱调侃邯郸人,只因一句邯郸学步。”
“原来如此……宋大人真厉害。”
“不是我厉害,你多读书,书里都有。”
能考上女官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读书呢,只是她的年纪不够再加上思考的方向也不同,所以认知上出现了短板。
这不是过错,谁没年轻过呢,就算是宋北云也是在不断学习不断适应,更何况这些刚出襁褓的宝宝呢。
来到城中,宋北云就让这傻乎乎的小助理下班回家了,他自己则闲来无事在城中逛了起来,今日红姨带着一家老小去庙里给最小的宝贝求红绳去了,应该是不回来了,所以宋北云只好一个人在外觅食。
他本来想去找玉生的,但玉生此时正在延安府视察当地抗灾防疫工作,偌大的长安城却是没有了宋北云蹭饭的地方……
“来只烧鸡。”宋北云站在一个卖烧鸡的铺子面前:“要老一些,味道足一些。”
烧鸡铺子的老板应了一声,挑了一只烤得有些过火的烧鸡:“客官,这只如何?”
“行。”
正在他掏钱递给老板时,他身后突然一大堆人走了过去,而宋北云好奇的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说是今日那个什么丝的波斯女子去城外慰问草原的难民却让宋大人给阻了,还被单独训斥了一番,现在正伤心欲绝,这不,这些青年才俊要去衙门要个说法。”
“活腻了。”宋北云啐了一口,将钱递给老板接过烧鸡:“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不是么,为了个女子去冲撞衙门,不聪明。”那老板也是摇头:“我家儿子若是如此,我便打断他的狗腿。”
宋北云提着烧鸡跟着那帮人的后头来到长安的衙门口,只见前头已是群情激昂,说是要讨要个说法,但衙门口的侍卫也不含糊,往那一站死活不让人进去。
“唉,兄弟。”宋北云怼了怼一个跟他一样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老哥:“这是干什么呢?”
“鬼迷了心窍。”那老哥笑道:“这帮十六七岁的愣头青,也不打听打听我宋爷是干什么出身的,敢向他讨说法,也不怕宋爷讨他们的狗命。”
宋北云挠着头:“不至于吧……宋北云没那么坏吧。”
“你肯定是北方来的。”那老哥瞟了宋北云一眼:“你别看宋爷现在不怎么露面,而且手段仁义。当年他可是大宋第一杀神呢,有州县造反,他上去就把刺史一家三千五百口子人全给埋了,白莲教作乱,他一夜之间杀了五万人,血把秦淮河都染红了,然后挂在城门上七七四十九天,到现在恶鬼都不敢进金陵。”
放屁!哪有这么邪乎。
宋北云心中啐骂,什么三千五百口、什么五万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嘛,还秦淮河都染红了,恶鬼不敢入金陵,这不鬼扯么。
“你都亲眼见了?”
“见了见了,自然是见了。当年白莲教那会儿,我亲眼见到人头摞得比城墙高,就似那九层的塔一般。唉,虽是可怕,可若不是这雷霆手段,大宋哪得这般安稳呢。”那老哥一边啃着甘蔗一边以亲历者的身份诉说道:“后来宋爷大破西夏、大破草原、大破金国,哪一次不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据说西夏纳土归宋就是因为被宋爷杀光了人。”
“还有,小哥你是不知,后来当今陛下晚上常被厉鬼滋扰,整夜不能寐,即便是金陵相国寺的高僧都不得法子,最后有高人画了一张宋爷手持鬼头大刀的画像贴在皇宫内,从那以后厉鬼再不敢入宫了。”
“神奇……”宋北云点了点头:“你这宋爷能耐可真厉害……”
这怎么解释嘛,这人这牛批吹的不就像当年宋北云跟寝室几个弟兄夜话时的内容么,反正越说越邪乎就完事了。
不过热闹很快就散了,因为衙门中出来人了,也不说话也不喝斥,只是在那逐一清点人数,抓到一个便问姓谁名谁、家住何方。
这一看要实名制,这帮被美色迷了眼的脑残粉立刻就鸟兽散,生怕影响了即将到来的秋考……
“哈哈哈哈……这帮兔崽子。”那吃甘蔗的老哥笑得咯咯响:“兄弟……唉?人呢?”
宋北云早已离开,果然这帮人就跟网上的喷子一样,只要碰到实名制就老实了许多,也不知这损招是谁想出来的,真的太可乐了。
拎着烧鸡的宋北云一个人来到南园之中,在一处供人休憩读书的石桌子前将烧鸡和其他几样小吃打开,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一边享受着黄昏的静谧一边享受着美食所带来的欢愉和平静。
眼看着启明星升起,宋北云却没什么回家的欲望,毕竟已经很久没有独处了,趁着夜色,听着旁边夜校之中传来朗朗读书声,看着这园林之中不少的情侣嬉笑,心神都安定了许多。
可吃着吃着,宋北云却听见不远处有哭声传来,他拎着鸡腿绕过一丛树木看过去,发现一个女子正坐在长椅上哭哭啼啼,好生可怜。
于是他一边吃着鸡手上还握着一壶农家自酿的水酒,好奇的绕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可这一看发现居然就是上次那个漂亮的波斯女子。
原本应该众星拱月的她,现在却独自在这里哭泣,看得还挺让人心疼的。
而她显然也发现了宋北云,两个人对视了足足有二十秒,她却一扭头噗嗤的笑出了声音。
“你这又哭又笑的,中邪了不是?”
“要你管……”波斯女孩瞪了他一眼:“我哭还是笑都不用你管。”
“我也没管你啊。”宋北云顺势咬了口鸡腿:“我那还有半只鸡,你吃不吃?”
“谁要吃你吃剩的东西!”
“哦,那你继续哭。”
宋北云默默退了回去,继续翘着二郎腿一边欣赏月色一边吃他的鸡,表情安详,神游天际。
可还没安稳多久,那股浓重的香味又钻入了他的鼻子,生生将他从幻想中的太空船上拉了下来。
“老子刚穿上宇航服……”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她:“你这味太重了,真的……换个清淡的香水吧。”
“要你管!”那波斯女子伸手扯下宋北云剩下半只鸡的鸡腿,坐下来就开始吃。
“你好野蛮啊……”
“今天气死我了!”她根本不在乎宋北云怎么说她,而是开口便抱怨道:“气死我了!!!”
宋北云没有搭理她,只是低下头从包里掏出一包瓜子仁继续吃了起来。
“我好心好意去给城外的草原难民送东西,谁知道东西被送成,还被政官拉过去训斥了一通,气死我了!”她絮絮叨叨的述说自己的遭遇:“宋北云太可恶了!”
“昂,可恶可恶。”宋北云点头,敷衍的复合:“没有比他可恶的了。”
“凭什么不让我做善事?就因为我是波斯人吗?汉人真不讲理!”
“嗯,不讲理不讲理。”宋北云头都没抬,只顾着吃,他又从包里掏出了里头包着咸猪肉的饭团吃了起来:“实在可恶。”
“就是!好气呀!”
可此时宋北云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用油纸包着的烤猪肋排,当她见到宋北云第三次从那个包了掏出食物时,她终于忍不住了:“你……你到底带了多少吃的?”
宋北云把包撑开给她看:“没了。”
“你……你好奇怪啊,我这正伤心呢,你就知道吃!”
“那你告诉我,你哪一点比得上烧鸡。”宋北云的标准直男逼问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你……你拿我跟烧鸡比?”波斯女孩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我这么好看!”
宋北云挠了挠下巴:“烧鸡难道丑吗?”
755、七年9月18日 晴
公主府后院偏房。
长安城九大内卫金刚尽数到场,他们分别是长安内务正副官、长安特务正副官、长安特勤正副官、长安警备正副官,外加一个特事局一把手。
九大金刚都是宋北云当年在皇城司里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跟随他来到长安之后经过二次筛选才筛出的这么几个变态人精。
随便放出一个到外头,那都叫一个风声鹤唳、止小儿夜啼,可如今他们却被止了夜啼,一个个烂怂模样在那挨训。
“荒谬!荒谬啊!”
宋北云一个个指了过去:“每年百万贯的经费花了,就养出你们这群废物!让人家欺负到头上了!就你们还有脸说是天下第一的情报人员?要我说都是废物!一个个的,陈黄汉!”
“有!”
“你他娘的多少斤了?”
“回……回老师……一百八十五斤。”
“一百八十五,好!真好。来的时候一百一,不出几年你给我长了半个人出来。干活没用,吃起来倒是比猪能抢槽,老子真的是教狗都教会了,你们是真比狗都不如。”
九大金刚也没脾气,这件事办的是他们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上峰通知他们彻查那个波斯女子,但他们快把长安城掀了个个儿,但却仍然没有查到那个女子的可疑之处。
于是他们就这么汇报给了宋北云,于是就换来了今天这狗血淋头。
“你们说她没问题,好好好。”宋北云用力在桌上一拍:“我就再让你们涨一回见识。”
说完,小宋掏出粉笔在黑板上哐哐哐画了三个方块,上头写下了日期。
“第一次,她与我巧遇谪仙茶楼,这一次我们当成是完全偶然,可以忽略。”
“第二次,刚巧那日视察难民营,她偏偏刚好去给难民送东西。行,我们将这也当成是偶然。”
“第三次,我在枫林夜校旁的玫园之中与她第三次巧遇,更是好巧不巧,她就在离我不到三丈的地方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我能听见。”
宋北云用力拍了拍黑板,粉尘噗的一声腾空而起,但他浑然不顾,厉声质问:“我有没有教过你们巧合原则?”
下头九大金刚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回答:“有……”
“死胖子,起来回答一下情报界的巧合原则。”
刚才那个被质问体重的陈黄汉战战兢兢的起来说:“情报部门应把所有超过两次的巧遇定义为非概率事件,进而进行调查,并且巧合次数越多故意接近概率越大。”
“很好,看来道理你们都懂。”宋北云一脚踢翻自己的凳子:“长安城,算上本地常住居民、外地移民、难民和临时居住者,按照上个月户籍衙门的通告为三百三十万人。这包括长安三府十一县的所有数据。三百三十万人,连续在没有特别约定的情况下三次巧合遇到同一个人的概率是多少,胖子!给老子算!”
陈黄汉低头不敢言语,支吾半天才开口道:“很低……”
“很低是多低。”
“就……就很低,几乎不可能。”
“是三百三十万乘三百三十万再乘三百三十万!告诉你,就是不可能!”宋北云厉声道:“即便是前两次我们不计算,单独计算第三次,那也是三百三十万分之一。狗日的。”宋北云叉着腰来回走动:“你们说是不是老子都让人给骑在脖子上拉屎了?我的动向让人家掌握的一清二楚,可我们却不知道对面到底是个什么底细。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嗯?天下第一???”
被骂了一晚上的九大金刚默默不语,但好胜心谁都有,被宋北云骂的一文不值,他们自然是不甘心的,毕竟长久以来天下第一情报机构的名头就是在他们头顶上。
“宋大人,直接抓来审不行么?”
“你明天回去自己领了月俸,停职半年,好好重修。”宋北云轻描淡写的一挥手:“蠢成这样不配在老子手底下干活了。”
那多嘴一句就被拉出去重修的家伙当时脸色就白了,刚想要求饶却被身边的同伴给拉住了,轻轻摇头示意他此刻闭嘴。
干情报的都知道,情报是一场持之以恒的战争,没有硝烟但血腥无比,奸细、间谍被发现之后基本上是免不得一死,甚至会连累到一大批人,而为了防止这种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情发生,通常在谍报界都会设置很多的关卡来防止被连带。
所以即便是把这个人抓出来审讯,端掉了一个点,但谁也不知道这后头还有多少个点。只有将这些点的上线死死掌控,或者利用这些点传递虚假错误甚至完全相悖的信息,这才是情报战场最常见也是最划算的方法。
而利用一个暴露人员不断的传递假情报,甚至翻过来利用ta的行为勾引出更高级上线的办法,在情报界中称之为钓鱼。
刚才提问的那个家伙不过就是想当然的把自己的鱼饵给吃掉了,吃鱼饵的人脑子多少都沾点,不怪宋北云当机立刻让他滚。
“宋大人,那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的调查,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以前教你们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一句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少说屁话?”宋北云反问道:“我要的是实质性的建议,没让你问一些狗都知道的废话。”
“是……”
看来今天宋北云的确是被激怒了,往日还算温和的他,现在是听见什么都要上去怼上几句,戾气非常重。
“既然你们遇到了强敌,那我们今天就来温故知新吧。”宋北云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到:“任何行为都被动机所驱动,不存在无动机的行为。”
一个让自诩最强情报组织查不到根底的清白女子,这本身就是重大的疑点,正是因为太干净所以显得不自然,那么这样的人开始不断接近宋北云,而且时机都选择的刚刚好,这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杀人?不可能,宋北云不接受暗杀,他的身上常备手枪,即便是无忧在手枪的面前胜率也不大,而且如果能把宋北云的行踪了如指掌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他身边十丈之内一定是有顶级高手保护,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他比刺杀皇帝还要难。论下毒,宋北云是化学院的筹建人,玩毒他是祖宗级的人物,天底下只有他毒别人的份根本轮不到别人毒他。
那么剩下的动机是什么?套取情报?亦或是别的什么目的?
其实这个不好猜,因为宋北云太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了,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数十个国家的国计,一道命令就是几十、几百万人的民生,虽不是皇帝但胜似皇帝。手中还握着足够从耶路撒冷打上三五来回的优势兵力和黑科技。
从他身上能获取太多的东西,所以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人、家族还是国家的攻略计划。更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个国家,是波斯、是西域、是宋、是辽、是金还是哪里。
所以他为什么发怒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了,他面对的是一片虚无,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虚无,而在查清楚她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之前,一切都必须低调,静静享受钓鱼的过程。
不然没了这个螺丝,以后还会有肉丝、铁丝、钢丝、铜丝。
“这个女子太聪明了。”九大金刚其一说道:“她不光没有任何劣迹,还在民间拥有许多拥趸,若是轻易逮捕说不得会有舆论上的麻烦。”
“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旁边有人补充道:“想找出她的罪名不简单,可给她加个罪名还不简单么,只是这加了也无济于事,不过就是多了一具尸体罢了。”
“好看的尸体。”
这句话一出,九大金刚齐刷刷的露出狰狞的笑容,若是有人闯入这里,定然会毛骨悚然。
“行了,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宋北云拍着桌子:“这次是两个情报机构之间的斗法,是你们的面子也是你们的里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给我施展浑身解数的查!哪怕追查到天涯海角。”
“是!”
所有人起身允诺,而宋北云也疲惫的挥了挥手:“滚吧。”
九人如释重负的离开,而刚才被要求重修的那个家伙好奇的问身边的同伴:“我这……”
“大人让你多动脑子,不是要真的处罚你,你刚才要是求情,你必完蛋。”死胖子插嘴道:“这次教训你记下,别乱插嘴,过过脑子。你可是干情报的。”
“知道了师兄……你不也被骂的很惨么?”
“那能怎办?事情办不成,挨骂还跑得掉?”那胖子深吸一口气:“爷还不信了,她哪怕是天上掉下来的,老子也要找到她落地时的那个坑!”
第二日,长安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距离中秋还有两日,气氛一片安定祥和。
宋北云今日休沐,昨日的脾气好像没发一样,不过他倒是起了个大早就来到了军营外头等着了,约定的时间刚到,一辆马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还真准时。”
看着从马车上蹦下来的左柔,他满脸笑容:“像你这么准时的女人可不多啊。”
“在军营里,延误是要杀头的。”左柔一脸理所当然:“说了几刻便几刻。”
“行,不错。”宋北云点头道:“你但凡要是吃到一分钟,我就会说你配不上军营让你滚回家带孩子的。”
左柔斜眼看着他,彷如在说“爷还不了解你的德行”。
进入军营时,宋北云让左柔做了个备案,然后两人便径直走入了帅营,在路上宋北云好奇的问道:“昨天庙里玩的可开心?”
“开心?我脑子都要被那群小兔崽子吵炸了!我以为我那个小兔崽子就已经够了,但见识过一群兔崽子之后,我算是真的服了,我现在宁可带兵去打突厥也不要带孩子了。”
“打,都可以打。”宋北云点头道:“我给你一个可以把宋辽两国最精锐队伍都打成狗的机会。”
左柔双目放光,眼神锐利,口水都恨不得滴答了下来。
来到帅营之后,他喊来了北海军的各级将领,先是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左柔,不过这里的左柔并没有用真名,而是用得一个周慧敏的化名,虽然左柔并不知道宋北云为什么让她叫这个,但只要能带兵打仗,叫狗篮子她都不介意。
“大帅,这不是大小姐么?怎么就……”
各级将领一进门左柔就被认出来了,毕竟左大小姐在这些丘八的认知里就是军界第一美女,而且还是定国公的女儿,从小就厮混在军营中,有些有家族传承的小将甚至都是跟她一起长大的。
“别问。”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问就是周将军。”
大小将领各个心领神会,纷纷点头并站起身朝“周将军”拱手问好。
“今日呢,我请周将军来,是让她筹建假想敌部队的。”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我之前就跟你们讲过,假想敌部队的作用,所以这次周将军会同时在宋辽两国的军队中抽取最精锐的队伍组合成前所未有强大的队伍。”
各级将领会心一笑,他们显然都不认为这位“周将军”能够挑起什么大梁,而且大家都知道大帅跟“周将军”之间有那么点事,估计就是为了找些事情给这位小娘子干干。
既然如此,大家配合配合嘛,不就是个演练而已,他一个女孩子能翻起什么浪花,难不成还能打得赢他们这些精锐中的精锐不成?
看到他们脸上的轻蔑和戏谑,宋北云不动声色但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导演组会尽快安置,这些日子就由周将军先行选拔一批人当敌方。”
左柔坐在旁边一脸狞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将军客气了客气了,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我们兄弟绝对配合将军。”
听完他们说的话,宋北云起身:“多的话我便不说了,给你们七日时间整备,七日之后宋辽军演正式开始。”
左柔仰起头问道:“是不是要把他们全部干服气?”
“不用客气。”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尽你所能。”
而那些将军明显脸上都是笑容……
756、七年9月21日 晴 笙歌散后酒初醒
正经人谁在外头过中秋节呢。
作为习俗中非常重要的节日之一,中秋并不亚于春节,有家的人自然是要在家里过的,外头虽然风月无边,茶会酒会茶会诗词会,会会骚情。但哪里能有家中一杯醪糟冲蛋来得恬静安详呢。
“这么多牌子请你去,你真的一个都不去啊?”
晚饭后,金铃儿拿着一摞邀请宋北云去参加各种活动的牌子来到院子里,找到了正坐在那给孩子们画天象图的宋北云。
“你们先玩。”宋北云起身跟孩子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金铃儿走进了屋中。
“问你话呢,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嘘。”宋北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牵着她来到了前院的围墙边:“你看。”
金铃儿顺着宋北云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黑暗中似乎有人影绰绰,似是鬼魅。
“鬼。”
金铃儿笑着打了他一下:“胡说八道,神神秘秘就为了吓唬我?”
宋北云的神情恢复了正常,摆了摆手:“哎呀,就是没意思嘛,跟他们去那些个活动,你就想象一下自己是树上的猴子。”
“怎么说?”
“你蹲在树上,往下看都是笑脸,左右看都是耳目。他们会想尽办法阿谀奉承,想尽办法打探你的喜好,然后自以为是的去拉近和你的关系。”宋北云颇为无奈的说道:“可偏偏这个时代他们能拿出来的只有钱、女人。我没兴趣。”
“那往上看呢?”
“我就是坐在最高的猴子啊。”宋北云笑道:“至少在长安是看不到上面了。”
“那如果你在下面呢?”
“当然是猴子屁股咯。”宋北云抱着胳膊站在那,满脸沉思:“所以我不喜欢跟人接触,我不喜欢蠢人,更不喜欢又蠢又坏的人。”
金铃儿掩面一笑:“我可是记得你,你当年可是参加了本公主的诗会呢。”
“我啊,本来也不打算去的。”宋北云的手在胸口比划着:“但是当时听说郡主大人有西瓜那么大,我说去瞧瞧便去瞧瞧罢,后来被骗了,哪里有西瓜大嘛。”
“要死了你!”金铃儿用手指狠狠戳了他一下:“不跟你这混账说话了,要气死了。”
说着她便气鼓鼓的走了,而宋北云则独自站在那里,看着房间里的灯火通明和人声鼎沸、喧闹无比,他静静的站立了一阵。
可就在这时,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传来,接着就见一红衣少女越过院墙跳了进来,速度之快形如鬼魅。
“师兄……”
“你好大的胆子,我家的院子你都敢翻?”宋北云指了指周围,周围的警备台上已经有最少十把枪对准了无忧:“如果不是他们第一时间发现是你,你就已经被枪毙了。”
无忧吐了吐舌头:“还不是师兄写信让我快些来……我着急嘛。”
“我看你是着急吃。”宋北云指着屋里:“我带你进去打个招呼,饭菜都还有。”
“好好好。”无忧连连点头:“我一路赶来只用了七天呢,都快饿死了。”
宋北云点了点头:“辛苦了。”
“没法子,师父让我来保护你。”无忧叹气道:“我还说要杀你呢,被师父罚去把下头漏水的水缸装满,我足足装了三个月,气死我了。”
“那还不是你活该。”宋北云背着手往里走:“同门相残是大忌,不罚你罚谁?”
“我知道错啦……师兄让我过来做什么呀?”
“我啊,被人盯上了。身边本来还有个小鱼,但他这两年被派到晏殊那边去保护他了,我这里没有个可信任又厉害的护卫了。”宋北云无奈的说道:“师叔怎么样了?”
“那皇帝还真的守信用,真的在太宗陵外头给师父盖了间宅子呢。”无忧连连点头道:“还有很多人伺候,再加上你写信了,她就让我来找你了。”
“嗯,挺好。”宋北云走进屋前站定脚步:“不要跟别人说我被人盯上了,会吓到他们的。”
“那是自然。”无忧用力点头:“我跟别人说我就是来找师兄玩的。”
“嗯。”
虽然无忧有些单纯,但她到底也是师门的人,聪明是肯定的,找她来当保镖是最合适不过了。
而家里人听说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是宋北云的师妹,对她也是非常热情,无忧更是表现出了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样子。再加上她身手好,而且本身又是个大孩子,所以很快就跟一群小萝卜丁打成了一片,吃了饭就开始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疯玩了起来。
“你这个小师妹就是你说的那个强无敌的小师妹?”金铃儿盯着宋北云:“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事了?”
“你说什么呢,人家就是过来找我玩的罢了。”
“我见她一身风尘烟土,定是一路疾驰而来,这可不是来玩的姿态。而你也是那种不肯劳烦别人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你绝不开口。你是不是连我也要瞒着了?”
金铃儿不愧是金铃儿,所有人都觉得无忧和自己的说辞没问题,偏偏金铃儿却能一眼看穿,太平公主到底是太平公主。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可能让人给盯上了。”
金铃儿眉头一皱:“盯上你?”
“这件事你别过问,就当不知道好了。”宋北云摆手道:“省得红姨他们担忧。”
“行吧,如今我也帮不上你许多,你反正一切都要小心。”金铃儿认真的叮嘱:“若是有危险就不要乱跑了。”
“放心,没事的。让无忧来多少也有师叔的意思,让她见见世面。再顺便给我加一道保险。”
金铃儿多少还有点将信将疑,但现在的宋北云已经不是她能过问的了,她清晰的知道自己丈夫现在是个什么水准的存在,他的举手投足都已是国家大事级别了,而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而此时此刻,全长安不少地方都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无数人翘首以盼的宋北云并没有出现,但他们心中也清楚,宋北云可不是轻易能够请来的,不来倒也实属正常。
不光如此,今日也是长安选秀的明星之夜,三十二强此刻已经角逐出来了,他们在长安大剧院之中各展才能,而至今为止仍然名列第一的波斯女子却始终在观察着台下,但不管她的目光如何锐利,始终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倒是看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当她抱着琵琶登台时,全场掌声雷动,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急报!宋大人急报!”
一大清早,宋北云就被属下从清梦中惊扰,他连忙穿上衣裳来到了门口,看到满脸惊慌的下属,皱眉道:“怎么?”
“西夏王遇刺,若不是属下提前安置人保护,他必死。”
宋北云的头皮都紧缩了,稍作整理就坐上了马车前往了西夏王的住处。
这是他与西夏王第一次见面,但却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李王爷。”宋北云推门而入,急匆匆的问道:“一切可好?”
一进去就见几个白大褂正在照顾着西夏王,而一贯健硕挺拔的西夏王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听到宋北云的呼唤他艰难的睁开眼,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容。
这时旁边的医护人员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王爷身中七刀,刀刀直奔要害,若不是王爷身强体壮又有护心镜,如今恐怕已经……”
宋北云点了点头:“王爷你先歇息,这件事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西夏王轻轻闭上眼睛,看上去应是没力气再说话了,宋北云也没再跟他说话,只是起身看到旁边满脸泪水的西夏小公主,他轻轻抱拳:“恩平公主好。”
“宋大人……求你救救我父王吧!
她哭得满脸是泪,看样子十分可怜。
宋北云示意她跟着自己出门,走到门外之后,他问道:“王爷是如何遇刺的你可知道?”
恩平公主摇头表示不知,但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昨日,昨日父王来看我比赛了,不过比赛之后便不知道去哪里了,也并未回别苑,后来……后来就……”
宋北云点了点头,大概知道了该继续去哪里找线索。
他从这里离开之后,立刻奔赴了现在排名第三的那个歌姬的家中,让人敲开门,里头那千娇百媚的佳人看到门口的架势当场就被吓了一跳。
宋北云受不了她身上的脂粉味,掏出手绢捂住鼻子走了进去,往外挥了挥手,外头的人立刻将大门关了起来。
在这女子错愕惊恐的表情下,宋北云捂着口鼻在这里来回转悠了起来。
转的一圈差不多后,他来到那女子面前:“姓名。”
“何诗。”
“哦,对。你是叫这个。昨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奴……奴昨日在长安剧院之中比赛……”何诗被宋北云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之后呢?”
“之后……之后便回来了。”
“回来了?”宋北云挑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一个人?”
“一……一个……一个人。”
“真的?”宋北云冷笑道:“西夏王昨夜遇刺,根据情报,他最后见的人是你。”
这何诗当场脸色就惨白了起来,她突然往地上这么一跪,不住磕头道:“大人,跟我真没关系,昨日王爷很快就走了……我什么都不知。”
“方才你不是说一个人么?”宋北云背着手一副死人脸:“如何又有了一个王爷?”
“民女……民女不想王爷被我声名所累。”
“你记得是几时几刻走的么?”
何诗略微回忆片刻后,开口道:“昨日比赛之后到这里,是亥子交替之时了,王爷走时,刚过三更。”
宋北云琢磨着这老头能力还挺强,十一点到的,一点多才走,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能整个俩钟头呢。
这时间段跟宋北云护卫们发现西夏王遇刺的时间十分吻合,但这里头其实还有一个矛盾,因为护卫说王爷从这里出来之后,他们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没有寻到西夏王的踪迹,等到再出现时,他就已经在跟歹人搏斗了。
而这一刻钟大概这里头最关键的时间节点。
“你可知王爷有和谁结仇怨么?”
“奴不知……”
宋北云轻轻点头,转身而去。走到外头时,他看了看急忙赶来的九大金刚中的四个:“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吧。”
不过这一次宋北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就是根本没人能查出来,因为从刚才查看西夏王身上的伤口时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刺杀者绝对是高手,看似刀刀奔向要害但却刀刀避开要害,七道伤口有四道在动脉的旁边,还有三道刚好不深不浅没有切开关键部位,甚至没有造成贯通伤。
这不是一次刺杀而就是一次示威,宋北云的面前出现了那个波斯女人的脸。
她在示威什么?显摆自己查不出她的底细是么?
宋北云冷着一张脸回到了西夏王的住处,在一番照顾下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宋北云根本就不给他说什么休息的机会,直接屏退周围的人来到西夏王的面前。
“王爷。”他拱了拱手:“为何来了长安却也不跟宋某说一声?”
现在的事情,刺杀可以暂时撇到一边,这个责任归属却是需要首先分明的。宋北云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让西夏王负全责,毕竟他来到这里又没跟任何人知会,现在出了事情自然是他自己负责。
还没等西夏王说话,宋北云继续说道:“不过王爷放心,即便是如此,既然事情发生在长安,那宋某自是责无旁贷,无论如何也要还王爷一个交代。”
听到他的话,西夏王的拳头都攥起来了,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面前这个人不光是撇清关系还……还要让他李荣昊承这宋北云的情?
“好了,王爷安心休息。现在既然知道王爷在长安了,之后若是再出了半点差池便全算是我的。”
而此时此刻,那波斯女子正坐在梳妆台之前,一点一点用盆中的米汤洗去身上浓厚的香料味道。
“圣女,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杀那个叛徒?教主可不是这样吩咐的。”
“在这里当然是听我的吩咐,教主在波斯,而我在长安。”
两人用最轻柔的语气在交流着,但因为是波斯语,而且是波斯的少数方言,整个长安甚至都没人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该死的东西,能用他来钓一条鱼儿,多好。拜火教需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信徒来对抗越来越强大的绿教。”
“圣女,你有些轻敌了,还请小心。”
“轻敌?”她将绸缎轻轻一甩,包裹住湿漉漉的身体:“你知道个什么。”
757、去年9月27日 晴
“宋大人,根据医学院对西夏王伤情勘察,发现伤口是两头弯曲的锋利武器。”
“两头弯曲?何以见得?”
下属拿出一张图画,上头是根据西夏王身上的伤口描绘出的模型,可以看到他身上的创口要相比较常规的武器更长,而且呈现出两头深中间浅的情况。
根据这个伤口可以模拟出相对应的武器,而这种武器正是类似月牙铲这一类的武器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而且根据下手的力度来看,很可能会是一柄弯刀,而使用弯刀的人,正是波斯人的特色。
宋北云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还真以为是个得道千年的狐狸精,原来也不过就是一只小狐狸罢了。
“查。”
“是。”
顺着这条线,很快就推断出了可能使用这些武器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波斯某教的人在使用,甚至线索直指向城中一处半岛某教的聚居区。
宋北云听到这个消息,亲自去质询了一下他们的头人,但是那头人表示并不知道这件事。
可偏偏这个时候,长安皇城司的人竟在这里找到了伤害西夏王的武器。
这一下也由不得他们否认了,宋北云不顾某教头领的请求,立刻抓捕了十余名相关人员。
“宋大人,您这样的行为会让我非常为难。”
“你为难,我更为难。”宋北云看着前来求情的某教头人:“你以为我喜欢抓人么?你可知道被刺杀的是谁?那可是西夏王!”
听到宋北云这样说,那头人的表情也变得愕然了起来,甚至于有些难以置信。
据宋北云所知,西夏王一贯信奉的是拜火教,也就是波斯那边的明教,是个相对来说没啥卵用的教派,这几年也因为和某教的冲突而逐渐消亡,甚至于连信徒都没有几个了。
“现在不管那么多了,只能先调查一下了,是不是清白一切都要等调查结果。”宋北云看着那头人说道:“对于你,我还是很信任的,我们是朋友。可是任何族群里都有坏人,你说是吗?而且你敢保证你的人里没有神罚的人?”
提到神罚两个字,这头人的脸色惨白了起来,他知道那个只信奉神权的组织会用神权的名义来审判异端,而且不会有任何顾忌,是典型的极端信徒。
而他们对信奉拜火教的异教徒实行暗杀,这太正常不过了。
“如果证据确凿。”宋北云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就要跟你们神罚开战了,这是破坏了我的规矩。”
“是……我明白了,我会把这个消息传递回去的。”
宋北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神罚是汉语的翻译,在他们的语言里大概就是代替神行使权力的人,根据妙言所描述的内容,它就是百多年之后威震中亚甚至整个欧亚大陆的阿萨辛的前身。
他也玩过刺客信条,当初他也觉得这些揣着袖箭潇洒如风的刺客很帅,但现在真当自己要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头疼的。
“去查一下。”宋北云抬起手:“全城究竟有多少拜火教信徒。”
拜火教也很有趣的,听到这个名字宋北云第一个念头就是“明教圣女黛绮丝”还有那个老爷们的遗憾小昭。
而实际上拜火教波斯总坛现在这个阶段已经不行了,他们在努力在外部创建分化教派来避免被某教彻底抹杀,他们选择中国也无可厚非,因为这里明显有宗教滋生的土壤。
宗教这种东西真的是要命的,白莲教就是典型,而如果在传入时传错了意思,稍有不慎就是要成邪教。
不过宋北云是不可能同意任何外来教派在本土滋生的,同样也不允许任何宗教战争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在这整破魔圣剑、搞无神论、搞唯物主义,那边给他整个宗教战争,难道不是打他的脸么?
没过几天事情就有了进展,在长安城内的拜火教信徒一共有七百五十人左右,名单也都呈在了他的手中。
在名单之中他赫然看到了那个身上被香料腌入味的女人的名字,而之前那个奇怪的名字居然是个艺名,她的真名叫帕尔旺娜,后头还加了个注,汉名蝴蝶。
“她居然是拜火教的?”
宋北云发现自己的设想跟实际情况有所出入的时候,他多少也有些自我怀疑了,他之前一直怀疑那个女人,可现在看来她居然也是拜火教的,那她就没有动机了对吧,拜火教内部如果自相残杀是会受到严厉惩罚的。
看来这一次是自己错怪她了,刺杀跟她窥探自己应该是两件事了。
“宋大人,有三名波斯人在牢中服毒自杀。”
宋北云眼睛一挑:“你们怎么能让他们服毒的?”
“他们身上藏有毒药。”
这种事真的没办法,宋北云也是无奈的叹气一声,背着手来到了大牢之中,发现里头正有三个波斯人死在了那里,掀开白布可以看出他们的嘴角有白沫渗出,一看就是中毒死的。
而旁边则摆放着一些相关的身份证明,证明这三个人正是波斯哈里发的神罚。
“操。”宋北云骂了一声:“让他们的头人过来看看,看完之后让他来见我。”
而此时此刻,在一栋小楼里,一个矮小的波斯男人正站在圣女的身边小声道:“圣女,我们安排的内线已经跳了,他们牺牲了自己。”
“他们是我们的英雄。”圣女表情肃穆的说道:“无论是谁也不能忘记他们的。”
“那么圣女,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这只蝴蝶轻轻叹气,她也不忍心自己精心布置的下线就这样的消耗掉了,但真的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因为长安城的那个人太聪明,一次简单的嫁祸根本不可能骗过他,但要是用死亡来证明的话,他一定会上当的。
她要报仇,为了自己被杀害的父母、朋友和老师,而现在能为她报仇的只有东方这个神秘的国家。
挑衅这个国家设置的规矩,让那个自以为是的神罚感受一下来子强大东方的怒火吧。
她在短暂的默哀之后,站起身来,走出小院之中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开朗,又变成了那个万人迷的小妖精。
而宋北云此刻坐在椅子上,他刚送走那个波斯的头人,那个人也是百口莫辩,只能请求宋北云给他一段时间写信回去让祖国派人来亲自辨别。
宋北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那边的西夏王还在等一个交代,长安还在等一个交代。等?自然是等不得的。
所以他让那个头人在三日之内自行选择是接受全面管制接受调查还是带着他的人离开长安并且大宋正式跟波斯宣战。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他唯一能选的就是留下来接受调查,毕竟莫名其妙的接受一场战争,这谁受得了?而且现在波斯还和西域打着呢,为的就是争夺西域的资源贩卖给宋国,如果他们再宣战,波斯就没有任何胜算了。
“不对劲,我总觉得哪不对劲。”
宋北云回家之后,坐在院子里翻来覆去的念叨:“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金铃儿走过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的,一脸烦闷。”
宋北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的跟金铃儿这么一说,金铃儿好奇的问道:“这不是挺正常么,严丝合缝啊。并没有什么地方起了冲突。”
“对,没有任何冲突。一切都顺理成章,查办的过程也合情合理,死亡的人也被证实了就是那天刺杀西夏王的人。可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我就是一下子没想明白,感觉很奇怪。”宋北云站起身叉着腰,来回踱步:“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么简单。”
“这不是一切都是顺水推舟而查出来了么?”
“对啊,顺水推舟,太顺利了。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好,刚刚好武器是他们使用的,刚刚好那天晚上有十几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刚刚好这十几个人里就有人自杀了,而刚刚好这自杀的人里就有某教神罚的人。”宋北云闭着眼睛仰着头:“这太多的刚刚好,巧合的让人难以置信。”
“顺利还不好么?”
“好啊。”宋北云点头道:“当然好,可是……”
“你啊。”金铃儿拍了拍他的后背:“就是想的太多了,顺利你觉得不对劲,不顺利你也觉得不对劲。再这么下去,天底下还有对劲的事么?”
被金铃儿这么一呛,宋北云也觉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一点,再回想一番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武器也找到了、人也畏罪自杀了,要动机有动机、要手段有手段、要身份有身份、要立场有立场。
大概也算是能给出一个交代了,剩下的就是好好的问那帮波斯人要一个交代了。
“对了,你还记得前几年么,好多波斯贵族涌入这里,甚至有波斯地区的小国公主流落青楼。”
“嗯。”金铃儿抬起头看着他:“怎的了?又想到什么了?”
“没事。”宋北云摇头道:“我去查查看,如果核实了就证明了我的假想没错。”
“什么假想?”
“这几年他们那边的宗教斗争开始白热化了,如今某教已经占尽先机,拜火教不太行了。大量的信徒外逃。”宋北云说完抿了抿嘴,眼睛眯了起来:“那在这个大前提下,为什么极端信徒还要追杀他们呢?”
“你都说他们是极端信徒啦。”金铃儿揉着他的头发:“不要钻牛角尖,案子破了就好。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等他们给交代。”宋北云揉了揉脸:“给不出交代,我就跟波斯帝国宣战,彻底断绝贸易往来,在我的地盘坏了我的规矩,不行。而且他们刺杀的是大宋的西夏王,这就是不把老子中原放在眼里,更不行。”
“那你更要休息好,莫要太疲惫了。”
“嗯,知道啦。”宋北云伸了个懒腰:“天气凉了,你也该睡了。”
“你不睡?”
“我再琢磨一会儿。”
就在宋北云琢磨的时候,那个以一己之力挑起争端的女人正坐在自己的小楼中看着窗外的魅惑长安,面前摆着一杯淡酒,几样家乡的点心,轻轻往那一靠,如猫一般的慵懒。
“圣女,听闻他们已被全部软禁了起来。”
身边的侍女一脸笑容的对蝴蝶小姐说道:“圣女果然厉害。”
“还早呢。”蝴蝶小姐摇头道:“他如果不怀疑我,事情就要办砸了。”
“为什么?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他……”
“不。”蝴蝶小姐摇头,手中的小扇子轻轻摇晃:“我要让他怀疑我,查我。只有这样,他才会一步一步的走到我设好的步骤里。”
“他要是不查,他们不就打起来了?”
“就哈里发手下的那些废物,他们不敢挑战的宋。他们会屈辱的求和,用我们没见过的屈辱来央求。这样我们的同伴就白白牺牲了。”
“那他如果查出来了呢?”
“他查不出来,我没留下任何线索,但是会怀疑我,因为怀疑才会继续接触,只要接触就是好事。我不光需要利用他来消灭那些恶人,我还要在这里建立新的拜火教。”
“祝愿圣女旗开得胜。”
蝴蝶小姐并没有回答,只是眼光深邃的看着远方,因为其中的艰难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作为对手的那个人太强了,强到自己不能露出一丁点破绽,否则会被全盘击溃。
她不否认自己是在赌,代价是自己的全部,如果自己失败了,那么拜火教就没有了将来,而即便是成功了,她也将成为永远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再也没有自由可言。
至于那些已经信仰某教的波斯人,他们必然会为他们的愚蠢和盲目付出代价,终有一日她要让整个波斯都被滔天的火焰吞没。
但这一切都不急,因为想要完成这样伟大的愿望,只能依靠脚下这个神秘而恐怖的东方帝国和掌握着这头巨兽缰绳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