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宋北云TXT下载宋北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3、4月28日,阴 只恐双溪舴艋舟

    等瑞宝几人走后,巧云亲自送她们回了王府,梳洗一番之后便纷纷睡了下去,可巧云回到房间,心里既是忐忑又是犹豫,虽说是礼义廉耻挂不住,可这心眼儿里的痒痒却也是止不住。

    外头打更的梆子敲过了二更天,巧云终于是忍不住动身了,她换好衣裳从王府后门溜将出去,一路快步的来到宋北云的宅子外,看着那三丈的围墙,巧云咬了咬嘴唇,轻轻一跃便翻过了高墙。

    稳稳落地之后,她的呼吸愈发的急促了起来,这院里的屋子除开宋北云的那间之外,其他都已熄了灯,巧云忍不住就一阵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不过既然都来了,她现在也倒是没什么好怕了,走到门前轻轻推门,那半掩的门扉发出吱嘎一声,正在看书的宋北云抬起头,正巧和巧云四目相对了起来。

    “巧云姐姐来了呀。”

    “嗯……”巧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样子看着呆头呆脑的。

    宋北云从床上蹦下来,蹲在那翻找了一圈,然后从一个木箱子里掏出了两根双节棍,兴冲冲的说:“来来来,巧云姐,我们来过两招。兵器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就是想试试趁手不趁手。”

    巧云愣在当场:“就……就为了这个?”

    “不然……”宋北云提高了声调:“哦……嘿嘿,巧云姐,你……”

    “没没没……”巧云连忙摆手,连忙用手捂住脸:“不是你想的那般,既然你想过几招,那便过几招吧。”

    巧云擅使枪棍,一根齐眉棍在她手中刷得虎虎生威,速度力度都属顶级,甚至于在旁边看着她使招的宋北云感觉这姐姐拿上武器之后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等巧云热身完毕,宋北云也甩着双节棍上场了,他学着李小龙嗖嗖的转了几圈:“巧云姐,不要留手哦。”

    “好……”

    三分钟之后,宋北云就觉得自己真傻,真的,他真的没有去设想巧云不留手是个什么情况,那个反应速度、那个刁钻的角度……

    “疼!”

    宋北云的胳膊被巧云打得跟斑马一样,巧云蹲在他的面前,心疼的在用化瘀散揉捏他的瘀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棍就是这样的。”巧云小声说道:“挡不住、泄不掉,只能想法子贴上来,可你老是想用你那怪东西跟在远处比划,这若是在沙场上,是要丧命的。”

    “我就是想试试双节棍的威力嘛,这……”宋北云把旁边的双节棍往地上一扔:“垃圾。”

    “兵器又无对错,可不能将气撒在这。”巧云为了方便给宋北云疗伤,索性横坐在他的腿上:“以后你可要细细的琢磨,刀枪无眼。若是碰到高手你还这样,可就不是如此这般了。”

    “知道啦。”宋北云另外一只手搂住巧云的腰:“巧云姐姐,今夜就莫要回去了。”

    巧云咬着嘴唇没说话,而宋北云不依不饶凑上去亲了她一下:“巧云姐……”

    巧云仍然没说话,手上继续给宋北云揉捏着胳膊。

    “不说话,那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他直接将巧云横抱了起来,而巧云只是把头埋在他胸口,小声说道:“还未洗漱……身上脏。”

    “早就准备好啦!”宋北云奸诈的一笑:“今天可算能跟巧云姐一起洗澡啦!”

    ……

    第二天一早,巧云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看到满目的狼藉,她坐在那用毯子遮住身子,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宋北云,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便宜了这个坏人,但想到昨夜那般纵情,巧云还是有些羞涩。

    她想下地,但却被宋北云握住了手腕:“还早的很,姐姐要去哪?”

    巧云侧过头不敢看他:“该回去了,若是被小姐发现,那可是……”

    “发现就发现了呗。”

    “不成的。”巧云用力摇头道:“主是主、仆是仆,昨夜……昨夜那事,你可莫要说漏了嘴。更莫让别人知道,我只是个陪嫁丫鬟,乱了纲常小姐许是不会说什么,可若是让老爷知道那可就是大麻烦。”

    “那你今晚再来。”宋北云颇为无奈的说:“我给你做好吃的。”

    巧云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巧云匆匆穿好衣服,快步离开,宋北云不得不感慨这练武的女孩子体能就是好,他虽然也是练过的,但他现在真的是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躺在那一动都不想动弹,等听到外头门响一声之后,他一头就载下去继续睡了起来。

    等他醒时,究竟是什么时辰他也不太清楚,但外头倒是吵吵嚷嚷、嬉嬉闹闹的。

    穿着大裤衩子打开门,发现外头一大堆人正架着炉子在那烧烤,徐立和玉生都在,左柔巧云也在,悄悄正在一旁将腌好的羊肉铺在炉子上,郡主则拿着一本小册子和算盘正噼啪的清点着账目。

    看到宋北云起来,巧云立刻侧过了头,不敢看他。而左柔倒是大喇喇的走到他身边,揪着他的睡衣袖子:“快些来快些来,发大财了发大财了。”

    “干什么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宋北云拍掉她的手,而左柔突然吸了吸鼻子,凑到宋北云身前闻了闻:“你这身上怎的有一股子巧云味?”

    巧云一听,脸色顿时煞白,心惊胆颤的看着宋北云等着他的回答。

    “那还不正常,昨日巧云姐陪我睡的呀。”

    这个答案差点让旁边的巧云昏了过去,但左柔却哈哈一笑,翻着白眼说道:“放狗屁,巧云你可莫要搭理这个下流东西,他定然是又弄精油来着。”

    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实话是很难让人相信的,而一旦出现了漏洞,人往往会脑补出一个逻辑自洽的过程。比如宋北云为什么身上有巧云身上的香味,那自然是他又弄精油了呗,总不能真的是巧云陪他睡吧?

    “快些去洗漱,今日可是大丰收!”左柔笑嘻嘻的用力在宋北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快快去。”

    玉生看到他们这样无礼无教的,默默叹了口气,抬头看了对面与他相差不了两岁的徐立,拱手道:“让长卿见笑了,舍弟……”

    “不必解释……”徐立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我懂。”

    洗漱完穿好衣服之后,宋北云来到小院子中,坐在左柔旁边,一只手则不动声色的揽住巧云的腰,巧云不敢动只是面无表情的轻轻往宋北云身边靠了靠。

    “募捐还在继续,今日金家捐出了三座大仓、两条货船、纹银、交子、粮食与城外千亩良田。”公主一条条的算给宋北云听:“折钱银六百九十余万贯,金家除了工坊之外,就剩下一座大仓没捐了。”

    “真是好孩子。”宋北云点头道:“好孩子就该有奖励对吧?明日这里就让左柔担待着,你去见见你皇帝哥哥。”

    “嗯?”瑞宝仰起头:“为何?”

    “两件事,一个是把昨天我们的计划书交给他,问他要钱。再一个就是为金家要一块积善人家的金字玉批的牌匾,然后敲锣打鼓的给他们送过去!一定要锣鼓喧天,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他金家干了什么。”

    瑞宝连连点头,然后拽着宋北云不放:“好呢,可是那个什么计划……计划书呢?书呢!”

    宋北云从怀里扔出一本折子:“拿去。”

    瑞宝打开,发现上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字体,端端正正、菱角分明,看上去格外正气舒坦。

    “这字……好字啊!这是什么体?“

    瑞宝是个才女,她没看上头的内容,一眼就看到那字体了,这端正的字体一看就让她喜欢,所以不断追问道:“谁写的?”

    “我。”宋北云指着自己:“宋体,标准宋体。”

    “真的?”

    宋北云见她不信,拿过旁边洗干净的毛笔沾着研磨的水在石桌上写了一行刘禹锡的诗,那字体和折子上的字体如出一辙。

    “唉!!真的是你的字啊?你什么时候能写得如此好的一手字啊!”

    “你管的真宽。”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说:“你明天过去把这个交给你皇帝哥哥,然后就说是你的法子就行了。”

    郡主开始仔细阅读起这个折子,左柔也凑上前看了起来,趁着这个空档宋北云的手不老实的在巧云的后背上轻轻摩挲,弄得巧云十分不自在,但却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把手绕到后面,紧紧握住宋北云的狗爪子。

    等左柔他们看完这份折子之后,瑞宝公主惊诧的看着宋北云:“你几时写的?如此详尽……”

    “我拉屎的时候写的。”

    “粗鄙之语。”瑞宝横了他一眼:“不过要我说,似你这般聪明,为何总是要躲在后头让我们几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

    宋北云听完哈哈一笑:“因为你厉害呀。”

    “可是你更厉害啊,若是我……我可想不出这种法子。”

    “狗头军师罢了。”宋北云摆手道:“如果我们换个位置,我今天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你的厉害和我的厉害不是同一种厉害,你的厉害是天下之势尽在你手,我厉害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公主:“???”

    左柔:“???”

74、4月29日 阴 甲光向日金鳞开

    第一个看到宋北云计划书的显然不是保庆帝赵性而是公主的爹爹福王,他坐在茶座边,一盏茶几片瓜,一看一上午。

    他要是看也就罢了,他不光看,还另外拿起一个折子去抄了下来并在自己抄的地方写下了批注,然后再逐字逐句看,若是遇到不太可能实现的地方,就用笔圈起来摘到一边。

    旁边的金铃儿只是想炫耀一番,哪里知道爹爹却当成了正儿八经的公文来处理,且一看便是一早晨,她坐在旁边早就受不住了,趴着就睡了下去。

    而福王在喝了好几盏茶,上了四五次茅房之后,他终于把这份所谓的计划书给批改完了,看到旁边的女儿已经睡得流了口水出来,他走上前晃了晃瑞宝。

    “父王……”瑞宝揉着眼睛起身:“这几日有些累了。”

    “知道你累。”福王把手里的两份折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就不必去南京城了,父王替你去。”

    “这……不好吧?”瑞宝眨着眼睛:“宋……那人说父王不可沾手这事。”

    “父王自然是知道,可这关系数十万百姓,你抗不下来。父王就当一回你的信差吧。”说着,他一抬手:“来福,备马。”

    看的出来,福王对这件事也是极上心的,他快速走出偏厅,上了马一路就往金陵城快马加鞭。

    他心里头是清楚的,这事一定要说清楚办明白,瑞宝到底还是年幼,若是她去跟赵性解释,忘掉了哪个关键点都会引来赵性的猜忌,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福王殿下亲自去给女儿打一次下手,去将这个计划安排解释给皇帝听。

    一路官道,福王一路快马加鞭,路上倒换了四次马才在晚饭时间抵达了金陵皇宫。

    福王是唯一一个能在金陵城里纵马的亲王,即便是在宫门外的拴马阁前都可以不下马的那种,但他还是在那里下了马,提着手上的折子一路来到宫门下。

    禁卫见是福王来了,连忙差人去通报了一声,不多一会儿,赵性身边的大太监快步的走了出来,躬身道:“千岁请随我来。”

    “王伴伴,最近身子骨不错啊。”

    “回千岁,到底是老了,不似当年了。”老太监对福王的态度恭敬的很:“许久未见福王千岁了,身子可安好?”

    “哈哈,就是胖了些,其他倒是无恙。”福王跟这个老太监也是熟识,说话也比较轻快:“我听说皇后有了龙种?”

    王伴伴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此事可不好声张,千岁从何处听来的?”

    福王殿下哈哈一笑:“不过是友人之间吃酒闲聊时谈及罢了。”

    老太监不再说话,只是径直引了福王面见了赵性,当福王刚进门时刚好与赵朗擦肩而过,福王只是用眼睛轻轻一扫,赵朗立刻低下了头缩起了脖子,侧过身就溜了出去。

    福王慢慢走进去,赵性正坐在案前,见到福王后他笑道:“皇叔,今日可带来好消息啊?”

    福王朝赵性拱手行礼:“官家,好消息自是有的,不过倒不是我带来的,是瑞宝带来的。今日我只是瑞宝的信差,她这几日劳累了些,不忍她舟车劳顿,我便替她来面圣了。”

    “哦?金铃儿的好消息?她找到心仪的夫婿了?”赵性笑道:“她这丫头,也算是皇家公主里的头一遭了,敢使小性使到太皇太后那头,我可拿她是没办法。”

    “是啊,那丫头……罢了,不说她了。”福王咬着摇头道:“请官家看看瑞宝呈上来的折子吧。”

    赵性接过折子看了起来,当看到到今日上午为止筹措钱银两千一百万贯时,赵性都弹了起来:“如此之多?”

    “庐州金家慷慨解囊,捐近七百万贯。”

    “皇叔先请坐,待我细细看来。”

    福王也不着急,端起宫女送来的茶水慢慢的等待了起来,而赵性看似也是个少年模样,但就如泰王所说那般,天下间能当上皇帝着,十有八九都是人中龙凤。

    他逐字逐句的在看福王誊抄注解之后的折子,一边看一边心里还在做着盘算,看到分流灾民时,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但继续看下去时,心里倒是有了些计较。

    这份折子上的东西内容很多,赵家人似乎都有这办公起来就忘记时间的毛病,福王上午看了一上午,赵性也是看了很久,甚至外头天都全黑了他都还在仔细计较着。

    外头的大太监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的给他和福王端来了饭食,赵性只是看了一眼,说了句“皇叔先吃”就继续看起了这份折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了,揉了揉已经咕噜叫的肚子,略带抱歉的笑道:“你看,让皇叔陪着朕一起饿肚皮了。”

    福王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官家能如此聚精会神,属实国家之福。”

    “客套了客套了。”赵性端起碗吃了几口,仰起头突然问道:“江南西道那个农场,若以皇叔看来,是投得投不得?”

    “投得要投,投不得也要投。”福王说道:“数十万灾民、流民,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要为害一方的,能将其分流出去那自然是最好。这农场倒也不是坏事,加之江西水土丰美、适宜耕种牧畜,再加上这徐家也算是经营有方,想来亏是不会亏的。”

    “嗯,如此甚好。那朕便顺遂了妹妹的意思,投下这三股之一了。”赵性在第一条上打了勾:“不过皇叔,朕可得以内库之资入股,不以国库入股。”

    “一切随官家喜欢。”

    赵性轻笑起来:“这以工代赈倒也是个好法子,就是这些流民之中也不乏有那刁民,这可如何是好?”

    “这便交于金铃儿去处置了,我之前就说过,此事我不沾染。全凭金铃儿一人承担。”福王解释道:“至于能否办妥,那便要看她有几分魄力了。”

    “嗯,这倒是不担心,小事罢了。”赵性再次吃了几口东西,继续问道:“这‘慈善基金’之慈善,我是明白的。这基金又为何物?”

    “哈哈哈。”福王也笑了起来:“我也是现学现卖,金铃儿说我大宋不乏富人,也不乏广施善行的善人,原本应有密切关联的两者似乎显得有些淡漠,这慈善基金会自然以瑞宝之名成立的一个募集善款的地方。使我大宋子民的善心有迹可循,也可使我大宋在恰逢灾年时在民间有一份自救的能耐,不用总等着国库拨款拨银。”

    赵性沉思片刻,轻轻点头到:“倒是有理,不愧是我大宋一等一的才女。不过这事似乎只有我这金铃儿妹妹才能办到,要换成他人恐怕是寸步难行。朕准了,就依她的意思办,但这账目朕每年需查验一次,若是有亏空腐败,那即便是金铃儿也是要受罚的。”

    “她自是明白。”福王点头道:“她跟我说了一句话叫‘接受万民监督’,臣认为这倒是极好的。”

    “嗯,金铃儿我还是放心的,就是这下头的人……”赵性沉吟片刻:“罢了,天下何处无硕鼠,这捕鼠之事还是让金铃儿自个儿琢磨吧。”

    听到赵性的话之后,福王笑了笑:“还有两件事就是以皇家之名赐下这梁善人家的牌匾。分金银铜三牌,这金家最多自是金牌、这徐家其次赏个银的,涂家则给个铜的。”

    “再免他三家三年赋税。”赵性很是大气的一挥手:“过几日牌匾与圣旨就会颁下去。”

    他说完,慢条斯理的摸着下巴说道:“这其他的富户也有捐了不少的,这可都是良善人家,可不能让他们亏了,超过十万贯者皆免一年赋税!再者你也让金铃儿以朕的名义替天行道一把,代朕赏赐一些值得纪念的物件下去。至于是什么,那就让金铃儿费费心思了。”

    两人讨论到夜深,福王这才告退,而赵性捏着手上的折子再次端详了起来,然后笑着抬起头对身边的老太监说:“王伴伴,我这皇叔真的未搀和这事?”

    “的确未有。”老太监躬身答道:“密探多方打听,福王千岁只是在旁提点了一番,看了看热闹,便再无插手。”

    “那我这金铃儿身边有高人啊。”赵性哈哈一笑:“也好嘛,算是为国为民,到底是自家人不是。若是真像那赵朗说的,让我这皇叔去当个闲散王爷,那这朝野天下,还不是他那个赵家说的算了?”

    这种话题老太监不能也不敢接嘴,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天下人都以为我防着福王,天地良心,那可是我亲皇叔,父亲托孤的叔叔。谁都可反我,福王就是不会!”赵性突然之间眼里全是戾气:“可你看看这朝野之上,都是些什么东西!整日勾心斗角、排除异己,朕恨!”

    “官家,息怒……”

    “息怒息怒,整日息怒!人人都以为我赵性是个软皇帝,天下都笑我只会割地赔款!朕……”赵性没能说完,只是深吸一口气靠在了背椅之上:“朕也只二十岁啊……”

75、5月1日 晴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早晚虽还有些寒气,可午时却已只得穿上单衣了。

    这几日瑞宝忙得团团转,左柔则跟在她身旁当了个帮手,甚至她们把识字会算数还能记账的俏俏都给借走了。

    用瑞宝的话来说,那就是“女子自有女子之用,日夜伺候男人的女人是女人,这干出一番事业的女子那自也是女子”,往日里她就奔奔波波带着一众小姐妹想从男人那边要来一席之地,现在可是她大展宏图的时候,所以什么故事也不听了、诗会也不开了,一门心思就扑到了这公主基金上头,晚上睡觉说梦话都在那算账。

    这两日社会捐款还在继续,虽然热度比前两天有所下降,但仍然不停有款项物资运抵这里。

    公主也都按照宋北云所说的那样,将得款的总数都公示了出来,各种用度也都日日更新了出来,不少闲汉每日要干的事就是坐在城门楼下等着每日的数据更新。

    里头若是有什么东西买贵了,或者有些不让他们理解的花销,就立刻会引来议论,而他们所议论的内容都会被旁边的记录员给记录下来,下午就会出解释和解决方法。

    就……给人的感觉很不像皇家的风格,但偏偏这样的操作让天下人都没得话说,甚至那些一贯喜欢挑刺的书生学子都交口称赞这是大才之举。

    “这也就是瑞宝啊。”一个中年人站在榜下,扛着锄头,一脸笑容的看着那榜上分列出来的东西:“若是换成其他人,怕是要死无全尸了,这可是掀了朝中不少人的饭碗,估计赵性也很难办吧。”

    “王兄所言甚是,朝中有些老臣已经在用那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此次官家一概不理,只要有人提,他便用那四十余万灾民说事,倒也没人敢过多逼迫。”

    在这农人打扮的中年人身边则是一身便装的福王,他站在一旁,手中挎着个篮子,篮子里还装着菜,哪里像个王爷,分明就是个出街买菜的妇男。

    “若是此时能贯行而下,那自然是最好。这多少也是需要些天意的,伯陆啊。”

    “弟弟在。”福王轻轻低着头应了一声。

    “老氏族视你为眼中钉,朝中赵朗一脉盘根错节,太后外戚把持朝政,你可是如履薄冰啊。”泰王表情凝重的说道:“赵性没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这大宋终归是姓赵的,你可明白?若是有他人敢伸手,杀无赦。”

    “弟弟明白。”福王点头道:“父皇在世时,他便与我说过这番话,谁当皇帝我不管,但只能是赵家人。”

    “招个婿吧。”泰王转身说道:“将你一身的本事交于女婿,金铃儿到底是个女流,撑不住许多。”

    “看金铃儿的吧,她是个极聪明的孩子。”

    “金铃儿啊……诶……”泰王叹气之后又是哈哈一笑:“也好,至少她还能叫我一声伯伯。”

    福王轻笑着拍了拍哥哥的手:“等金铃儿有了子嗣,过继一个给你。”

    “哈哈哈,不了不了,金铃儿那脾气,能让我看看乖孙,我这老东西就知足了。”

    两个中年人哈哈大笑着沿着晚春的河畔走着,闲聊之间多是对金铃儿颁布的各项政策的琢磨,倒也颇为有趣。

    而此刻最悠闲的就是宋北云了,上午给玉生上了课之后就是中午做做饭,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因为俏俏被瑞宝公主借走了,自然就得换个人过来,换来换去当然只有巧云了,偏偏巧云又和宋北云发生了点不干不净的事,所以连他自己都调侃说左柔是把一块大肥肉送到了老虎嘴里。

    “巧云姐呀。”

    “嗯?”

    躺在巧云的腿上,宋北云将一颗西域来的葡萄塞进巧云的嘴里:“你天天晚上都来,怕不是有了瘾?”

    巧云捏了捏他的鼻子,毕竟两个人已经缠绵多次,再加上玉生在屋里苦读,这边又没人,她自然也是不再害羞了。

    “就知道欺负我。”

    “哪舍得,我巧云姐姐可是天下最好的宝贝。”

    巧云早就习惯了他的花言巧语,只是握着他的手有些悲切的说道:“说来说去,我只是个下人,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我便上不得台面了。”

    宋北云调整了个姿势,伸手捏住巧云的下巴:“傻姐姐,你知道天下那些个始乱终弃的人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巧云歪着头看着他:“我又不知道你们男子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名和利嘛,唱本里说的那些为了富家小姐抛妻弃子的、为了官家小姐始乱终弃的,说白了不都是为了名利么?”

    “嗯。”巧云若有所思的点头。

    宋北云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家巧云姐呀,又温柔又漂亮身段还好,我哪里舍得呢。再者说了,要说名利这东西,你见我在意么?若说为财,我手上的财,能供你和俏俏躺在这吃,吃上个三生三世。若说为名,我随便一首诗文就足够扬名天下,这次更是一次让天下认得的好机会,别说福王殿下就算是当今圣上,我要说见也不是不可能的。”

    巧云轻轻点头到:“福王殿下那日琢磨你的折子可琢磨了一早上呢,然后还亲自快马加鞭去面了圣。”

    “是吧。”宋北云把巧云扑倒在竹床上,跟她四目相对:“你说,我要是喜欢这些东西,我不干脆去勾搭公主好了。但我没兴趣呀,因为我喜欢我巧云姐呀。”

    巧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甚至看到他越凑越近的脸,眼睛本能的就闭了起来。

    “巧云姐,白日宣淫这事可不行啊。”宋北云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拽了起来:“你啊你啊,瘾怎么这么大呢。”

    巧云被他说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哭笑不得的打了他一下:“坏东西……”

    不过说完之后,她还是乖乖的依偎在了宋北云怀里:“不过这几日我不能来了,明日我要回去一趟,每月月初我都要去老爷那报一次小姐的动向,可能要个三五日吧。”

    宋北云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刚食髓知味呢,巧云要跑了那还了得?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不高兴,巧云仰起身子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道:“等姐姐回来好不好。”

    “那之前你不同意的那几个花样,可都得试试。”

    巧云咬了咬嘴唇,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好,那我就放你去了。”宋北云起身把巧云放在竹床上,拿起旁边的小毯子盖在她身上:“你这几日也累了,睡一会儿吧,该给玉生哥弄模拟考了。”

    “嗯。”巧云非常乖的点了点头:“你且忙去。”

    哄着巧云睡着之后,宋北云推门走进了玉生的房间,他仍然还在埋头做卷子,看到宋北云来了之后,他打了哈欠:“你晚上啊,折腾的时候小声些。”

    宋北云愣了愣,然后哈的笑了起来:“能听见啊?”

    “就在隔壁,能听不见?我早间见俏俏在就没说你。你年纪轻轻可不要被女色沉迷了性子,你还得考功名呢。”玉生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过若是你要真是有意,我便写封信给娘,让她去把亲事定下好了。我看巧云姑娘也是个正经人,挺好的孩子。”

    “玉生哥……你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的啊。”宋北云往他身边一坐:“倒是你,你好歹也找个媳妇啊。”

    “大丈夫业为成,何以为家?”玉生摇头道:“倒是不着急,何患无妻嘛。”

    “行,有你这句话就成。”宋北云撩起袖子:“准备好了没?下午模拟考开始了哦。”

    玉生正了正身子:“准备好了。”

    宋北云从袖子里摸出一摞试卷拍在玉生的面前:“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墨义你没问题,天下没有比你还扎实的人了。这诗用家为题、赋以国为题、论以救国为题,策以治水、济民、平疫、练兵、外交为题。”

    玉生仰起头,面露难色:“好难啊……”

    “好难?”宋北云一拍桌子:“读书人读书是为什么?修身齐家平天下,你说好难?我跟你说啊,写不出来我就写信给红姨,让他给你在那头找个好女儿家,你给我去江西成亲生孩子去。”

    莫名其妙被宋北云训斥一番,玉生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苦笑一下然后便埋头开始写了起来。

    宋北云也不催,只是给他准备好了自制的风油精、浓茶以提神,还有中午为他特别做的红烧肉也摆在了一旁,饿了用饼子一夹,味道鲜美的很。

    在玉生埋头伏案的时候,宋北云在旁边开始出第二轮题目,他现在就是在疯狂压题,出题人这福王,他就得以福王的角度来思考该出什么样的题目来为难玉生。

    其实宋北云通过这些日子的信息收集,对福王这个人有了个简单的了解,首先可以确定这个人不是吹牛逼的聪明,那是真的文武全才。其次,这个人性子刚直的很,既然从今年开始所有州府的考试取士第一关都要从福王这里过,那么他一定不会说考虑那些读书人辛苦就出简单题。最后,福王出题……谁敢作弊!?

    所以在这三个前提下,宋北云只管大胆猜题就行了,用“高考”精神面对科举,没天赋没关系,题海堆上去!没方向没关系,模板套上去!

    现在距离考试整整三个月,这次死活也得让玉生有个功名了,至于自己……倒是无所谓嘛,反正不就是一个破功名么。

    “玉生哥,记住口号了没有?”

    玉生点头,顺口就念了出来:“求学之路慢又长,莘莘学子十二年。十二年华磨一剑,夺取功名就两天。清晨早起头脑清,背完论语背礼记。吃饭洗澡也不闲,春秋脑中过过堂。午睡休息挤时间,过往题目温三遍。入夜人静时间足,做完策论做墨义。”

    “完美。”

    ---------

    马上就25万了,好慌啊。

76、5月3日 晴 闲敲棋子落灯花

    杨文广很纳闷,明明之前还见到过的人,怎的就消失了呢?虽然金家这些日子焦头烂额没空顾上这边的事,但他们杨家既然接了人家的买卖那就得把事给人干完。

    可这已经个把月过去了,人倒是见了,可光见了一面,自己挨了一肘子不说,脚趾头现在还疼着呢。

    他今日照例出街寻人,带着几个手下抱着宝刀行走在庐州城内,视线从每个人的眼前划过,试图找到自己的目标人物。

    当经过一个库房时,正巧外头贴着一个告示,杨文广走上前好奇的看了看,告示的意思大概就是这边正在招管事的人,要求身强力壮、吃苦耐劳、识字,出身行伍优先,薪资日结,面议。

    “诶?这倒是个好事。”

    杨文广蹲在告示面前研究一番,琢磨着若是这个月要再找不到人,那十万钱大概是要给人金家退回去的,今年以来他杨家的生意都不是很好干,加上最近流民增多,隐约有不少同道出来抢生意了,而杨家本就打算让手底下那些泼皮走上正道,自然不能跟那些个同行动刀动枪的,所以眼看着这就捉襟见肘了。

    而看到这招聘广告时,杨文广属实动了心的,他犹豫一阵之后,抬头对几个小弟说:“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少当家……可去不得。”一个泼皮拽住杨文广的手,满脸惊恐的小声说道:“这例钱可收不得啊少当家,这是那金家赠与公主的大仓,这要是进去了……那还不是被人踩在地上毒打?”

    “让你们平日里读些书识些字,就知道吃喝玩乐。”杨文广气不打一处来,提起刀鞘就敲在了这几个小弟的头上:“我去看看能不能为弟兄们谋一份差事!”

    几个小弟尴尬的站在告示牌前,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狐疑的问道:“少当家,你真的能认得全?可莫要诓我们,这上头那许多字呢,在我看来就跟画得图片片似的。”

    “罢了,你们给我站这莫要走动。”

    杨文广长叹一声,抱着刀就朝仓库里走了过去。

    而此刻,宋北云正坐在这大仓旁的一个小屋中,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放着笔墨纸砚,而瑞宝则坐在桌子上面对着宋北云,两个人似乎在僵持不下。

    “不行,说了不行就不行。”宋北云懒得再废话:“我来帮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还让我给你全职,你是想瞎了心。”

    “好哥哥!”公主从桌上跳下来,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离宋北云不到二十厘米:“好哥哥你若是来帮我,妹妹可以满足好哥哥的要求哦。”

    “我对你可不敢有要求,我就帮你把人招齐就继续回去读书,你自己的事非要拉着我!”

    “宋北云!”瑞宝气呼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北云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在,他笑了一声后直接用手指上的关节在瑞宝的命门穴上这么一拧。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瑞宝顿时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趴在了宋北云身上,她嘴里嘤嘤的喊着,似哭非哭,眼泪却已经因为穴道上涌来的算账而流了出来。

    “公主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宋北云伸手揽住公主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哪里不舒服?要叫大夫不要?”

    瑞宝一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咬着嘴唇气呼呼的看着他,等手上稍微有些力气之后,用力的在宋北云颈脖子边上的大筋上用力一拧。

    可没想到对左柔屡试不爽的招数用在宋北云身上没有一丁点作用,反而自己腰上的那双手突然发力,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重心不稳再次栽倒在宋北云身上。

    “你讨厌死了……”公主也不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哼哼,让人看着你抱着公主,到时看你死不死。”

    “是喔?”宋北云一只手来到公主的胸口拽住他上衣的绑带慢慢的往下拉扯:“那我成全你好了。”

    “好了啦,不跟你玩了。”公主连忙起身,捂着自己的衣带子:“你先忙,今日父王跟母妃去金陵城拜见太皇太后了,晚间我去找你。”

    “你可别来。”宋北云连连摆手:“无福消受啊,千岁。”

    “左柔去得我就去不得?那也行啊,若是你不让我去,那我就将你与巧云的苟且事告与定国公。”

    “你不会说的。”宋北云一脸无所谓的笑道:“你自己就是个脏东西。”

    “哈!”瑞宝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北云的额头:“好大的胆子呢,敢叫本宫主为脏东西。行了行了,不与你鬼扯了,晚上去找你,再说了俏俏姐姐还给我做了罩罩,今夜我要去试试,不像哪个死东西就知道护着左柔。”

    宋北云歪着头看着她:“小姐,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我认识左柔多少年了,护着她不正常么?”

    “我!不!服!”瑞宝一字一句的说道:“反正我不甘心,你给她的,我也要。”

    “凭什么啊!那左柔还跟我一起洗澡呢,你也来啊。”

    这话说出来宋北云就后悔了,但到底还是晚了,瑞宝轻轻瞟了他一眼:“你敢么?”

    正当瑞宝再想开车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宋北云立刻起身,拉着瑞宝坐在了位置上,自己则站到了一边,看上去恭恭敬敬的。

    “殿下,有人来应聘了。”

    瑞宝声音清冷的说道:“且等。”

    说完之后,她仰起头对宋北云说:“快快给我整理一下,都被你给摸乱了,这可见不得人。”

    “什么叫我给摸乱的。”宋北云一边帮瑞宝整理一边说道:“你一来就往我身上蹭,还我给摸乱的,你这宫里人真是上下两张口呢。”

    “是呢,两张口哦。你想吃呀?”

    “你不要这个样子呀,你是个公主!”宋北云把她的头发整理整齐之后,继续站在后面:“好了,你正常一点。”

    “哦……”瑞宝调整了一下姿势:“进来吧。”

    不多一会儿,侍女领着一个俊朗少年走了进来,但见他一身武士装扮,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身高比宋北云矮点,皮肤也要黑一些。手中的兵器虽已经被侍卫给卸下了,但从手指粗大的骨节可以看出,他是个使唤兵器的好手。

    “见过公主千岁。”杨文广抱拳鞠躬:“公主金安万福。”

    “抬起头来。”瑞宝声音冷清,有一种天然的隔阂感:“你可知我这请些什么人?”

    杨文广有些忐忑的抬起头,然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公主身后的宋北云,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而瑞宝看到他的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你出去吧!”

    杨文广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连忙单膝跪在瑞宝面前:“公主息怒,只是我见你身后那人似我一位故人,不自觉多瞧了几眼。”

    宋北云挠着头:“我也不认识你啊。”

    杨文广没敢抬头,但他心思倒也是活络,低着头说道:“只是有些形似,是我认错了。”

    瑞宝抬头跟宋北云对视一眼,宋北云轻轻点头,瑞宝会意,咳嗽一声说道:“起来吧。”

    杨文广再次站起身,双手自然半握拳,垂在双腿两侧,一身行伍气,而且可不是一般的兵丁。

    “当过兵?”宋北云开口问道:“你才几岁?”

    杨文广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瑞宝一眼,瑞宝点头道:“他是这的管事,我今日只是来查他,刚巧遇见你罢了。他问什么,你作答便是。”

    杨文广叹了一声,心中酸楚,因为不论如何……这十万大钱算是落了空,金家和公主谁的胳膊粗,他还是分的清的。

    “草民未曾入伍,只是家中祖辈皆为兵丁出身,所以草民自幼习武。”杨文广诚恳的回答道,语气卑微。

    宋北云点点头:“识字?”

    “自小便读书,兵法、策论都认得,可背诵四书五经。”

    “哟,还是个文武双全。”宋北云笑着从桌上拿起一张表格纸递给他:“那你把这张表填一下。”

    杨文广有些蒙,他拿过来端详一下,发现上头一格一格密密麻麻的,什么姓名字号、出生年月、种族、性别,往下还有什么特长,而那教育经历是个什么玩意?

    “你先写,不懂的问我。”宋北云看出他的犯难:“不着急。”

    杨文广一边写着,宋北云则在旁边问道:“你希望每月月钱是多少?”

    “嗯?”杨文广抬起头沉思片刻,然后继续低下头写到:“随公主意思。”

    这玩意当然越高越好,一个月给百万贯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可能么?显然不可能啊,他开口吧……又挺为难的,毕竟面前坐着的是公主,地位尊贵,狮子大开口显然不合适嘛。

    再说了,杨文广来这的目的其实是想给手底下的兄弟们都谋个正当差事,不管干什么,至少公主身后是福王、福王身后是朝廷,总归要比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可靠许多,多少是半个官身嘛。

    “嗯,你先写吧。”

    很快,杨文广就写完了,他抬起头问道:“这位哥哥,这教育经历……如何填写?”

    “你就写你读过几年书、练过几年武,师从何人。”

    “那这个……政治面貌又是何物?”

    “就是你是奴籍、百姓、功名身还是官身。”

    “嗷……”杨文广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那这……家属也要写?”

    “能写就写,你写的越详尽,我们也方便更好的了解你。”

    在这种磕磕绊绊的交流中,杨文广将表格都填完了,他第一次觉得写字是如此费劲的事,真的……

    宋北云拿着这张表,轻轻扫了一眼:“好了,你先回去等……等等!杨延昭?是你爹???”

    -------

    各位兄弟姐妹们,我跟你们商量一下哈,29号我就上强推了,之后就要上架了,我现在收藏还不够万,你们给我收藏一下呗,就是简单的加入一下书架,收藏关系到很多指标还有榜单之类的。

    谢谢各位了,如果再方便……就投个票呗。

77、5月3日 晴 铁马不嘶烽火静

    杨延昭是谁?那不管是真实历史还是演义里都是顶级武将的人,大宋前期就靠这一家子撑场面,后期则是靠着岳武穆撑场面。

    难怪这名字听着耳熟,杨文广杨文广……可不就是杨家将的一代杰出将领么。

    虽然宋北云对于一些细节记得不清楚了,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两个名字凑到一起,那妥妥的杨家将无疑了。

    “是的,此乃家父。”

    “金刀老令公的那个杨家?”宋北云激动的不行,甚至比看到包拯还要高兴:“五郎八卦棍那个杨家?”

    杨文广诧异的看着宋北云,然后轻轻点头。

    可还没等他说话,宋北云直接一步冲了上去,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坐坐坐,金铃儿去泡杯茶来。”

    公主眼睛一横:“放肆!”

    宋北云一听,立刻就从亢奋状态下回复了过来,回过头朝金铃儿单膝跪下:“公主恕罪,情急口误。”

    “罢了。”金铃儿冷哼一声:“再有下次,定当不饶。”

    杨文广都蒙了,他站在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突然之间就对自己如此热情,内心的保护机制立刻启动,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这位管事……这……”

    “别急别急。”宋北云打开门冲外头喊道:“小燕,备茶!”

    其实金铃儿也对宋北云现在这个亢奋的状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毕竟年纪小,而且一直生活在南方,杨家最辉煌的时候,她还是个氨基酸,而且大宋虽然不是宋北云知道的那个大宋了,但重文轻武还是没怎么变。

    所以金铃儿对金刀杨家着实是不熟悉,但要是福王在这,他一定是认识的,甚至可能很熟。

    很快,热茶糕点都摆在了杨文广的面前,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而宋北云倒没多说什么,只是靠在旁边问道:“文广啊,有什么工作需求,尽管提出来嘛,我们是个人性化的企业,你只要开口我们都可以满足你,五险一金好说、带薪休假也好说,给你算十三薪加提成,还有高温补贴和低温补贴。”

    杨文广:“……”

    “听不明白啊?那你说,你有什么诉求,你说。”

    这一下着实把杨文广给吓着了,他急匆匆的起身:“我……打扰了打扰了……”

    “别啊!”宋北云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你就说嘛,公主千岁就在这,有什么要求,你就开口,一切由殿下决断。”

    杨文广看了一眼瑞宝公主,她只是轻轻点头。

    虽然宋北云看上去感觉神神叨叨的,还老说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但至少公主的话还是可靠的,所以杨文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其实我不光是为我,我还想为我那边的弟兄们也谋个生计。”

    “哦?你兄弟们也都是杨家人?”

    宋北云激动坏了,这要是杨家将都在这打工,这说出去……得多有面子。

    他激动着,但突然转念一想,心中冉冉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很快就把他一腔热情给熄灭了并且让他迅速的恢复到了冷静状态。

    “为什么杨家现在混的这么惨?”

    冷静下来之后,宋北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金刀杨家怎么说也是有名有姓青史留痕的名门望族,虽然后头因为战争和内都导致分崩离析,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啊,现在不应该是他们都处于当打之年的时候么?

    可看这杨文广的造型,怎么都不像个名门望族,虽然气质上跟街上那些泼皮区别很大,但穿着打扮却都是一副普通武夫的打扮,也不像个什么有钱人的模样。

    杨文广仰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这位哥哥有所不知,我杨家在二十多年前……”

    很快,杨文广将自己一门的遭遇都很坦然的告诉了公主和宋北云,虽然不是罪身但也是个永不叙用,所以他们一门到现在只能靠着一些黑道上的买卖当营生。

    “这次,我便是想给兄弟们找个正当的生计,我爹爹说了,这贼寇就是贼寇,说得再冠冕堂皇那也是贼寇,大丈夫不屑落草,为国为民方可为义。这些弟兄又无一技之长,只是有一把死力气……”

    杨文广说完,宋北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你是说想让你那一千多个弟兄都来这干?”

    “可……可否?”杨文广多少还是有些忐忑:“我知此事很难,若是公主千岁为难,那便罢了。”

    他起身作势要走,但宋北云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你这个想法倒是给了我个灵感。”

    说罢,宋北云转过身拱手对公主说:“千岁,之前您还在担心那些流民、灾民闹事。我这倒是找到了个好法子。”

    公主眼睛一亮:“你且说说。”

    其实宋北云之前也在发愁这个问题,这帮流民几十万人,里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想要统一管理那真的太难了。这些日子庐州城犯罪率直线飙升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昨天妙言约他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讨论了这个问题,宋北云发愁,而妙言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说“想要管理好这些人,就只能不把这些人当人”。

    虽然宋北云当时否定了这个提议,但现在看到杨文广之后,他倒是突然来了个灵感。

    不把那些流民当人,这很难。但如果把他们当牲口,这却是不难的。就假设他们是一群羊,那么杨文广这帮人完全就可以成为牧羊犬啊。

    杨文广说他手底下的人原本都是一些庐州城和周围地区的泼皮无赖,因为他父亲道上的名气汇聚在一起,本就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种地耕田样样稀松,搬个东西、腾个地方也是懒懒散散,唯独就是这好勇斗狠凶神恶煞是有一套。

    他自己都说了,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毕竟自己手底下一千多个弟兄呢,谁家也不会要这种人呢。

    但……

    宋北云笑着说道:“杨老弟,明日你让你家所有弟兄都来这大仓之前,我们清点一下人头,有多少人我们要多少人。”

    “当真?”杨文广的鼻息都浓重了:“可是……”

    “你放心,钱一分钱不少你的。”宋北云眼睛转了两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们若是不听话,倒霉的可是你。我们请的不是他们而是你,每个月账上会拨一笔钱到你头上,怎样分配那便是你的事,你是全部吞下一个大子儿不分还是一个大子儿不留,都是你的事。”

    杨文广心里盘算了一番,仔细想了想,然后豁然站起身朝公主和宋北云抱拳:“我这便回去张罗。”

    “去吧。”

    杨文广兴冲冲的离开,宋北云关上门,看了一眼瑞宝:“好大胆子啊,让我给你下跪呢。”

    “哎哟……好哥哥。”瑞宝笑嘻嘻的起身把宋北云拉到椅子上坐下,而她就很自然坐在了他腿上:“在外人面前,你可得给人家留些面子,人家好歹是个公主呢。”

    金铃儿说着,双手握着宋北云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来,好哥哥,妹妹抱着舒服,你抱抱。”

    “算你懂事。”宋北云靠在椅子上抱着软软的公主,手老不老实已经不重要了,公主殿下喜欢这口。

    “好哥哥呀,为何要如此多的泼皮,这些人好吃懒做的,丁点用处都没。”

    宋北云捏了捏她鼻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真正见过那些个灾民么?”

    瑞宝轻轻摇头:“倒是见过几个,却没见过太多。”

    “那就对了,那些人啊,等你真见着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已经都算不得人了。”宋北云叹气道:“真到四十多万灾民都汇聚到这庐州城外时,你就知道什么叫人心惶惶了。你没见过灾民,那你见过山上放羊的么?”

    “嗯,那倒是见过呢。”瑞宝皱着眉头:“可这灾民与羊……”

    “他们都不算人,他们就跟一群散养的羊一般,这山羊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为何你皇帝哥哥和福王殿下都对这灾民一事讳莫如深,正是因为这些个流民的事,就是个烫手的山药。不然你以为那抠门的赵性到你这要钱给钱要地给地?”

    “可不许这么说我皇帝哥哥呢。”金铃儿头枕在宋北云肩头,身子歪靠在他胸口:“那照着好哥哥这么说,我不是十死无生?我怕……”

    “这不,给你找牧羊犬来了。”宋北云的手在金铃儿的腰间上下滑动着,什么油水都揩光了:“这帮人不事生产也没个一技之长,但偏偏这欺压良善的能耐是一等一的。”

    金铃儿嘛,到底是聪明,她眼睛豁然就亮了起来,直起身子:“好哥哥是说,让这些个泼皮去管那些流民?可是能……顾得过来吗?还是说好哥哥有什么法子?”

    “现在不告诉你。”

    “说嘛……”金铃儿凑到宋北云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堂堂公主都像个小狗儿似的求你了,好哥哥你就说嘛……”

    宋北云嘿嘿一笑,手很不老实了起来:“其实倒也是简单,分流一批去江西道之后,剩下的人会分成不同的小组,这一组最多一百人。这帮泼皮嘛,自然就是给他们当组长。我们把命令发给杨文广,杨文广再将这些话分给那些泼皮,以他家江湖上的威信,问题倒是不大。而我们也无需去管那么多个泼皮,只要将杨文广管好就成了。”

    金铃儿歪着头思考了很久,然后轻轻点头道:“到底还是好哥哥聪明,若是少了这杨文广,那帮泼皮少不得阳奉阴违,可多了这杨文广,我们只需管好这杨文广,若是下头的泼皮犯事,我们罚那杨文广就成了。他家有能耐管这帮泼皮,自然就省了大功夫,是吧?”

    “对咯。”宋北云笑道,慢慢把手从瑞宝的衣裳里拿出来:“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不忙不忙,让我好哥哥再抱一会子。”金铃儿也不动弹,反而用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好哥哥呀,你说你整日欺负妹妹,若是有一日妹妹要嫁人了,你得多伤心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还能拦不成啊?”

    “你……”金铃儿掐住宋北云腰上的软肉:“便宜都被你给占光了,你倒说出这等话?我在你心中就这么贱?”

    “喂喂喂,别突然发脾气。”宋北云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可是公主,要你是像阿俏巧云那样,你现在可不是这样了。”

    “那会是哪样啊?”

    宋北云指着面前的桌子:“你趴在上头。”

    “呀……”金铃儿娇叫了一声将脸埋在了宋北云的衣衫里。

    “你也会害羞哦?”

    “不是羞……”金铃儿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是馋的慌。”

78、5月4日 雨 寒月上营门

    “还有此事?”

    杨延昭坐在长凳上,腿上的伤因即将来的阴雨而复发,疼得连行走都不便利,但听到儿子的话之后,他抬起头沉思道:“公主殿下可是亲口许诺?”

    “那是自然。”杨文广得意的说道:“说让咱们明个儿点上弟兄们,随去画上名字。”

    杨延昭到底是经历过杨家辉煌的人,他坐在那也不过多言语,只是反问道:“你可知家中弟兄大多并无一技之长,公主殿下点了他们,往后该如何?”

    “我说了,但殿下说只管叫来便可,其余之事明日面谈。”

    “还有这种事。”杨延昭再三重复了几句:“明日我随你一同去。”

    “父亲,你这腿脚不便,倒是不必麻烦。你还信不过我么,这都是小事,大不了就不干了呗。”杨文广笑嘻嘻的说道:“行啦,父亲你好生在家养着,家中大小事有我呢。等我将饭菜给您热热就去将弟兄们召集起来。”

    杨延昭还想说些什么,但想来却也是没什么太多意义,不管是什么事,孩子也该到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那你便去吧。”

    杨文广高高兴兴的应下了,但杨延昭却是根本不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毕竟谁都知道那些个泼皮都是无用之人,干些脏事还行,可……

    “罢了罢了。”

    杨延昭默默感叹一声,看着儿子神气活现的背影,他恍惚间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也似这般鲜衣怒马、红口白牙、欢沁跳脱,可一转眼却已是风烛残年,就如这大宋江山一般。

    第二天一早,杨文广起了个大早,冒着细密的小雨便出了门,唤上几个弟兄挨家挨户的去将那些个赖床的懒狗给拽了起来,逼迫他们洗漱再穿上像样的衣裳。

    “都可到了?”

    “回少当家,弟兄们都到了。”一个泼皮走上前说道:“少当家,真能让公主给我们落一个差事?”

    “看你们的了。”杨文广笑了笑,然后大声喊道:“都给精神点!等会子见了公主谁要是还这鬼样子,误了兄弟们的前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泼皮们昨天得到消息之后,其实也多少是有些高兴的,毕竟这事要能成,自己好歹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了,到时候四里八乡谁不得高看一眼?这一问起来,说自己个儿在公主手底下当差,脸上都有光。

    一千多个泼皮浩浩荡荡的跟着杨文广来到昨日的大仓前头,这一路上官差都差些被吓坏了,直到听说是公主殿下请的人,他们才是松了口气,可路上的百姓倒都是一个一个的如临大敌。

    “这怕是捅了耗子窝了,这么多泼皮呢。”路边的小厮打趣道:“今日怕是热闹了。”

    “可莫要胡言乱语……”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同伴连忙拽了拽他:“这帮人可惹不得。”

    就这么一群一眼看上去就不像好东西的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大仓前头,杨文广也没通报,就这么冒着雨站在前头等着,而身后的泼皮也都不敢多言语,纷纷跟着他站在那候着。

    门口的工人见状连忙跑进去敲开了宋北云的门,急匆匆的说道:“管事的,不好了。”

    正因为上早班睡眼迷离的宋北云看到他的匆忙,不紧不慢的问道:“什么东西就不好了,死了爹还是没了娘?看把你急的。”

    “不是,管事的……外头来了一众泼皮,也不说话就站在那。”

    “哦?”

    宋北云听完,顿时清醒了过来,一拍脑袋:“还挺守时。”

    说着,他拽起旁边的油纸伞就走了出去,刚出门没多久,正巧看到那一千多人呈队的站在那里,排头的就是杨文广,这小子浑身上下都已湿透,但站在雨中连动都不动弹一下,他身后那些个泼皮比他那自然是差远了,但却也能勉强做到令行禁止。

    “文广啊。”宋北云将伞扔给旁边的人:“这下雨怎么也来啊,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下雨就晚点,没事的。“

    杨文广气势十足喊道:“行军打仗,片刻耽误不得,莫说是下雨,便是下刀子那也是要来!”

    宋北云也跟他一起淋着雨,围着这帮泼皮转了一圈,这些人说白了就是一帮流氓,换句话说杨文广就是个小流氓头子,在宋北云观察他们的时候,这帮人也同样用桀骜不驯的眼神打量着他,有几个甚至还不服气的偷偷用挑衅似的眼神看着宋北云。

    看到这帮人的德行,宋北云哈哈一笑:“好好好,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说完,他回头拍了拍杨文广的肩膀:“文广,我这就让人去让他们登入名册,你跟我来一下。”

    杨文广点头,然后回头将宋北云的命令吩咐了下去,还凶神恶煞的喊道:“都给我老实点!听见没有?”

    很快,一众泼皮都被人领去登记,而杨文广则跟着宋北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中,进去之后宋北云递给他一条毛巾:“擦擦。”

    杨文广表情古怪的看着宋北云,擦掉脸上的水之后,他稍稍和宋北云拉远了一些距离:“管事的……我没有龙阳之好。”

    “?”

    宋北云的眼睛里升起了大大的问号,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暴怒的骂道:“你放你娘的屁,老子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杨文广长出一口气:“我真不好那一口。”

    “我也是。”宋北云很认真的说道:“握草……你不会以为我让你来是为了那个什么你吧?”

    “多少……”杨文广深吸一口气:“多少是有些怕的。”

    懒得去理解这人的脑回路,宋北云坐在椅子上看着杨文广:“你手底下这些人,平日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

    “多则两三贯,少则……”

    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宋北云笑道:“颗粒无收是吧?”

    “嗯,但他们都是好二郎,就是这世道……”

    “行了,从正道上都赚不到钱的人,算什么好儿郎。”宋北云靠着椅子拿出一个算盘噼啪的打了起来:“按你这一千五百人算,每人每月三贯收入,一共为四千五百贯,等会你走时我写张条子你去账房支四千五百二十贯,从今日开始,你们都算是公主的人了。”

    “可是……没有那么多人,实则只有一千四百三十余人。”

    “我懒得算,至于多少人是你说的算,怎么分也是你说的算。”宋北云翘着二郎腿:“你们今日拿了钱就先回去,吃吃喝喝都行,明日起你每日带人过来点卯,辰时到岗培训,酉时下班回家。这七天的时间,你们日日得来培训,我每日上午会把今日的培训目标告诉你,下午的时候你负责验收,第二日辰时汇报与我,七日之后就是你们全体上岗的时间。若是做不下来,可别怪公主罚你。”

    虽然杨文广不知道这培训是个什么玩意,但到底其中是有个训字的,想来就如军营中那操练一般。

    “这个你今天拿回去,熟读下来。”宋北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扔到杨文广面前:“这是你一个人的规章制度,拿去背熟。若是同意,明早过来签契约。”

    “只我一人签?”

    “那是自然,我请的是你,你的兄弟是跟着你的,他们又不是我的人。但这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管辖不力,他们犯了事,倒霉的可是你。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杨文广轻轻点头,然后抱拳说道:“替我谢过公主殿下!”

    “行了,我还有些事要办,你去账房支钱银吧。”宋北云将一个印有公主印信的凭证递给杨文广:“记住,这叫支票。在这里,想支取钱银,就得先报备,报备之后公主批准了,你才能凭这个去支钱,否则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明白了。”

    很快,被从房间里轰出来的杨文广美滋滋的从账房中取到了四千多贯钱,等他拿到钱之后,那帮泼皮也差不多登记出来了,他振臂一呼:“弟兄们,来我这里取钱。”

    泼皮们一听有钱拿,立刻冲了过来,乱七八糟的将杨文广给围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他用力一拍箱子:“混账东西!谁让你们围上来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少当家就是少当家嘛,脾气是要认的,泼皮们很快自觉的在杨文广面前排起了队。

    在这种有序的状态下,杨文广不停的将大钱发到每个人的手中,每发一个都会说上一句:“这是这个月的月钱,明日辰时来此点卯。”

    一千多人都领到了钱,杨文广一挥手:“今日不早了,且散了,你们既拿了钱,若是明日看不着你们,可别怪我不给弟兄留情面。”

    正在这时,宋北云办完事夹着他的公文包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杨文广,然后像个乡村干部似的低着头举着伞离开了这里。

    而杨文广显然没看到他,只是弯着腰将箱子里剩下的钱摊在桌子上:“这些钱先放我这,以后这谁家婚丧嫁娶、头疼脑热都可从我这支些钱银,父亲说过你们跟了杨家,自然就不能让你们吃亏。”

    下头的泼皮都在那呼喊着少当家仁义,而宋北云此刻回头看了一眼,顺手牵着来接他的俏俏:“杨门虎将果然都是人才。”

    “我也姓杨呢。”俏俏笑盈盈的说道:“怎得没见你夸我。”

    “我俏俏还用夸?那可是天下间最好的姑娘了。”宋北云笑着摸了摸俏俏的头:“对了,让你做的衣裳做好了没?”

    “好了。”俏俏点头道:“方才便交于了工坊,今日为止已从流民中招了五百个会针线活的女工安置在二号仓中,因为样式简单,他们今日就能赶出两千套。”

    “行。”宋北云点了点头。

    可当他刚要走时,迎头一个人举着伞带着笑容来到了他面前并站定说道:“宋才子,你可让我好找呀。”

    宋北云上下打量着这人,脸上转瞬就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北坡先生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

    骚瑞骚瑞,昨天看错了,不是强推是“获得起点客户端-免费页-历史专场栏目推荐”。哈哈哈哈……

79、5月4日 晴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可不敢当。”

    北坡极尽客气朝宋北云拱手,满脸笑容。

    这其实是极反常的,不论说这北坡是个功名身而宋北云是个白身还是说北坡是刺史之子而宋北云却只是个平头百姓,他都根本不需要与宋北云客套,反倒是宋北云见了他则需要行礼问好。

    这常言道,反常那就是要有妖啊,宋北云笑着回礼,并对俏俏说道:“阿俏,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晚些我带菜回去给你做饭。”

    “好呢,你先忙活着。”俏俏懂事转身离开。

    北坡看了一眼阿俏的背影,笑道:“宋才子这丫鬟可是美貌啊。”

    “拙荆。”

    北坡一听立刻拱手赔笑:“是我孟浪了,在此给宋才子陪个不是。”

    这人么是很有意思的,有句话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宋北云对这北坡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毕竟人家也就是之前膨胀了一些,但以他的身份膨胀到那个程度属实是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总不能因为不是很喜欢这人就把他身上全部优点都给抹杀掉。

    至少这人比金家那公子讨人喜欢吧,虽然都是一脉相承的阴阳人,可到底读过书的阴阳人就是不一样。

    “小弟久闻北坡先生大名,上次诗会一别一直想与先生畅谈一番,但无奈家兄逼迫的紧,这八月就将州试,小弟这几日才有空。加之瑞宝公主又与我有知遇之恩,这几日公主亲力亲为太过于操劳,我自是责无旁贷要在旁协助公主一番。”宋北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如今北坡兄说是专程来寻我,那真是愧杀我也,倒不如小弟左东去一旁的酒肆中喝上两杯暖暖这春雨打湿的身子。”

    这一番话说得北坡浑身舒坦,虽然没有明着舔臭脚,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仰慕的气息,这让北坡是受用的。

    “那为兄就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在见面的第五分钟就已经开始兄弟相城,一路上显得极为熟悉热情,充分的把肮脏的成年人中的虚伪体现的淋漓尽致。北坡看着虚怀若谷、宋北云显得谦逊有礼,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什么至交好友。

    来到酒肆,喊上店家温上一壶上好的东阳酒,切了些下酒的小菜,听着外头这淅沥雨声,倒颇有几分闻涛听竹的清幽。

    “贤弟倒是会选地方,这里不错,以后可是要常来。”北坡笑盈盈的举起碗中酒喝了一口:“嗯,这酒也是好酒,未曾想这深巷之中也有如此酒家。”

    宋北云端起酒顺手装了个逼:“夜饮北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北坡闻言哈哈大笑:“你调侃哥哥不是。”

    “怎敢怎敢。”宋北云笑道:“北坡兄,小弟这何德何能能让您这多方寻我啊,说来属实惭愧。”

    北坡连连摆手:“这有何惭愧,当日哥哥见你有那般诗才,早就动了爱才之心,只是后来想来你有些得罪了公主,便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寻你。不过这说起来,你怎会在公主手底下当差?”

    嗨……还不是因为她在我手底下揉捏么。

    不过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说出去可就要遭了惨,所以宋北云脸上摆出苦笑:“哥哥有所不知,这公主……她简直就是个混世的魔头,她将我……”

    北坡用力咳嗽一声:“贤弟,慎言。”

    宋北云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也停了嘴,只是端起酒水喝了一口,默默哀叹一声。

    “贤弟,我倒是明白你心中的委屈,在外头不好说,在哥哥这里说说倒也无碍。瑞宝公主是小孩子心性,你可莫要记恨她,多担待一些。”

    宋北云满脸哀愁:“只是她这般扣着我,我也不好去读书了,这眼看就要州试……”

    北坡似乎是不想听他抱怨,只是淡淡一笑,打断了宋北云的话:“贤弟莫急,待我去和公主说说便是了,别人不知道,我与瑞宝还是能说上话的。”

    看到他的神态,宋北云恍然大悟!这人绝对是瑞宝舔狗之一了,之前瑞宝趴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就说过,金陵城和庐州府都有不少追求者,但她也说了,这些人都是狗一样的东西,还说他们只配娶王府的那条看门狗。

    反正说的很惨烈,现在看来嘛……北坡就是其中之一了。

    “贤弟,哥哥有个不情之请。”

    “北坡兄但说无妨。”

    北坡笑盈盈的将州试前后这其他州府的士子都要集中在庐州的事告诉给了宋北云,然后想让那外州的学子见识一下这庐州府的人才,上次看到宋北云的诗才之后惊为天人,想让他成为庐州府的代表之一。

    “哥哥……你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这庐州府有哥哥这般后无来者的才华,还要我这个三脚猫的小厮有何用。”

    “不不不,贤弟说笑了。”北坡笑得脸都开了花:“哥哥我是三年前的举子,不好与这当年的士子一整高下。”

    “明白了明白了。”宋北云一拍大腿:“哥哥是怕人说你胜之不武。”

    北坡不说话,只是不住的摆手,但看他的神色却已是坦然受之了。宋北云观察了一圈,发现这人绝对是那种很典型的小人,就冲他这么喜欢被人捧臭脚就能看出来,他心眼大不到哪去。

    虽说长得挺衬头,但真的是不讨喜,难怪金铃儿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对了,哥哥听闻那日花魁之宴,你可是取了头筹。若是方便可否跟哥哥说说那花魁,花魁妙言啊,那可是传说一般的人儿。”

    聊了半晌,话题终于成为了男人之间亘古不变的永恒了,小姐姐这档子事,年轻的男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美,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形如西子胜三分。”宋北云张嘴就来:“馥郁芬芳、柔肠百转。”

    “嘶……”北坡的眼睛都冒精光了,他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羡慕贤弟,这般女子可当是现世极品啊……不过贤弟好像因他而得罪了那金家的酒囊饭袋。”

    “似乎是,这金家也是一直在寻我。”宋北云叹气道:“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唔……这且是个事。”北坡沉吟片刻:“如今虽说这金家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可有朝一日若是让他缓过神来,以那草包的德行定是饶你不得。”

    “就是啊,可怜小弟我一身布衣,斗不起这富贵人家。”宋北云一脸可怜:“罢了,若是不行,我便去江南西道罢,离得远远的。”

    “贤弟莫慌,这些日子他们怕是掀不起风浪,你且安心州试,等州试之后,哥哥定然要那个草包好看!”北坡说完愤恨的拍了一下桌子:“哥哥也不是那面团捏的!”

    耶?宋北云眼睛轻轻瞟了他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但他却没有追问,只是起身抱拳:“一切都劳烦哥哥了。”

    “贤弟好说,若是这些日子有人寻衅滋事,你便来寻我。找人通报一声便好。”北坡喝完碗中酒:“今日也是不早了,我这便先回去了,过几日清闲下来,我们再来一聚,届时再引荐几位才子,你们互相认得一番。”

    “好说好说。”宋北云也起身:“哥哥慢走,弟弟这便送你一程。”

    “不必了,这一亩三分地,可是不用你来送。”

    说完,北坡就摇摇晃晃的走了,看到他的身姿宋北云就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这怕不是……觉得自己快醉了吧?

    一碗黄酒就这样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技术烂瘾还大么?

    宋北云也没多管他,只是夹着包去买了些米面肉菜,不过可以看出这几日这价钱明显有上涨,他眉头皱了皱就快步回家去了。

    正在他晚上做饭炒菜时,瑞宝悄咪咪的从门口钻了进来,身上穿着男装,一副微服私访的打扮。

    “好哥哥,有没有想我呀?”

    “想你个屁。”

    瑞宝嘿嘿一笑,趴在旁边的灶台上,翘起屁股:“是这个?”

    宋北云笑着从锅里捏出一片肉塞进瑞宝的嘴里:“今天怎么跑来了?”

    “父王母妃都没在嘛,柔姐姐又回家去了,说是左芳那个小兔崽子染病在床,左柔好歹是名医嘛,总归是要回去看看的,那我自然就来找我的宝贝好哥哥咯。”瑞宝蹦蹦跳跳来到宋北云身后抱住他的腰:“好哥哥呀,你知道方才那个北坡来找我了么?”

    “嗯?”宋北云转过头:“找你干什么?”

    “就是让我莫要为难你,说你不过是一介布衣,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小虾米,圆的扁的都是我来捏。”

    “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嘛,分明就是我被你搓圆捏扁呢,我哪里捏过你嘛。”瑞宝把脸靠在宋北云后背:“好哥哥,今日我便留宿与此如何?”

    “不行。”宋北云提起锅开始装盘:“谁都行,你就不行,如果你还想我多活几年。”

    “金铃儿不高兴。”

    听到她又开始撒娇,宋北云转过身,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瑞宝顺势就滑到了他怀里:“好哥哥……”

    “你先把脑子里的下流事清理一下,有大事。先吃饭,边吃边说。”

    “嗯?”金铃儿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何事能让你眉头紧蹙的?”

80、5月5日 晴 心忧炭贱愿天寒

    “还有这等事?”

    瑞宝在吃饭时听到宋北云的描述之后,眉头紧蹙。

    “那是自然啊。”宋北云指着桌上的菜:“鱼,两斤,一百钱。前日,两斤只要七十钱。米,八个大子一斤,前几日只需五个大子。鸡肉蛋都在涨,涨得最快的还是米。”

    “这是……为何?”瑞宝皱起眉头问道:“为何涨得如此之快。”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这突然之间的涨价不是个好事,但对于瑞宝来说,让她吟诗作对还是可以,但碰到这种情况却是为难了,所以只好求助似的看着宋北云。

    “如果一样两样涨价,大概就是产出没跟上,可若是所有这吃食都在涨,那就必须要警惕了。”宋北云将最美味的鱼尾、鱼腹部分夹到俏俏的碗里,然后继续说道:“原因无外乎两个,一个是最近你在市场上大肆收入粮食,造成涨价。还有一个就是,有人在囤积。”

    瑞宝眉头皱了起来:“这几日是花了不少钱买粮食,可……好哥哥,你给我讲讲若是这般下去会如何。”

    宋北云三两口吃了饭,继续说道:“我之前是真的没考虑到,现在整个大宋的流民都在往这个地方汇集,若是处理不好,他们便是啃光山坡的羊,庐州的粮食怕是不够吃,而一旦百姓开始饿肚子了,那么……”

    这个道理瑞宝再不明白那就说不过去了,一旦当庐州本地的居民都吃不饱肚子了,那么下一步就可能是民变作乱,届时好事变坏事,恐怕连自己父王都承担不住如此大的一个担子。

    “那……那该如何是好?”

    瑞宝心里也慢慢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深吸几口气,眉头紧蹙:“四十一万人,不吃东西哪里行啊。”

    “有一个办法,就看公主殿下敢不敢了。”宋北云用手指轻轻弹着桌面:“有些危险,但却也不算大事。”

    “你说。”

    “派人去京城扫货!有什么买什么、见什么买什么,用手头上的钱分出六成,扫空京城的货。”宋北云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要办起来一定要讲究快准稳狠,专攻粮食米面,包括麸皮米糠,有什么吃的买什么吃的,人吃的买牲口吃的也买,只要是人下肚的,扫!”

    瑞宝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呢?”

    “一扫、二查、三骗。”宋北云继续说道:“查就是彻查所有囤积货物的商人,有一个惩处一个,要从严从重从快!杀鸡儆猴绝不手软,查处所得尽数归于官仓,再让福王殿下以官仓放粮,平复市场。与此同时,联系徐立那头,让他们从江西道运食物过来,这已是五月,灾民还有十几日就该到了。要在大批灾民到来之前,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

    瑞宝坚定的点头:“那第三呢?”

    “第三就是骗,怎么骗?下去赈灾的粮食不可用稀饭,你用米面混着麸子糟糠,一米四糠加盐整成饭来,记住不管怎样品质的米面都要混麸糠进去,一个是不让人囤积、一个是能承担更多人的口腹。”

    “这……这要杀头的。”瑞宝脸色骤变:“这是欺君啊。”

    “你去问问你皇帝哥哥,还要不要这江山了,本他妈的就风雨飘摇了,还讲究什么欺君不欺君,他行让他来。”

    宋北云一点都不带客气的:“渡劫!你知道么?这是渡劫,能渡过这一次,我金铃儿就得被人建生祠了,以后人见了就是瑞宝娘娘。”

    “你金铃儿。”瑞宝捧着脸笑盈盈的看着宋北云:“这叫得可好听了呢。”

    “什么时候了,还在在意这个?回去给你爹说!”宋北云敲了她脑袋一下:“之后,你再跟你爹说,宋人、金人、辽人、西夏人、党项人来此做生意,加三成税,若不想给钱就用粮食抵,什么粮食都行,按照市价高三成抵税。再给出一个优惠措施,就是只要资源交税的商人,往后有三年兜底政策。”

    “什么叫……兜底?”瑞宝眨巴着眼睛:“这赋税太高了吧,都快五成了……”

    “你别管这些,我们要的是粮食,不是钱。钱到最后都是废物,粮食才是宝贝!而且这兜底就是给他们的红利。”宋北云解释道:“商人最怕的就是亏本,我往日观察来看,那些商人不管是丝绸布匹还是粮食猪羊肉,大概有两三成是要砸手里的,他们这些损耗都算进去了的,而如今我们这边让他们交税那头给他们兜底,就是所有卖不出去的东西都由你和你爹给兜着,其实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用他们交的税买了他们的东西。”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帮人精明的很,不会吃亏的,甚至还有些赚!”

    金铃儿连忙拿过算盘,噼啪打了一圈:“哇……真的有赚。那我们不是亏了么?”

    “钱!你就得花出去,花不出去的钱要它何用?钱就得流通起来,他们赚钱,我们赚粮食。财政不怕亏,你只管花钱就完事了,钱到年底花不出去就修桥铺路、就赈灾济民!反正库里不许留闲钱。”宋北云揉了揉鼻子:“如果都顺利,四十几万灾民,明年就会让你这庐州府飞黄腾达。”

    “为何?”

    “你又开始了。”宋北云笑了起来看着金铃儿说道:“再问个为何就亲一下。”

    旁边的阿俏猛然回头看着宋北云,眼神里全是惊恐。

    可是下一刻,她看到的东西简直颠覆了她薄弱的三观,瑞宝突然就这么抱住了宋北云,在他脸上连亲了四五下,还笑眯眯的问道:“够不够呀,好哥哥?”

    “喂……你玩真的?”宋北云推开她:“行了,我怕你了。”

    而一起吃饭的玉生坐在那眼观鼻,专心吃饭,丝毫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一幕,只是在瑞宝这么过分之后,他才咳嗽一声:“公主殿下,你请自重。若是让外人看见,北云有大麻烦。”

    “玉生哥,这不是没外人嘛。”瑞宝笑嘻嘻的说道:“再着说了,我家好哥哥平时……”

    “咳!”宋北云大声咳嗽道:“现在啊,很多人以为流民是个包袱是个拖累,但实际上啊……人多就是代表了人口红利,等到所有灾民流民都安顿之后,他们就会开始像开春的种子一般生根发芽,然后在夏季之前变得郁郁葱葱,直到遮天蔽日。”

    “好哥哥,你这经天纬地的才华,倒不如嫁来王府呀好不好嘛。”

    “你当小的?”宋北云调笑道:“反正你不也叫俏俏叫姐姐嘛。”

    瑞宝低着头没再说话,让大宋最尊贵的公主给人当小的,这不可能的,即便是她爱惨了宋北云非他不嫁,别说当平妻就算当小妾都没问题,但皇家的颜面、福王的颜面、朝廷的颜面、宗家的礼教都摆在那,她可不光是为所欲为的金铃儿,他还是大宋的第一公主呀。

    “好哥哥……我这便回去了。”

    瑞宝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霜打的茄子似的起身:“明日一早父王就回了,我回去好好思考一番好哥哥的话。”

    宋北云没拦着她,只是站起身:“我送送你。”

    “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瑞宝突然转过头抱住了宋北云:“好哥哥,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啊?”

    “当郡主也好当公主也罢,都不如当金铃儿自在,我昨夜里还梦到趴在桌上被好哥哥……”瑞宝噘着嘴满脸委屈说道:“可也只是想想罢了,出了这道门,我便是瑞宝公主了。”

    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生在帝王家是这样子的,而且我哪里好啊,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成这样了?”

    “就是好就是好!哪里都好!”瑞宝跺着脚:“不管,就是好。”

    “行行行,好好好。”宋北云揉了揉她的脸:“你先回去把今天的话带给福王殿下,之后再联系徐立让他快马加鞭回去调集物资,再组织一批人去京城扫货。”

    “嗯。”瑞宝踮起脚想要亲宋北云,但刚准备凑上去却又悄悄的缩了回来:“好哥哥,那我走了。”

    宋北云笑着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算我赏你的。”

    “哈!”瑞宝的眸子突然就亮了起来,扬起手捏着宋北云的鼻子:“你好大的胆子哦,能赏我东西的人,天底下可没几个。”

    “那你要不要嘛。”

    “再赏几个呗……大爷。”瑞宝扬起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宋北云:“再来几个再来几个。”

    “不行,不能一次给太多,留着下次。”宋北云弹了弹她的耳垂:“先回去吧。”

    而在瑞宝回去之后的第二天,整个庐州城突然之间就高速运转了起来,车队商队滚滚向京城游走,新的税率也在中午时贴出了告示,还有几批快马则从庐州城直奔江西而去。

    福王下午时坐在案台前,眉头紧蹙的看着金铃儿递上来的完整方案和计划,看几眼就抬头看对面的女儿一眼,眼神里都是难以置信。

    “泰王伯伯!你看我父王……都这么久了,还不说话。”金铃儿急的直跺脚:“这是要急死人了,灾民还有几日便要来了呢!”

    泰王哈哈一笑:“金铃儿不急不急,你父王这不是也在发愁嘛。”

    “这都是谁给你出的主意?”福王终于忍不住的问了出来:“你且让他来面见我。”

    “我啊,就是我啊,哪有别人!”

    “哈哈哈哈……”泰王在一旁抚掌大笑:“小金铃乖宝,你若是能有这般能耐,你父王现在就起兵造反,让你登基当皇帝去。”

    福王翻了个白眼:“王兄……莫当着孩子面胡言乱语。”

    “哈哈,意思么便是这个意思。”泰王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金铃儿,你可知你父王与我为此事发愁好几日了,没想到被你这一道上书给点了剔透,你说吧,到底是谁在你背后给你支招。这可是堪比三国时的卧龙啊,这等人才只是帮你,有些浪费了。”

    “就是我!没别人!!!”金铃儿不高兴了:“父王、伯伯,你们不信我!!!”

81、5月7日 阴 马嘶残雨春芜湿

    一夜之间,金陵城中突然开始出现了粮食暴涨的情况,不管是人吃的米面粟还是牲口吃的麸糠糟,总之只要是关于粮食的东西都在疯狂涨价,甚至还出现了有价无市的情况

    那些大商们一看有机可乘,几乎将自家仓里的粮食在价格高点时全部投放到了市场之中,从一早开市到晚间休市,近有三百万石的粮食和近七百万石的麸子被运出了金陵城。

    而至今为止,谁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大家开开心心的做生意嘛。可是第二日开始,很多人就开始发现情况不对劲了,因为金陵城中的粮食正在像被蚂蚁搬家似的被运出了城,而这一次金陵城的粮价也开始出现了一波飙升,商人的仓库被搬空,市面上甚至出现了高价收购粮食但却无粮可收的情况。

    “官家!不好了官家!!!”

    刚用过早膳的赵性刚准备好不容易来的休沐,但却被一阵嘈杂声给滋扰了兴致。

    “赵卿,何事匆匆忙忙?”

    “官家不好了。”赵朗埋头冲到了赵性面前:“瑞宝公主在金陵城内大肆收购粮食,米面粮食无所不要,甚至连牲口吃的东西,她都照收不误,现在金陵城内已经无粮可用了。”

    赵性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无粮可用?千万石的粮食,无粮可用?“

    “据探子说,瑞宝公主投了近一千二百万贯,四处张罗粮食,江西道和金陵城。”赵朗哭丧着脸说道:“光在金陵城内,投入了不止七百万贯,一贯钱两石粮或八石麸,算上溢价……这七百万贯能将市面上七座大仓的粮给搬空啊!”

    赵性仍然是眉头紧蹙,他靠在椅子上:“如此多的粮食……”

    “官家,若是这些粮食落在反贼手上,这可是要坏了大事的。”

    赵性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了笑容:“赵卿,你这话的意思是担心福王谋反?”

    赵朗普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头磕到底:“圣上息怒,臣只是担心这江山社稷啊!”

    赵性也没着急反驳,只是起身背着手在偏殿里踱步,来回走了一圈之后:“赵卿,你倒是说说,我大宋无养马之地,瑞宝为何要买如此多的麸皮糟糠?”

    赵朗匍在地上,嗓子眼里咕噜了一阵,然后突然仰起头:“以米搀糠!”

    听到这四个字,赵性一口长气呼了出来:“她……也是不容易啊。”

    “官家,臣不明其意。”

    赵性摇头道:“搀了麸糠的米,价几何?”

    “与糠无异。”赵朗说完,豁然直起了身子:“她要搀米喂灾民!?这可是欺君之罪,瑞宝公主这……”

    “欺君……”赵性长叹一声:“江山都快没了,朕要这面子还有何用。行了,去招呼户部尚书,开仓放粮,将官仓的粮投下去。至于这粮商的粮瑞宝能吃多少便吃多少,但你与她说好,不许动官仓的粮,这金陵城也是要过生活的。再与其他州府发函,所有官仓都开仓,朕不过了。”

    “官家……陛下!”

    赵朗再次扣头:“这动摇国本啊!

    “此为渡劫,四十余万灾民……诶,赵卿。”赵性笑着转过头看着赵朗。

    “臣在。”

    “朕曾经为世子时,遇上了蝗灾,那铺天的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朕亲眼见过易子而食、见过石釜烹人。是谁吃了人?是野兽?是灾民!而灾民是谁?百姓啊,他们是大宋的百姓啊。天下人都知朕得位不正,但朕虽难却至今未有叛乱,你可知为何?”

    赵朗轻轻摇头:“臣不知。”

    “因为朕在竭尽全力让朕的子民吃上东西,不至于饮毛茹血,再难也让他们活得像个人。朕有心当明君,天下之士多就之者,那为何朕要去拦着?有人护国,为何总有人要误国?”赵性走到赵朗面前用手指轻轻按了按赵朗的眉心:“为人做事、为官行政,天地良心。”

    赵朗背后的冷汗已经润透了衬衣,赵性刚才那几句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让他别插手,若是成了误国者……

    他第一次感觉到面前这个顶好说话的小皇帝,虽然是只小老虎,但老虎终究是老虎,额头上写着的是王、吃的是肉。

    “臣这便照办,盼国泰民安。”

    赵性拍着手哈哈一笑:“江山北望。”

    “吾皇圣明。”

    在赵朗退下之后,赵性扬手:“王伴伴。”

    “老奴在。”一个阴森森的老太监出现在赵性面前。

    赵性坐在案台上,沉默片刻之后说道:“王伴伴,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庐州城,跟福王通个气,让瑞宝别太过了,她哥哥也是要将日子的。”

    “是,老奴领命。”

    领命之后,老太监长叹一声:“官家,你难啊。”

    “王伴伴,你自小就照应我,虽是主仆但亦师亦友,朕有些话也只好与你说来。难,又怎办?我是世子,大可以吃喝玩乐,天塌了也落不到我头上。可如今,我是皇帝,我得扛起来了。对了,最近太后外戚那边有何动向?”

    “他们暂且还不敢动福王殿下,但……”

    “不慌。”赵性坐在位置上:“我福王叔自有办法,对了王伴伴,上次你被那少年救了之后,你可给人家道谢啊?”

    老太监笑道:“官家,这回啊,怕是要给大宋捡了个宝贝回来了。”

    “哦?怎的?”

    老太监摇头道:“瑞宝公主这些日子与那少年走得近,而每次她从那小子家中出来之后,就会蹦出连珠的妙计。这可不是公主殿下的能耐,甚至连福王殿下恐怕都没这等不拘法理的变通。”

    “那是甚好甚好啊,哈哈哈!听闻我柔儿妹妹也与那人……”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们都跟同一个人不清不楚,赵性倒吸一口凉气:“这孙子……”

    老太监抿着嘴笑了起来:“官家,这等事不是正合您意么?”

    “等他考上功名吧。”赵性背着手说道:“朕手底下自己人可不多,如今要朕看啊,不管他是娶了瑞宝还是娶了柔姐姐都是顶好的结局。”

    “赵朗那头你且顺便去安抚一番,别让那帮老东西来逼宫。”赵性一提到这事,眉头就平不下来:“总有一日大权在握,朕要让那帮狗东西知道朕的手段。”

    而此时此刻,宋北云正坐在淝河边,手里拿着一根鱼竿,旁边则坐着正在剥火烤栗子吃的羊妞儿。

    “哥哥,为何突然让我来帮你啊?”

    “怎么?不乐意?”宋北云静静的看着平静的水面:“让你来自然是有吩咐的,这两日你跟那帮泼皮都混熟稔了吧?”

    “嗯,多少有些了。”

    “再看几日,挑几个心狠手辣、心思细密的人出来。届时给你们按个小吏当当。”

    “哈?”羊妞儿瞪大了眼睛,满脸兴奋的说道:“哥哥,这是为何啊?”

    “你觉得你还能做个甚?”宋北云拍了他一巴掌:“听我安排即可。”

    说实话,羊妞儿这人啊,真的没什么卵用的,他不够聪明也不够机灵,好勇斗狠、心狠手辣却是一套一套的,这种人放在社会上去对社会是没什么好处的,但他胜在忠心啊,就像藏獒一般的人物。

    “那哥哥,可以给我讨个媳妇不?”

    “你有点出息!”宋北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给我有点出息!”

    “可哥哥你都有那多了,又是俏俏嫂子、又是当家的、又是那个慧明姑娘的,还有……”羊妞儿转头看着不远处正跟俏俏张罗着烧烤架子烤鱼的天下第一鸡王妙言:“还有那样的仙子,可我甚都没得。”

    “你娘的……别乱说话。”

    羊妞儿吞了口唾沫,讪笑道:“哥哥骂我了骂我了,哥哥往日可从不骂人,你骂人便是心虚了。”

    “老子……”宋北云气得都咧开嘴笑了出来:“你这混账东西……”

    正在这两兄弟东一句西一句闲聊时,妙言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搬了张小马扎坐在了宋北云的身边:“老表,什么时候弄火锅啊,听说你在弄火锅底料是吧?”

    “现在差牛油了,弄不到啊。我特么真的是服了,在庐州想弄点牛油比TNT还难。”

    “哈哈哈,行行行,我等你好消息。”妙言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你这个渣男还挺厉害的,连公主都弄得服服帖帖,厉害啊兄弟。”

    “怎么办呢,谁会不喜欢我呢。”宋北云长叹一声:“诶……有时候也挺苦恼的。”

    “臭不要脸。”妙言白了他一眼,起身说道:“我去烤鱼,好久都没BBQ了,今天要玩个痛快。”

    “别急。”宋北云拽住她胳膊:“坐下坐下,给讲一下如果现在我们这么操作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

    妙言想了想:“其实主要还是看皇帝的态度,他要是个昏君,今天晚上叫停的命令就下来了。如果不算个太昏的昏君,他会默许这个行为。如果他还算是个聪明的皇帝,他会一边叫停你们的疯狂收购另外一边会开仓放粮。”

    “所以,就是等呗。”

    “对。”妙言点头道:“等灾民抵达之后,如果能过去这个坎,咱们的计划就可以逐渐展开了,还挺期待的。”

82、5月7日 雨 安土敦乎仁,故能爱

    江陵府、常德府、襄阳府等七地,共二十余万灾民加之开封等地灾民三十万正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

    他们形容枯槁、面黄肌瘦,但脚步却匆匆,原因无他,只是听说到了庐州府外就能有口吃的。

    而相比较他们而言,庐州府外头汇集的流民灾民就显得幸福许多,这几日以来,日日蒸饭可食,还有不少郎中游走于流民之中施药布医,而且在公主基金的扶持下,不少有一技之长的流民已被聚在了一起,盖房子、平整田地、缝缝补补、制作成衣等等,虽是辛苦,但每日的米饭和盐却是管够,傍晚时分还能喝到一碗猪油熬的汤。加上每日还有三五个大子儿的工钱,这对这些之前完全失去希望的灾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觉得一切安好,美中不足的便是他们被每百人左右就分了个组,每个组里都有个穿着湛蓝马甲的组长,这些个组长可都不是些什么好相处的主儿,他们也不干活儿,就整日在自己的组里巡视,手中提着竹篾子,若是见了偷懒犯浑的,上去就是一顿打。

    这些个没手艺的人,不管老小可是都得上山拓荒的,那些个人也不管这些人干得干不得,只要被瞧见了偷懒那当夜组长可就要将这人拎出去,先用竹篾子抽一顿然后再逼着那人给其他组员道歉。

    此外,在各组之间除了罚还有赏,这里许多组中,每十个组之间便是个大组,每个大组都会出具自己的劳动评分,评分最高的组则可以领到了一只肥乎乎的猪大腿,虽均分给每个人是不够的,但若是切了块配上野菜炖上一大锅,那滋味也是顶鲜美的。

    所以那些个被逮到偷懒而导致小组被扣分的人,非但得不到他人的同情反而还会受到其他人的迁怒,正因为此原本躁动不安的灾民仿佛一下子老实了起来。

    “嗨,今日隔壁组柱子被逮着了,狠狠抽了十鞭子呢。”两个灾民在晚饭之后,一人端着一碗杂肉炖菜坐在大石块上,看着远处已经平整出来的广袤平地,吃着今日奖赏来的炖肉,不无感慨的说道:“该!我都与他说了,公主殿下仁义的很,能让我们吃上饭,给我们弄快新地建房子,只要肯干就能吃饱饭,他偏不信。”

    另外一人咀嚼着一大块肥肉,满嘴流油的说道:“嗨……可不是么,在俺老家里,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块肉。你看这,都吃两天了,明个儿再好好干上一天,听说什么三连冠能每人发两斤精米、两斤白面、一斤板子油。”

    提到这些奖励时,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此时一个它组的流民从他们面前走过,他冷哼一声:“明日可得是轮着我们了,哪能日日都是你们。”

    “走着瞧!”

    端着肉碗的两人嬉笑着嚷嚷,并故意的将吃肉声弄得很大,引来周围不少人的不满和觊觎。

    而此刻,一个大夫打扮的中年人和一个穿着草鞋的中年人慢慢从他们身边经过,方才他们说的话都被这两人听了个真切。

    “王兄,你说这法子怎的就如此好用?”那个穿草鞋的正是福王:“这些人非但不予作乱,反而似怄气一般的干着活。”

    泰王一脸高深的没有说话,直到福王再三追问之下,他才缓缓开口道:“可还记得当年你大营哗变。”

    “可是记得。”福王心有余悸的说道:“差些就葬送了大宋的江山。”

    “可知为何啊?”

    “不就是因为伙食差嘛,可当时时值冬日又被围城三月,哪里有吃食。”福王叹气道:“我又能如何呢。”

    “那若比这些流民如何?”

    “那自然是强一些的……这边是弟弟不懂之处。”

    泰王哈哈哈连笑三声:“这边是瑞宝的高明之处啊,她是不是提了个词?”

    “何词?”

    “希望。”泰王看向远空的夕阳:“盼而望之,苦不觉苦。”

    福王皱起眉头:“你我都知这不是金铃儿能做到的……”

    泰王摆摆手说道:“她说是她便是她,是何人并不重要。不过这里也才十几万人,等后头那三十万人来了之后,也不知道会是何种光景,诶……”

    “金铃儿可是满心自负。”福王摇头轻叹道:“我都愁死了。”

    “愁什么愁,你我都老了,以后都得看孩子的了。”泰王笑盈盈的说道:“就是不知道金铃儿会选个怎样的夫婿,她虽是只小狐狸,可到底还还是个孩子。”

    福王也是笑而不语,只是继续跟着哥哥往灾民聚集的地方走着。

    这一片聚居区都是经过平整过的,上头有许许多多简易的窝棚,离庐州城有些距离,再往前就是新区所在地,站在山脊眺望可以看到在青烟炊火之下,有一片片方形的区域,那便是瑞宝提到过的生活区、生产区以及贸易区等等。

    上头仍然有不少人在忙活着,肩挑手抗的好不热闹,旁边的河畔也都出现了妇人浣洗衣物的身影,孩童们的笑声也重新出现在了这个一度充满肮脏、疾病和死亡的区域之中。

    “混账东西!你真是个混账啊!”

    突然一阵叫骂声传来,吸引了两个中年人的目光,他们慢慢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干巴瘦的妇女正在追打着一个小个男子。

    “娘……别打了……别打了……”

    “若不是你偷奸耍滑!今日我们组怎的会落成第二,你不吃那肉可以,可你害得别人也没肉吃,你这个混账!”

    这边打那边逃,旁边出来了几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过来连拉带劝的:“柱子娘,你别气了。柱子年纪小,不懂事,今天他不也被组长教训了么,你可就消消气,明日我们定要把这猪腿子给抢来。”

    “我气啊……我张家怎就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这种满满人间烟火气的事看得泰王福王嗤笑连连,福王回头看了一眼哥哥笑道:“你可也是被母后如此打过。”

    “嘁……”泰王侧过头:“也不知是谁总是为非作歹,惹出些事又都是谁给担待着。”

    福王长叹一声:“一转眼,母后也去了三十余年,你我也都知了天命。”

    泰王露出淡淡的微笑,似是想到了过去的日子,但他并没有沉浸在回忆中太久:“说起来,前些日子我们来此时,这些人的眼神中透着死气,而如今他们是活了回来。”

    “是啊。”福王颇为欣慰的说道:“金铃儿这事若是放在他人身上,怕是能封侯了。”

    泰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为何金铃儿咬死不说谁出的主意。”

    “哥哥这意思是?”

    “功太大,扛不住。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金铃儿不也从郡主成了公主才能担此重任?哈哈哈哈,若是他人来,莫说封侯,怕是难落个善终。”泰王说完,就像小时候一样踢了一脚弟弟的屁股:“你啊,只适合带兵打仗、风花雪月,这庙堂之上的事,你离远一些。”

    给哥哥损一顿,福王千岁一点脾气都没有,但没办法嘛,这不光是哥哥还是差一点点权倾天下的人,也许带兵打仗他不行,吟诗作对他也不行,但这头脑智慧,福王认为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对了,下次小神医去给弟妹诊疗是明日吧?”

    “王兄想做甚?”

    福王问了之后,眼睛突然瞪了老大:“哥哥的意思是……金铃儿背后那人是那孩子?”

    “我可未说。”泰王侧过头看了一眼福王:“那孩子你觉得如何?”

    “知礼节、有学识,看着倒也端正。可若说是他能与金铃儿出谋划策,我是不信的。他那年纪可不似能做出这事的人。”

    泰王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清清淡淡的问道:“你第一次带兵大破草原驱鞑八百里时,几岁。”

    “十六。”

    说罢,泰王就给了福王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领悟,而自己则慢悠悠的踩着刚铺好的黄土道悠哉哉的下了山。

    而与此同时,被福王评价“很端正”的宋北云,正抱着福王千岁的宝贝女儿坐在摇椅上,小院里除了他俩,其他人都忙各自的事去了。玉生去福王家的藏书楼中借阅书籍、俏俏和左柔去往了刚刚腾出来的大工坊中当监工,巧云自然也是要跟着左柔的。

    到头来就剩下了瑞宝公主和宋北云这两个闲人了,宋北云刚把晚饭做好,躺在院子里休息一会儿,瑞宝就蹦蹦跳跳的跳到了他怀里。

    他们没说什么,宋北云也没性骚扰,因为金铃儿似乎是累了,匍在他胸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被这样的女孩子曼妙的趴在胸口上睡觉,其实作为男人来说是有成就感的,因为只有在感到安全的时候,女孩子才会释放出这样放松的姿态。

    而宋北云倒也没心思去揉捏了,只是抱着公主殿下软软的细腰,脚上一颠一颠的晃着摇椅,然后看着半空中的启明星愣愣出神。

    “夏天要来了。”宋北云轻轻闻了闻金铃儿头发上的香味,然后仰头轻笑道:“麻烦也要来了。”

83、5月8日 雨 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哪都不让你去了,俏俏宝贝这几天可是累坏了。”

    宋北云站在厨房里,老天爷似乎在用一场大雨昭告夏天的来临,噼里啪啦一整夜之后,倒也是颇有情趣。

    阿俏坐在宋北云身边,熟练的剥着栗子,这几日基本上都要吃栗子了,因为整个庐州府的粮食都开始变得稀缺了起来,这五谷又成了人们的主食。

    但有一点让人意想不到,那就是即便是场中已无粮,但粮价却几乎没变动,特别是在宰了两个囤积居奇的不仁富商之后,粮食的价格又再次变得格外稳定了起来,甚至于先前涨上去的价格如今也逐渐弹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次要不是徐立,庐州府要凉了。”宋北云在锅里抄着糖,旁边是早已经处理好的五花肉:“今天我就给俏俏宝贝做一道传世名菜,东坡肉。”

    阿俏在旁边笑盈盈的说道:“这几日巧云姐总是半夜悄悄在你屋头呢。”

    这一句话直接让宋北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侧过头看了看俏俏,借着油烟的咳嗽掩盖了一下尴尬。

    “其实我倒是觉得无妨,早前我就与你说了,不许去那烟花之地,你倒是听话。巧云姐嘛,其实我早几年就看出她对你有那意思,你二人凑到一起我倒是不觉稀奇。可这公主殿下怎的也会跟你搂搂抱抱的?”

    她说话时候,宋北云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一抹寒光……

    “不是……你听我解释。”

    “那倒是不用,从小到大我对你可是了如指掌呢。”俏俏将剥好的栗子放在旁边的竹簸箕中,又拿出了一把蔬菜自个儿摘了起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色了些。但红姨跟我讲,男人家都是好色的,只是搬来这里之后,你便冷落我许多。”

    阿俏说着话,带着委屈,小嘴也撅了起来,看那样子就是在埋怨宋北云了。

    而对此宋北云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前俯下身子亲了亲阿俏:“那今日我就抱着俏俏宝贝睡觉好不好?”

    阿俏用力摇头:“不要不要,我才不要看你与巧云姐做那羞人的事。”

    这个话题是真的尴尬,这也就是跟阿俏能聊,要是跟别人的话,就算宋北云再不要脸那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别这样啊……”宋北云哭笑不得的看着俏俏:“你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说,你该怎么办。”

    “那……”宋北云犹豫片刻:“就跟往常一样?”

    俏俏也不说什么,只是继续干活,而宋北云叹了口气,将大块的五花肉下了锅,看着汤汁在里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久久不语。

    “若是以后你当了大官,你会不会也像勾栏里的戏文一般嫌弃我这乡下来的。”

    “你胡扯什么呢。”宋北云头也不回的说道:“咱俩什么感情?你可是我从小摸到大的,这话可不能乱讲。”

    俏俏面色一红:“什么摸大的,胡言乱语……”

    “你懂就行啦,栗子给我。”

    将栗子放入已经上了糖色的肉锅里,再往里头放了些许的醋,翻炒均匀之后注入了半锅水,然后再将锅盖盖了个严实。

    蒸汽在厨房中弥漫开来,外头的大雨还在稀里哗啦的往下倒着,宋北云坐在阿俏身边将她抱在腿上。

    “可莫要作怪,等会子让玉生哥见了,可是要数落你。”

    “知道啦知道啦,玉生哥才不会来呢,他最近抓紧读着书,一分一秒都不得闲。”宋北云说着话,手也跟着不老实了起来:“这看来看去,还是我家俏俏的身子最软最香。”

    “去去去。”阿俏甩开她的手:“说了莫要作怪。”

    宋北云哪里管这个,直接就埋头进了俏俏的脖颈之中,热热痒痒的气息让俏俏面色通红。

    “行啦……”俏俏小声嘀咕:“等会又要做坏事。”

    “那你晚上让不让我抱着睡?”宋北云在俏俏的脖子上吸出了个印子:“不同意那我可不松手。”

    “好啦……依你便是了。”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没善罢甘休,只是轻轻咬了一下俏俏的耳朵:“那还生不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了,你可别再折腾我了。”

    这气氛刚热烈起来,外头突然砰砰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宋北云眉头一皱,嘟嘟囔囔的站起身:“谁啊……真是不会挑时候。”

    不过既然有人这个点赶来,那必然是有事情的,宋北云虽然嘴上嘟囔,脚下倒也自觉的去开了门。

    这一开门,立刻就见是两个王府的护卫站在门口,外头还停着一顶轿子,那侍卫说道:“奉王爷命,请小神医去与王妃诊疗。”

    一提到这个,宋北云拍了拍脑壳:“对,把这事都给忘了,你们等我一会儿啊。”

    “是!”

    宋北云返回厨房之后把这炖肉的火候时间都告诉给了俏俏之后,无奈的说道:“我去去就回,这中午你便自己吃些。”

    “你可快些去吧,若是耽误了王妃的病,咱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俏俏说着从墙上摘下蓑衣斗笠:“这些都戴上。”

    “不用,有轿子接送。”宋北云拍了拍俏俏的头:“娘子在家等我就好。”

    “在王爷面前可莫要如此花言巧语,长辈不喜的。”

    “知道啦。”

    走出门上了轿,不多一会儿就进了王府。

    宋北云对这地方可是轻车熟路,这些日子可来了不少回,还偷偷摸摸在金铃儿的闺房里见识了一番,所以这王府对他来说也是没的什么神秘可言。

    只是今天他一进来就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反正就是气氛上不太对劲。

    “这位大哥,会不会这屏风后面埋伏着刀斧手,就等王爷摔杯为号冲出来将我砍了吧?”

    问旁边引路的侍卫,生生将这本不苟言笑的侍卫给逗乐了,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小神医可是说笑了,若是王爷真有那意思,何必埋伏刀斧手。王爷可是生擒猛虎的大宋虎威将军,天下英豪都不无赞叹,哪会用那等卑劣计谋。”

    这倒也是,关于福王以前的传说,宋北云从金铃儿那听了不少,之前还以为是吹牛逼,但后来渐渐的了解之后,这福王才是天生开挂的存在。

    十六岁第一次领兵,打的当时最有可能统一草原的虎木突败退好几百公里,之后又领兵打塞外,直接能把金辽两国给打贯通了,杀到了上京城下,也就是生生打到了哈尔滨,再又从另外一条路杀了回来,打得当时原本打算吞并大宋的几个国家浑身发毛,听到他的名字就止小儿夜哭。

    这还不算完,福王真正的牛逼还不在这,他这个人感觉就是整个大宋的国运都加持在他身上一般。

    27岁困兽太原,十月份的天气,突然一场滔天大雪将围城的十二万敌人冻死大半、33岁征西夏,因将士水土不服病倒大半,生死存亡之际,西夏内战了、35岁……

    反正天底下的王有很多,唯独他这个福王可以说是实至名归,这人换句话说那就是大宋的福星,所以加上赵性,福王一生至此经历了四朝皇帝却仍然巍然不动。

    还有就是关于他的武力值,就用巧云的话来说,巧云等人都是定国公调教出来的护卫,而定国公则是福王调教出来的。

    宋北云咂摸着,如果福王真的想弄死自己,真的恐怕是不用埋伏刀斧手的,他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够看,真的。

    到了偏厅门口,宋北云扭头看了一眼侍卫:“这?不是去后宅么?”

    “王爷吩咐,就将您带往偏厅。”

    这一瞬间,宋北云脑子里突然涌起了无数的剧情,什么林冲误入白虎堂啊、什么项羽独身鸿门宴啊,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而就在这如人生的走马灯似的瞬间里,宋北云连自己去哪落草为寇的地点都想好了。

    “王爷,洒家来啦!”

    他这一嗓子,惊动了正在偏厅里赏画的俩中年人,福王转过头看向宋北云,颇为意外的笑了起来:“小神医,几日不见怎的就这一口子草莽了?”

    宋北云连连咳嗽:“这不是这几日在勾栏里看了些戏么……有些上头。”

    福王大笑起来,不光他笑,他身边那个儒衫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了一阵之后,坐在椅子上:“小神医先坐。”

    “那个……不是说要给王妃诊疗么?”

    “先不忙,今日就像先与小神医聊聊。”

    聊聊?跟两个老头有什么好聊的?宋北云狐疑一阵,突然就打了个冷颤;怕不是跟金铃儿的摸摸捏捏被他娘的抓包了吧?

    抱着这个想法,宋北云立刻就怂得像一个搞了人家未成年女儿的瘪三见到人家爹爹似的缩起了脖子。

    “小神医,本王有些事要请教你。”

    宋北云眯起眼睛:“请教我?王爷那是出了名的博学广闻,有什么事能请教我这乡里出来的野孩子?”

    福王和身边的中年人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看得宋北云是一阵头皮发麻。

84、5月8日 雨 黄金不惜栽桃李

    “小神医请坐啊,总是站在那作甚。”

    福王的话让宋北云仍然是有些心惊胆颤,这老头不是个简单人,他要是真知道自己老是占公主的便宜,估计今日定不能轻饶了自己,最轻最轻都得切了送进宫里去洗衣服。

    “长辈在,不敢坐。”宋北云的脚尖对着门外,打算一个不对劲就开溜:“千岁只管说就好了。”

    没等福王说话,旁边那个满脸宝相的中年人就开口道:“小子,你与金铃儿认得多久了?”

    来了来了!宋北云深吸一口气,缓缓作答:“两个月左右。”

    “唔。”中年人缓缓点头:“你二人年纪相仿,倒也算是志趣相投吧。”

    “不敢不敢……草民一介布衣,怎敢与公主千岁志趣相投。”

    “哈哈哈哈,好小厮。”那中年人笑着说道:“那你讲讲,为何要在米中搀糠啊。”

    “那还不是……”

    话说到一半,宋北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不装了,摊牌了,是我给公主千岁出的主意……”

    这顺口一答,他立刻知道自己是被诈出来了,这两个老东西!当真是老姜够辣啊,三两句就把自己给诈了出来。

    千防万防,最终还是被这两个老狐狸给坑了啊,不过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宋北云也没什么好装了,再装也瞒不住这俩狐狸,没意思。

    而福王和泰王两人对视一眼,福王眼里全是难以置信,而泰王却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他笑盈盈的对福王道:“那坛好酒,可是我的了。”

    “给你便是了……”福王有些不甘心的看向宋北云:“你倒是说说,你怎的就想出这么个丧良心的计,弄得整个庐州都得跟着你一块吃糠咽菜。”

    宋北云一听,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心说这玩意都算丧良心,那天下还他妈的有没有不丧良心的事了?

    但显然不能在福王面前撇粗口,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揉了揉鼻子说道:“福王千岁,您是想见吃糠咽菜还是饿殍千里?”

    这个问题等于废话,真要饿殍千里,即便他是福王都顶不住的,大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容得下突然饿死这么多人,别到时候外忧还没解决,内部就有人在河里钓上一条鱼,鱼肚子里有个纸条上书“大楚兴,陈胜王”了。

    “继续说。”福王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总不能老让本王蒙在鼓里吧。”

    宋北云苦笑一声:“说可以……但是福王千岁,你可不能卖我。”

    “我怎的就卖你了?”

    “草民现在还担不起这名声,这浩大的名声对草民来说就是封喉的药、就是刮骨的毒,传出去我此生就只能落草为寇了。”

    这番话说完,两个中年叔叔抚掌大笑了起来,眼神看着宋北云时甚至多了几分欣赏。

    “你看看,我说的不错。”泰王笑盈盈的对着福王说道:“一早我就如此断定,这竖子机灵着呢。”

    福王也是含笑点头的对宋北云说道:“你倒是胆大,敢与我论斤两。不过既是如此,那我便应了你,快快说来。”

    宋北云仍然是默默了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嘛,惜命惜命……好不容易能完完整整活上一遭。”

    “休得耍嘴。”福王轻轻叩了叩桌子:“速速讲来。”

    “是这样的,我之前略微计算了一番。五十万灾民流民,匀下来每人每月耗粮半石,这一月的粮食便是二十五万石,算上盐土、肉蛋、蔬菜,撑死三十万贯的花销,看似并不多,但这庐州城内的百姓可还在呢。灾民、流民与庐州城的居民虽都是大宋子民,但若是真来个民不患寡而患不公,那么恐怕这庐州城也会哀鸿遍野。先不说王爷千岁的名声如何,这对庐州城未来的商业、民生都是极大的破坏。”

    宋北云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庐州城内的百姓,不光生活不能有异,且还得更好。也许千岁要问,若是灾民眼红反抗怎的办?”

    “是啊。”福王愣了片刻:“那若是灾民不肯怎么办?”

    “不会的,千岁。灾民一路上已经吃尽了苦头,他们有口吃的,有个地方住,在此大雨中有个干暖的地方,他们就已是如蒙天恩、谢天谢地了。之后我们持续以工代赈,日夜赶工。等到他们稳住了性命开始羡慕城中百姓时,新城已快成了,届时他们便可用自己的能耐换日子了。”宋北云继续说道:“我们手上有大量的钱银,但这钱银可不能乱洒,若是胡乱撒钱,定然造成通货膨胀,搅得整个大宋苦不堪言。就草民觉得这赚钱不是本事,花钱才是大能耐,公主千岁手中的钱银大致是分成三份,一份是用来赈灾济世,这一部分其实是很小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迁徙去江西入股农场工坊,这也是很小一笔钱。中间的大头几乎都会用来维稳周边州府的物价,不断的买进卖出来维持物价的稳定。”

    听他讲到这,泰王稍微打断了一下:“这通货膨胀是何解?”

    宋北云耐心的给泰王解释了一下通货膨胀和通货膨胀带来的危害,生生把泰王给讲得满脸发青。

    “两位王爷,你们都听过兵灾、旱灾、洪灾、蝗灾,恐怕是没见过钱灾,这便是钱灾。对于我这般升斗之民,钱自然是越多越好,但对于州府、国家,这钱断然不可太多。朝廷、州府要做的其实并不是囤钱赚钱而是将这钱银变为其他的东西。粮食、人力、城市建设、国防等等方面,现在公主千岁手中的钱之所以不能随意使用道理就在这。若是一开始便敞开了吃喝,那么到不了冬天,这一石米恐怕就得五贯十贯还有价无市了。届时……”宋北云轻笑一声:“两位王爷,不知我大宋可否……扛得住啊?”

    把道理说清楚之后,泰王福王的脸色都极难看,而这样的解释以他们的聪明自然是能明白的,现在想来这一米四糠的搀法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必须之举,若是一开始便敞开了吃,到时可能真的是要出大事的。

    “两位王爷,设想一番,若是真的米粮充足,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灾民啊。”宋北云长叹一声:“有些事真的是无奈之举,虽说是缺德了一些,但总好过看着人生生饿死吧?”

    两个中年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无奈,而泰王在缓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笑着问道:“小崽子,你何故说两位王爷?好大的胆子!”

    “嗨……虽然我不知您是哪位王爷,但从您的姿态以及方才福王千岁亲自给您斟茶来看,您定然也是位王爷,且是福王殿下的兄长。”宋北云笑着说道:“不然天底下谁还敢让福王殿下给他斟茶呢,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是不敢的,毕竟叔侄的辈分摆在那,大宋以仁义孝礼立国呢。”

    “哈哈哈哈,好聪明的小崽子。”泰王拍着手叫好,然后用膝盖撞了撞福王:“你看看,我就说英雄出少年。”

    福王轻笑一声喝了口茶,仔细打量着宋北云:“在何处求学的?”

    “我师父嘛,他本就是纵横家,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许多,闲着没事就教教我呗,反正他这辈子恐怕也就我一个徒弟了,不教我教谁呢。”宋北云笑呵呵的说道:“不过这倒还真不是我卖弄,我是参考了前些年辽金饥荒时的对策,他们当时没做好,否则大宋可早就危了。”

    福王轻轻点头,这点没人比他清楚,若不是前几年那一场旷世的饥荒拖累了金辽并让草原有机可乘,现在大宋恐怕早就进了尘土,现在大宋借着长江天堑倒也是暂时的安稳而金辽也在一边修养一边与草原对峙,顾不得许多,这才有了现在大宋如今的局面。

    “你为何还没有功名?”泰王继续问道:“听你这口才学识,想考个功名那也是水到渠成吧?”

    福王轻笑一声:“这小子倒也有意思,之前我便说要给他透题,他却是还不要。”

    “你这不侮辱斯文么。”泰王嗔怪的看了福王一眼:“若是你是他,有人给你透题,你作何感想?”

    “那定然是喜滋滋的接了。”福王摊开手:“我又不亏甚。”

    啊……这福王过来跟传说的一样,绝对是个不按规矩套路走的人,这种话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面不红气不喘的,倒也是人间的一朵奇葩,难怪他这一脉都是这么没脸没皮,金铃儿是这样,小碗儿也是这样。

    泰王翻了个白眼儿,不再搭理自己这个没礼数的弟弟,只是转向宋北云:“早日取个功名吧。看你衣着打扮,你缺钱?”

    “钱倒是不缺也不会缺,不过就是对赚钱没兴趣,只对花钱有兴趣。”宋北云笑道:“赚钱太易没意思,花钱就有意思许多。”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多少人绞尽脑汁在苦苦求生?”泰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宋北云:“到你这便成了赚钱太易?”

    “这个我便不与王爷争了,若是一门心思赚钱,我的日子也便不久了,最终就跟金家一般,变成朝廷养的一头大肥猪。”

    “哈哈哈哈哈……”泰王用手点着宋北云:“你呀你呀,小子可是真敢开嘴。”

    “这……本来就是嘛。”

    又闲聊了一番,福王就让宋北云去给王妃请安诊病去了,而他们两个中年人则坐在那,沉静了好一会儿。

    “王兄,此子……不似凡人。”

    “凡人倒是凡人,只是个活得剔透的少年郎。”泰王双手撑着膝盖:“若是我当年如他一般剔透,也不止于此……行了,人我也见了,也长了几分见识,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有趣的紧。”

    “嗯,是有趣。难怪金铃儿整日粘着这少年,以金铃儿的性子,怕是……”福王表情怪异的很:“诶……到底是有这一天啊。”

    泰王面色突然变了几变,用力一拍脑门:“完咯完咯……我的金铃儿哟……”

85、5月9日 阵雨 纸船明烛照天烧

    宋北云今日又没读书,反而是蹲在灾民的聚居区中,正在给躺在草甸上的汉子细心诊断着,这突发的情况让他天不亮就被从香喷喷的俏俏身边给喊了起来。

    “这才一日,就成了这般模样。”

    旁边一老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宋北云说着自己儿子的症状,而宋北云在这汉子身上找了一圈,发现他的淋巴结肿大,且伴随急起寒战、高热、头痛、乏力、全身酸痛还有呕吐、烦躁不安、皮肤淤斑。身体也呈现出强直状态,而且具有外部叮咬症状。

    “羊妞儿。”宋北云起身,眉头紧凑的叫来羊妞儿:“赶紧来。”

    “诶,哥哥,怎的?”

    “去通知公主殿下,带上石灰、草木灰,快去!”

    鼠疫,这是典型的腺鼠疫症状,不过它并不是黑死病也幸好不是黑死病,否则以现在的医疗条件,真的是要糟的。

    不过即便不是黑死病这个腺鼠疫也是非常烦人的传染病之一,之前早晨时他接到左柔的消息时就觉得不好,过来这么一瞧,这里已经有病人已经进入了发病期。

    现在能做的就是粗暴方案,把能做的都给做了,剩下的都交给老天爷。

    “左柔!”

    羊妞儿快步离开之后,宋北云叫来左柔:“去准备艾草、菊花、雄黄,大量!”

    左柔只是个药商,她并不太懂医术但药理还是明白一些的,她一听就明白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巧云姐,去通知那些大夫,将所有症状明显的人带到山那头,远离水源!还有,今日开始命令所有人,水必须烧开再喝!谁都不许再喝井水、泉水,快!”

    吩咐下去之后,宋北云简单的用硫化布蒙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出来,然后开始给中招的汉子服用了抗生素,等忙完一圈之后,陆续又来了七八个有类似症状的人。

    “通知福王殿下。”宋北云一边照料病人一边对站在身边的杨文广说道:“就说这边人手不够,需要他带兵来帮忙,你就说流民之中有瘟疫发生。”

    果然不出宋北云所料,这天气回暖之后,虱子跳蚤便活跃了起来,加上流民的集中性和情节性都非常差,爆发这类传染病的概率果然大大提高。

    不过幸好,他老早就跟左柔打过招呼,募集来的大夫只要发现任何此类的症状就要第一时间上报。

    所谓瘟疫就是与时间赛跑,越早发现那么就能越快的解决掉这个问题,不过宋北云其实也并不是神仙,他只能够尽他所能来干这件事,但最终说会发展成什么样,他也不清楚。

    在所有人快速的响应下,陆续又有三十多人被抬到了这里,剩下的人都被强制的迁徙到了远离这片区域的地方,接着就有不少兵丁出现,他们带来了药材和宋北云需要的石灰。

    “停雨啊……老天爷!”

    宋北云站在茫茫多的患者中间,急的已经快要哭出了声音,因为如果再不停雨,石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让这一带流民用草木灰涂抹身体然后再分批去河中洗澡。”

    远处福王的声音传来,宋北云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浑身湿透的王爷和急得直跺脚的公主。

    “王爷。”宋北云遥遥朝福王拱拱手:“请王爷莫要再过来了。”

    “哈哈哈,小神医可是看扁了本王。”福王摆手道:“我自然是明白的,这里便全靠小神医了。”

    宋北云心中苦笑,半晌没说话,因为如果雨再这么继续下去,温暖而潮湿的环境,简直就是为了滋生瘟疫而生的,他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抑制。

    而就在这时,福王突然扬起了头大声的喊了一声:“贼老天,你给我消停些!”

    宋北云听到这声嚎,兀自的摇头笑了笑。要是这么喊就能喊停,那还要……

    可偏偏还没等他感叹完,天上的雨点明显小了许多,甚至在一声闷雷之后居然起了风,风带着乌云就这么往前方飘去,只剩一丁点零星的雨丝刮在了宋北云脸上。

    “握草……”他惊愕的看着福王:“要不要这么唯心主义啊……”

    见识了!真的,他是真的见识了。这福王绝对位面之子,不管是不是他娘的巧合吧,总之这也是太邪门了,就这种人,三五个穿越者都不一定能搞得定。

    也许是感觉到了宋北云惊恐的眼神,福王慢慢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宋北云眼里可惊悚了。

    不过现在连天的大雨停下了,好多事情就能继续施展了开来,而现在那种小组制的分派模式也展现了他的威力,小组长只需要管理好自己的小组,分组下达命令,本来十几万人的沟通会非常困难,但在小组制下,不到一个时辰这十几万流民都知道了情况。

    他们不需要去理解,只需要根据小组长分派的命令往前走就行了,然后来到其他区域开始清理自己的身子。

    “男的这边,女的这边,快快快。”杨文广站在土坡上指挥着人群的移动:“听从女官的吩咐,认真清理,想活命的就把自己给捯干净咯,这是瘟病!”

    没人不惜命,可要文绉绉的跟他们讲,他们真的不一定能听明白,反而是这样粗暴的喊话却能让他们快速接受。

    临时的隔断中,大量的脏衣服被收拢在一起,男人们就在大庭广众下用草木灰清理身子再下到河里去洗干净,而女人们则在一个草席围成的围栏中也开始清理了,之后公主的被服厂那边的大量衣物也送了过来。

    “都给我记住咯,不许喝生水!不许吃冷食!要是哪个让瞧见了,定打不饶!”小组长在每一批洗漱出来的流民面前卖力的吼着:“拉屎都给我拉到坑里去,再让我发现了随处乱撇的,别怪我挂你们这帮杂种游街!”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天,灾民们已经分流完毕,而宋北云也将那些鼠疫患者的初步治疗完成了,但即便是发现的及时,仍然有十二人没能挺过去撒手人寰了。

    面对死者,虽然现在都流行入土为安,但这种却只能烧掉,旁边临时的土炉子里冒着浓浓的黑烟,里头恶臭的味道不断喷发出来,远处亲属的撼哭声似冬日的北风,声声入耳。

    “去安抚一番吧。”宋北云几近虚脱的坐在地上,解开头脸上早已经被汗湿的硫化布对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瑞宝说:“死者给些补偿,若死的是家中的顶梁柱,妻儿都给安排一份工。”

    看到宋北云累成这个样子,巧云心疼的想要凑上去,但却被宋北云伸手一挡:“都离我远一点,我现在特别危险。”

    福王同样在这守了一整日,他看到宋北云的样子,心中倒也是感叹了一声,然后大声问道:“小神医,之后该做些什么?”

    “我们还好发现的早,第一时间就找到所有病患,若是明日、后日……真的就可怕了,而且托王爷的福,这病名为腺鼠疫,只有被蛇虫鼠蚁叮咬之后才会发作传播。但为了以防万一,之后的几日,所有大夫都要开始巡诊,一步一步把得了病的摘出来,之后这里所有区域都要用石灰铺一层,并且水洼、淤泥都要清理,定期用雄黄艾草点火驱蚊虫。”宋北云一边说话一边倒在泥泞的草地上,眼睛半闭了起来:“还有,所有人的便溺都需集中处理,王爷需差人在远处挖个大坑,坑中用黄泥细细的抹了,抹一层火烤一层,防止便溺渗入地下。”

    福王点头:“本王这便吩咐下去。”

    “开饭吧。”宋北云深吸一口气,捂着肚子:“我可从天不亮饿到现在,快死了都。”

    他的饭菜早就备好了,左柔亲自端到了他的面前:“赶紧吃吧。”

    “不是不让你靠近我么,万一我身上有跳蚤什么的,咬了你一口。”

    “我抹了你做的硫磺膏,不会叮我的。”左柔把还温热的饭菜放到宋北云手里:“你的意思是这就是跳蚤蚊虫弄出来的毛病?”

    “对。”宋北云狼吞虎咽的时候抽空回了一句,然后突然停住了筷子:“对了对了,金铃儿。”

    “在呢在呢。”金铃儿跳了出来:“怎的了?”

    “你吩咐下去,发动所有人捕鼠捉虫,三条老鼠尾巴奖一两肉。还有老鼠都得烧掉,不许吃!!!不许吃!!!!还有,不要再让流民睡茅草了,现在天气也不冷了,城里买木板给他们睡去,木板下垫上石灰。还有,让他们每日都洗澡,必须洗!脏污纳垢的地方都需清理,若是谁敢邋遢,拖出去就打。”

    “好呢。”金铃儿连连点头:“还有什么?”

    “倒是没什么了,就是仔仔细细,这病不是大事,只要卫生跟得上,一切都无碍。”

    福王看着宋北云在那发号施令指使人,几次想开口却也是张不开嘴了,只是默默感叹了一声,毕竟天底下能让金铃儿如此听话的恐怕也只此一人了。

    “小神医,这瘟疫还会起来么?”

    “回王爷。”宋北云端着碗转过身:“不知道,现在就看这卫生措施做的怎么样了,石灰一定要管够。这病发病迅速,只要适时摘出病患加以隔离,时刻巡查防止聚集,基本不会造成广泛传播。”

    金铃儿听到这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你将灾民分成了上千个聚居区……是称之为聚居区吧?就是为了防这个?”

    宋北云点头道:“一千四百个片区对应着一千四百多个小组嘛,一个小组百余人,即便是爆发也不过百余人,剩下的人只需要进一步远离即可。”

    “太神了……”金铃儿满脸崇拜的说道:“你简直便是我大宋我福星。”

    “神?”宋北云回头怯怯的看了看正在眺望愿望的福王:“福星恐怕轮不到我头上……”

86、5月13日 晴 高楼红袖客纷纷

    四天,宋北云用了四天将瘟疫的苗头完全掐断,而这件事甚至没起什么波澜,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这几天过得是有多么的波澜壮阔,但也正是因为没翻起什么波澜,所以并没有太多人意识到宋北云这四天时间到底干了什么。

    “还有三十万人即刻会从四面八方涌来,福王千岁届时可就不是公主能安顿的了,您这里必须也要按照现有流民的方式来处理,保持干净、清洁,食物、水都必须烧熟,便溺也需要处理。庐州城外不惜坚壁清野也要将瘟疫严防死守在城外,否则流民带来的疫病足够将整个庐州城甚至金陵城给毁掉。”宋北云蹲在田埂上挽着裤管,就像个农家的娃娃似的大口吃着汤饼:“还有,之后的流民恳请福王千岁也效仿公主殿下百人一组的方法,相互隔离开。百人小组、千人大组,未来每个大组都将形成一个村落,但现在却还不行,我倒是有个想法,就叫这千人大组为公社好了。”

    看着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乌黑的眼圈,这分明就是个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小的少年,但这几日自己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他几次累的瘫软在了地上,但稍事休息便又会一头扎进去,用上废寝忘食都不为过。

    说实话,福王心中满是感叹,看惯了成立那些穿红戴绿、文质彬彬的书生,再看到这般如自己少年时一般的人儿,他总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情绪,说不出来却是如鲠在喉。不过要是天底下的少年郎都似他这般,大宋三年时间恐怕就能一飞冲天重新入主中原,甚至还能西出函谷关、北上雁门关。

    “这几日你也累了,早日去歇息吧。”福王暗暗叹了一声:“若是累出个好歹,金铃儿可要恼我了。”

    “嗨,什么事都要按照娘们的意思,那这世道都得完蛋了。”宋北云翘起一条腿:“放心吧,福王千岁,我有数。我这人啊,就是惜命。”

    这敢叫公主为娘们儿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但福王却半分都气不起来,因为他越看这孩子越像当年的自己,那感觉……就真的是越看越喜欢。有想法、有学识、有胆气、有谋略还长得英俊,可是顶好的。再看城里那些个才子佳人的,到如今却是未见一人来帮扶一把这泱泱流民。

    “神医哥哥!”

    一个孩子赤着脚快步跑到宋北云面前,手里捧着一把子野果,满脸笑容的过来把果子往他身边一放:“给你吃。”

    “这玩意太难吃,不吃。”宋北云摇头:“你拿回去吃。”

    “我爹爹说了,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这果子可好吃了,你吃吃。”

    “嗨呀,我都说了我不吃这玩意,拿回去拿回去,还有你怎么不穿鞋?”宋北云用筷子指着小童脏兮兮的赤脚:“天天让你们洗澡,白洗了啊?不是给你们都发了草鞋么?”

    “那鞋好……不舍。”

    “再让我瞧见你不穿鞋乱跑,手里的鞭子可不客气,快去!”

    小孩高高兴兴的来,委屈巴巴的走。而福王在旁边笑着问道:“人家一片好心,你这厮……”

    “嗨,千岁。他们才是流民,那果子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零食,我又不缺什么,顿顿鸡鸭鱼肉的,可他们就那么点东西。心意我领下,东西拿回去,我不缺那炫耀的东西,更何况是吧,那果子真不好吃。”宋北云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回身递给福王:“您尝尝。”

    福王接过也不嫌弃,直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立刻一股酸涩的味道涌了上来,吃了刀剑伤都不皱眉头的福王吃了这果子却也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是吧。”宋北云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我就说它不好吃。”

    “你这厮……”福王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宋北云,说话时嘴角还留下一条口水,十分失态。

    宋北云三两口吃了饭,将碗放在田埂上,起身对福王拱拱手:“千岁微服私访也访完了,早些回了,这到底还是疫区,不算安稳。”

    “不慌。”福王微微抬手:“本王也是千军万马里走过来的人,这点胆色还是有的。不过本王倒是有话问你,你这厮分明只是个少年,为何胆敢行走于瘟疫之中?”

    “因为我有知识啊。”宋北云拿起随身的水壶喝了一大口:“什么民族大义的说了没意思,我跟老头子学的就是医,要是见死不救那可不就成了渎职?有些事总得有人干。”

    “如此甚好。”福王满意的点点头:“对了,过几日可能有御医过来讨教,你可莫要藏私啊。”

    宋北云呵呵一笑:“千岁,你可高看了御医了,他们想从我这学东西,恐怕要十几年。”

    “你这小厮……狂妄!”福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全是笑容:“行了,应付一番吧,我大宋年年有疫,靠你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行吧行吧。”宋北云弯下腰把绑腿绑好再将面罩围巾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千岁,我这便去忙了。”

    福王点点头:“去吧。”

    回到福王府之后,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福王的心情极好,这跟前几日的愁眉不展有明显的区别,福王妃见了他都觉得惊奇。

    “王爷,你这是吃了蜜糖?怎的就眉眼带笑的。”

    福王换下了微服私访的衣裳坐在桌前,侍女立刻上来沏上了茶,他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后,笑盈盈的对王妃说:“今日我去了流民居处,见瘟疫还没爆发便平息了,心情大好。”

    “前几日你可是愁眉不展啊。”王妃说道:“这瘟疫怎的就如此轻易平息了?还记得年轻时那次么?十室九空,腐臭漫天。”

    “这事就得从那小子说起了……”

    福王心情好,说话的情绪也就高涨了许多,他将宋北云对于瘟疫的预估、干预措施、后续处理方法都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王妃,说道其中精彩处,更是忍不住的拍案叫绝。

    “若不是他年纪还小,我真想把他弄去我大营中,这孩子练兵定是把好手。”

    “哟,王爷。我可许多年未曾听你夸谁了,哪怕是官家你说起时候都透着清淡,可为何独独对这少年青睐有加?”

    福王轻轻捻着胡子,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良久才回道:“这孩子像极了本王当年的模样,每每见到他都仿佛回了少年时,可惜有了婚约……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王妃冷哼一声:“你便是这般死脑筋,我可是已与金铃儿说了,若是觉得合适抢来又何妨。”

    “你……”福王指着王妃:“你怎可指使她做这等事?”

    “哦,谁家的女儿谁不心疼呢,若是嫁了那帮子软绵绵的后生,还不知我家金铃儿这般活泼跳脱的妙人儿要吃多少苦头。要我看,那孩子不错,也压得住金铃儿。再者说了,你这一身的能耐就不想有个好女婿传下去了?”

    “我……”福王说了一句就陷入了沉思,但片刻之后,他皱起眉头说道:“那若是他不肯呢?”

    “不肯?金铃儿差在何处?你这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少年郎嘛,当年你不也有霖霜姐姐嘛,若不是姐姐去的早,我不也只是个平妻?”

    “金铃儿给人当平妻???”福王眼睛瞪得老大:“那是断然不可!”

    “你……你这个老糊涂。”王妃长叹一声:“那孩子现在的那个当个平妻不就行了?”

    提到这个福王就烦躁的很,他胡乱的挥挥手:“罢了罢了,此乃后话,不提不提。”

    “你啊你啊,你非要看到金铃儿珠胎暗结是吧?我就不信了,若是他们真的是厮混在一起,你能有法子拆的散,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你可别把一个大好二郎逼到了别国去。”

    “还顺势赔了个女儿。”福王用力揉着脸:“本王知道了,莫再说了……”

    “嘿!老东西,当王爷当过了劲,敢在老娘面前摆谱了?”

    “夫人……”

    什么叫树欲静风不止?现在福王就是面临这个状态,他已经不再想聊这个话题了,但福王妃却拽着他都快把宋北云和金铃儿的儿子叫什么都给折腾出来了。

    “那孩子姓宋,是个好姓,你肚子里有墨水,你说说若是外孙子该叫何名?若是外孙女呢?”

    “夫人呀……”福王长叹一声:“算本王求你了,此时可不可操之过急。儿女的事便让儿女去折腾罢,你可莫要折腾我呀。”

    “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说什么让儿女去折腾这等话,你也好意思?我好几个姐妹早几年便当了祖母,你是要急死我啊。”福王妃说着说着却是哭了出来:“我这身子骨,说不着哪日便没了,看不到金铃儿嫁个好人家,我哪能合上眼哟。”

    福王长叹一声:“好好好,算我怕你了。这样,若是那小子能考上个功名,我便去与他商量此事。”

    “你商量?你商量能商量个什么,你得让金铃儿自己打算!只要你这老东西莫要从中作梗便好了。”

    “好好好……我不管!”

    “老东西,你对我不耐烦!?”

    “夫人……”

87、5月14日 晴 禁门深掩断人声

    “岂有此理!”

    赵性一把将手中的琉璃盏摔了个粉碎,之后也不顾地上的渣子可能刺伤自己,光着脚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来回走动。

    “官家,我的官家哟……”

    王伴伴赶紧上前用身子护住赵性不让他踩在那地上的碎片上,而赵性显然怒火攻心,满腔的愤怒却是不知该如此抒发。

    “王伴伴,你说我当这皇帝有何意义?”赵性面目狰狞的怒吼道:“这不让那不让,就连我说要讲修宫殿的事暂缓而行都遭人阻挠,真是混账东西!”

    想起今天朝堂之上那帮子文臣们的嘴脸,赵性就觉得一阵胸闷,恨不得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朕倒是好了,这满朝的文武不是和母后沾亲带故就是拉帮结派,君令不下府台,你说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性满面通红:“朕宁可不当这皇帝,乖乖滚回乡下去当个闲散王爷!”

    王伴伴是个太监,他蒙恩先帝,深知自己的身份,哪怕在这种时候他都只是低着头护着赵性却不肯说出半句非议的话来,只是不断的劝着:“官家,莫要气了莫要气了。”

    “不气……呵,说得轻巧。这般下去,朕怕是要成了亡国之君,王伴伴你说朕这庙号是叫哀帝好还是叫那献帝好啊?”

    “官家……”

    其实赵性现在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了,这种当着别人面嚷嚷这种话,就算是皇帝也是不被允许的,不光是不吉利,若是让那帮所谓硬骨头的文臣听了去,保不齐等会就来几十个老头跪在宫门外大喊国将不国。

    可能是情绪在说了这几句话之后稍微消退了些,赵性缓缓回到位置上:“上次户部左侍郎贪腐的案子,如何了?”

    “说是异位为官了……调去了杭州为刺史。”

    赵性一听,眼睛瞪得老大:“百万贯的贪墨,就……异地为官了?直娘贼!”

    真的,他听得都难以置信,百万巨贪啊,以一人之力垄了婺、明、常、温、永五州治水之金,居然还能异地为官。

    “好好好。”赵性有些丧气的往椅子上一靠:“真好,这天底下就是朕成了个睁眼瞎!去,传道密旨,让福王叔带兵来清一清君侧吧,我这皇帝不当了,给我去乡下留几亩薄田,我回去种桑麻。”

    “官家……官家哟……”

    赵性一只手撑在额头上,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王伴伴你说,我当这傀儡皇帝……朕可听闻了,宫里都有传闻道若是朕不听话,便在宫外给朕造个别苑。这不就是幽禁么?”

    王太监眉头一皱:“官家,谁传出来的?狗胆包天!”

    “王伴伴,你莫要追查这等小事,便是朕知晓之后也只能是黯然一笑,你个宦官能做什么?莫把自己的人头给折腾落地了。”

    一声长叹,乃是赵性和王老太监同时发出的,其实赵性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只困在宫中的金丝雀,当时突然把他拉出来起事,他稀里糊涂的应下之后那是万般后悔。就如他说的那般,手中权力从一老早就没在他手中,这样的四面楚歌的皇帝还的确是不如一个世子来的自在。

    不管怎的说,当世子只要老实一些,那就没有性命之虞,可是如今当了皇帝反而却是步步危机。

    “本以为当了皇帝便可以一展抱负,可笑。”赵性兀自摇头苦笑:“要朕看啊,保不齐等皇后为朕生个儿子之后,朕也就该到了驾崩之时了。”

    “官家……老奴誓死保护官家。”

    赵性摆手:“若是女儿,我还有那么一丝念头呢。罢了,这几日有何好消息让朕高兴高兴?”

    王伴伴立刻躬身从袖子中拿出奏报:“前几日庐州灾民之中爆发瘟疫,患病者寒热交替,不久便身死……”

    还没等他念完,赵性豁然起身:“瘟疫?怎的……天要亡我?”

    王老太监苦笑一声,站定没有说话,看到他的表情之后,赵性挥挥手:“念。”

    “幸福王命一百余医者以石灰法、隔离法、分组法将瘟疫遏于起初,幸未能波及深远。”

    听到这个消息,赵性长出一口气。

    “福王殿下上奏,想请御医院遣人前往庐州向王神医弟子宋北云学习抵御瘟疫之术。”

    “哦?”赵性微微抬起头:“又是这个宋北云?他还有这能耐?”

    “想来福王殿下是不想贪功。”

    赵性摇头:“福王叔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功劳都泼天了,贪与不贪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你还记得你那必死的金毒之伤么,等闲医者怕是治不了你,看来这宋北云的确是有些能耐。”

    “许是……误打误撞。”

    “放狗屁。”赵性啐了一口,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王伴伴,你这人可是不厚道,人家救你一命,你却在这百般诋毁。”

    老太监缩了缩脖子:“此子……混账的很。”

    “能有那贪腐百万还异地为官的东西还混账?年少有为者哪个不轻狂?你啊你啊……”

    老太监旋即跪伏在赵性面前:“老奴是怕官家一时上了火,贸然封给他个什么……”

    “行了,朕不似那些不明事理的昏君。”赵性摇头道:“你继续说吧。”

    老太监将庐州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细细的告诉给了赵性,作为一个本身没有太多实权的皇帝,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五日一次的密探奏报就是他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途径,毕竟要让那些文官给他来奏报,那不是歌舞升平就是天下归心,全都忙着在那勾心斗角呢,谁会去管人家福王领地上的灾民。

    “还有这等事。”赵性听完了奏报,摸着光滑的下巴:“大量吞吐别国商人的货物,这是为何?”

    “老奴不知……”

    “不知就去问啊!”赵性也是哭笑不得的踢了一脚桌子:“还要朕亲自去问?”

    “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

    “我就问你,你将一块肉从一头搬到另一头,肉还是那块肉,你手上有什么?”

    “有油水!”金铃儿抢答道:“肉是没少,可是我这两手沾满了油水呢。”

    宋北云点点头:“聪明,所有货物都由官府采购分发,这一来一回,无形中就可以掌控物价,大家谁也没亏却凭空多出了十万头猪。外国的商人卖掉了他们要卖的东西,带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光没亏,还有赚。而我们将钱花了出去,换成了东西再抵了回去,我们也没亏,却收了税。两三成的税,本就是他们的耗损,他们也乐得给了,换句话说给了商人免税的同时,我们还降低了他们的风险,并且还能捞上一票。”

    宋北云说着在前头的小黑板上用石膏笔写下一行字:“由官府决定并调节市场,这便是计划经济。资源的生产、调配、收购都统一由政府决定,优点就是能尽可能的在物资短缺的情况下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减少买卖风险和制造业风险,缺点就是产品相对单一、市场规模偏小、难以形成气候,并且容易造成货币本位的偏移,钱的意义变得模糊。”

    虽然他说很多东西时,下头听他上课的几个姐姐妹妹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但总有那聪明的,比如金铃儿,她每每遇到听不懂的就会记下来,然后哪怕连夜都要问个清楚。

    至于其他几个……就比如左柔,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小方桌上睡觉,口水甚至能在桌上积出一个小水洼。

    “那么面对现在的情况,我们本身就面对着商品短缺的问题,所以计划经济反而是最有效的一种金融政策。那么这时候咱们手里握着的大笔的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金铃儿眼睛灼灼发亮的追问道:“干什么呢?”

    “问的好,谢谢捧场。”

    宋北云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阿俏在那用小刀将面前的纸裁成衣服的样子,然后沾着口水拼接成各式各样的新款衣裳、巧云两只手摆在桌子下面偷偷的纳鞋底、左柔在睡觉,唯独在听的只有玉生和金铃儿,玉生能一知半解,但他性子木讷,基本不会主动提问,全程捧场的就只有一个金铃儿。

    “我们手中的钱,就是用来细密的收购其他州府过剩产能的!为什么叫细密收购呢?首先,我们在初期扫货之后,几乎不会再用到钱银了,以物易物是下个阶段的主要模式。但其他州府并不是如此,所以我们手头的钱就可以在保障其他州府不会出现通货膨胀的前提下,收购他们相对过剩的物资。”宋北云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再用这些物资和外国商人进行兑换,换言之我们是在吸整个世界的血。”

    金铃儿再次提问:“那为何他们不与其他州府进行贸易?不通过我们这边。”

    “因为其他州府没有免税政策啊,再加上物流成本,即便是他们明知道我们提高了某些东西的价格,但其实还是要比去其他州府收购这些更划算也更方便,现在天气渐热了,再往后许多东西便存不住了,比如我们从江南西道运来的鱼,他们再自行过去,这一来一回,鲜鱼变咸鱼,耗损还巨大,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

    正当宋北云讲的头头是道时,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便是你早早将江南西道徐家包下的原因?”

    宋北云一扭头,脸上顿时变了表情,他笑嘻嘻的拱手道:“拜见福王千岁。”

    福王从门口走了进来,将宋北云的小凳子拿在了手里,走到金铃儿身边坐了下来:“你再讲下去,让本王也听听。”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06/ 第一时间欣赏宋北云最新章节! 作者:伴读小牧童所写的《宋北云》为转载作品,宋北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宋北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宋北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宋北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