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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13、七年2月8日 晴 科技以人为本

    “深层定位,小口钻探,软管引水。”

    宋北云手上拿着一个馒头蹲在冶炼厂那边,虽是冬日但他却依然打着赤膊,高炉中的耀眼的铁水散发着炙热的光,如同盛夏的太阳。

    “然后就是电机,我画了一下电机的粗略示意图。他这个电机的效率很低,我们得让它变得高效。磁化,磁化你们明白么?强磁!”宋北云的手指在馒头上打着转:“线圈、电、强磁。”

    周围那一圈赤膊的男子立刻开始互相讨论起来,这一帮子人都是赤膊个身子,谁也想不到这里的人要么是系出名门,有苏杭钱家那样的顶级贵族、有工部在职的官员、有学院的导师、有最优秀的工程师也有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格物大家。

    但他们此刻看上去跟那炼钢的工人没有什么区别,饿了吃干馒头,渴了就用葫芦瓢在大缸里弄一瓢水喝。

    几乎是吃睡都在这个地方,寒冬腊月睡个大通铺,醒来就开始在实验室和工厂两头钻。

    三天!只用了三天!

    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发电机就被这些牲口给制造出来了,工厂里最有经验的老师父们亲自操刀为他们打造所需的零件,没有加工器械就手钻手挫,一刀一刀挫出误差不到一丝的零件,再由这帮近乎痴狂的年轻人一件一件的组装起来。

    废寝忘食?那算个屁,他们连拉屎都能憋上一整天,到最后不行了才会匆匆跑出去。

    就这样,跨越一个时代只用了三天,他们直接跳过了蒸汽机的时代,来到了电气时代。

    虽然只是个样机,但从无到有的难度远比从有到精的难度高,当他们将轴承连杆将电机和水车连接,接着看到两个铜球上出现跳跃的电火花时,在场的人都忘乎所以的欢呼了起来。

    在这里没有什么贵族不贵族、身份不身份,此时此刻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胜利者。

    水泵相对于电机来说就简单太多了,只要有了稳定的能量来源,这帮人在宋北云的指导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水泵给弄了出来。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个东西想要深入到各个乡村,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一体化、简单化。”宋北云看着正在源源不断往外涌水的水泵:“你们觉得在电机上头安装个什么能源装置才能着让它实现稳定的能量来源?”

    新的探讨内容让在场的人都进入了思考模式,各种各样的意见也都来了,从人力到畜力,再到风力、水力到火力,统统都想了一圈。

    很多想法可以说是跨越时代的,但宋北云一句话就把这帮人给按了回去:“你们咋不去死?科技以人为本,我之前就说了要一体化简单化,你们说的都是扯淡,来个能实现的。”

    现场突然鸦雀无声了起来,而没多久,突然一个人举起手道:“我倒有个法子,不知能不能实现。”

    “说。”

    那孩子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划拉了起来,一边划拉一边说:“我们可以弄个大水箱,水箱上头留下几个窟窿,然后把连杆放进去,需要用的时候下头就点柴烧火,水沸腾之后的水汽会把连杆顶上去,顶上去不就降温了么,然后这些连杆就会复位,这样不就有最简单的动力了么?”

    宋北云听完略微思考一番:“所以说人类最终的归宿仍是烧开水呗。”

    周围的人听完只是笑,但只有宋北云知道这并不是玩笑……哪怕进入到核能时代,该烧的开水一壶都少不了。

    说干就干,一众人一哄而散,开始在各自的领域中开始为这个开水壶做准备去了。

    而此刻的金陵城内,无忧趴在桌上,连连摆手:“我吃不下了……真吃不下了。”

    巧云在旁边只是宠溺的笑,号称要吃下十只鸭子的无忧最后两只就不成了,这跟金陵城中最有名的大胃王张清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巧云姐……我还想吃桂花粥……可是真的咽不下去了。”无忧看着不远处小摊子上挑着叫卖的桂花粥,苦着脸说道:“好想吃啊。”

    “我去给你买来。”

    “不成不成。”无忧拖着巧云的手:“师父说过,吃太多会死的早,我慢慢吃,多活几年。”

    巧云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无忧在她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说的话干的事无一不是小朋友才会干的,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女侠的味道,但随着接触的时间长了,她的本性暴露之后,其实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顽童罢了。

    而正在这时,突然一把扇子落在了无忧的肩头,无忧一回头却发现是个男子,她立刻就要蹦起来反击,但却被巧云一把抱住了……

    “官家……”

    巧云叫了一声,无忧扬起的拳头落在了半空没有落下,而赵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唉?我还以为是我耶律大兄,这谁?”

    巧云眼珠子一转还在想该怎么解释,赵性却突然恍然大悟:“宋北云的师妹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无忧好奇的看着赵性:“你就是皇帝吗?”

    “是啊。”赵性点头,走上前坐在了桌边:“店家,来只鸭子。”

    店家应了一声后,很快鸭子就上来了,赵性一边吃着一边对巧云说:“那厮人呢?”

    巧云瞟了无忧一眼,赵性立刻反应了过来,咳嗽了两声:“巧云啊,你们回来也不与朕打个招呼。”

    “回官家。”巧云小声说道:“他一回来便是去了工坊,已是好几日没有回了。”

    “行吧。”赵性叹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无忧,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听说就是要夜闯皇宫啊?”

    无忧一愣,脑子转了好几个圈,却是没能想明白自己的计划怎么会被皇帝知道了?

    她刚要开口,却是被赵性打断了:“你千万别闯,皇宫中三千步人甲,还有火神营。就是十个你进去都没法出来。”

    无忧眨巴着眼睛:“你真的是皇帝?”

    “那还能有假?”赵性指着巧云:“不信你问店家,桂子,再来份烧羊。”

    “爷稍等,马上来嘞。”

    无忧看向巧云,巧云当然是忙不迭的点头,这下无忧确定了之后,倒是好奇的打量起赵性来,他一身的装扮也并不特别,大概也就跟书生差不了许多,这任谁来看他都不像是个皇帝嘛。

    “皇帝也会在此吃饭?”

    面对无忧的好奇,赵性却是手一挥:“皇帝在哪吃饭不是吃啊。”

    “万一有人行刺呢?”无忧托着下巴好奇的看着赵性:“你不怕么?”

    “怕啊,但谁敢。”赵性接下烧羊,就着酒水吃了一大块:“巧云啊,我等会去工坊抓那家伙去。”

    “官家……这……”

    “没事,我不说是你告诉我的。”赵性说完又用荷叶子打包了两份烧羊便走了。

    而无忧则一脸好奇的看着赵性的背景,接着神神叨叨的凑到巧云面前说道:“这皇帝好生奇怪……”

    “你怕不怕?”

    “有些……”无忧点头道:“真的是有些怕的,不知道为何。”

    巧云记得宋北云以前似乎说过,什么时候赵性身上不怒自威了,他就已经是个合格的皇帝了。而从刚才无忧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老虎的表现来看,她面对赵性时是有些发憷的。

    而无忧似乎还不死心,她此时已拽住了那个店家:“你知道他是皇帝为何还不怕啊?”

    “我怕甚啊?咱们这个皇帝与别家不同,不光是官家呢,我这可是常有大人物来的。宋少保、晏大人、赵相、张尚书、黄尚书他们都爱来小店吃上一口。”那店家自豪的说道:“不信您问夫人,夫人他们常来呢。”

    “夫人?”无忧看向巧云:“是你吗巧云姐。”

    “你不知道啊?这可是宋……啊!”店家被巧云一脚踩在脚背上,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宋国最好看的大夫人了。”

    巧云横了他一眼,挥手让他下去了。无忧左右晃动着脑袋,竟然却也没听出这其中的味道,反而跟着拍手笑道:“这个店家溜须拍马可厉害呢。”

    “走吧。”巧云怕露馅,赶紧拉起无忧:“我们去别处逛逛,年前这里可是不夜城。”

    “好好好,快些走!”

    而在她们开始逛街时,正在啃馒头蹲在地上的宋北云面前突然多出了两条腿,宋北云先是看了一眼鞋,然后侧身仰起头看了上去,却发现是拎着两包羊肉的赵性。

    “你堂堂少保就吃这个?”

    “管着么你。”宋北云抬起手抢过他手中的荷叶包,一边拆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谢主隆恩嗷。”

    “你这人可是太不诚恳了。”

    正说这话呢,那些个科学院的家伙们也勾肩搭背的回来了,可等发现站在那跟宋北云聊天的人是当今圣上之后,他们几乎是一起吓了个激灵,连忙窜了出去……

    “这帮……这帮混账看到朕跑个甚?”

    宋北云一边往嘴里塞羊肉一边说道:“专心做事的人,看到上级脑袋就会疼。懒得应付那些稀碎人际关系,溜须拍马不适合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这个皇帝打交道,索性就不见了呗。”

    吃了两块之后,宋北云又把肉给包好放到了一边:“我留着当宵夜。你过来干啥?这地方是你来的?”

    “普天之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赵性半蹲下来指着那堆图纸:“这是啥东西?我看你在这翻来覆去好几次了。”

    “这个啊。”宋北云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说道:“你信不信天佑中华?”

714、七年2月6日 晴

    “天佑什么天佑,真要天佑还至于四分五裂么。”赵性蹲在地上扒拉着躲进厂房中取暖的一只野猫:“什么天佑不天佑,朕是不信的。你要说朕是天,那朕觉得合理。”

    “你怎么还不回去?”宋北云一脸鄙夷的看着赵性:“你这人真的烦。”

    “反正都休沐了,朕到处转转又如何?”

    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宋北云拿起了羊肉跟白馒头再次吃了起来,而刚好这时食堂的工作人员也送来了宵夜。

    这里的伙食非常好,但口味实在是不太符合宋北云的口味,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浙江厨子,他觉得什么菜里头都得放点糖才能显得高档,所以基本上什么菜都是甜口,这对宋北云来说是要命的,但看在其他人都很喜欢吃,他自然也就没怎么开口,得空就吃馒头。

    “你们每日都干到深更半夜?”

    “有时候还能到天亮。”宋北云打了个哈欠回答了赵性的问题:“赶工的时候就是这样,所有人都没怨言。”

    因为赵性到了休沐,加上国朝现在哪怕不需要他也可以正常运转,除非一些重大的项目需要他点头之外,其他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现在也和宋北云一样只看报表只听汇报。

    自己决断的事情少了,时间就空闲了下来,可他在宫里也闲不住,一闲下来皇后就要跟他商量选妃的事,这事能忍?再漂亮的娘们从野花变了家花那也是索然无味,这选妃选秀的,哪里有出去偷看人家小姑娘来得有趣。

    “朕打算办个选美。”

    赵性说话时,正巧宋北云从前头拿了两盒饭菜过来,他递给赵性一盒,就随意的坐在了旁边的小矮凳上:“你说啥?”

    “我说,我想办个选美。”赵性接过了饭盒,打开看了一眼:“怎的有青菜?这可是冬日里啊。”

    “科学院特供。”宋北云抽空回答道:“你继续说你想选美的事。”

    “不成,你先跟朕解释解释为何这里有青绿菜,皇宫里都没几颗?”

    “科学院特供没听明白啊?”宋北云抬起头看着赵性:“这里都是什么人?那可都是大国重器,每一个都是国士无双,给他们吃好点怎么了?”

    “方才我是不是看到了宫中负责修葺礼器的老头?”赵性扭过头指着不远处正在吃饭的一个老师父:“他怎的也来了?”

    说到这个宋北云就不得不感谢这尊贵的皇家体系所培养出来的超级工匠了。

    这些人真的……真的太棒了。所有人都在愁那工件精度偏差严重的时候,这帮老师父带着徒弟就来了,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但终归是一辈子跟这些精密的玩意打交道,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经验,不但很快上手还成了这帮人里众星拱月的存在。

    工坊之中能够享有特殊津贴的人不过十个,即便是宋北云都没那个领津贴的资格,但这帮皇宫里弄出来的工匠中就有四个享有这样的津贴。

    知道这些人是宝贝之后,宋北云索性不让他们走了,就放在工坊之中带徒弟,反正已经跟他们承诺好养老送终的事情,他们根本无须担心。

    就这样第一批手工搓丝级的工匠就这样出现了,而皇宫之中也少了一批整日晒太阳无所事事的小老头。

    “原来是这样。”赵性往嘴里拔了几口饭:“朕倒是觉得你们这日子过的比朕充实多了。”

    “朕现在越来越无所事事了,每隔几日处置一些大事,剩下的都是各级分散处置,每月月头那几日忙一阵子,然后便无事可做了。”

    宋北云笑而不语,他清闲只是因为现在国家机器运行已经进入到了轨道上,并没有太多的内外部压力。但不管什么国家终究不会一直这么稳定下去,现在还看不出来但真等到出现重大问题时,才是考验领导人的时刻。

    突发性的天灾诸如瘟疫、地震、海啸、泥石流、山洪爆发等,大规模的军事割据、武装叛国、外敌入侵等,这些不可估算天灾人祸才是衡量一个国家领导人能力的时候。

    “你要真闲着没事啊。”宋北云将空饭盒放到一边:“就在年前去慰问一下贫困的受灾群众。送些粮油被褥,亲自送到家中,然后跟他们聊聊家常。让天下人都瞧瞧你赵性心中念着的都是谁。”

    “唉!这个法子好。”赵性觉得果然还是宋北云得自己心意:“朕一直就在琢磨怎么让皇帝这个词没那么古板。什么天威什么君威,朕觉得都是狗屁,你这法子好,朕回去便让人张罗去。”

    两人又在这聊了一阵,再次开工之后赵性也还是没走,宋北云不搭理他,他就去骚扰那些科学院里的人,整得所有人都不堪其扰,最后还是宋北云出面让他先去宿舍中休息,这才算是能落下个清静。

    “明日你休沐不休沐啊,朕带你去新开的戏园玩。”

    赵性临走前高兴的对宋北云说:“可有意思了,有新来的姑娘,好的很。”

    宋北云看了看周围那些干活的人:“明日再说好吧,先别烦我了。”

    至此赵性才算是消停的去了工坊的宿舍中休息,还了工作现场一个安稳。

    不过这样堂堂皇帝居然真的去宿舍休息,倒是让在场的人纷纷感到惊奇,赵性一走他们就围上了宋北云打听起这位古怪皇帝的八卦来。

    “行了,都干活吧,今天可不想到天亮。”

    宋北云自然不可能的多跟这帮人说些什么,打发几句就继续干活了。

    今日的工作量基本完成时也差不多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当宋北云拖着沉重的身体洗了个澡就直接在工厂的角落打了个地铺休息去了。

    却是没想到第二天上午,赵性这厮又来了,他手上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的看着宋北云,当宋北云睁开眼的那个瞬间,他差点被吓一跳。

    “我觉得这里的伙食可以啊,跟皇宫有的一比。”

    “官家,您是个皇帝,大清早坐在这里是几个意思?”小宋支棱起身子:“您是不是闲着太无聊了?”

    赵性沉吟片刻:“昨日朕都忘记与你说了,我去买烧羊时候见到你那个师妹了,挺俊俏的孩子。”

    宋北云一愣,抬起眼皮看着赵性:“怎么?你没露馅吧?”

    “朕以为她很可能是知道你的身份了,不过在装傻。”

    宋北云想了想,觉得赵性在放屁,无忧那么呆萌的一个人哪有这样的心机,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嘛。

    “你还别不信,朕别的许是不如你,可是要说这对付女人你可就比朕差远了。”赵性得意洋洋的说道:“一个小姑娘,千山万水的跑来说要杀宋北云,但却在这吃喝玩乐,乐不思蜀。爱卿觉得合理乎?”

    “乎……乎你……”

    “骂人!你敢骂试试!”

    赵性一句话把宋北云后半截脏话给噎了回去,他抿着嘴沉思片刻:“我回去试试。”

    “对嘛,早就该如此。爱卿你如今可不如曾经那般谨慎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宋北云,他好像的确没有以前那么小心谨慎了,就有些松弛的感觉。

    被赵性提醒之后,细想起来好像这里头的确是有些蹊跷,这几个月来,无忧最开始还会小心的旁敲侧击打听她口里“书生”的身份,可越是到了后头她好像就越少的提及这件事情,而原本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杀宋北云,清理门户。可是随着路程越来越靠近金陵,她口中清理门户的内容就越是不常出现,原本的雇佣关系也逐渐成了蹭吃蹭喝的附庸关系。

    这就很奇怪了,而且既然说赵性能在小吃摊子上遇到他,就说明这小娘们这几天压根就没想着刺杀的事,单纯就逛吃逛吃。

    要说她是忘记了使命?不见得,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跑了两千里路,说是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这说不通。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她不是女生,也早已过了十七。

    “今日你休沐吗?”

    “不休不休,我在这要干到年前。”

    “朕放你假。”

    “不用,您自己去玩。”

    面对宋北云的拒绝,赵性表情凄婉的自言自语道:“果然,自古帝王自称寡人,寡人寡人,孤家寡人。唉……凄凉如斯啊,凄凉如斯。”

    “别闹行么,你这个样子很恶心呐。”

    “啊,当皇帝好无趣。”赵性仰着头轻叹一声:“倒不如去当个闲云野鹤,随波逐流,了此残生。”

    “休!我休还不成么?”

    赵性撩起胳膊就在宋北云背上拍了一下,都拍出了共振。然后大笑起来:“这就对了嘛。走!收拾一下,咱们去戏园子,朕带你走后门去他们后台,看那些优伶妹子换衣裳。哎哟,你是不知道,以前都是男戏子,一点意思都没有,现在都那十八九水灵灵的小姑娘,好的很!”

    “喂,官家。你这就是偷窥吧?”

715、七年2月7日 雨

    立春刚过没几日,雨水便频繁了起来,因为暖冬加上雨水颇多,春来的柳条竟是抽了芽,这代表一年的灾荒终究是过去了,春来的绿意将去年的气氛一扫而空,湿漉漉的空气中传来了新一年的期望。

    赵性和宋北云两人现在正在城南新戏园的后头,宋北云已经爬上了墙头,但赵性却因为下雨天墙头太滑,几次都没能上去。

    “就你这逼样,还说跟我打个五五开?”

    宋北云蹲在上头嘲讽赵性,而赵性往地上啐了一口,拍开了宋北云伸过去的手。

    “爷还不信了。”

    再过了几次,他仍是没成功,气喘吁吁的拍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朕是胖了些,但也不至于怕不上去啊。”

    “你八成这几年就是在女人肚皮上了,拳脚很久没练了吧?”

    “那倒是……”

    宋北云摇摇头再次伸过手来,赵性想了想,握住了他的手就往上爬了过去,可就在他二人都爬上墙头后,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呵斥,还有犬吠声来。

    “什么人!站住!”

    宋北云扭头一瞧,赫然发现是戏园的护院,他从墙头一跃而下就准备跑,可却是没想到赵性在逃跑时脚下一滑,直接一屁股载到了院子里,他倒是皮糙肉厚没摔着,爬起来就要跑,一头闷到了更衣室之中,宋北云隔着一堵墙就听见里头女孩子的尖叫声响成了一片,他丧气的骂了一声,转身也跟着跳入了院子。

    一个时辰之后,作为家长的福王爷铁青着一张脸来到这里领人了,看着自家的女婿和侄子蹲在角落时,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而面对戏班班主的数落,福王爷真的是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说实话,这戏园子里的人骂的很难听,但福王爷并不打算表明身份,因为他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更觉得身后那国君丢不起这个人。

    赔偿了一些银钱将人赎回,福王爷头都不回的走了,而宋北云和赵性跟在后头像两只落魄的流浪狗。

    “真被你害死了。”宋北云小声抱怨道:“我本来都跑了的。”

    “别废话。”赵性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显然是进那更衣室时被挠出来了:“就问你白不白、大不大、圆不圆。”

    “这……倒是还行。”宋北云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关键是年轻,年轻就是好。”

    “是吧,这波不亏。”赵性挤眉弄眼的说道:“你说这样还选妃?”

    两人在此刻竟是异口同声:“选个屁!”

    福王爷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青筋暴跳。头前一撩马车的帘子便钻了进去,中途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

    “哟,你将我王叔惹生气了。”

    “明明就是你好吧,是我去救你才被抓的。”

    就在这二人互相推卸责任时,前方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马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宋北云戏称为“九门提督”的城防三军参将杨文广。

    他来到二人面前之后,翻身下马,身后接着便是一阵整齐的禁卫脚步声。

    “末将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杨文广单膝跪在赵性面前,声音诚恳:“末将这便带人踏平那地方!”

    “别别别!”赵性连忙把他给拽了起来:“你不要脸,朕还要脸呢。”

    宋北云哼了一声后对杨文广说道:“你真去踏平了,明天全天下都知道吾皇万岁偷看人家小姑娘换衣服了。”

    赵性踢了他一脚:“休得胡言。”

    杨文广愕然,看了看赵性又看了看宋北云,赵性倒是反应快,他咳嗽了一声吼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朕便先回宫了……走了走了。”

    宋北云则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就该死!”

    这一句大逆不道赵性权当听不见,跟着钻上了马车灰溜溜的跑了……

    不过这件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很快民间就有传闻说当今圣上去偷看戏班时被抓了个正着,最后还是福王爷将他给赎出来的。

    这种事百姓都当是个恶搞趣闻听听,但那戏班班主却是瑟瑟发抖,因为从描述上来看……如果没有意外,上午被他扣下的那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正是当今万岁,而过来赎人的人各项特征与福王爷也十分吻合。

    这件事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他现在认为自己干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没有对那两个人拳打脚踢……否则真的可能狗命不保。

    而就在这种小道消息疯传的时候,宋北云坐在福王爷的客厅中,福王爷坐在他对面,两人一言不发,王爷也只是一口一口喝着茶。

    “王爷……”

    宋北云刚要开口,福王便抬起手让他闭嘴。而宋北云终究也是没脸去胡搅蛮缠……

    眼看四舍五入就三十岁了,儿子都已经开始研读诸子百家了,却还能跳到人家戏园的院子中去偷窥。

    这让福王爷的老脸往哪搁?

    “都怪赵性。”宋北云直起身子:“当时我都跳下来能跑了。”

    福王侧过脸不想听他废话,甚至最后还起身离开了这里,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就把宋北云给晾在这了。

    他也不敢走,就只好等在这里。那感觉就跟小学时因为调皮捣蛋被叫家长后回到家的心情一模一样,分外煎熬。

    可偏偏这个时候赵橙这厮就像幽灵似的在他面前飘来荡去,不是过来取个东西就是拿个水果,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赵橙满脸笑容。

    “你不至于吧。”宋北云仰头看着第四次过来取东西的赵橙:“那么喜欢看我笑话,你就坐在这看不好么,来来回回倒是不累?”

    赵橙只是笑,最近她可能是胖了,身上的僧袍显得紧巴巴的,将轮廓撑得十分清晰,明明是件僧衣却让她穿得色情无比。

    “你又闯祸了。”赵橙一条腿跪在凳子上,上半身整个趴到桌上,那种自内而外的骚气扑面而来:“倒不如跟姐姐说说。”

    宋北云翻了个白眼,侧过身不去搭理她,他断定赵橙肯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的,能不搭理就千万不要搭理。

    可是没想到宋北云躲到哪里,赵橙就凑到哪里,就是那种一定要看到他脸上表情的角度,哪怕自己的身子都扭得像条蛇了也无所谓。

    “父王休息去了,你且等着呢。”

    赵橙当真是风情万种的类型,如果把女人比作水果,那她一定属于熟透的荔枝,不光甜还散发着酒味。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风霜,反倒平添了几分沉淀的韵味。

    “你是又欠骂了?”

    宋北云终究是被烦透了,转过头看向赵橙:“别给我没事找事。”

    本来他以为赵橙会转头便走,但却没想到这些日子赵橙不知道修炼了什么邪法,不光脸皮厚了起来,居然还会享受羞辱了,被凶了之后不光不生气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姐姐问你,上次你说只要你没瞎都会选金铃儿,那若是给你个机会两个都选呢?”

    “你是不是疯了?”宋北云一脸凶神恶煞:“玩这一套是吧?我跟你讲,你再靠近我可就不客气了。”

    赵橙丝毫不以为意,仍是那样一副姿态,甚至轻轻将领口撩开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施主,我觉得我六根不净该如何是好?”

    “王爷!”

    宋北云站起身大声喊了起来,赵橙一听立刻也起了神,将领口整理好,狠狠瞪了一眼宋北云就匆匆跑到了门外去。

    见把这蛇妖给吓走了,宋北云哈哈笑了几声,靠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等待起王爷来。

    不知过了多久,福王才走了出来,看起来应该是休息好了,精神头也变好了起来。

    他来到厅堂中,见到宋北云还在,只是冷哼一声道:“以后莫要再跟着官家胡闹了。”

    “王爷您是知道我的,我怎么会干这种事,都是他……”

    “他没有个轻重,你也没有?”福王质问道:“不还是你自己心中有那个念头。”

    这一点宋北云倒是不否认,毕竟谁能拒绝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换衣服呢……

    “王爷,我跟你讲……赵橙有点不正常。”宋北云一脸诚恳的说道:“您要多关注一下啊。”

    福王瞄了他一眼:“怎的?已经有了两个公主,还想要第三个?”

    “不不不不……王爷误会我了,我是真觉得赵橙不对劲。”宋北云连忙摆手道:“她……可能有些癔症。”

    “你能治?”福王上下打量着宋北云:“莫说这些了,本王欠了橙儿的,不管她变成如何模样,自有我来收拾。”

    宋北云一时语塞,他总觉得福王现在开始有些不讲道理了,也许是因为老了吧,老人都有这种通病,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长辈……

    “是你把公孙大娘带到京城的?”

    “王爷说的是哪个公孙大娘?”

    “老的那个。”福王的表情有些怪异:“她……”

    宋北云突然觉得这里头可能有些八卦,立刻往下顺着问道:“王爷您说。”

    福王颇为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没事。”

    “王爷……”宋北云嘿嘿一笑:“您不至于跟公孙大娘还……”

    “胡说八道!”福王呵斥道:“按辈分,本王要叫他一声婶娘。”

716、七年2月8日 晴 龙腾盛世光华流转

    “还有这么一段呢?”

    宋北云愕然的看着福王爷,不知该是叫他一声大哥还是叫上一声岳丈……

    “当年叔父与她……”福王语气低沉了许多,然后轻轻摆手道:“不提也罢了。”

    福王的叔父自然就是宋太宗赵光义了,但太祖太宗两个赵家其实一贯以来是有间隙的,市井传说之中是太宗把太祖给做掉了,然后再伪造遗诏传位自己。然后么,太宗一脉又把太祖一脉杀得只剩下自家那个大崽狗蛋了,这种纠缠在一起的故事,实在是不太好张口明说,宋北云心中也清楚,反正大概知道当年老太太跟太宗有那么一段故事就行了,多的也没必要去纠结。

    不过这个辈分真的是奇怪,大医官曾经跟太祖是好友,大医官怎么不得叫老太太一声师叔啊?师叔却跟太宗有那么一段。

    宋北云脑补都脑补出了一场精彩的大戏,想来都……

    不对!

    “王爷稍等。”宋北云突然眼睛瞪得老大:“无忧说老太太是他奶奶,您这边……”

    “若是本王没猜错,你的猜测是对的。”

    王爷的一番话震惊宋北云一整年,那这般说来无忧就是赵性的……堂妹?从血缘上来说是这样的。

    宋北云挠了挠下巴:“那我大概就知道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了。”

    福王起身笑着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好生处置吧,旧恨就莫要带到将来了。”

    看着福王爷离开的背影,宋北云喊道:“王爷,那赵橙……”

    “离她远一些。”

    宋北云莫莫叹气,他还不知道离赵橙远一些么,可是赵橙有病的,她总是过来撩自己。本来按照道理来说,所有人的行为都是需要动机的,但赵橙的行为完全没有动机,可能就是单纯的骚……

    这真的很难办的,宋北云个人认为自己能顶得住,但万一那家伙来阴的怎么办?

    罢了,不去琢磨一个病人,他当年看张国荣最后一部电影的时候就在琢磨,为什么主角非要去带入一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的世界呢,那该多危险啊。

    可有些东西真的是想躲都躲不掉,他刚走出门赵橙就像个游魂一般跟上了他的脚步。

    脱下僧衣,换上小棉袄的赵橙显得娇俏可爱,在宋北云身边一站就像是那种大户人家给自家少爷精挑细选的童养媳,年长几岁却风味十足。

    “你干什么?”

    “带我出去,我要去买些东西。”赵橙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没有你带,我出不去。”

    宋北云这才想起来赵橙其实是处于一种软禁状态,没有人带的话她是出不去这个范围的。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宋北云也懒得去为难她了,只是甩了一下头,赵橙就屁颠颠的跟了上去。

    坐上马车之后,赵橙倒是老实了起来,而宋北云则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毕竟这几日他可是累的很,吃住都在车间里加班加点的。

    “你是个读书人,为何手上全是老茧。”

    在摇晃的马车上,赵橙也许是无趣了,便找了话头来跟宋北云聊天。

    “你认为的读书人该是如何?”

    宋北云只是微微睁开眼,轻轻瞄了她一下,便又闭上了。而赵橙倒是用手指轻轻点着下巴仔细的思考了起来:“应该是风度翩翩的模样,挥毫泼墨指点江山。大抵便是如此吧。”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宋北云只回了八个字就没有再多说话了,因为对于赵橙这个人来说,宋北云本身是不抱有任何期望的,她的内核一定已经坏透了,不能指望她洗白或者变得善良,唯一的期望就是她能收敛一些。

    “这我倒是不明白。”赵橙摇着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来回摆动:“你不杀人的时候,还挺像个人的。”

    宋北云翻起眼睛死死盯着她:“要不要我带你去一趟皇城司的证物厅,看看你白莲教的卷宗?”

    赵橙浑身一颤,用力的摇头,却是不再敢讲话了。而宋北云也对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闭嘴就好。

    反正别人怎么说宋北云都无所谓,偏偏这个白莲妖女没资格说他,历年来清缴白莲余孽的任务一直没有撤换下来,证物厅里堆积如山的邪教罪证都无需去审核了。

    邪教的灭绝人性并不是说说而已,在一个愚昧混沌的时代,他们干出任何惨无人道的事情居然都可以将责任推卸给环境、社会甚至受害人本身。他们的邪典如同深渊一般不断的在吞噬着最底层的百姓,而在以造反为主的白莲破灭之后,现在以敛财为目的的衍生宗教层出不穷。

    宋北云对邪教的态度就和对毒品的态度是一样的,没有轻重之分,抓到就是死。而下一步他将会对色情业和博彩业进行一轮集中整治,虽然说杜绝的难度很高,但绝对不可以出现任何类似“人肉蜡烛”之类的折磨行为。

    来到市集,宋北云放了赵橙下车,还安排了人盯死了她的行踪,然后自己便去往了上一代公孙无忧的住处。

    老太太被安置在一处别苑之中,环境清幽,鸟语花香的。还吩咐了好几个人伺候着她。不过宋北云到现在还没有亲自去拜见过她老人家,今日好不容易休沐,终归是要去见一见的。

    来到别苑,推门而入。正见一满头银发之老妪坐于摇椅上,脸上安详且宁静,但从眉目之中可以看出,这老太太年轻时候恐怕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弟子拜见师叔。”宋北云走上前朝老太太深鞠躬:“还不知师叔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老太太微微睁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宋北云,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来,让老婆子好好瞧瞧。”

    宋北云走上前一步让这老太太端详自己,等看了一会儿之后,老太太轻叹一声:“可惜了一个父母缘浅,不然就是个十全九美之命了。不过如今也倒是不错了。”

    小宋一愣,笑着问道:“师叔……那我还有哪一点不美了?”

    “天机不可泄露。”

    老太太要起身,宋北云连忙上前搀扶。两人就如此进了屋子,老太太坐在暖炉前头问道:“无忧这些日子可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无忧是个孩子罢了。”宋北云笑道:“也不算什么麻烦。”

    老太太点了点头:“师兄说你是个妖星,如今果真如他所言,你当真是个妖星。血流成河之言,一语成谶。”

    宋北云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些事没法子,师叔如何看?”

    “老婆子半截入土,有何好看。”老太太双手拢在袖子中,语气平稳而缓慢:“妖星也好魔星也罢,若是能匡扶天下,便没有辜负了师门。不过老婆子是有些好奇,为何你这般的心性却是没有与鬼谷前辈一般辅佐王权,却是另辟蹊径?”

    宋北云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因为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在辅佐王权嘛,但老太太到底是师门中人,这阴阳纵横之术她也许不如王老头那般精通,但一眼看到本质却是不难的。

    就如宋北云现在的所作所为,看似是辅佐,实际上却是颠覆。他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颠覆王权,颠覆以往任何一个所知的朝代也不同意任何一个师门先贤所做的事情。

    所以这才有了老太太的问话。

    “六年前,长江泛滥。三十万灾民流离失所。”宋北云沉声下来娓娓道来:“我临危受命去解决这三十万人的吃穿用度,防灾抗疫。”

    “此事我晓得。”老太太点头:“很不错。”

    “当时有个人,是个灾民。大约二十岁上下,身染疾病,孱弱不堪。他来到我面前,与我说求我救救他,救救他们。我当时只是笑了笑,说尽力而为。”宋北云述说的时候很平静,仿佛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一般:“其实我是敷衍的,因为我只是临危受命,为了面子也为了票子还为了妹子。”

    老太太只是笑着听,并没有打断。

    宋北云此刻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我应下了,他也当真了。此后的日子,我便经常在这些灾民之中来往,工作嘛,没什么怜悯不怜悯。然后有一次我途径一处聚居区,里头抬出来了几个因病快要不行了的人,其中就有这个人。当时是夏天,很热,他却因为虚弱浑身颤抖,病痛和营养不良把他折磨的没有了人样。”

    “他就这样被抬着从我身边经过,我是大夫嘛,我一眼就看出他不行了。我也没太在意,毕竟三十万人之中死上几个人太正常不过了。”宋北云轻笑了一声:“当人命的数字太大,就不是人命,就真的是一个数而已了。”

    “之后呢?”

    “之后,他经过我身边时,认出我了。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宋北云眼睛看向房梁:“他可能是信佛的人,在最后弥留时刻他用尽全身力气,躺在那个破门板上对我双手合十,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一声道谢却始终反复。就您知道,读书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热泪盈眶、热血沸腾,醉酒而歌踏歌而行,口中常舒胸怀,但那是很虚的,是不切实际的。”

    宋北云眼珠子转了几圈,却是红了眼眶:“当看到一个弥留之际的人,为了你所做的一件不起眼的事,耿耿于怀,感恩戴德。那种情绪是很难描绘的,可以说是震撼。我那时就想,我既然有所学,那我为什么不让我学的东西去派上用场呢。也许这其中还带有几分天真,但男人嘛,总归是要有一些家国情怀的,不管他看上去多坏多混蛋。有时候让一个人改变的不是某个轰轰烈烈的大事,甚至可能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比如三十万人中的一个病逝了,而且还是个陌生人。”

    他再次抬起头:“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觉得它太不起眼,说出来不值当。但这一幕却始终在我脑子里。也许我不为谁吧,只是为了自己。”

    老太太看着宋北云的模样,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宋的头,然后却是只是开口说道:“晚上让无忧来这见我。”

    “嗯。”宋北云点了点头:“师叔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了,能否带我去赵光义的陵寝处?此番我来,便不打算走了。”老太太的语气也是平和的:“没能陪他上半生,这最后一程便陪陪他吧。”

    “弟子这便去安排。”

    一个能直呼太宗皇帝姓名的女人,她能简单么?不过宋北云倒是不在意了,今天他的话有些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反倒舒服了许多。

    回头再看一眼那个院门,宋北云却是摇头失笑,背着手默默的消失在了转交。

    而他离开之后,老太太侧过头问道:“师兄,还如何?”

    这时里屋慢慢悠悠出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看着得能有个九十岁了,但腿脚稳健步履平缓的来到了老太太身侧坐了下来。

    “一般。”老头哼了一声:“半真半假,他一贯如此。”

    “哪里真哪里假?”

    “话是真的,情是假的。”老头冷酷的说道:“他若是如此轻易便能感动,他早就死在乱世了。”

    “师兄,你这话多少有些矛盾。”

    “老子教的徒弟,我还不知道他么?”

    老太太笑了起来,如同少女一般。

    “决定好了?”老太太抬头问那个老头:“要上什么纹?”

    “十二云龙纹。”

    “嘶……他的命格能不能压得住?”老太太诧异的问道:“长生门可都是单个出现的,你直接给十二道?”

    “我怕的是压不住他,而不是他压不压得住这破纹身。”老头一甩手:“我大限也到了,是时候该走了。”

    “师兄,你说师门到此算是传承下来了么?”

    “算是吧,终究没有断送在你我的手中。”老头摇头道:“可惜,你那个徒弟了。天资终归是差了一些,不如我这个好。”

    “呵,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捡到妖星呢。”

717、七年2月8日 晴

    “金陵真繁华啊。”

    无忧由衷的感叹道,而在旁边全程作陪的巧云则笑着点头应和,这几日以来无忧算是把这里能吃的能玩的都转了一个遍,但却还是意犹未尽。

    “今日去哪里啊?”

    无忧晃着脚丫子坐在房檐上,看着下头的巧云,样子欢脱有趣,少女感十足。

    “今日哪里也不去。”

    刚巧这时宋北云推门而入,眼睛向上瞟了一眼:“等会跟我去个地方。”

    “咿……”无忧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你要作甚?”

    “我能对你作甚啊?”宋北云抬头看向她:“等会跟我走就是了,我还能害你啊?”

    “也对。”无忧一跃而下轻松落地,长裙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落地之后她在宋北云面前转了一圈:“书生,我新衣裳好看不?”

    “好看好看。”宋北云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巧云姐,这几日辛苦你了。”

    “倒是不辛苦,以往陪着小姐还要折腾呢。”

    哈,提到这个宋北云倒是相信的,左柔从小可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干啥啥不行,折腾第一名,如果不是巧云一直在她身边,就左柔那傻样恐怕早就被人拐卖到深山老林里给老光棍生孩子去了。

    “走吧走吧,今天吃什么呀?”无忧一脸期待的在桌子前绕着圈:“烧鸭烧羊都吃过了,巧云姐还带我偷偷吃了牛肉。西域的烤肉也吃了,卤水肘子也吃了,嗯……我都不知该吃什么了。”

    看到她好吃又贪心的样子,宋北云倒是笑了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哦?你还知道什么好地方?”

    “包你满意咯。”

    正在宋北云要往外走时,就见赵性晃晃悠悠的从大门走了进来,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还要朕等到几时?我与你讲,朕可为了你这顿饭,中午都没吃呢。”

    无忧看到赵性,满脸愕然,指着他诧异的问道:“他……他……他也去啊?”

    “朕怎的不能去了?”赵性上下打量无忧:“你是不是看不惯朕?”

    “别废话了。”宋北云拽着赵性往外走,并回头对巧云嘱咐道:“我跟他先去办点事,你们俩在城外十里亭后的那家农舍等我们。”

    “嗯,知道啦。”

    赵性被宋北云拽的莫名其妙,跟着他来到了街上,两人并排着往前走着。

    “怎的了?神神秘秘的。”

    “福王爷今日跟我说了一桩惊天秘事。”

    赵性举起扇子:“等等!让朕猜猜!你其实和金铃儿是亲兄妹!?”

    “你他妈……”宋北云表情扭曲:“像个人不好吗?”

    “那是什么嘛,莫要卖关子。”

    宋北云靠在小巷的墙边,一只脚踩在墙上,伸手摘下一朵早开的梨花,轻叹一声:“无忧是你妹妹。”

    “哈哈哈哈哈…朕就知…嗝……啥?”赵性的小声戛然而止,愕然的看着宋北云:“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不然莫怪老子不讲兄弟情面。”

    宋北云瞟了他一眼,然后将上一代的情感纠葛问题简明扼要的说了一番,理论上无忧应该是老太太和赵光义的孙女,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赵性的堂妹。

    但这里头有一个很让人难以让人接受的情况,那就是堂哥一家把堂妹一家几乎杀了个精光,虽然这件事本质上跟赵性关系不大,但他现在既然是皇帝,那责任必然会落在他的头上。

    无忧是个顶级高手,如果让她知道这件事之后,以她年轻冲动的性格,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现在新问题又出现了,福王爷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宋北云把这件事平掉,而老太太也不太想报仇的事,只是想在太宗陵旁边守墓度余生。

    这两件事感觉不是那么难,但皇家的事可没有小事,按照正常的处理办法就是得把无忧处理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这里头还有一层关系,无忧不光是赵光义的孙女还是宋北云的师妹。

    残杀同门是个什么代价,宋北云不知道但大概能想象。所以他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了赵性。

    “原来是这样啊,太宗之后。”赵性面色凝重:“正经办法应当是要斩草除根。可她有是你师妹,这可就麻烦了。”

    “可不。”宋北云叹气道:“你真杀她的话,我可是要倒大霉的,不光我倒霉,你也要倒霉。”

    “懂,朕懂。”赵性认真严肃的点头:“你那个怪物门派真的吓人呢。”

    两人沉默一阵,赵性将手耷在了宋北云肩头。俩人鬼鬼祟祟的并肩而行,偷偷摸摸的小声交流道:“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事可能损害到皇家,不能不处理对吧。”

    “对啊。”

    “但现在么,既然多了一层顾虑,那么咱们就换个角度想想。”赵性回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后说道:“那咱们就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如何?”

    “迟早会知道的吧,毕竟老太太的愿望是去给太宗皇帝守灵。正常人会给一个皇帝守灵么?而且还是个老太太。这只要不傻都知道吧?”

    “管他呢。”赵性晃着手指:“你还记得老子以前那个皇后么?”

    “你说要给我睡,我不肯的那个。”

    “嗯,就那个。”赵性认真说道:“我当了那么些年的王八,说忍就能忍下来。太子都不一定是不是自己的呢,朕都不说话。”

    说到这个宋北云可是真的佩服赵性,他是真能忍。如果换成自己,那些人都得死,但如果真的死了,以后一定会有人拿太子身份来说事,即便是以后还有皇子诞生废长立幼了,但稍有差池就会有人跳出来以太子身份说事。

    得位不正的赵性加上废长立幼等等,好不容易出现得来的稳定又会变得一团糟。而赵性这一手真的是把自己委屈坏了,但却顾全了大局。

    “太子究竟是不是你的啊?”

    “八成是,眉眼间都是我老赵家的模样,杂种可没这般好看。”赵性哈哈大笑:“天无绝人之路不是,朕小时候伤过那地方,老早就有人告诉过朕此生可能无法有子嗣。你看看,老天还是眷顾朕的,有了这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倒是成了双。”

    宋北云有些闹不清楚赵性想要说什么,他刚要开口却被赵性打断了话头:“你觉得朕在胡言乱语是不是?”

    “多少是有点,两件事不挨着。”

    赵性却是哈哈一笑:“朕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咱们烂肚子里。懂的自然会懂,不懂的又怎可能知道其中奥秘?”

    宋北云侧过眼睛看着赵性:“你这厮……人家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你倒是颇有些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

    “那你再看到柴小王爷该如何办?不恨么?”

    “恨什么?”赵性一脸不解的问道:“我睡了他青梅竹马的妞,还让他的妞给朕生了个孩子。玩得厌烦了,再把妞还他,他还得对朕感恩戴德。”

    宋北云一愣,跟赵性对视一眼,两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等笑够了,赵性展开扇子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若是再见柴大哥,我还得呼唤他一声同袍呢。”

    “何解?”

    赵性啪的一声收拢扇子:“朕与我柴大哥在一条壕沟中奋战过。不过朕毕竟是皇帝,他不得朝皇帝战斗过的地方举枪致敬?”

    “哈哈哈哈哈……你这……你这孽障!”

    赵性的脑回路和思维角度清奇到宋北云都有些招架不住,但从这个思路来看,好像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而用这桩荒唐事来解释无忧的事也并不是不行,烂在肚子就好了。如果无忧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如果她是个笨蛋,一个笨蛋怎么可能去追查多年前的秘密呢,她的身世又不是迷,师父既是师父又是奶奶。

    “快些走吧,朕饿了。”

    “你不是真的中午没吃吧?”

    赵性揉了揉肚子,抿着嘴沉吟片刻:“早晨也没吃。”

    “你就这点出息!?”

    “哎呀……这不是难得能宰你一通么,机会难得。”赵性吧唧几下嘴说道:“皇宫里的饭食,一言难尽……”

    宋北云默默叹息,不过他这一点倒是没说错,皇宫里的饭菜必然是没有外头好吃的。御厨有没有手艺?当然是有的,但有些东西真的不能给皇帝吃,那都是有规章制度的。所以饭菜一般都是蒸煮闷炖而来,寡淡无油,一天两天倒也是鲜美,可日子长了像赵性这样在市井长大的,吃惯了那重油重盐的东西,回头再吃那清汤寡水,无异于要他狗命。

    更关键的是宋北云本身就负责皇宫保安这一块,饭菜的口味都还是他定下的,因为口味太重很容易把毒物的味道掩盖过去,为了安全实在没招。

    来到那处农庄,赵性一屁股就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上菜。这地方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农家但却内藏乾坤,原本在城里私卖牛肉的那家伙现在被弄来了这里,而这里也不光再是吃牛肉那么简单了。

    不夸张的说,这地方除了人肉,那是什么珍馐都能吃到,而且想吃什么口就吃什么口,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朝中大臣、城中显贵,每个人一个包间谁也不干扰谁,算是一处隐蔽的享受之地。

    “两位客官里边请。”小二显然是认出了他们,变得格外热情,但却也只是热情罢了,没有任何一丁点的特殊之处:“这位客官,夫人已在金光破晓等待了。二位要么先点个菜?”

    “驴鞭整一条,牛欢喜来一副。”宋北云走到柜子前徘徊了一阵:“虎皮驼峰,有鱼么?”

    “鱼倒是没有,却是有龟。”

    “行,整个藤椒的龟肉。”宋北云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赵性:“你还来个什么?”

    赵性仔细观察了一圈,指着里头一盘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紫河车。”

    赵性打了个哆嗦:“不得行,不要不要。来个当归雪雁吧,整酥烂一些,口味重一些。差不多了吧,再随便上些拌菜,整二斤卤牛肉,再打壶酒。快!”

    “得!小的这便去办。”

    赵性晃着扇子笑着对宋北云说:“吃了这些个物件,回去还不得血战八百回合啊?”

    “你省省吧,你看你那肚子。”宋北云不屑的说道:“还八百回合,翻墙都上不去的人,三回合你怕就是气喘如牛了。”

    “老子躺着!”赵性一脸鄙夷的看着宋北云:“谁像你这般笨,光知道一个俯卧撑。”

    “你这……”宋北云啐了一口:“你是真的晦气,人家当皇帝越当越沉稳,你当皇帝越当越欠。”

    赵性呵呵一笑,晃着扇子走入了包厢之中,见到无忧和巧云正吃着几样小菜在里头笑得咯咯响。

    “官家。”巧云见到赵性起身问好:“相公。”

    而无忧则好奇的打量着一副狼狈之相的宋北云和赵性,她的眉头是皱着的,但很快就平复了,大喇喇的喊道:“怎的才来啊,本女侠可是饿坏了。”

    “不忙不忙。”宋北云摆手道:“马上就来了。不过有言在先,东西你们吃就是了,别问是什么。”

    “为何?”

    宋北云晃着手指:“保密。”

    这里的厨艺自然是没的说,东西也都是好东西,特别是那道龟肉做的是酥烂入味,入口鲜香麻辣,即便没有辣椒这东西也把人吃得是满头大汗。

    “牛肉!这是牛肉吧!”无忧夹着一块拌牛肉惊呼了起来:“你们居然吃牛!”

    巧云在下头不停的拍她的腿,但无忧实在是太惊讶了,这东西不管是在辽国还是宋国,吃牛都是犯法的!

    “小声一些。”宋北云阻止道:“吃你的,别声张。不然大家都没的吃了。”

    无忧这才收了声将一片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眼睛亮晶晶的放着光,仿佛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

    而赵性看到她的样子,凑到宋北云耳边说:“这个样子居然也是皇家的人?真……一言难尽。”

    “知足吧。”宋北云小声道:“比你不知好多少呢,你都快不像个人了。”

    “晚间你要去哪?咱们兄弟去赌几手?”

    “行,不过之前还有件事要办。”宋北云用筷子指了指无忧:“送她去老太太那。”

    无忧的耳朵一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疯狂吃饭的样子,仿佛在吃断头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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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上推荐哈,莫要慌……明天就爆发啦。

718、七年2月9日 晴

    “我也去见见?”

    站在别苑外头,赵性小声道:“这我该叫个啥?”

    宋北云看了他一眼:“你去添什么乱啊。”

    “不成,还是得进去一趟。”

    赵性撩起袖子就要往里头走,但被宋狗一把给拉住了,他朝赵性使了个眼神,小声道:“等会我陪你去行了吧,你怎么这么任性?”

    任性这回事,赵性从来都是一马当先的,宋北云甚至毫不怀疑如果有朝一日知道什么地方能得道成仙,这厮二话不说就能抛下一切去奔赴心中的理想国。

    所以这种人……有时候是真的没办法讲道理的,那只能顺着这位大爷的意思了。不过现在可不是进去的好时间,多少也得等无忧在里头挨骂挨完了再说。

    无忧此刻刚进门,忐忑的走到了大堂之中,在灯光的映衬下,看到老太太正坐在那里喝茶,无忧头一低,小声道:“师父……”

    “跪下。”

    无忧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代女侠现在乖巧的像只小鸡仔,在老太太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是翅膀硬了,私自下山。”老太太的语气阴森森的:“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师父……弟子知错了……”

    “若是一句知错便能了结,门规何用?”老太太手上重重一叩,发出杯盖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响动将无忧吓得一哆嗦,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语……

    “老身问你。”老太太扬起眉头:“此番偷下山门,意欲何为?”

    无忧啊了一声,直溜起身子摆手道:“徒儿什么都没想干,就是想过来玩一下。听说金陵这边繁华,就……就……就过来看看。”

    老太太嗤笑,看着自己这个孙女兼徒弟也是颇为无奈,她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也到了该自己闯荡江湖的年纪了,老身便不责怪你了。刚巧你师兄也在金陵城,明日老身与他打声招呼,便让他照应着你吧。”

    “啊……这个……”无忧表情扭曲:“师父……我……”

    “行了。”老太太一挥手:“去将客栈里的东西收拾了,搬来这里!这屋子也是你师兄给准备的,他可是个忠厚人。”

    “师父……”

    “还不快去!”

    无忧可怜巴巴委屈兮兮的站起身往外走去,跟师父住在一起,日子可就不好过咯,那跟在山门之上基本也没有区别了,但师命难违,她也不好公然对抗,只好垂头丧气的起身告辞去客栈收拾东西了。

    出门时她刚巧看到宋北云就站在外头,她顿时没好气的狠瞪了他一眼。

    “哟,女侠去哪玩啊?”宋北云开口喊道:“天这么晚了,不合适吧。”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话无忧的肺都快气炸了,直接一个箭步出现在了宋北云面前,露出了一副笑容,但还没等宋北云反应呢,他的小腿上就挨了一脚,正巧踢在了小腿骨上,疼得就跟被电机漏电滋了一下似的,疼得只能抱着腿在那嗷嗷。

    而无忧却几个腾挪之间就跑没了影子。

    倒是赵性看到宋北云这幅惨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让你欠!活该。”

    很久之后宋北云才勉强能站起来,龇牙咧嘴的扶着墙直喊疼,而赵性则靠在旁边:“你这厮看上去风流,可你是真不懂女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这师妹老早就知你身份了,人家跟你来个心照不宣,你还以为人家是笨。”

    “谁跟你一样啊,房事赵。”宋北云没好气的说道:“上来给这一下,真的疼……”

    “她没一脚踢断你的狗腿你就已经该知足了。”

    赵性发觉已看不到无忧的身影,起身拍了拍长衫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吧,进去见见老太太。”

    拽着一瘸一拐的宋北云,两人来到院子里,赵性将之前买好的糕点和烧鸭拿了出来,四处张望一阵,然后继续拽着宋北云走进了堂前。

    “祖母!”赵性一见屋中的老太太,上去二话不说就套起了近乎:“孩儿来看您了,这是金陵的特产,我放这了啊。”

    赵性这顺杆子爬的能耐,那着实是顶级选手,上来就把宋北云和老太太给整迷糊了。

    “我啊,赵性。”赵性指着自己道:“当皇帝的那个。”

    宋北云拍了拍自己的脑壳,觉得赵性的脑袋一定是坏掉了,但却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居然笑了,她端坐在那里上下打量着赵性又看了看宋北云,心中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但她却是没有点破,只是那样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慈祥无比。

    “这厮将事情都与我讲了。”赵性指着宋北云道:“您老想给太宗皇帝守灵这事便包在我身上了,明日我便让人在陵寝旁边修一套大宅子出来,现在赶工的话……”

    他踢了一下宋北云:“最快多久?”

    “夏天之前。”

    “夏日之前就能让祖母住进去,保证舒适,冬暖夏凉。”

    宋北云也在旁边附和:“一定一定。”

    看到这两个活宝在那闹,老太太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宋北云滚出去……

    无奈之下宋北云只好退了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无聊的数星星,也不知道那祖孙俩有什么好聊的,反正他觉得等了挺久,等到无忧都抱着行礼回来了,里头还没出来呢。

    “哟,女侠。”

    “哼!”

    无忧都不想搭理他,侧过身就要进屋,但却被宋北云阻拦在了门口:“老太太在跟官家聊天,你还是老实跟我在外头等着吧。”

    “呵,好呢。师兄!”

    看着无忧咬牙切齿的样子,宋北云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不叫书生了?”

    无忧抬起腿就要踢,但宋北云却敏锐闪避,并往旁边挪了挪:“来,女侠坐。”

    “不坐!”

    宋北云倒是靠在门口的拴马桩上,侧着头看无忧:“话说女侠,你是几时候发现我就是你要清理门户的那个人?”

    无忧不答,宋北云晃着手指:“现在最后的机会了,清理门户要快点哦。”

    “你怎的这么烦。”无忧长发一甩:“无赖!”

    “喂,你这两个月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现在张口骂人不好吧?”

    “我……”

    “道理么就是这么个道理是吧,你这孩子不太行,明明知道我的身份了,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跟着我蹭吃蹭喝。我可是要跟师叔告状了哦。”

    无忧的脸羞臊得通红,上来就要打,宋北云立刻高喊:“师叔,无忧打我!”

    “你!”

    无忧紧张的看着院中,就听屋内传来声音:“无忧,不得无礼!好好在外头候着!”

    “哦……”

    师父的警告让无忧不敢作声,却只是怒视着宋北云,张牙舞爪的威胁他,看上去很凶但没有一丁点威慑力。

    “我就说嘛,长生门的弟子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现在看来,无忧小师妹可一点都不笨,还会装成小可怜骗吃的呢。”

    无忧不敢动手,可又说不过,气得在旁边直跺脚。

    “金陵城可是有整个天下的美食,明日带你去吃最正宗的松鼠鲈鱼和红烧丸子,还有松仁肚包鸡、榛子羊肉。”宋北云掰着手指算了起来:“对对对,还有徽州名菜臭鳜鱼和荷叶粉蒸肉。”

    “我不吃!”

    无忧表情坚决,但一张嘴一束口涎在唇角拉起了丝,显然身体已经非常诚恳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赵性从里头出来对宋北云说:“老太太叫你。”

    “哦……”

    宋北云进去了,外头就剩下无忧和赵性了,他看着无忧,无忧看着他,两人不太熟,相顾无言。

    “他不是挤兑你了?”赵性指着门里:“你当时就该一刀宰了他的。”

    无忧垂着眼睑不说话,刚才已经被宋北云挤兑的够呛了,现在再来一个可顶不住。

    “要朕来说啊,天底下就是那厮最该死,你啊!错过了好时间。”赵性长叹一声:“朕对你很失望,你不光没有一刀砍了他,还蹭吃蹭喝蹭了几个月。”

    “没有几个月……”无忧着急的已经开始跺脚了:“就两个月。”

    “那你跟朕说说,你怎的发现他就是宋狗的?”

    “我……我不知道……”

    “欺君之罪是重罪哦,你不要随便胡说。”

    赵性板起脸,倒还真的把无忧给唬住了,她喃喃的说道:“就是那日,那个什么什么小王爷滋扰我,他处置的时候我看到的。”

    “你看到?他不是说你那个距离听不见么?”

    “我会读唇……”

    赵性听了直想笑,宋北云这个该死的东西千算万算居然最终还是遗漏了这一条,看来果然人不管多妖,终究不是仙。

    “不过有人滋扰你,惹到了宋狗估计是没好下场了。而且那人昨日也抵京请罪了,看来宋狗把他吓的不轻。”

    无忧嗯了一声却是没说话,倒是赵性继续问道:“话说你不是要清理门户么?为何就收手了呢?”

    “我……”无忧尴尬极了,她三缄其口才缓缓说:“打算多吃几日……再……再……”

    “哈哈哈哈哈……”赵性笑得直摆手:“你怕是要笑死朕……”

    无忧也生气了:“怎么了嘛!”

    “我跟你讲,若是他能让你给杀了,他这辈子就白混了。”赵性晃着手指说:“这些日子好好了解一番,你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

719、七年2月10日 雨

    赵性因为在新开发的小钢蛋珠子游戏机上输光了身上所有钱,所以他决定干一件很狗的事情。

    “把金陵的赌场都给爷封咯!”

    “你不能不讲道理啊。”宋北云因为深谙赌博的原理,所以他从来都不去跟机器玩,在赌场中只玩扑克牌之类能自我掌控命运的游戏,所以他不光没输还小赚了一些:“我早跟你说了,你玩不过弹子机的。”

    赵性拂袖,很生气。然后他又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弄一台弹子机去宫里,他非不信这个邪气。

    这个要求很合理,宋北云当场就让人给他去弄了一台,搬上马车就让他滚回去了。

    这玩意的原理很简单,内部构造也不复杂,弹簧现在相对已经普及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导致博彩业的大繁荣,但事实就是如此。

    赵性想要跟一个采用正态分布的机器一较高下,那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送走了赵性,宋北云总算能得一份宁静了,他一个人坐在深夜长街的街头,手上捧着一兜子山芋片,看着仍然灯火依旧的金陵城,却是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他面前有人出现挡住了街对面店家的灯光,让他的眼前一暗。

    抬起头来,发现却是一个身穿兜帽的人,虽然逆光看不清面容,但身上的气味却已经太过于明显了。

    “一身陛下味。”宋北云嘀咕了一句。

    而他面前的人则慢慢摘下了帽子,赫然就是大辽皇帝耶律佛宝奴,她站在宋北云面前表情有些生气。

    “宁可去陪巧云在外头浪荡几个月也不肯去找我是么?还要我亲自来找你。”

    “这不是有事嘛。”宋北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来抱抱。”

    “谁要跟你抱抱……烦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陛下终究还是靠了过去,旁若无人的腻歪了好久才把宋狗给推开。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

    “睡不着。”佛宝奴叹气道:“我就出来找你了。”

    “能找到我也算厉害。”

    佛宝奴轻笑起来:“辽国也有皇城司,也不弱!”

    “那走吧,带你吃个宵夜。”

    在吃饭的时候,宋北云大概问了一些佛宝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跑来这里,关于这件事佛宝奴嘴上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她一口咬定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宋北云而是为了和宋国达成秘密条约。

    所以秘密条约是什么,自然就是借用宋北云的条款了。这是之前赵性还在的时候她就提出来的,但问题是她要借用的是宋北云,赵性的意思是让她自己过来请,因为赵性可不好开口下这个借用命令,一个是怕挨揍另外一个他多少也有点不想借。

    不过佛宝奴自己出面的话,相对就会好上许多,毕竟人两口子的事,撒撒娇不就过去了么。

    “你还挺有诚意。”宋北云给佛宝奴倒上一杯热酒:“真把我借过去,你不怕两年生三个?”

    “生呗,怕什么,又不是没生过。”佛宝奴倒是不在意的说道:“再说了,孩子都牙牙学语了,你也不去照顾一下么?”

    “照顾,都得照顾。”小宋叹气道:“我去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说。”

    “辽国太子随我去长安。”宋北云晃着手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件事不答应,我绝对不可能踏上辽国土地一步。”

    佛宝奴有些生气的说道:“是孩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说什么胡话呢?”宋北云笑了起来:“辽国皇帝跟我儿子怎么比?但如果是佛宝奴的话,我肯定保大。”

    “可是……”

    宋北云晃着手指:“于情于理,你都不能拒绝。一来,你家的教育水平就是臭狗屎,没资格教我儿子。二来,我作为他的生父,没有任何理由会去害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你拒绝,你认为将来他有什么资格去跟赵恬争那个主导权?”

    佛宝奴没有了声音,思考了很久后才说道:“这事情……我还需要与宗师商议。”

    “不行。”宋北云果断拒绝:“如果我连怎么教育我自己儿子都需要别人许可。那我干脆灭掉辽国好了。”

    “你!”

    “怎么?”宋北云摊开手:“有什么问题?等灭了辽国,你就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了,我把你娘俩接去长安,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佛宝奴和宋北云已经鬼混了很多年,但似乎能赢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厮根本就不给人回旋的余地,总是显得那么霸道且不讲道理。

    “走吧。”宋北云起身揉了揉佛宝奴的脑袋:“回去休息去,你住哪的?”

    “还能是哪,大相国寺咯。我是应邀来的,又不是偷偷来的。”

    “赵性这厮……”宋北云啐了一口:“他八成给忘了。”

    “走吧。”宋北云握住佛宝奴的手:“刚巧今晚我也要去那住。”

    两人上了马车,佛宝奴显得有些委屈,因为宋北云见到她好像都不觉得惊喜,这让她本来还瞎想的小别胜新婚计划都落空,关键这人还凶自己……

    “还生气呢?”

    “没有。”

    “你心里清楚,有些事真的没办法退让。”宋北云揽住佛宝奴的腰把她抱在怀里:“那是我亲儿子,我当然不可能会去害他。留在辽国,他就完蛋了。”

    佛宝奴哼哼唧唧的没有说话,她心里是清楚的,不管是教育还是教育环境,不管是辽新都还是金陵都是无法跟长安相提并论,这是宋北云没有那个心思,如果有的话,他一座长安城坐拥大西北根本不是问题,到时真的是可以三国鼎立的。

    但就是不甘心嘛……

    “乖。”宋北云凑过去在佛宝奴的头顶亲了一下:“你也不想再出现跟你一样的伦理悲剧吧。”

    “烦死了……”

    “不烦不烦。”宋北云笑着揉着她的脸:“等会回去一炮解千愁。”

    “走开走开!”佛宝奴推了推宋北云,但显然没有用上力气。

    这天晚上,大概是赵橙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了,虽然她是听墙根的常客,但今天居然又换了人,而且换来的人叫声更浪,花样更多,还体力超好。鸡都叫了,隔壁屋里居然还没完事……

    从恍惚间被吵醒一直到隔壁消停,赵橙在无边的煎熬中总算迎来了白天。

    她心中充满了不忿,甚至是愤恨。等睡醒之后,她一定要去看看对面那个新来的贱女人到底是谁。

    相对于赵橙的愤恨,宋北云却已经累的跟死猪一样了,辽国皇帝陛下真是太扭曲了,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把他当马骑了一夜,反正到后头都能听到自己腰动一下就有吱嘎声了,再这么下去非得腰椎间盘突出不可。

    一想到自己到年前都要跟这位大辽骑手在一块,宋北云就不得不拿出自己从民间淘来的各种偏方了……

    不过还真的像赵性说的那样,吃了那么些个古怪的玩意,果然大战了三百回合,差点就生不如死。

    等宋北云醒来时,时候都已经过了午时,再几日就要过年了,巧云也回了定国公那边,自己身边除了一个睡得比他还深沉的陛下之外,就连个准备热饭的人都没了。

    “唉。”

    宋北云晃了晃佛宝奴,伸手在她光溜溜的腰上捏了一把:“醒了没?”

    “别烦我。”佛宝奴过足了瘾便翻脸不认人:“躺下!我抱着再睡一会。”

    “你抱就抱,手再乱动可是要出事了。”宋北云轻轻拍着佛宝奴的脸:“可没床单换了。”

    佛宝奴才不搭理他,好不容易能有个折腾这狗东西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于是听到宋北云的话之后,仰起脸看着他坏笑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像条蛇一样滑到了被子里。

    小半个时辰后,她再次钻出来,想要往宋北云胸口吐口水,但小宋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想使坏是吧,全给爷咽下去!”

    任凭佛宝奴拳打脚踢宋北云死活不松手,最终在这剧烈的挣扎下,佛宝奴只能全部照做,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宋北云,可就在她眼珠子一转打算再次使坏的时候,宋狗哈哈一笑跳下床来:“老子才不跟你亲亲呢,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也快起床洗漱一下。”

    说着他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好嘛,我这一身全是陛下味……只要认识你的人都知道我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佛宝奴却撇了撇嘴,趴在床边支棱起身子:“方才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我想让你帮个忙。”

    “行啊,不过你懂我意思吧。”佛宝奴笑道:“让我帮忙可以,不过我这人坐地起价。看你提什么要求,我便开什么价码,我算是看明白,跟你这等人就是不能客气,稍有客气你便要蹬鼻子上脸,可恶的很。”

    “行啊。”宋北云沉默片刻后说:“以辽国皇帝的身份,娶左柔。你开个价吧,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耽误不得了。”

    “那可别怪我狮子大开口咯?”

720、七年2月11日 雨

    宋北云穿戴好衣裳前往前厅准备找侍卫弄些吃的,可刚来到前厅就看到门口赵橙鬼鬼祟祟的在向屋里张望。

    “橙姐姐,大白天的,捉鬼呢?”

    赵橙听见宋北云的声音,反倒是不鬼祟了,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宋北云一番,然后轻声细语道:“怎的,姐姐来看看倒是不成了?”

    “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宋北云一边跟侍卫吩咐去准备些斋菜,然后转头对赵橙说道:“也不知橙姐姐要看些什么呀?”

    赵橙皱着眉头深吸了几口气:“你屋中怎的有股子怪味道?”

    “什么怪味道?”

    “说不清,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宋北云心里咯噔一声,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面前这位阿姐可不是别人啊,那可是耶律皇室明媒正娶弄回去皇后,是从辽新都清正门抬进去的!

    换句话说,这位姐是现在光溜溜的躺在床上的耶律大兄的亲老婆,虽然对外宣称病逝了,但……皇后之位可没废除。

    “这……”

    “罢了。”赵橙眉眼轻佻朝宋北云说道:“昨夜可快活?”

    “还行。”

    宋北云上下打量一番赵橙,这妖尼姑……今日天气暖和,能有二十五六度的样子,她竟然不穿胸衣只穿了一件僧袍,胸口顶着豆,那姿态要多骚气就有多骚气。

    “你快活了,可是将我吵闹得整夜不可入睡。”赵橙探过身子凑到宋北云面前:“你要如何补偿?”

    这种事能怎么补偿?这妖尼姑整天说些怪话,让人还挺不自在的。

    “有事说事啊,别靠这么近。”

    宋北云已经尽可能的往后缩了,但妖尼姑的脸却越来越近,连呼吸都打到他脸上了,透着一股子癫狂的气质,非常可怕。

    最后,赵橙双手已经撑在了椅子扶手上,就像饿急眼的狼一样,眼泛绿光的钉死了宋北云。

    “橙姐姐,你先退后一点。”

    宋北云真的很心烦,要换一个人他不上手都对不起他那个流落民间的色批头子名号,可这位姐不成,上手还不一定出什么问题呢,保不齐得整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幺蛾子。

    不过幸好在这时,后头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就见只穿着猥衣披着宋北云大外套的佛宝奴从后头走出来:“干什么呢?”

    她一张嘴,宋北云感觉救星就来了,而赵橙也直起了身子,转头看向了佛宝奴。

    这俩人一见面,俩人都蒙了。赵橙越看佛宝奴越面熟,而佛宝奴也越看赵橙越面熟。

    就是那种一眼看上去非常熟悉,但却又想不起实际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蒙圈。

    不过这也难怪,从一开始两人就并没有见过几次,佛宝奴那会儿整日男装打扮,赵橙那会儿也没有如此风骚,时间把她们都雕刻成了彼此之间的陌生人。

    如今的佛宝奴生了孩子,昨日还享受了一番春闺之乐,如今可算是满面春潮雍容华贵,就如那洛阳城里盛开的牡丹一样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而赵橙则素衣在外内里干涸饥渴,多年反复的折磨将她变成了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小怪物,就像是忘川上的荼蘼,美且带毒。

    “好面熟啊。”佛宝奴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对宋北云说道:“她是谁?”

    “赵橙。”

    听到这个名字,佛宝奴表情一下就愕然了,这不自己那个皇后么……

    如今怎的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当初看着还挺像个正常人的,而如今一眼看着就似是一头饿急了眼的狼。

    而赵橙自然也不是笨人,先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就光是陛下味这个很特别的识别方式就已经足够让人很容易察觉身份了。

    两个人在短暂的一轮对视之后,立刻将目光都看向了宋北云,此刻两个身份地位经历出身都完全不一样女人,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居然惊人一致。

    ‘你居然跟她有一腿?’

    此时此刻的宋北云,大脑直接开始超频,他害怕赵橙突然发疯也担心佛宝奴说出什么古怪的话,所以经典的子弹时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阵微风、一朵浮萍、一只飞蝇都在这种高速超频的状态下变得清晰了起来,世界瞬间被降了温,宋北云此刻就像是时间领域的王者一样,让一切都停顿了下来。

    “但是我为什么要跟赵橙解释呢?”

    突然之间他想明白了这一条,时间流速陡然恢复正常,他径直走到佛宝奴面前笑着介绍道:“橙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可还没等宋北云胡编乱造,赵橙已经赤红了双眼,指着佛宝奴吼道:“难怪你不碰我!你根本就不是男人!”

    佛宝奴侧过头看向宋北云:“哦豁。”

    你哦豁个屁啊!这个时候你哦豁?

    看到佛宝奴一副跟自己没关系的样子,宋北云心中已经骂开了,他见赵橙要往外跑,下意识一把将她抓了进屋。

    “陛下,关门!”

    佛宝奴踩着木屐嗒嗒的跑过去将大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宋北云把赵橙往椅子上一按:“橙姐姐,冷静一点!”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赵橙发疯似的挣扎,手上的指甲甚至直接在宋北云的脸上撕扯下了一块皮肉,形成了一道爪印:“我这辈子都毁了!都毁在你们手上!”

    宋北云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伸手在她颈部的穴位上用力一按,赵橙吃疼,接着却是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见到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宋北云总算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向佛宝奴:“她离疯魔就差一步了。”

    “看出来了。”

    佛宝奴饶有兴致的走上前,将手伸到赵橙的领口中,在下流处揉了几下:“好家伙,连胸衣都不穿吗?”

    “这个时候你在意这东西?”

    “那我该在意什么?这明显在勾搭我男人,我还能在意别的?”佛宝奴轻笑一声:“若要是我,她怕是已经死了。”

    “可别胡闹了,我岳丈兼二师父的亲女儿,死了那可还成?”宋北云绕着赵橙来回踱步:“我那个当皇帝的岳丈已经没了,这个当王爷的岳丈可不能再没了。”

    佛宝奴哼了一声,狠狠在宋北云屁股上拧了一把。而这时她也发现了宋北云脸上的血痕,走上去探查起来:“疼不疼?”

    “那不废话么。”宋北云用袖子擦了擦脸:“不过这都是小事,不要紧。先处理你这位皇后娘娘行么?”

    “朕的皇后已经没了哦,都国丧了。”

    宋北云背着手绕着赵橙,然后深吸一口气:“没办法了,我去取银针来。”

    “你要作甚?”

    “强制镇定。”

    宋北云取来银针开始给赵橙施针,在折腾到一半时,赵橙就悠悠转醒了,不过再次醒来的她显然要平静了许多,没有了方才的疯癫,只是眼神混混沌沌,看着便像是个将死之人。

    “醒了醒了。”

    佛宝奴在旁边提醒宋北云,而宋北云则摇头道:“假醒,我现在施针封了她的六识,现在她不能言不能听不能视不能动,就像鬼压床时一样。等会我施针完了,她才能恢复。”

    “那你现在把她弄了,她是不是也不知道?”

    听到佛宝奴奇怪的猜想,宋北云倒是笑了起来:“不能叫的有什么意思,是吧?”

    “去!”佛宝奴拍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今晚看你死不死。”

    “嘿嘿,今晚我睡宫里去,明日要春祭,我入宫打点去。”

    “你且试试,看我不把你宋国皇宫闹个天翻地覆。”

    宋北云懒得跟这个倔婆娘废话,只是静静的给赵橙施针,等差不多了,他转头对佛宝奴说:“去,听听你婆娘的心跳。你算算到了一百下叫我。”

    “你自个儿听啊,多好的机会,香香软软的大馍馍。”

    “没你香没你软,你快点吧。”宋北云唉声叹气道:“求你了。我是真的不想沾染她半分。”

    “看不出来,风流才子宋北云转性了。”

    佛宝奴一边调侃一边凑到赵橙的胸口听了起来,从第一下开始数到了一百后,她扬起手:“到了。”

    宋北云大概估算了一下,赵橙现在心跳大概在八十五跳每分钟了,情绪应该是平缓了下来,于是他开始撤针。

    等到所有的银针都撤下之后,赵橙突然一个急促的深呼吸便清醒了过来。

    清醒后的她,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不再那么躁狂了,看样子也能听得进去话了。

    “橙姐姐?”

    宋北云张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现赵橙的眼睛能够跟随掌心移动之后,他算是松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赵橙坐在那面色暗淡:“我当时就觉得怪异,却是万万没想到……”

    虽然赵橙这个人不管是在宋北云还是在佛宝奴的生命中都显得很渺小很不起眼,但实际上她才是经历过人间所有风雨的那个人,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她这样的经历。

    而面对一次次的冲击和刺激之后,她到现在还能保持基础的理智,宋北云愿称她为最强。

    “我先去弄些吃的吧。”宋北云拍了拍佛宝奴:“你在这陪陪你皇后。”

721、七年2月11日 雨

    外头细雨蒙蒙,宋北云一边等待侍卫来送东西,一边长吁短叹。人生短短数十年,怎么感觉什么污糟的事都能让他遇到呢,关键是这些事却很少能跟人讲出来,果然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

    反正里头佛宝奴怎么跟赵橙对话,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多插一句嘴都是数不尽的麻烦,让人烦躁无语。

    生活的琐碎,就像增长的岁数一样扑面而来,避之不及、猝不及防。

    他现在终于是明白了那些四五十岁的一品二品的大员为何没有他们在书中、在朝堂上、在市井中那样威风了,因为不管他们是怎样的传奇,即便都传奇成宋北云这样了,仍旧是躲不开生命中的细碎。

    福王爷因为纳妾,跟王妃二十多年伉俪情深也出现了裂隙。老丁的儿子不太有出息,这样一个国之重臣整日为了儿子唉声叹气。工部尚书老张家的老婆凶悍,尝尝打得他面上开花,第二天面对朝中同僚时还要笑脸解释说是家中的猫。

    赵性……赵性心中大概是知道太子并非亲生,但他也只能狠下心告诉全世界这就是亲儿子。

    似乎每个人到了一个阶段就会有烦恼接踵而至,现在看来宋北云自己的麻烦也并没有少多少,只是他的路数比较多,相对看起来就比较轻松。

    但问题是人不是神仙,谁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绝大部分时候所有人都是在得过且过。还是那句话,史书太薄,人生太长,没有人能看尽另一个人一生的悲欢离合。

    等到侍卫送来饭菜,宋北云拎回屋子后,他发现佛宝奴已经换上了男装而赵橙一脸幽怨的坐在那里哭。

    宋北云用屁股想都知道佛宝奴跟赵橙说了些什么,反正自己这么个兔子的名声恐怕是甩脱不得了。

    却是没想到自己都开始不接纳新女人之后,居然还出来个兔爷的成就。

    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了,幸好赵橙也没问什么,只是在看到宋北云之后就失望的走了,仿佛世界都崩塌掉了一般。

    “你跟她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佛宝奴端起饭碗笑道:“我说我不碰她是因为我对女人没兴趣咯,我身心都是你的。”

    “她怎么说?”

    “她问我是当男的还是当女的。”佛宝奴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居然失声笑了出来:“嘻嘻……”

    “你怎么回答?”

    “我说不一定,看心情。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扮女人,学着女人叫学着女人撒娇。”佛宝奴模仿赵橙的表情:“她就很震惊的看着我,再后来就没说话了。”

    “你可是把我给坑了,以后我怕是要戴个断袖分桃的名声了。”

    “昨夜你可没少分桃呢。”佛宝奴瞟了他一眼:“再说了,你本来名声就不好,人人都说你跟辽国那个谁一样,都是靠美色上来的。”

    “谁?”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认得。”佛宝奴摆手笑道:“只知他姓徐,叫什么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似是也和你一样颇有能耐,却很年轻。不过他现在还近不得我的眼,等再等等看看,若是合适便提拔提拔。”

    “这样啊……”宋北云挠了挠佛宝奴的下巴:“吾与城北徐工孰美?”

    “当然朕最美呀。”佛宝奴挑起下巴任由宋北云戏弄:“就连观音奴都可称为辽国第一美人,若朕不是皇帝,她可配不上这个名头。”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然后话题就转到了左柔的身上。

    于是乎祥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佛宝奴要求很简单,以锅礼迎娶左柔没问题,但前提是宋北云要为辽国效力五年。这五年之内宋北云仍然可以掌控宋国这边的各方脉络,但必须要同时为辽国服务,且必须全心全意不可敷衍了事。

    其二便是若是左柔生下的是儿子必须姓耶律。

    就这两条,宋北云答应便答应,不答应此事作罢,绝不接受讨价还价。

    很快一场温馨的二人世界便成为了双边谈判,佛宝奴咬死了底限就是不肯松口,而宋北云则在据理力争。

    “我能理解你的心思,但你也得明白我的处境。辽国是我的辽国,未来更是儿子的辽国。我希望它强盛,没有任何问题,你说对吗?”

    这一点宋北云不否认,甚至是认可的。他其实很喜欢佛宝奴这种寸劲儿,要是她是那种自己说什么就答应的女人,反倒是失了她的性格和本色。

    “启动三方谈判吧。”宋北云拍了拍桌子:“我去邀赵性来。”

    “去呗。”

    “走,去青龙苑。”

    很快,青龙苑内的别苑之中,两国皇帝和宋北云坐在圆桌之上,两位皇帝为了争夺宋北云开始了激烈的唇枪舌战。

    “左柔的事你不用管了。”赵性伸手一挥:“我他娘的把皇位禅给你,金铃儿当皇后,其余你想要多少妃子都行,到时我当个太上皇,你叫我一声父皇不过分吧?咱不受这人的鸟气!”

    宋北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连佛宝奴都惊得忘记闭上了嘴巴。

    佛宝奴之前也多少见识过赵性的不按套路出牌,但今天是真的是见识到了宋北云口中所说的不可以用常理度之的赵性究竟有多骚。

    论才能,佛宝奴觉得自己秒杀赵性,但论骚……佛宝奴觉得自己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原来只是会叫根本不算什么。

    “别闹了。”宋北云叹气道:“我前几天想去定国公家看看左柔,定国公不让我进门。就给我撂下一句话,他不会为难左柔,但要是我不能给她一个名份,她和孩子都跟我没关系了。”

    “讲道理。”佛宝奴在旁边帮腔道:“要是咱们家的是个闺女,被一个你这般的人给糟蹋了,还有了孩子。你会怎么办?”

    “老子把那孙子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鞭尸。”

    赵性和佛宝奴此事居然达成了共识,同时摊开了手……

    “现在就两条路,你喊一声父皇,当皇帝去。”佛宝奴笑着说道:“再一条就是答应我的条件。”

    赵性此时突然握住宋北云的手:“叫一声父皇吧,不吃亏的。”

    宋北云抽回手:“死走。”

    而佛宝奴却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摇晃起了扇子:“赵性,我的提议也不影响你,你为何不肯放人?”

    赵性沉默不语,而宋北云却摆手道:“一臣不事二主!”

    “我可不敢当你的主。”佛宝奴连忙否认。

    “我也不敢。”赵性也连连摇头:“我这命格压不住。”

    两位皇帝极限拉扯了半天,突然赵性一拍脑袋说道:“耶律大兄,要么这样。你我赌一把如何?”

    “赌?怎么赌?”

    宋北云好奇的看着赵性,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不是……要跟他赌弹子机?”

    “哈哈哈哈,知我者宋北云也。”

    “完了。”宋北云长叹一声:“你这是作死。”

    “信我!”赵性拍着宋北云的肩膀:“这次换你来依靠我了!”

    两人的赌法也简单,就是随便去一个赌场,用同一台机器玩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谁的筹码多谁就赢。

    宋北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运是从这套圈赌博机开始的,却最终又落回到了这赌博机的身上。虽然这种赌博也不是不行,但赵性过早的夸下海口,这让宋北云心中忐忑无比。

    人世的轮回倒是让人唏嘘……

    两位皇帝就这样来到了赌场之中,即便是大白天赌场没有开门,但他们却根本不管那许多,赵性直接让人把赌场的大老板给揪出来让他把门给打开了。

    坐进去之后,赵性信心满满的开始了他的征程,果然那台弹子机弄回去之后他的技术稍微好了一些,不再是扯满了硬拉,而是有张有弛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他并没有输光,反而赚了一些,他得意洋洋的朝宋北云使唤眼色,整个人都飘了,仿佛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一半,嚣张跋扈的神情溢于言表。

    而轮到佛宝奴时,她却不知这东西怎么玩,因为辽国禁赌……不过在简单听完规则之后,她倒是毫不在意的坐到了弹子机的前面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进不去!进不去!进不去!”

    赵性在后头碎碎念着,但眼见着佛宝奴随便乱弹便让弹子进入了十五倍大奖的格子中,他捂着眼睛惨叫了起来:“哎哟……这是个什么狗屎运!继续!这才哪到哪呢。”

    佛宝奴都不知道自己赢了多少,但旁边计数的伙计却兴高采烈的恭喜了起来,而这恭喜仿佛就没个完,最大的奖是最边角的五十倍,赵性进去了一次,而佛宝奴进去了九次……

    最后半个时辰之后,当分数记录出来之后,赵性和宋北云人都傻了,佛宝奴的筹码分足足是赵性的二十七倍。

    “我早叫你别胡来!”宋北云小声骂着赵性:“你简直是个混账!”

    赵性已经嘴角抽筋不知该如何说话了,他听到宋北云的话之后,抬起手:“容朕三思,看看怎样赖账!”

722、七年2月12日 雨

    这是个雨水充沛的新春佳节,让人们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湿漉漉的初春。

    不过春天嘛,本来就是应该湿漉漉的,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

    “赖账那是不可能的,不管赵性跟我说什么都没用,我都不可能松口。我兑现我的承诺,他也必须兑现他的承诺。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再说了,你又不是过去就成了辽国人,我没有那么贪心也知道你肯定不肯担那个两姓家奴的名头,这不过是借用罢了。”

    佛宝奴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而她旁边的宋北云表情非常不自然。

    “用不着反反复复的提醒,赵性那个王八蛋……算了,我懒得说他了。”宋北云无奈的回答了一句,然后拍了一下佛宝奴的屁股:“翻过来。”

    “咿……你好下流哦。”

    “是你说腰酸背痛让我给你按按,你现在又说我下流?”

    佛宝奴嘿嘿一笑,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半闭着眼睛:“等去了辽国,在皇宫里给也我整个这样的温泉。”

    “你真的是贪心,看到什么都想要。”

    “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我又不是什么高僧,想要我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时,因为宋北云手底下的力气大了一些,她发出了很下流的闷哼声,然后竟然闭着眼睛把宋狗的手挪到了不可对外人展示的地方去。

    “你还挺欲求不满的。”

    “聚少离多,沟壑难平。”佛宝奴一边轻声哼哼一边说道。

    “不说那些废话,想办法迁都去洛阳。”

    佛宝奴一愣,却是睁开了眼睛:“为什么就迁都去洛阳?”

    “辽新都跟金陵的直线距离太近了,这不是好事。”宋北云走到一边给佛宝奴拿了一张毯子盖上,并开始在上头浇热水,烫烫的水将她细嫩的皮肤烫得发红:“洛阳相对新都可是好上太多了,不管是整体的政治环境和军事威胁都小很多。”

    “那不就是跟你的长安遥遥相望?那还叫安全?那不是你一句话我辽国连首都都没了?”

    “你是不是疯了?我要打你首都还在乎你在哪?”宋北云把激动的佛宝奴给按了回去:“我只是给你提出一个良性的建议。而且辽新都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是被金人赶到中原之后的无奈之举。”

    “现在既然没有了外部顾虑,你把首都放在宋国旁边,两国首都距离不过五百里。你跟赵性能睡得着,你们下头的人能睡得安稳?赶紧换地方吧。”

    宋北云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佛宝奴也开始思考了起来,毕竟两国首都实在太近了,辽宋两国现在看着的确是亲近,但随着时间推移两国的国力都在飞速发展,即便是不发生战争也会发生贸易冲突,因为商圈重叠就会争夺利益,最后两个首都商圈都会因为这种事而无端受损。

    再加上辽新都的地缘性实在是太差了,差到让人难以想象,所以宋北云个人认为现在这个时间点要么往东迁要么往西迁,但是东边有金国,所以西边比较好。

    毕竟西边只有一个宋北云。

    “好了,不说这个了,等你去辽国之后,我让你规划。”

    “你说的轻松,你让我规划。笑话,你们家左一个大王右一个大王,我就问你能不能杀。”

    佛宝奴愕然,宋北云却哈哈一笑,用力揉了揉她的脸蛋,然后把她扛起来扔到了温泉里头,自己则取下一个大毛巾走了出去:“好好想明白再说,宋北云不是万能药。”

    “你去哪啊?”

    “弄点酒来,泡温泉没有酒有什么意思。”

    而刚出去,就见赵性坐在外头的大堂中,只在腰上盖了一块小毛巾,手边搂着一个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小阿姨正笑得像个反派。

    “你有病吧?”

    宋北云走出去骂了一声:“光着屁股坐在这?”

    “里头太热,我出来透透,刚巧碰到这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便聊聊呗。”

    宋北云懒得管他,今日这个紫金山下的温泉已经被他给包了下来,本来是为了让佛宝奴过来享受一下这个年后才开业的休闲场所,但没想到赵性非要死皮赖脸的过来。

    他手边搂着的正是这个温泉的管理人,算是经理的角色,是宋北云特意托人从日本那边请来的专家选手。一比一按照醍醐天皇之孙,著名的日本雅乐之神源博雅最爱的竹村温泉还原而来。

    虽然这边都是烧的锅炉,但锅炉跟温泉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嘛。

    这个项目本是用来给工坊创收的,但现在看来可能这玩意会成为来年的爆款,因为光是试用期的时候就已经被许多社会名流、达官贵人给打听了一圈,到时开业之后恐怕要成为金陵城的新风尚。

    “你是怎的想出来用小日本的风格的?我大宋没有温泉了么?”

    “用你那风格?”宋北云从柜子里取出一壶酒,打开闻了一下,却是日式清酒的味道,抿着嘴摇了摇头,换了一壶黄酒:“雕龙画凤,还有个青龙喷泉?”

    “昂!霸道!”

    “是啊,你是霸道了。到时候投资成本都赚不回来,大爷咱们这是要赚钱的。你整得跟华清池一样,一看就是帝王专属。我就问问谁敢在有龙的池子里洗澡,除了你。”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说道:“这玩意要高档不假,但也要亲民。突出的是一个雅致和随意,懂了没?”

    “走,朕随你一同进去洗澡。”

    “你脑壳坏了吧?辽国陛下还在呢。”

    赵性一拍脑袋:“朕都忘记那厮是个娘们了,罢了罢了。那你等会来这边找我,我先跟这个大美人去玩耍了。”

    “去吧去吧。”

    宋北云拎着酒壶走进了自己那边,看到佛宝奴像个浮尸一样飘在水面上,他以为这人把自己泡温泉泡晕了过去,赶紧冲上去救人,但却没想到佛宝奴突然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了水里,然后上来就是一通啃。

    再接下来的事不过就是一场赤壁之战,船没沉水花倒是溅了满地。

    “操,耶律大兄!美人啊!”

    等宋北云和佛宝奴换上了宽松的浴袍走出去时,赵性当时明显愣了一下:“认识你快二十年了,却是不知道大兄居然如此楚楚动人。”

    “闭上你的嘴。”佛宝奴呵斥道:“你这皇帝当的,怎的越当嘴越是稀碎。”

    赵性倒是毫不在意,翘起二郎腿:“奸臣宋北云带坏了朕,当年朕也是个冰清玉洁的人儿。”

    “滚吧。”宋北云走过去跟旁边伺候着的侍女点了些饭菜,然后又拿出了两瓶酒走了过来:“有些人天生就是烂根的萝卜,就别拿其他人当演示了。”

    “一想到过完年之后,我便要痛失我狗,我心里五味杂陈。”赵性叹气,再次看向佛宝奴:“大兄,我给你三百壮汉,你把宋狗还我呗。”

    “好啊,我同意。你问问他行不行。”

    宋北云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在桌上敲得嗒嗒响:“如果从金陵和长安双路出兵,如果一切顺利,十五日便能打到函谷关,过了函谷关七日便能直插中原,胜利合围。”

    “你打,你不打是狗!”佛宝奴嗤笑起来:“真当我辽国是纸糊的?”

    “他打不打都是狗。”赵性笑道:“说吧,就算去辽国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我已经跟她说好了,我一来不掌兵、二来不掌财、三来不控权,只给提出改进方案,不直接撰写方案。为期三年,而且大部分时间我需要在长安。”

    “唔,那还行。”赵性点头道:“还有其他的什么没有?”

    “大辽年后可能迁都洛阳。”佛宝奴回答道:“就再也不用让宋国恶心了。”

    “挺好。”赵性点头道:“我大宋也终于不用被你辽国恶心了。”

    宋北云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说,史书里会怎么记下这一笔?”

    “顺德三年,初。辽迁都洛阳。”

    “为什么不是兴化五年?凭什么用你的年号?”

    “停。”宋北云看着两国皇帝眼看就要吵了起来,赶紧叫停之后说道:“这不是重点,等会讨论一下左柔那边的方案。我可是出卖尊严了,这件事可不能给我办砸了。”

    “这事好办的很。”佛宝奴靠在藤椅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交给我便是了,不过就是弄虚作假而已。”

    盘着腿的赵性则一脸深沉:“你们太天真了,定国公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是有数的强硬派,一般的王爷都不敢招惹宋狗,但他说不让左柔见他就不让左柔见他,可见他有多强硬。”

    “关键我也不敢乱来。”宋北云倒是丧气的摇了摇头:“毕竟那是左柔的亲爹,我还能把他弄死不成?”

    “这件事你别管了。”赵性一挥手:“过了年,我先给你平反。然后你滚回长安,剩下的事就交给两个皇帝了。”

    宋北云沉声不语,而佛宝奴却笑盈盈的看着赵性:“你给个道理来,你为何如此信任这个狗东西,我不需要套话。”

    “朕给他生了个孩子,还不够吗?”赵性张嘴就来:“孩子都好几岁了呢,还封了太子。”

    佛宝奴用力一拍桌子,本来就已经发红的脸变得愈发红润:“你不要太过分了好吧!”

723、七年2月14日 雨

    辽国皇帝陛下在春节前三日正式开启对宋国的国事访问,这件事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的热议。有人说这是两国有史以来关系最好的阶段,也有人说辽国狼子野心,还欠着大宋的中原就跑来拜年,明显不安好心。

    讨要中原这件事,现阶段必不可能,因为辽国自己的江山被金国占了不是,真把中原还给了大宋,他们去哪?再加上这几年的收成都不好,去年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全面旱灾,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一方发动战争最终的结果都可能是灭国。

    毕竟武器装备再先进,士兵总是要吃饭、辎重总是要启动,再加上辽国的军事可不弱哦,人家又不是没有火器技术,落后归落后,可照样一发子弹可以打死一个人。

    所以在这种时刻,平常心对待反而是最好的处理结果,再说人家皇帝这次来本身就是要和大宋签订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计划,对两国都是利好消息。

    “怎么说?”

    左柔站在房间里手扶着窗户栏杆看着外头的弟弟:“那头有什么消息没有?”

    “辽国皇帝来了。”左芳小声的汇报着情况:“前几日姐夫来了一次,父亲不让他进门。”

    “这老头!”左柔气得直跺脚:“要不是我现在翻不出墙去,我老早就跑了。”

    “你别指望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呢。”左芳头顶在栏杆上无奈的说道:“反正爹爹这次是铁了心,说姐夫给你个交代,你跟孩子都跟他没关系。爹爹还说,哪怕孩子没爹,他也能让他安稳长大。”

    “烦死了!”左柔情绪瞬间崩溃,开始用力晃动栅栏:“放我出去!”

    “姐,要我说其实这次爹爹真的没错。这次我觉得他在理的,虽说姐夫能耐大,可你好歹也是国公家的女儿,又是入了册的公主。无名无分的跟他进了门,以后还怎么见人?到时孩子该怎么办?庶出吗?那不就是妾生的了?堂堂大宋的公主成了妾侍,这说不过去的。”左芳在小声劝慰左柔:“即便说是姐夫不会让你受委屈,可孩子的身份到时如何是好?以后不管是读书还是当官,溯源上去那就是个庶出啊!好说不好听。爹爹这般压迫姐夫,其实就是要让他给个交代,给你给孩子一个交代。”

    左柔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扶着腰坐回到了椅子上:“那整日把我关着算个什么事?”

    “怕你翻墙出去把孩子弄没了。”左芳哭笑不得的说:“你也知道姐夫是个什么人,心眼又小又护短,要是真的因此把孩子弄没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咱们家怕是保不住了。”

    左柔啐了一口:“他敢!”

    “他真的敢……”左芳左右看了看:“反正你也别着急,安稳在家过个年,年后肯定能想出法子。若是等孩子出来还没办法,那我就等你出了月子,帮你逃跑。”

    “万万不可。”

    这时巧云刚好赶到,听到左芳的话,她脸都吓白了,连忙上去解释道:“小姐,相公那头已经有信了。”

    左柔一听连忙回到窗口,急迫的问道:“怎的说?”

    “相公对我说,辽国自上个皇后去世之后,皇后之位一直空缺,此番佛宝奴来咱们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到时辽国就会迎小姐你去当皇后。”巧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现在还不知怎的瞒天过海,他那头还在商议。”

    “还有这种事?”左芳都震惊了:“姐夫让姐姐嫁给辽帝???那怎么成!”

    “要你多嘴!”左柔瞪了他一眼,问巧云道:“你去找佛宝奴,就跟她说我还有两个月才生,让她等两个月。”

    “不成的,她等不得那么久。相公的意思是让我问问你,按俏俏和金铃儿那么个流程怎样。说……说让我替小姐去辽国,小姐留在这里将孩子生下来,等孩子稍大一些再一同去长安。”

    “真麻烦!”左柔愤恨的说道:“我已经想出了一万个法子去揍那北海军了,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怀了这么个死孩子!烦人!”

    “阿姐……你留点口德吧。”左芳央求道:“万一孩子真出了三长两短,你说该怎么办哟。”

    左柔挺着肚子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想了一阵抬头说道:“巧云姐,就这么办。你替我去辽国,我在这生孩子!”

    “小姐……”

    “嗯?哎呀,你莫要纠结了,多大点事。我要赶紧回去揍北海军呢。”

    巧云连忙摇头道:“不光是这样,佛宝奴答应相公是有条件的。她帮相公做戏,相公要去辽国辅佐她三年。”

    “要是大宋完了,这笔账要记在我爹头上了。”左柔长吁短叹:“真是作孽,那这么说我以后就是辽国的皇后了呗?”

    “嗯……”

    “那我是不是就能带兵打仗了?”

    左芳仰天长叹,告了一声辞便转身离开了,自己这个姐姐的想法他是捉摸不透的,说她傻她也不傻,说她不傻她又总是说傻话办傻事。

    难怪父亲总是对这个女儿毫无办法,现在看来,果然是个男人都拿她没招。

    而在另外一头,赵性此刻正在接见佛宝奴,双方的交谈亲切友好,其中就谈到了未来二十年的宋辽发展问题,对此他们充分交换了意见。

    一般情况下来说,国君除被俘之外,是不会进入到另外一个国家的首都范围之内的,但自从赵性应邀前往了辽新都开创了先河之后,这种国家级的互相访问恐怕以后会成为一种趋势。

    因为只有国君和国君之间才能够讲话题讲的很开,而且还不用顾忌地位身份的问题,这样交谈起来更具有可信度,信息也能更加直白的传递给对方,不会出现误判和误解的情况。

    大宋当地的报纸都以大篇幅报道了这件事情,而宋辽之间的深度合作内容也被曝光在了报纸上。

    其中包括了教育、军事、资源等等各个重大项目的洽谈合作,两国很可能会在未来开始共同修建一条贯穿宋辽的主干道,这条道路在全线贯通之后,从最西边的玉门关到最东边的海州灌南县,全程可以节省八成的路上时间。

    而除了这一些系列的项目合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人才互换计划。

    教育、医学、农业、造船、冶炼等等方面,双方将进行一次深度的交流,互相交换顶尖人才进行交流学习。

    这无疑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在未来,新出现的工科会大放异彩。虽然很多传统守旧的人始终持反对意见,他们在报纸上公然宣称理工科都是奇技淫巧,不堪大用。

    但他们的声音终究太小了,被这时代的巨浪直接给拍得粉身碎骨,连一丁点的波浪都没有激荡起来。

    而理工科的大势所趋,最直接的受益者便是宋辽两国最底层的百姓,未来大量的工厂会出现,而为了能胜任工厂的工作,许多底层百姓会自觉腾出时间去进行识字的规划,再加上两国还有一个共同的扫盲计划将会在未来五年内逐渐普及。也就是在十年之内,工业革命将会正式启动。

    宋北云粗略估计,工业革命的进程将持续十年左右,届时宋辽两国会初步完成一个由农业化社会到工业化社会的转型。

    而且由他和妙言可以进行一个工业和科学方向导向,这样可以减去大量走弯路的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宋北云个人认为在五十到八十年左右的时间之内,就可以将世界线拉到鸦片战争时期的科技水平,甚至更高,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快进到一战前后,甚至是二战初期。

    之后再用七十年的时间,达成一次前所未有的科技大爆炸,科技线应该能够进入到信息时代。

    当然,这都是乐观估计了,毕竟就从他来之前的那个世界线的历程看过来,从用马拉着汽车在紫荆城里闲逛一直到中国人自己的空间站上人儿,也不过就是一百年。

    等到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宋北云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完成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一次能够经久不衰的大一统,封建官僚体系会在宋辽时代画下一个句号,让东亚永远成为科技和真理的制高点。

    当两个中原帝王互相交换协议签下自己的大名再按下打印的那一刻起,世界线真正的开始疯狂的上起了发条。

    “大兄啊。”

    赵性签署完协议之后,伸手想要去拿佛宝奴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但却被佛宝奴随身女官一把给抱在了怀里。

    “这传国玉玺给我瞧瞧呗。”

    “你是不是梦没醒?”佛宝奴撩起龙袍起身摆驾:“自己回去拿个萝卜雕吧,你们兄弟俩都擅长这个。”

    “这狗日的脏东西。”赵性骂了一句:“真是抠门,看看能咋样嘛,真是……”

    等他骂完之后,却也是起身了对身后的内侍说:“回去给朕准备两百个萝卜。”

724、七年2月19日 雨 爆竹声中一岁除

    除夕之日,终究是来了。

    这个年宋北云过得有些冷冰冰的,没有了那么一大家子人的热闹,虽然好在把妙言和二儿子给接了过来,加上佛宝奴也算是一种团聚了,但拿不到红姨的红包总觉得少点什么。

    给金铃儿的回信刚刚寄出,这头已经要开始吃年夜饭了。本来他想叫老太太和无忧也过来,但老太太说她要和无忧先行回邯郸整理一番,将该搬的东西搬过来,所以年前两人便走了。

    剩下的人嘛,其实也大多是忙在了家中,赵性福王他们要去太庙守岁,左柔和巧云在国公府,晏殊现在人在大理整治土司。似乎原本的热闹都已散开,再难有聚首的时候了。

    “今年么,人比较少,明年就热闹了。”

    宋北云坐在桌前,抱着儿子举着酒杯:“我争取咱们以后每年都在一起过年。”

    佛宝奴已经喝得小脸红扑扑了,她其实是最惨的那个人,因为当朝辽国是唯一一个没有太庙的朝廷,不是她不想,而是宗族不许她给祖宗建太庙,因为她有弑父的嫌疑。

    虽然她的皇权稳固,但族中的老太爷们真的不太看得上这位皇帝,若是有别人可选择,她恐怕早就被赶下皇位了。

    所以她每年过年都会变着花样的往宋北云身边蹭,年年如此。虽然没说,但大家都懂她的意思,毕竟那个偌大而冰冷的皇宫,对她来说就像是个活棺材。

    而妙言就更不用说了,她跟宋北云是一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唯一能够让她有归属感的,也就只是这位老乡的身边了,虽然她很喜欢独处,但每当过年的时候,她也是希望能够呆在宋北云身边的。

    今日一大桌子的菜都是宋北云和佛宝奴做的,佛宝奴笨手笨脚的只能打下手,但她仍然很乐意在厨房里窝着,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喜欢这种烟火的味道,皇宫里太冷,冷得不像是阳间。

    锅包肉、肉末茄子、酱排骨、溜鳝段、粉蒸肉、酸白菜炖米粉等等,都是这两位东北大妞喜欢的口味,宋北云则去金华人刘尚书家偷了一块上好的火腿,混着咸鱼蒸了一大碗。

    要说多奢华却也谈不上多奢华,但却能把妙言的眼泪都给吃出来,佛宝奴也就着菜喝得醉醺醺的,非要给大家表演辽国传统狩猎舞蹈,就是那种扮演一头小鹿在森林里漫步的舞蹈。

    就……挺尴尬的。

    不过最后大家喝的都有点多,把孩子哄睡之后的事情有些不可描述,虽然很下流但真的很刺激。

    第二天便是正月初一,按宋北云家乡那边的规矩是正月初一不能出门,于是他闲来无事就在家里考起了辽国太子殿下的功课。

    太子殿下已经三岁了,小嘴巴巴的非常能说,但在父亲面前他是真的怂,最后没了办法就说自己是太子,想不回答就不回答,于是被宋北云用竹篾条给打得鸡飞狗跳。

    “大过年的打什么孩子。”妙言走过去抱起可怜巴巴太子爷:“就你能耐。”

    佛宝奴此刻正躺在天井旁,手上拎着一瓶酒,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彻底放松的佛宝奴,相当不像个人了。

    “他就是欠揍,跟老子摆谱。”宋北云撩起袖子:“你是太子,行啊。今日我让你看看谁敢来保你!”

    小兔崽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妙言连忙安慰,宋北云却暴呵一声:“不许哭!谁贯的臭毛病,男孩你就算哭也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哭!”

    被震慑一番的太子爷呆呆的看着宋北云,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已是不敢再哭出声音了,但那抽抽的吸气声,又可爱又可怜。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妙言走上去拍了宋北云一下:“这几天刚巧没事干,咱们晚上叫上巧云去你说的那个温泉玩吧,你是不知道,外头那家伙跟我炫耀好几次了。”

    小宋转头看向躺在摇椅上盖着毯子醉得像条死狗的佛宝奴,嗤笑道:“她?她明早上能起来就不错了。巧云可出不来,你现在去叫她,就等于是在刺激左柔,她非得发疯不可,安稳一些吧……”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东北大妞的酒量就是好,白天还昏昏沉沉,到了黄昏时却能生龙活虎的满地跑,吃吃喝喝一点都不耽误,彻底放飞自我的辽国皇帝陛下,那是真的很闹腾。

    今天带了儿子,自然不能在水池里干些肮脏事,甚至都不能在一个池子里泡澡了,宋北云带着儿子,妙言和佛宝奴则在女池里。

    “小子,我跟你讲。”宋北云一边给儿子洗头一边警告道:“你老子我,天下无双、世间少有。少的不说,你这辈子起码不能比我差,等过了年你就过去跟你哥哥一起受教育去,少跟宫里那些歪瓜裂枣厮混。”

    “父亲,你比宫里的先生还厉害吗?”

    “他们?你等回去的时候问问他们,他们敢不敢跟宋北云一较高下,文韬武略都行。”宋北云自信满满的说道:“只要他们有一个敢应战,就算我输了。”

    这倒不是他吹牛,天底下能数得上的大学者宋北云都认识,他可是能跟各种大牛们坐在一起论道的人,就辽国那个文化环境,不是宋北云瞧不起他们,如果不是佛宝奴精通汉学,他连日都不带日她一下的。

    毕竟用妙言的话来说,不管是日猴子还是被猴子日,心里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些阴影的。

    宋北云内核本身就是个骄傲的人,他可不想他儿子变得跟贾宝玉一样娇滴滴的,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就像宋北云一样,他也许是个好人也许是个坏人,但他绝对不是个小人。

    “爹爹,哥哥会打我么?”

    “不会。”宋北云给崽打上肥皂,笑嘻嘻的说:“你哥哥蔫坏倒是真的,你可能会被他坑。他肯定是不敢打你的,因为他还有个哥哥管着他呢。”

    “是大哥哥么?”

    “嗯。”宋北云点头道:“大哥哥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你啊要多跟大哥哥学,二哥哥聪明倒是非常聪明,就是人坏坏的,少跟他学。二哥让你干什么之前,先问问大哥。还有哦,还会有个表哥和一个表姐,表姐跟你差不多大,比你大不了几天,你要保护好她知道吗?”

    “嗯!”

    温泉最舒服的自然是在泡完之后的吃吃喝喝和按摩了,修脚、按摩、采耳、艾灸,一套下来舒服的让人直哼哼,休息片刻之后再来一份姜撞水牛奶,再上一些苏式的点心。这才叫一个安逸。

    “果然血亲就是不一样,早上还把孩子凶得哭哭啼啼,晚上居然还能趴在你身上睡觉呢。”妙言看着崽趴在宋北云胸口已经睡着,不无羡慕的说:“我这么护着他,他都跟我没这么亲。”

    “你凶孩子了?”佛宝奴瞪大眼睛直视宋北云:“你胆子好大!”

    “少废话,再让你教下去人就废了。光溺爱有什么用?他是个男孩。”宋北云回头反倒斥责起佛宝奴来:“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孩子有好人吗?你们自己说说!老子的儿子怎么说也得是顶级精英吧?让你们教的到时候成个鬼样子,你们对得起我?”

    佛宝奴哼了一声不搭理他,而妙言则在咀嚼着一块脆饼,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不关我事啊,我都不敢管,有人凶的很,就像护崽的母狼一样。”

    “就是你!”宋北云伸过手过去戳了戳佛宝奴的脑门:“再溺爱下去人就废了!”

    佛宝奴翻了个身不搭理他,孩子奴这一点她自己也知道是不对的,但真的是忍不住啊!

    妙言看到佛宝奴不说话,倒是主动出来解围起来:“这地方我怎么感觉挺熟的?”

    “继承北方搓澡文化,融合日本的温泉文化和南方的饮食文化打造的超大洗浴中心呗。”宋北云指着这一片说道:“工坊投资了三百多万贯呢,技师都是从日本找来的,洗脚按摩一条龙。厨师都是从南方各个酒楼茶楼挖来的,等正式开业之后还会有歌舞、戏曲、评书等等。”

    “怎么?打算清理黄赌了?”

    “你总得让广大百姓有消遣的地方吧,再说了逐渐取缔色情业和民间博彩也是好事一桩。到时候再把彩票发行出来,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么。”

    妙言倒是同意宋北云的说法,而这时听到商机的佛宝奴突然坐了起身:“辽国也整一个?”

    “都行啊,不过你辽国本来就不让逛窑子好吧,都是半掩门。”

    “你怎么知道?”佛宝奴死死盯着宋北云:“你是不是去过?你怎么这么腌臜!”

    “你见我什么时候去嫖过?赵性去的。”宋北云啐了一口:“我才不愿让那些庸脂俗粉玷污我的冰清玉洁。”

    两个姑娘闻听此言笑成一团,而宋北云却是一脸坦然的说道:“我就是这般纯洁的男孩子嘛。对了,明天的时候我要开始拜年了哦,你们可以自己出去逛逛。”

725、七年2月20日 雨

    宋北云拜年没啥有趣的事,这种事千百年来都是一样的,忍受着强烈的社交不适把成年人该干的事都干干,场面多少还是要走一圈的。

    但辽国皇帝陛下逛街可就有趣多了,因为是正式的国事访问,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国格,肯定是不能用正儿八经的方式逛街,而即便是男装也容易被人给认出来,毕竟她的曝光度可是不低。

    可是女装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了,穿上心爱的小裙子和长靴子,佛宝奴欢脱的像个小女孩一般。

    “我跟你讲,我可喜欢穿女孩子的衣裳了。”佛宝奴一边绑着腰带一边喜气洋洋的对妙言说道:“但是能穿的机会可是不多。”

    “喜欢你就多穿点。”

    妙言仍是那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坐在桌子前看着宋北云给她的真空泵和交流发电机的结构示意图,目不转睛的认真让她看上去格外有魅力。

    “走啊,别看了,出去玩。”

    “不去。”

    妙言是那种多走两步路就要坐着休息好半天的类型,让她去逛街还不如让她去死,特别是今天大年初二的庙会,那样的人山人海对妙言来说无异于人间地狱。

    “那我去了哦。”佛宝奴带上她的可爱小雨伞拎上一个丝绸小包包就往外走。

    “小心被人偷了荷包。”

    “知道啦。”

    当皇帝的规矩已经被宋辽两国的这两位给祸害光了,这些都不会被记录在史书上,但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皇权迫害运动发起者。

    说来倒也是讽刺,首先拉低皇权地位的人反而倒是皇帝本身。赵性也许是有意识这么干的,但佛宝奴绝对是被不知道谁给传染的,以前她可也是个张口闭口章法体统的人呢。

    景秀桃花的油纸伞,粉嫩异常,拿惯刀的手再拿上这样一把小伞显得多少有些怪异,身上的衣裳也是青绿透粉的颜色,跟耶律皇帝日常的习性完全不沾边的反差,让她看上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她脚上穿的是辽国的小靴子,因为保暖和轻便还具有一定的防水性早已经风靡了整个宋国,一双鞋子价格不菲,但着实招人喜欢。

    她一个人坐上了轿子,在轻微的摇晃下,她来到了金陵城最热闹最繁华的集市上。

    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个人徜徉在人山人海的集市中,这显然就透着怪异,不过金陵的治安可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搭讪也许会有但仗势欺人的骚扰还真不多,因为鬼知道这样的一个女子背后会是怎样的势力,乱来可是要出事的。

    “等会不是要有开年戏么,到时那地方一定人山人海,咱们就趁乱走过去吗,看到哪家小姑娘屁股翘,咱就钻过去顺势摸一把。”

    突然一个声音从佛宝奴身后传来,她猛的一转身,赫然就发现赵性正低头跟一个人低头密谋着,宋国皇帝今日也穿得相当朴素,低着头说着话,浑然看不出是个皇帝的样子。

    “这个就不太行,腰好腿好,但衣服也好。这不成,万一是哪个臣工的家眷,怕是要出事情的。”

    赵性就站在离佛宝奴不远的地方,而从他们的话来开,这人明显是在对佛宝奴品头论足。

    “干这一行,你得摸清一个规律。一是要趁乱,二是要招子亮,三是要速度快。此好比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那官家,您是怎么看出来这娘们的身份不一般的?”

    “你看啊。”赵性一只手伸出来指着佛宝奴的靴子和裙子:“你看这靴子,等闲人家穿的是猪皮,好一些的是鹿皮,再好一些的是牛皮。可你看看这,上头一层细密的绒毛,这定是从金国那边的麂皮所制,麂皮可是金贵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的,朕那边有几双,贵妃都不舍得穿,你想想。”

    “官家高见。”

    “你再看,这娘们的裙子。别上手!你看它那针脚,这是顶好的蜀绣,一两蜀绣半两黄金,这也不是开玩笑的东西。因为蜀中旱了两年,即便是咱皇后那边都没剩多少了,这娘们整条裙子都是蜀绣的,你猜猜这得值多少钱?这能是一般人?要不是看她腿细腰细,我八成都以为是宋北云那狗东西穿着女装就出来了。”

    “原来还有这般说法呢?”

    “你啊,还有的学呢。”赵性叹气道:“作为内侍来说,你还不够格,得苦心钻研其中奥秘。来,咱们偷偷看一眼这娘们是谁。”

    赵性说着,那把伞就悄悄的靠近了佛宝奴,接着就听赵性哎呀一声:“鞋上绑带开了。”

    说着他就顺势蹲了下来,鬼鬼祟祟的从下往上看去,而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就迎面撞上了佛宝奴的视线。

    “操……”

    他看到佛宝奴的瞬间,嘴上便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声并忙不迭的站了起身,拽着自己的内侍就走:“走走走,这地方阴气重,我们换地方。”

    “官家,那是谁啊?您怎突然这样慌张。”

    “我与你说了几次了,不该问的……”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佛宝奴在原地嗤笑一声,谁说的金陵没流氓?这宋国皇帝不就是天字第一号的流氓么?也不知等会会是谁家的姑娘遭殃。

    虽说赵性这人品格低劣了一些,但好在他不祸害人,不会像地方上的那些恶霸一样,看上谁便抢夺回去,赵性对这一点还是有谱的,他就是单纯的下流罢了。

    虽然佛宝奴没有跟宋北云这么一脉的人有很多接触,但就从现在几个有数的人看来,还别说……真的就是宋狗那个混蛋最正常了。

    把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阿奴继续打着小伞在集市中闲逛了起来,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卖各种饰品的小铺子、小摊子,宋国的手工艺品本就精美,再加上许多工厂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出现,现在即便是不上档次的铁器和铜器都已经非常精美好看了。

    佛宝奴捏着一束簪花痴痴的笑着,她在想象自己有了一个女儿,她亲手把自家的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模样。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佛宝奴指着摊位上的小零碎:“这三个不要,其他都给我包一下。”

    那卖东西的老板人都傻了,再三确认之后,发现对面的老板还真的是这么个说法,他欣喜若狂的把东西都给包了起来,然后开了个比较高的价。

    “这么便宜?”佛宝奴一边诧异的从荷包里拿钱一边问道:“你卖这么便宜能赚钱吗?”

    那老板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了,他开的价格已经比往常贵了五成,就是等这位老板还价的,可她不但不还价居然还嫌弃便宜?

    这就是有钱人吗?

    对于佛宝奴来说,这的确是便宜,那些精细的玻璃和铁艺制品,在她看来一百贯是要的吧?就算本身不值钱,可是那工钱难道不算的吗?

    可是却没想到人家店家犹豫半天,才开出七贯钱,这让本来还想体验讨价还价的佛宝奴都不好意思开口。

    “来。”佛宝奴把钱递给那店家:“不用找了。”

    一张十贯的官钞摆在手上,那店家差点都给佛宝奴跪下了,这哪里是有钱人,这分明就是菩萨!

    佛宝奴拎着一兜子东西,觉得有些重了,只是伸手一展,旁边立刻便有个女官跟了上来接下了包袱,毕恭毕敬的跟在她的身后。

    接下来她又在一个卖包的铺子前停留了下来,这里的包包大多是布制的,有些是扎染和蜡染的料子,还有一些则是皮革制的,佛宝奴便在那里轮番试起了包,不过试了一圈都觉得不太满意。

    “长安的包比这里好看多了,要说这东西还是俏俏厉害的。”

    佛宝奴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继续往前走了过去。

    可是在她没注意的地方,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偷偷打量着她。

    “这可是个大肥羊。”

    “按说金陵城的小姐夫人我也认得差不多了,却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什么人物,这就是只大肥羊。”其中一人嘿嘿一笑,抹了一把嘴:“这等人定是好骗的,咱们今年怕是能过个肥年。”

    “那哥哥你打算如何?”

    “先莫要捉急,再等我细细查看一番。”

    两人合计密谋,而佛宝奴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肥羊给盯上了,还是在那里开心的购物,肆意挥洒着来自金钱的魅力。

    “哥哥,我见那女子可不是一般姿色,要么来个人财兼得?”

    “哈哈哈,倒也不是不成。”领头的那个片子拿出手中的扇子,整理了一下头冠:“走,跟上她。离远一些,莫让人发觉了。”

    他们两人一直远远的跟着佛宝奴,就如宋北云说的那样,盯梢的其实是最难被发现的,即便是宋辽两国的高手都在护卫着佛宝奴,但却根本不可能发现这样混迹在人群中似乎根本没有目的的人。

    直到佛宝奴觉得乏了,带着女官径直走入到一家茶楼之中小憩时,这两人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们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

    今天可能只有两章了,等会要参加个活动,不顺利的话十一点才能结束。

726、七年2月20日 雨

    这二人其实在金陵的市井中也算是有些名气的,他们可以说是专业的骗子,虽然都是读书人,但读书人也有误入歧途的不是,这二位就是其中典型。

    大的那个叫方之唯,宝庆二年中举,但在当值时手脚不太干净被人发现了,直接剥去了功名赶出了衙门,成了个庶民。

    小的那个叫安奇,是个久考不中的秀才,后因逃荒跟随家人前往庐州,后辗转来到了金陵。

    这方之唯之前还给人摘抄个书本、写个诉状赚点钱营生,但久而久之觉得这般来钱太慢,于是便开始动起了歪心思。他仗着自己颇有几分才气,再加上年轻俊美,就四处招摇哄骗女子,这几年栽在他手底下的女人可是不少,从名门闺秀到青楼花魁都名列其中。

    而他这么久都没有让人打断手脚的原因说起来也好笑,那便是他只骗些钱财而不骗色,在行骗时也会对那些个女子体贴入微、悉心照料,所以许多人明知自己被骗之后却仍然对这人心心念念。

    至于那安奇,段位就比这方之唯差了许多,他总是忍不住去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若不是方之唯阻拦,他估计老早就暴尸荒野了。

    “哥哥,真的能人财兼得么?”

    “我方才说笑罢了。”方之唯在楼下看着坐在楼上喝茶休息的佛宝奴道:“这般女子,碰不得。弄到财物,我们必须马上走。”

    “为何?这女子有何不同之处?”

    “你瞧……别直勾勾看!小心叫人发觉了,混账东西。”方之唯一把拽过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小弟:“她身上的气度与众不同,还有便是你看她举手投足,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即便是金陵城中那些富家千金也不如她。”

    “这倒是……”

    “估计是哪个封疆大吏家的女儿。”方之唯沉吟片刻:“不管了,咱们干票大的,然后就躲回庐州去。”

    “那哥哥有何主意?”

    “嘿嘿,你且瞧我的。”

    说着,他将市面上最流行的宋北云情诗集掏了出来,在里头找到几首看上去还行的诗便默念了起来。

    “又是这个啊?”

    “宋少保当真是才华横溢,光这一个小册子便让我屡试不爽了,当为骗子的祖师爷。”

    正在这时,宋北云刚巧从他身边走过,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伸头过去看了一眼:“怎么就祖师爷了?”

    “去去去,没你的事。”方之唯驱赶了一番,然后看到一身青衣小褂的宋北云,上下打量一番后:“唉?这位兄台。帮我个忙呗。”

    宋北云本就是佛宝奴喊来送钱的,她因为大手大脚的花钱,身上带着的钞票都快没了,于是就让女官去寻了宋北云来给她送钱来。

    这刚一过来就听人说自己是骗子的祖师爷……这不是污人清白么?

    “上头,看见没?”方之唯指着远处茶楼上饮茶休息的佛宝奴:“那个美貌女子,等会子帮我将一支早开的桃花送与她,说上一句她人比桃花,清辉映日便可。不管她怎么问,你都莫要说是谁送她的,只说是有公子仰慕佳人,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文钱。”

    “哦。”宋北云点头:“桃花呢?”

    方之唯踢了一脚身边的小弟:“花呢?”

    “这呢这呢!”安奇连忙将一支桃花递了过来:“这帮人真黑了心,一支破桃花要十文钱。”

    宋北云接过花,伸出手:“钱。”

    那方之唯扣扣搜搜的掏出一百文递给宋北云:“可莫要诓我,我在这一片能耐可是很大的。”

    “知道了。”宋北云将钱揣入衣裳:“还有,你手上那个诗集,是假的。宋少保压根没出过诗集。”

    “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你个小厮读了几页书就以为自己博古通今了不成?若不是宋少保写的,天下谁又能有这份文采?你啊,还是年少。”

    “你妈……”

    “你骂人!有辱斯文!”

    宋北云懒得跟他屁话,他那头还有很多事要办,晚上还有一个宴会,上头有绝大部分的勋贵和重臣,宋北云洗白之前还要在他们面前焯一道水,现在时间十分紧迫。

    他拎着桃花走上了茶楼,来到佛宝奴面前把花往她面前一放,戏谑笑道:“这是谁家美人等春桃啊?”

    “怎么才来啊,钱呢?”

    “喂,你好歹自己身上带够钱吧,让我给你送是几个意思?”宋北云给他放下一个包:“钱在里头,省着点花。赚钱不容易。”

    “你怎的穿这么一身?”

    “别提了。”宋北云叹气道:“我等会要去群臣春宴,回家换了礼服,都已经在宫里了。我总不能穿成那个德行满街跑吧?”

    佛宝奴笑了起来,低下头闻了闻桃花,抿了抿嘴:“怎的想起来送我花儿啊?”

    “嘿,还真不是我送的。”宋北云拿出一百文钱放在手里掂了掂:“下头有俩书生让我给美人儿送个花,还给了我一百文钱呢。”

    “你!”

    “行了,你小心点。我走了,那头马上就要开场了。”

    “可是赵性……”

    “他早就被抓回去了。”宋北云一脸恨铁不成钢:“这厮趁着开年戏的时候去摸人家小媳妇的屁股,被捕快给逮了。福王爷去保的他,福王的肺都快气炸了,差点就拿出祖宗家法上打昏君了。”

    佛宝奴笑得咯咯响,她是万万没想到赵性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宝,走了哦。”

    “好肉麻……”佛宝奴打了个冷颤,但却还是拽住了宋北云的袖子:“等一下。”

    “干嘛?”

    佛宝奴拽着他的衣裳让他弯下了腰,然后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滚吧。”

    “谢陛下隆恩。”宋北云捏了捏她的脸:“走了。”

    宋北云下去后,佛宝奴一直趴在栏杆那目送着他,而下头那两个人以为那拿着花的美人是在寻找他们,那方之唯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朝上头挥手示意。

    但佛宝奴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些人,她眼里满满都是宋北云,直到狗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她在坐回位置中。

    下头那俩可就会错意了,他们以为那美人儿是看到了他们而害羞。

    “机会来了。”

    “哥哥,走!”

    “不可。”方之唯沉声道:“此时不是好时机,要等上一手巷前深色灯火如画,月似吴钩树影乘风。”

    而佛宝奴在上头将桃花摘下放入嘴里咀嚼了起来,然后吐了出来:“不好吃。”

    这两人一直在外头等到夜市灯火初上,饿的那叫一个饥肠辘辘,安奇捂着肚子说:“哥哥,你身上还有钱否?我这已是肚子空空,都泛起了酸水。”

    那方之唯也是闻着周围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一口口的咽唾沫。

    “要等。”

    佛宝奴老早就看到下头窘迫的二人了,他们在那站了一个多时辰,要是还看不见她的眼球就能拿去熬汤喝了。

    她倒是觉得有趣,方才宋北云说这两人给自己送花,其余的倒是没有说什么。

    不过佛宝奴可不是那种躲在深闺之中不谙世事的小废物,她也就是被宋北云这种妖怪压制罢了,其他人在她面前可都算是小儿科。

    要说一见钟情,佛宝奴不会信的,即便是自己遇到宋北云都没能一见钟情,还是跟他生了儿子之后才逐渐有了感情。而听金铃儿说,她跟宋北云也都是互相见色起意,什么一见钟情就是狗屁。

    而且下头两个人一起一见钟情吗?显然不可能。所以这两个人应该是骗子。

    至于让佛宝奴做出这样定论的理由有三点,一点是他们明明看上去很窘迫了,但仍然会送花摆阔气,这不符合常理。第二,他们身上的衣裳虽然不差,但好像很饿的样子,这说明他们将大部分的钱都用来装扮自己了,这样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第三,无他,女人的直觉而已。

    “来。”佛宝奴将桌上的烧鸡和羊腿推上前:“去把这两样给下头那两个小可怜吃了去。”

    “陛下……”

    “去吧。”佛宝奴一挥手:“他们也挺可怜的。”

    “等等。”

    女官刚要下去就被佛宝奴叫住了,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就说是你家小姐请两位公子吃的,机灵点。别给我上去就说是陛下赏赐。”

    “卑职明白……”

    而下头那两个老哥,他们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富婆眷顾了!

    看着摆在面前的烧鸡和羊腿,他们眼珠子都直了,此刻天下的诗与远方都不如眼前的苟且来的简单直接有吸引力。

    可就在小弟要接过东西时,方之唯却伸手阻拦道:“替我多谢你家小姐,她许是有些误会,我与愚弟只是在此寻求文章罢了,并不饥饿。”

    “求文章?求什么文章?”他那小弟愕然的抬起头:“哥,烧鸡啊!咱们多久没吃肉了!”

    方之唯咬牙切齿道:“不过是几日清修你便如此姿态!往日山珍海味吃了许多,你连这几日的苦修都忍不下来?”

    他的态度坚决,那女官却也不可能把东西带回去的,那可是陛下……

    所以她只好将东西放在旁边的台阶上,转身便离开了。

    “去,把这东西给扔了。”方之唯大声命令弟弟,似乎专门说给那女官听一般:“莫要让酒肉荤腥污糟了我的眼。”

727、七年2月20日 雨

    金陵城的夜市本来就是秦淮河上的风景之一,白天时热闹,晚上时候更加热闹。

    辽新都比不得,金上都比不得,唯一能比的只有西北长安的朱雀夜市,沿着贡院街一路走过,整个秦淮风景尽收眼底,河上有船、船下人影如梭、灯火通明。白日贩卖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的小贩撤换了下来,换成了买小吃的、卖宠物的、卖各国珍奇的、卖字画古董的等等,换了一个风格但是热闹依旧。

    秦淮河上的画舫中传来悠扬丝竹,清风慢扶柳,绫罗有洞天。和风细雨之中的秦淮河别有一番奇景,置身其中便是如同走入了迷离之境,倒是个美不胜收。

    “哥哥,你不是不吃么?”

    “别废话,赶紧吃完它。”

    兄弟二人躲在小巷的阴影之中,方之唯撕下一个鸡腿三两口便吃了个干净,就连那根腿骨都让他咀嚼了一番,细品其味。而那旁边的肉块更是让他二人包着白面馍馍早已吃了个干净。

    扔?这东西若是扔了,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这些日子年景不好,鸡鸭羊猪狗都涨了许多,普通人家月余能吃上一次便已是不易,更别提他们这样的落魄子弟。

    吃饱喝足之后,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饱嗝,小弟拍着肚子说道:“那家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还有钱。”方之唯非常认真的说道:“不是一般的有钱。”

    “对,还有钱。”

    不说废话,方之唯最擅长的能耐便是观察入微,从送来的那些肉食可以看出来,上头那位小姐一定不是本地人,她点的这些都是这醉春楼的名菜。

    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吃多少呢?但既是吃不了多少却有点了那么许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压根就只是为了尝尝这金陵城的滋味。

    这醉春楼的东西可不便宜,一只烧鸡五百文,这还是去年没闹旱灾之前方之唯跟一位小姐去吃饭时的价码,如今的话怕是得涨到了一贯钱还多。

    而那一大盘子烧羊恐怕也是昂贵的很,全都是羔羊的羊排,外头买来生肉都得三四百文钱一斤,这再加上草原厨子的手艺和这寸土寸金的贡院街,少说一斤在醉春楼得卖上个七八百文钱,刚才那一根羊排便是一斤有余,人家小姐一给便是十根。

    这出手可不是一般的阔绰了,哪怕是金陵城那些个有数的富户都不敢这么糟践钱呢。

    “哥哥,这盘子里还有些汁水,等我再去讨要个馍馍来,咱兄弟将它蘸蘸吃了罢。”

    “没出息的东西。”方之唯斜眼瞪了自己这蠢蛋小弟一眼:“等会子你一句话都别给我说,差点让你给搅合了。”

    “我晓得……”

    方之唯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憨包似的兄弟,见他这头在答应那头居然在舔盘子,便是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掏出一张丝质手绢擦了擦嘴,整理了一番仪容:“等会子咱们在街上便去巧遇那位女菩萨,今夜保她开心愉悦。”

    “怎的个开心法?”

    “到时你便是知道了。”方之唯在手中一拍扇子:“走!”

    两人趁着夜色走入了秦淮夜市之中,而佛宝奴此刻正站在一处柳树旁,对面正有一个画匠在对她的进行临摹,现在这种画像的生意可是火爆,大姑娘小嫂子都爱在这里让匠人画上一手,摆在家中亦或送人。

    佛宝奴自然不能免俗,她穿上男装时就再也看不到自己这样的姿态了,所以她想给自己最美的样子留下纪念,即便是要在这里站半个时辰也在所不惜。

    “这位姑娘,看你的模样,应该还不到双十吧?”画师为了避免顾客无聊,一般会边画边和人家聊天,所以一般都会想到什么说什么:“年轻真好啊。”

    佛宝奴噗嗤一笑:“你说笑了,我已快三十了。”

    认识宋北云的时候,她便已经二十三了,如今快五年过去,孩子都已经三岁有余,还二十呢……这老板可是真会说话。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夫人可是真出少啊。”

    佛宝奴听惯了“吾皇圣明”“陛下英明”之类的恭维,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声别具一格的夸赞,她笑得很是由衷,虽然知道这画匠说这话是种拉拢顾客的话术,但不知怎么的,听到就很开心。

    不多一会,画卷完成。佛宝奴走上前看了一眼,觉得这人的手艺相当可以,将自己画得是娇柔美丽,十分养眼。

    “夫人稍等,我这便给您装裱一番。”

    在等待画匠装裱时,佛宝奴撑着伞眺望着秦淮河上的风光,两岸灯火映入眼帘就如繁星点点,置身其中仿佛置身银河。

    上过战场见过杀戮和残檐断壁的佛宝奴不由得心生感慨,感叹一声太平当真千金难求,再转念一想一手缔造这一切的人居然是那个会抱着自己叫自己宝宝的坏人,她就不由得笑出了声音。

    “夫人好了。”

    一声呼唤将佛宝奴从神游太虚给拉了回来,她让女官接下了画卷给了钱便离开了。

    她其实是有些怪癖的,比如一般不会直接接下别人递上前的东西,这让他看上去比较高冷,但殊不知她只是嫌脏罢了。

    但说来也奇怪,自己明明那么嫌弃他人,但偏偏在遇到那个狗东西时却干什么都不嫌脏,甚至就连咽下他的那个东西都……

    “陛下,那两个泼皮过来了。”

    女官小声提醒了佛宝奴一番,而阿奴却只是笑了一声:“无妨,你没见宋少保都不把他二人当个物件么?”

    想到自家狗男人不光不把那两个人当回事,甚至还骗了他们一百文钱就觉得有趣。

    而宋北云不当回事,难道佛宝奴就会当回事么?作为一个十五岁就游历四方、十七岁上战场、二十三岁便挥师北上打到了阴山侧的人来说,这种场面简直就是玩笑罢了。

    至于说什么想勾搭佛宝奴,那也真的是个笑话,就凭这些人那也配?也不看看她男人是谁,宋北云可不是五短身材靠卖烧饼为生的市井小民,那可是个以纵横之术驰骋三十六国从无敌手、以一己之力打造盛世王朝的人、是一国皇帝宁可用十六州县换而不得的人。

    所以宋北云对这种事并不上心,佛宝奴自然也不会上心。

    “对了,韩姬最近可还好?”

    佛宝奴突然想到了那个在大西北修路的韩姬,这一晃都快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

    于是她开口问了一句。女官则立刻上前说:“韩大人有些日子未曾上报了,似是因为工期很紧,她如今已随工程队进了山中。”

    “也算辛苦了,你明日捎封信回去,给参与修路者以嘉奖,让他们过个好年。具体事宜让吏部斟酌。”

    “是。”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了一处猜谜的摊位之前,摊主会将灯谜和奖励都放入灯笼之中,花上十文钱便能猜上一段,若是答对便能得来奖励。

    虽然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木头发簪、小荷包、手工的小虎头鞋、布娃娃等等之类,但这个游戏却是很吸引人,不少年轻女子在情郎的陪同下在得到一些小礼物时会发出惊叹的欢呼,让人尤其感叹青春。

    灯谜有很多,但简单的很快就被他人给抢到了,剩下的一些比较难的都留在了那里,里头的奖励虽然是最好的,但却始终无人能摘走。

    佛宝奴走上前让女官给了老板钱,摘下了一个灯谜:胖娃娃,滑手脚,红尖嘴,一身毛,肚里红。

    佛宝奴端详一阵,想了半天却也没想到个答案,刚要摇头放弃时,身边却传来了个声音:“这不是正是桃么。”

    回头看去,正是那两个小混混之一,之前只是远观,这放进了一看倒也算是个俊俏的小男人,身上穿得也不差,手上拿着一柄扇子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模样。

    “姑娘好。”方之唯握着扇子朝佛宝奴拱了拱手:“方才多谢姑娘相赠,但姑娘似乎有些误会,我兄弟二人并非是在路边乞食,而是因那文章写得困倦,便出来观摩一番人间百态。等姑娘走了之后,此事一直在心中纠缠,若是不向姑娘解释,怕是彻夜难眠。”

    佛宝奴嗤笑一声,没有搭理他。只是她这冷若冰霜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霎时间就如那含苞的茉莉刹那盛开一般,惊艳了方之唯一脸。

    方之唯没有太靠近,而是站在佛宝奴身边,满脸笑容的看着她道:“姑娘似乎不是本地人啊,不知姑娘从何处而来?”

    “辽。”

    佛宝奴冷冷的回答了一句,方之唯连连点头:“那便对了,我观姑娘身上之气度,犹如万顷辽河,恬静而深邃。不似南方这小家碧玉一般,看来小生却是没有看错。”

    他的话术挺厉害的,不管是表达也好还是语气也好都能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说不上喜欢但绝不讨厌。

    见佛宝奴不说话,他便将灯谜的答案写给了摊位的老板,老板递过来一个木雕的小挂件,他接下后顺势递给了佛宝奴:“姑娘,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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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