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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85、六年9月24日 晴 西北联合大学

    宋北云始终认为一个时代的社会治安和整体吏治腌臜,一部分是因为贪欲难以磨灭,还有一部分就是娱乐项目太少太少了。

    说实在话,宋北云在这里活了这么久,还真没有什么他能看得上眼的娱乐活动。

    曾经他看过一本书名叫《全球化陷阱》,里头提到过一种名为“**乐”的理论,虽说这个理论主要是用来安抚大多数“被抛弃”的底层边缘民众,但实际上它的效果远不止安抚民众那么简单。

    这种理论可以在很大范围上使社会多样化进程加快,并且极大的降低了犯罪率。

    很多人说娱乐业的存在只是为了毛钱,这不错但也不全对,因为如果社会中娱乐业占比过低,那么犯罪率是必然会直线上升的。的确,娱乐业充斥着肮脏也同样是官员腐化的根源之一,但它同时也是社会的润滑剂,能轻易被娱乐业腐化的人一定也逃不开其他领域的腐化。

    而如今这个时代,宋北云大概总结了几种常见的娱乐项目,主要都是分部在博彩业、色情业,普通民众甚至精英阶层的娱乐项目都非常少。

    这长久看来并非是一件好事,但碍于生产力的局限和民智开化程度,现在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项目可以运作。

    但既然报纸已经诞生了,后续是不是可以将很多东西整合起来,让民众能够享受更多欢乐的权力呢?

    当然,这只是由眼下正在发生的事产生的联想,只有着眼于自身开始反复的探讨,才能不断的寻找出路,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唯物主义的辩证观点。

    所以宋北云的茫然,其实就是因为自身眼光所局限,而分不清对方到底会使用怎样的方式来对自己进行诱惑,毕竟能够诱惑到他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对面也不可能扔出一台能上某宝的智能手机。

    所以多少有些好奇吧,想看看这帮人到底打算用什么东西能够来博君一笑,就像当年谁也想不到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一般。

    天亮之后,小宋自然不可能日出而作,纨绔的属性就使得他在床底下放着大冰块盆子的床上一觉得睡到正午时分。

    但这时的长安却已经热闹了起来,今日听闻长乐太平公主今日要亲自上台为灾区募捐粮款,许多人都想亲眼目睹这位被人传颂了许久的女菩萨到底是长得怎样个圣洁模样。

    所以活动还未开始,长安的中心广场上便已是人山人海了,小贩们也找准了时机将各种各样的货物推入人群之中开始贩卖。

    今日赵性也在这人群之中,因为还没到三日之期,协议合约也都没开始签署,他的日子过得极是悠闲,甚至几次金陵催他回去,他都以各种名义给推脱掉了,大有乐不思蜀的架势。

    “要我说。”赵性手上捧着一碗豌豆凉粉,身上穿着衬衫,下头的皮鞋也显得跟别人格格不入:“这凉粉还得是加糖的,这加酱油的不是很好吃。等回去我就下令,天底下的凉粉都得给我加糖。”

    旁边伺候他的是王老太监,虽然他越来越老了,但现在的精神头却是越来越好,因为在公主府伺候着,吃得好睡得好,现在整个人没有一丁点行将就木的样子,反而胖了许多。

    “官家,要奴婢说,您已来此近半年了,也是该回去了。”王老太监小声的说道:“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今时不同往日啦。”赵性一脸不在乎的说道:“大宋有朕没朕一个样子,大有盛世之景。”

    王老太监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站在旁边小心戒备着,毕竟赵性是他从小伺候到大的,这位爷有多任性,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像今日,身为皇帝竟俏俏的甩开护卫一个人来到这鼎沸之地,这若是要出了什么事那还了得?若不是护卫中有司命司的后辈过来求助,王老太监都不知道这大爷干了这么离谱的事。

    “陛下,回去之后请责罚那些护卫。”王老太监突然再次开口:“他们也太不尽责了。”

    “不怪他们。”赵性垫着脚往台前看着,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朕从狗洞里钻出去之后藏在煤车里跑出来的。”

    王老太监当场震惊,这皇帝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居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这身份何在?颜面何在?国格何在?

    而在赵性左顾右盼之下,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靓丽女子,她挤开众人来到赵性身边,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等等我……”

    “等什么等,你自己出来玩都不会吗?”

    王老太监这么定睛一瞧,竟是贵妃娘娘,这两口子……

    正说话间,台上已经开始了,无外乎就是一些熟悉的流程,然后再就是公主出来站站台,说说话。

    不过今日的金铃儿倒是俏丽的很,她一身上下穿着都是改款的玉生装,长发披肩,胸口处别着一枚代表皇家的纹章,又帅气又清爽,讲话时透着一股子母仪天下的姿态。

    还别说,公主亲自带货的能力是真的没谁了,下头不少女子都在打听公主身上那身衣裳在哪里能买到,而男人们也很少对她露出什么猥琐的表情,因为她可是太平公主,大宋名望最高的女人,是被叫成女菩萨的人。

    听说今日还有一场拍卖会,拍的都是一些稀罕的物件,所有收入都会进入善款之中。

    “下面有请长安刺史发表讲话。”

    金铃儿将位置让了出来,接着长安刺史缓步走上前,他同样也是一身板正的玉生装,比以前的官服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只是头上的发髻看着有些怪异,但看久了倒也习惯。

    刺史的讲话内容相对比较枯燥,没有公主殿下那么有趣,但他在此公布出来的内容可是让人欢呼雀跃。

    首先便是长安从明年开始会将教育分级,分成三个阶段,每个阶段进入到下个阶段都会进行考试,而且还会以转款修建公立学校,对所有学生进行统一教学。

    之后的重磅消息便是长安几个学院在今年年底会进行整合,形成大宋第一所综合性学府,名为西北联合大学。第一任名誉校长由大宋皇帝亲自担任。

    “我我我。”赵性对着老王拍着胸脯:“就是我了。”

    这个消息的出现,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颠覆性的,因为这所学校的教学范围大到惊人,而且他不光教学还做研究,从历史、哲学、文学一直到机械、农业、化工等等,可以说是贯彻古今,从四书五经到全新的学科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师范学院用来培养出能够胜任“堪为人师而模范之”的青年。

    而且当刺史拿出赵性亲自书写的校训“博学笃行格物致知”时,赵性指着上头对老王说:“怎样?字可以了吧?”

    “官家的字一贯可以。”

    “哄老子。”赵性撇了撇嘴:“你不是个好人。”

    当然这些还不算完,最后的重磅消息便是从今往后所有公立学堂之中,除了寝室和茅厕之外,再不分男女。女子同样可以享受到教育的权力,并且如果能够成功在联大毕业的女性将会有优先入职长安各衙门之权,若是成绩特别优异者,可破格免试录取。

    这个消息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又是一记石破天惊的闷雷,但经过近两年的铺垫,长安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这要是在别处恐怕得炸了锅。

    不过不少女子在人群中都已经激动的哭出了声音,即便是当年武周之年也没像今日这般允许所有女子进行进入学府深造。

    此刻最高兴的自然是赵性了,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台拍着胸脯对下头说“这都是老子一拍胸脯决定下来的事,你们还不快快谢主隆恩”,但到底他也快三十了,怎么说也要比以前沉稳许多,硬生生的按捺下了心中的悸动,继续在人群中观望着。

    可到底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此刻也坐在台上不过是女装打扮的佛宝奴心中可不是个滋味了。

    眼见着长安和大宋日新月异,每次新政出现,大宋就会强上几分。而大辽到现在却仍是死气沉沉,用宋北云的话来说,如果辽国再不革命,等到大宋完成了第一轮社会结构转型,辽国再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但改革谈何容易,天底下最难的事情就是改革了,佛宝奴甚至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刻不容缓。

    如今眼见着长安变得和外头彷如不是同一个世界时,佛宝奴终究是急上了心头。

    拍卖会是重头戏,至少对大部分百姓来说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因为他们都听说了,这次拍卖会都是一些稀世珍宝。比如大宋皇帝捐出的夜明珠一套。

    是一套,不是一颗!这一套极珍贵,据说是当年吴越王钱氏赠给赵家的国礼。

    还有就是宋北云手书唐诗三百首,摘录了天下第一才子认为最好的诗词共计八百七十二首,每首旁边还带注,可遇不可求。

    “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赵性旁边传来,他转头一看却是发现那个日本娘们居然就在他不远处,这厮一边嘴巴上在说着那手稿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在兜兜里翻找着钞票。

686、六年9月25日 晴

    拍卖的形式其实并不常见,但有些拍卖的意义却是极重大的,比如这次长安的拍卖会。

    好东西真的是不少的,许多都是皇家宝库里直接拽出来就卖,不少东西上头甚至还附赠了我皇赵性的亲笔签名。

    当真是有一股子“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气味在里头。

    但要说皇帝的威望因此受损了没有,其实不但没有受损反而名声更加好听了,而这些豪商那本身就是削减了脑袋向往着贵族,如今碰到这个机会那可是玩了命的使劲撒钱。

    比如那套夜明珠,如果没有皇家珍宝的身份,它的价值可能就在三万贯上下,但加了这皇家珍宝的身份,最终被蜀中蓝家以十七万贯成交。

    这里头绝对是政治意味大于交易意味的,这一手十七万贯下去,无异于是给朝廷投了一份忠心,映衬着当下这个改革背景,其中意味不难品尝。

    除了这些带有政治色彩的物品,其他的东西倒是价格都不算太高,一些名士、名媛的日常用品、文房四宝之类的,价格一般都是在十贯到五十贯之间。

    “接下来的一件拍品,是大宋太子少保宋北云的唐诗三百摘录集。说是三百,其实早已近千,带注解,全八册。起拍价八十贯。”

    周围的人一阵安静,就在紫式部觉得这玩意八十贯就要到手时,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下头传来:“一百一百!一百我要!”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了池中的鱼。

    男人们都还好说,那帮娘们算是疯了,价格从一百贯一路被叫到了五千八百贯,而且居然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紫式部看着手中的五百贯钞票,这还是她扣扣搜搜全身上下搜罗出来的,就连藏在袜子里的一点压箱底都被她给扣了出来。

    “他这么受女子爱戴?”佛宝奴侧过头一脸不满的看着金铃儿:“你也不管管?”

    “这事是我能管的吗?”金铃儿脸上全是无奈:“你也不瞧瞧这有多少人。”

    佛宝奴眯着眼看着下头,发现不光是宋国的女子在抢,就连辽国,甚至是西域的都在哄抢。

    她实在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宋北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不过就是一份唐诗注解罢了。

    说罢,她转身回去对身侧女官说道:“你去喊,没底价。”

    “嗯?”金铃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疯了是么?这个也抢?”

    “千金难买我乐意。”

    别的地方不说,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宋北云在女性心目中绝对是最耀眼的明星,长得帅、有能力、才华出众、政绩斐然、位高权重,往日里看上一眼都是心肝砰砰跳的,如今这名满天下的大才子的手稿,那还不得抢下来?

    随着辽国大恐怖的加入,这破东西的竞价变得格外诡异了起来,区区宋北云手稿竟是一路破万,往三万贯的高峰冲刺而去。

    紫式部都快哭了,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个东西她嘴巴上说没什么了不起,但真的好想要啊。

    因为听说里头不光是有唐诗注解,还有宋北云自己写的没有流传出来的词,据说多达百首。

    要知道那人的人品虽然次了点,但外界盛传天下之才一石,他独占七斗可不是空穴来风。

    可眼看着这东西的价格飙到了一个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价格,紫式部的眼泪花儿已经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了,当初家国破碎都没现在难过。

    “小姐小姐,你猜猜我方才见到谁了?”他那个小侍女弓着腰钻到了紫式部的身边,怀中护着一个糖人儿:“你绝对想不到。”

    “谁?”

    “大宋皇帝!”小侍女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就在旁边呢。”

    紫式部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她见过宋国皇帝,而见过之后的观感并不好,如果说宋北云是个人品不太好的坏蛋,那这个皇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哇,那个诗稿都到了三万五千贯了啊。”小侍女惊呼了起来:“小姐,你完蛋咯。”

    紫式部本来就已经很伤心了,现在被这小娘们一刺挠,浑身都不自在,她深吸一口气,心中生出一计来。

    “走,带我去大宋皇帝那边去。”

    “啊?哦……”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赵性所在的位置,赵性此刻正带着贵妃坐在一个路边的小摊子上吃馄饨,旁边就是个卖糖人的铺子,难怪那小娘皮能看到大宋皇帝来着。

    紫式部走过去之后,轻轻坐在了赵性的对面,而周围隐藏在人群里的特务此刻火枪的扳机都已经挂在了手指上……

    “你……哦,你啊。”赵性吃了口馄饨,一抹嘴:“胆子倒是不小,要是刚才你有稍微出格的动作,你现在脑袋上最少三个窟窿眼。”

    “臣女叩见大宋皇帝陛下……”

    “行了行了,哎呀。”赵性左右看了看:“别给老子暴露了。”

    “臣女……有一事相求。”

    “你求我?干什么?”

    紫式部嘟囔一会,鼓起勇气说道:“臣女想要那个宋大人的手稿,可是……可是囊中羞涩。”

    “就这?”

    “嗯……臣女想求陛下赐给我。”

    嘿,这娘们是聪明哦。赵性终于正眼看了看她,这一句话就把天皇帝陛下给架起来了。一个天皇帝陛下若是连子邦如此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那他算是个什么天皇帝?

    赵性轻轻点头:“果然宋北云说的没错,你们这小日本真的是鬼精鬼精的。”

    说罢,赵性一扬手:“老王,去。买下来,反正朕也是要捐钱的,就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这便去办。”

    当大宋皇帝杀入战局之后,这个抄本的争夺突然进入了一场诡局,展开了一场难以名状的极限拉扯。

    宋辽两国皇帝在这一刻进行一场不可能言败的斗争,双方你来我往,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时刻。

    随着节奏的深入,其他竞拍的人都已经落下帷幕,唯独这辽国的女官和大宋的宦官头子还在擂台上你来我回。

    到了这一步,这已经不是说谁能喊停就停的了,完全就变成了一场国格之战。

    “谁?”佛宝奴听到下面人汇报上来:“那个老王?”

    她说完看了一眼金铃儿:“你那老太监为何要跟我争?”

    “你觉得是我指使的么?”金铃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你猜猜是谁。”

    “赵性!”佛宝奴咬着牙喊出了那个名字,然后立刻转头对身边的人说:“咬死他!绝对不能松口。”

    而赵性那头也得到了消息,一听跟自己喊价的辽国的内府女官,当时就暴怒了:“狗日的佛宝奴,干她!不能丢了我大宋的脸。”

    双方得了各自主子的命,那就发了疯一般的开始狗斗,最开始还一百贯一百贯一加,加到最后已经一千贯一千贯一加了,而从最开始的八十贯起价,现在已经转瞬进入了十万级。

    那价格听得紫式部都浑身发毛,看到赵性仍悠哉哉的吃着小吃,脸上波澜不惊的样子,她的心理防线先崩了:“陛下……要不算了,臣女不要了。”

    “算了?现在可不是你的事了。”赵性端起甜米汤喝了一口:“这是皇帝之间的斗争,不是你说能停就能停的,坐下安稳等着。”

    到底是天皇帝,气度在那摆着,一声令下紫式部再是心高气傲也不由得坐了下来,但她此刻小腿肚子其实是在发颤的,这喊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周遭的吃瓜群众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开始的诧异变成了欢呼,每喊一次都带着激动。

    金铃儿看到这个场面,知道再下去恐怕要乱了套,但此刻又不能贸然喊停,毕竟这已经上升到两国皇帝之间的抗衡了。所以她召唤来碧螺,凑在碧螺耳边小声道:“你去散布点消息,就说这喊价的是宋辽两国皇帝,他们因灾民之事心急如焚,借此机会为受灾的百姓捐一笔钱。”

    “好呢,姐姐。”碧螺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果然没多一会儿,这个消息就传开了,而此刻那基本破书的价格已经飙到了三十万贯。

    这已经是不少州县一年的税收还要多了,再多下去恐怕是要出事情的,但认输绝对是不可能会认输的,既然消息都传出来了,那必须要喊到底,咬碎了牙都得吞到肚里去。

    而百姓也因为这个消息泾渭分明的成了两个阵营,宋辽两国各自成营,开始给自家皇帝喊话,这事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赵性倒是不在乎,他的内库有多少钱,那都没数。每年结余的钱都够开垦几十万亩荒山,他根本就不在乎钱这个东西,毕竟钱花出去才叫钱,花不出去就是臭狗屎。

    佛宝奴就不同了,她最近在搞基建,修路、修工厂,国库快空了,内库也快空了,虽然都是做投资,但宋国的基础可比辽国的扎实多了。

    她撑到现在就是面子作祟,虽已经满头汗了,但却还是咬牙不放松。

    “四十万了,陛下。”金铃儿回头看了一眼佛宝奴:“你真不喊停么?”

    “不喊!”

    “你跟我哥怄什么气呢。”金铃儿哭笑不得的说道:“他是个莽撞人,干红眼了能把金陵卖了跟你对着来,你有这魄力么?你别冲动啊。”

687、六年9月25日 晴 万古流芳莽撞人

    “这样啊,那行吧。”

    赵性轻笑一声,对前来给他报告情况的碧螺说道:“那我就给佛宝奴留些面子,算是一场和局,我出一半她出一半,不过那抄本我得要。”

    碧螺快速的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佛宝奴和金铃儿,佛宝奴满脸不高兴,而金铃儿在旁边劝了半天。

    “这东西家中几大箱子,他还有好几本没写完的艳情词本,你怕是没看过吧?”

    “没啊,你看过了?”

    “什么***、****、***、****、******和****。我当初还没嫁给他时就看了。”金铃儿笑道:“比这个有意思许多,你也真的是个倔强人。自家的东西你非要花那二十多万贯去抢。”

    “哼……”

    最后事情么,自然就是得赵性出面才能平息了,他万般无奈之下被邀请上了台,这好家伙他一上台,台下万民当时就跪了一大片,山呼万岁那种。

    虽然大宋从来不作兴跪礼,但这种情况却真的不少见,毕竟赵性嘛,虽然总是不干人事,可在民间来说他就是个尧舜禹汤级的千古明君,受人爱戴也是情理之中。

    “都起吧。”赵性倒是浑然不在意的一挥手:“常言道,君者畏民而不使民畏君使民畏法,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好家伙,让他给装到了。佛宝奴在后头的帐幕中看到赵性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可恨啊……

    此刻就听赵性继续说道:“此番我与辽国耶律皇帝竞价,不为其他只为两国灾民,今日之价不论多少,我与耶律陛下皆捐一半,还望两国之百姓众志成城、携手同心共御灾祸。”

    一番话说完,佛宝奴知道自己该出场了,她叹了口气起身走进里头换上了厚重的龙袍走出来。

    两国皇帝同台,下头顿时沸腾而起,虽然耶律皇帝看着娘们唧唧的,但当真也是个真汉子!

    “大兄,我可看在金铃儿的面子上。”

    在万民齐呼之时,赵性侧过头对佛宝奴小声说道:“你下次可莫要这样意气用事了,咱俩好商量嘛。”

    “呵,你那几个臭钱难道不是宋北云给你赚来的?”

    “哎哟,酸了酸了。”赵性语气轻佻:“谁让他是宋臣呢,你说气人不气人。”

    佛宝奴牙都咬得吱嘎响,但却没有办法在这跟赵性吵,只是冷笑一声:“对了,赵家老弟。最近哥哥技痒,晚些时候切磋几手?”

    “你是不是疯了?”赵性指着自己炙热的肱二头肌:“欺负我赵家人不会武功吗?我一头牛都打的死!我可是跟宋狗能打个五五开的,你行不行?打坏了可别找宋狗给你来讨公道。”

    “哼。”

    佛宝奴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单纯论拳脚她的确是打不过宋北云的,而听说赵性跟他五五开,自己还是明智一点比较好……

    拍卖会终究是告一段落了,今日长安百姓算是过足了瘾,不光见到了宋辽两位皇帝,还见识到了一场没有上限的拍卖会。

    而其中最高兴的就要属紫式部了,在赵性命人将宋北云的手稿赐给她之后,她抱着就跑了……

    真的不跑不行,毕竟这东西的价值摆在那,真的等宋皇想起来了,让她干一些她所不愿的事,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加上自己长得也还行是吧,万一……

    不敢想不敢想,跑路才是王道,三十六计走为上。

    回到屋中,紫式部翻开这历尽千辛万苦才弄来的手稿,看到上头那堪比印刷体的字迹。

    “哇,原来是真的!”

    “小姐,什么真的?”侍女走进来,看到紫式部趴在床上看书:“什么能让小姐如此惊讶啊。”

    紫式部激动的拿起抄本:“你看!这个字,就是印刷报纸上的字体,比抄经体刚劲、比颜体端正、比柳体整齐,横平竖直,字体方正,好看!真好看!”

    “我觉得没有宋大人本人好看呢……”侍女捧着脸说道:“他才是真好看。”

    “对牛弹琴。”紫式部撇撇嘴,继续趴在了床上翻阅起来:“我跟你讲,这一套抄本四十万贯!把你卖十次都不值这个价。”

    “那把我卖给宋大人好不好?我伺候他去。”

    “走开!出去!别烦我!”

    赶走了不懂事的侍女,紫式部继续研究起抄本上的东西来,他惊愕的发现上头不光是有唐诗,还有美到让人窒息的新词,甚至还有一篇名为《牡丹亭》的词本。

    这篇词本从来没有见过,想来应是宋北云的练笔之作,她来回看了两遍,每每没能看完便已是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已。

    再加上前头那些唯美至极的词,两处稍作联系,足以让人心如刀绞,长恨不绝。

    “不写完!你居然不写完!!!”

    看到最后,紫式部当场就疯了,因为这篇这牡丹亭没写完,只写到了杜丽娘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那柳梦梅,两人十次擦肩却不得相认。

    后头没有了!没有了!!!

    “啊!”紫式部躺在床上,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我要死了!”

    这时外头的门被推了开来,小侍女探头进来,看到床上的紫式部:“小姐,我老远就听见你在喊了……若是让别家听见,可不知道你在喊个什么呢,吓死个人。”

    “他居然没写完。”紫式部捂着胸口:“好恨啊!”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从太监书的阴影中走出来,但却还没完全走出来,人看上去浑浑噩噩的。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时代中,一本太监书足够要人命。

    吃饭也吃不香,睡觉也睡不安稳,现在恨不得直接冲到那宋北云身边,拿着一把刀顶在他的后心,不写出来就玉石俱焚。

    但悲切终归是悲切,人家没写完能怎么办呢,可恨自己才华有限,她想是去续上,可又怕来了个狗尾续貂,只好强忍着难受和恶心继续看了下去。

    而越看下去她越觉得那宋北云当官实在可惜,这手稿上头是有日期的,八年前。那时宋北云不过十六七岁吧?

    十六七岁的人,已经在手稿之中开始给诗词分类了,婉约派、豪放派,名字虽不好听。可那婉约时也有“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的温情,也有豪放时“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沙场豪情。

    顺着词意往下走,紫式部颅内高潮三十二回。

    “这是个什么人啊!这是个什么人啊?!”

    她心中有意气,但走到桌前却无从下笔,不能下笔也不敢下笔,又惊又怕又自艾自怜。

    自己所有的骄傲都在这一下被无情的踩了个稀碎,嘴里只剩反复念着一句“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故乡的支离破碎之情她感同身受,如百爪挠心。

    八卷手稿,落泪无数。心中纵然万千感慨,此刻却也只能空留一腔幽怨。

    “唉……”

    看到外面天色已晚,她默默的收起了手稿,枯坐床边,眼睛愣愣的看着窗外,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姐,吃饭咯。”侍女又一次走了进来,看到紫式部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小姐……你怕不是吃了药吧?好好活着呀!你还没有嫁人,还没体会过床笫之欢,你不能想不开啊!”

    紫式部缓缓侧过头看了侍女一眼:“我曾以为他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如今看来何止天纵之才。”

    “那你也不能吃药啊,我去给你喊大夫来。”

    侍女匆忙要出门,却被紫式部给拦了下来,她悠悠叹息,语气低落:“你说,我有才华吗?”

    “小姐的才华天下无双呢,厉害的!日本国里可没有一个人能比小姐厉害,大宋也就那么几个人跟小姐一样厉害。”

    “呵……”

    紫式部轻笑一声:“你啊,到底是太小看天下人了。”

    作为一个文艺女青年,紫式部知道自己给别人提鞋都不配,说什么才华横溢,不过就是坐井观天。

    论诗文之才,人家十六岁洋洋洒洒。论词本之力,一卷牡丹亭让人沉迷了那花田中的梦。

    “罢了罢了。”紫式部颓然的躺在了床上:“这八卷,要我看,四百万贯都不止,简直无价之宝。”

    “小姐,您打算?”

    “不论如何,等那人一回来,我非要让他写出牡丹亭的结局不可!”紫式部的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不写出来就杀了他。”

    “小姐,杀人犯法,要偿命的。您清醒一些啊。”

    而此时,佛宝奴正蹲在屋子的角落里看金铃儿口中说的那些艳情本子,看得浑身难受但还是忍不住,外头有哪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如临大敌。

    那里头的桥段实在是让人……让人难以启齿,可是又欲罢不能。这狗东西!下流!

    不知什么时候,门开了。正沉浸在下作幻想之中的佛宝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等到脚步临近时才猛然抬头。就这样跟金铃儿来了一场深情对视。

    “这个……”

    “看黄书也不能不吃饭啊,陛下。”金铃儿背着手笑道:“这个随时都能看,不值当如此。”

    佛宝奴连忙将书藏起来:“我都不知你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金铃儿嗤笑:“出去前换条裤子吧,陛下。”

688、六年9月26日 晴

    “税制之繁复、涉及之广,难以想象。”

    丁相闲来无事在给宋北云科普税制改革的内容,这一点的确是宋北云所欠缺的,他就在旁边像个小学生似的记笔记,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提个问题。

    “就如这地产之税,再比如那田亩之税,税收之难是难在拉不出一条准线。”

    “为什么呢?划定一个标准不就好了?”宋北云好奇的问道:“我们只要收标准之上的人的税不就好了。”

    “你啊,稚嫩!”丁相用扇子敲了敲宋北云的就肩膀:“老夫问你,京城一间屋多少钱。”

    “现在么,地段好的地方,恐怕一套房产怎么也得十万贯往上翻了吧。”

    “是啊,十万贯往上。”丁相轻笑道:“老夫有位老友,高洁之士,年逾六旬。一生清贫,但早年间家中给他在金陵留下一处房产,占地一亩有余,正在那金陵新城之内,就是你们所讲的黄金地段,毗邻国学馆、弘文馆。这房产如今当值几何?”

    “喔唷……那可能得到三十万贯以上了。”宋北云抿着嘴说道:“那地方寸土寸金。”

    “可我那位老友每月靠与人抄书挣得碎银几许。这税,你是收还是不收,三十万贯的房产按万一来收税,每年也要三十贯,他一年都挣不出那三十贯,如何收?”

    宋北云挠着头,脑子里瞬间出现了几百种不同的情况,当真棘手哦……

    “老夫老了,不懂你们那些新道理。可有一条老夫必须坚守,法者公理也,法条之所以为法条,便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若是不公岂能称法?一条税法,穷人要收自然富人也要收,但这其中如何界定却是需要一番恒久探讨的。任何法条的创诞,都是需要经年累月的翻滚磨砺。你可知为何你的名声不好,即便是赵相对你也颇多怨怒?”

    宋北云朝丁相拱了拱手:“还请赐教。”

    “大宋用了三十二年,减了八成的杀头之罪。你可知为何?”

    “嗯……仁宋嘛。”

    “荒唐!”丁相眼睛一瞪:“若是动辄便是极刑,人会铤而走险的。若是我去偷个包子便是极刑,那我索性将包子铺一家老少杀光便好了。你要问我能不能不偷?我饿啊,不偷便是死,偷了还可能不死,而杀了人更大可能不死。你说呢?宋少保。”

    这帮学法律的……真的是可怕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帮学法律玩逻辑的人一直存在,法律才能不断的健全和完善,现在看来自己的路还有很远啊。

    宋北云双手撑在腿上,思考许久之后点头道:“我明白了。”

    两人已经轮番给对面上课上了两天了,但那想要拉拢宋北云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所以他们才能这么悠闲的利用白天的空闲聊聊学术问题,宋北云给老丁普及什么叫科学,日月星辰如何轮转。老丁教宋北云怎么治法经国,倒都是乐在其中。

    “唉,丁相。回去之后要不要在报纸上开个普法的专栏?”

    “哦?”老丁招子亮了起来:“这个专栏如何操作?”

    “嗯……就是每隔几日,丁相便从卷宗之中找一些有代表性的案子以问答之姿刊登于报,这样一来可以让百姓知道法为何物,也可以让那些喜欢法理者努力的往法学院考。”

    早几年丁相还对开枝散叶不屑一顾,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来继承衣钵时,他脸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是多少有些慌张了。

    一代法家大学,到时候连个传人都没有就走了,这一肚子道理不就失了传?按照道理说法学院那么多人足够了吧?但对于丁相来说还远远不够,法学院中的那些人太死板、太教条也太木讷,法理看似条款众多,但其实在诸多学目之中却也是最需变通的,那些人学了个死记硬背,往后也只得当个律官而当不得法官。

    所以一听宋北云这个专栏,老丁的兴趣就上来了。

    “听闻赵相已是有专栏了?”

    “可不,赵相的专栏现在是当红栏目,别看那小老头行动不便,跟人打嘴仗的时候可没输过,脾气爆裂的很。”

    “哈哈哈哈哈哈……是赵相的性子。当着面客客气气,背地里下死手。”

    这个么宋北云就不好评价了,长辈之间互相埋汰可以,他参与进来不好听也不好看,干不得那不体面的事。

    “到时回了金陵,你便给我张罗张罗。”

    “那是一定,朝中几个饱学之士都可以开专栏,一来是为往圣继绝学,二来也可以让下头看看朝廷的态度。”

    “嗯。”丁相缓缓点头:“有趣。”

    而正在两人聊天时,外头突然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声,宋北云一听就知道是密探给他发暗号了,他连忙跳上房梁回到了自己屋里,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衣物,揉乱了头发,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凉席上。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的敲门声就轻响了起来,最开始几声宋北云没应,但却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压得竹床吱嘎作响。

    外头声音停了,但人却没有离开,宋北云打算再缓缓,没想到这一缓,他还真睡了过去,一睁眼便已经到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可都这么久了,他一抬眼外头的人居然还在,这一看就知这真的是诚心想搭上宋少保那根线了,这跟三顾茅庐比都不差分毫。

    于是宋北云故意弄出起床的声响,然后迷迷瞪瞪的喊道:“来人啊,取水来!爷要洗漱了。”

    很快外头便走进来一个小厮,端着水盆就递到了宋北云的面前,接着便是几个丫鬟模样的人过来为他洗脸、梳头,还递上来一杯菊花薄荷茶专门给他漱口。

    这有钱人的日子,当真是如此朴实无华,基本上没被人伺候过的宋北云,这几日算是过了一把瘾。

    等五六个人围着他忙完之后,他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这时外头一直候着的那人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宋老爷,我家老爷想请宋老爷过府一叙。”

    “你家老爷?谁?”宋北云眼皮子一挑,轻蔑道:“可不是谁家我都会去的,我家叔父的身份摆在那,随便个阿猫阿狗都能请我,岂不是落了我叔父的架子?”

    宋北云恶少姿态十足,对面似乎也预料到会有此一出,倒也是不紧不慢,拱手笑道:“宋老爷,我家老爷正是这浮梁县令,得知宋老爷来到了浮梁地界,当尽地主之谊。”

    这时丁相刚巧从门口经过,他穿着一身商人的打扮,看着便是要去暗访了,宋北云瞄了他一眼,转头对那个官家模样的人说:“原来是县令,那我去去便去去吧。”

    下头的马车早已经备好,但宋北云看到马车的瞬间就感觉不太对劲,因为这个马车绝对是逾制僭越了,一个县令再厉害也不配四匹马拉他,公卿之下两马到底,即便是小公爷也不过就是双马,到了定国公才配得上四马,福王爷进礼也不过诸侯驾五,赵性出巡才配得上六马双驾。

    这一个小小县令凭什么四马?这人看来野心不小啊。

    不过宋北云还是一步登上了马车,端坐其中好不安稳。而那个管家当时还明显的愣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被宋北云敏锐的捕捉到了。

    现在看来这帮人是在给这位京城来的宋老爷上套呢,宋北云心中大概有了几分想法,不过却没表现出来,仍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翘着二郎腿,满脸的心不在焉。

    官家随着那四驾马车一路前行,宋北云在车上思考良久,大概发现了这帮人打算用什么来腐化这位宋老爷了。

    权力!权力对男人来说是难以抵御的诱惑,它是排在酒色财气之上的那一道龙门,过了这道龙门几乎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但很显然,他们错误的估计了一个事情,那就是现在车上坐着的人,是在皇宫中出入跟进自己家一样,睡在龙床上打滚都没人说话的人。

    皇权对他来说不过也就是那样,睡过皇帝也揍过皇帝还给未来皇帝喂过奶,还有一个曾经可能当皇帝但却没成皇帝的人叫他爹。

    所以对他来说,这什么四驾六架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在龙辇上日皇帝也就那样了。

    马车缓缓来到了一处大宅而非衙门,宋北云被请下了马车,一路跟随那个官家进入其中,很快便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五品知县。

    “来来来,宋贤弟快请坐。”

    这位县令一见到宋北云表现的极其热情,甚至自降身份称之为贤弟,弄得宋北云表情都拧巴了。

    不过按照人设来走,这声贤弟宋北云是断然不能应下的,他得表现出那一副京中恶少的目中无人。

    “你便是浮梁县令?”

    一副傲然姿态,对于这种在京中见多了高官的衙内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虽然让这位蒲县令有些尴尬,但他的心理素质还是颇为不错,很快就接过了话头。

    “还不知此番宋贤弟来浮梁有何贵干?怎的不早些知会一声呢。”

    “我与你很熟络?”宋北云歪着头看着蒲县令:“你这般的人,我见得多了,不过就是想借着我,搭上我叔父罢了。你用不着装熟,没那个必要。”

    这简直就是社死言论,那蒲县令几时候被人这样羞辱过,他强压下火气笑道:“宋贤弟此言差矣,我曾在京城与宋少保有过几面之缘,也一并参加过诗会,见识过宋少保的才华,当得佩服。”

    放屁。

    宋北云心说老子压根就没见过你,还什么诗会,老子就只是参加过媳妇家的诗会,你凑什么热闹。

    “后与宋少保相谈甚欢,后我出士时,宋少保还送了我一副字画。”

    他娘的,这当官的是厉害啊,当着面这么胡说八道居然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甚至于这位满嘴跑火车的蒲县令还真的让人拿出了一卷字画,上头是一颗劲松伫立云雾之间,下头还真的是有宋北云的落款,就连他特有的宋体字都临摹得惟妙惟肖。

    宋北云拿着这副“自己”画的画,表情扭曲成了地铁上看是手机的老爷爷。

    心里琢磨着“这玩意怎么还有题词啊?”。

    “疾风知劲草……”

    宋北云念出来之后,真的是强忍着恶心把这个字画还给了这位信手拈来的大爷。

    什么狗屁宋少保赐画,你他娘的画上的墨都没干透呢,还潮着呢!这不是糊弄鬼么?

    不过看到这位大爷做戏做得如此十足,宋北云心中也有了个大概。

    当年他在读大学的时候,看过果戈里的《钦差大臣》,那里头赤裸裸的讽刺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不同的是现在他被人当成傻子给玩弄了。

    “这一晃已是多年了。宋贤弟,我唤你一声贤弟,只是因我早已将宋少保视为父兄。”蒲县令双目出神的看着窗外,似乎在缅怀什么:“若是没有宋少保,也就没有我之今日。”

    他语气诚恳,眼神真挚,如果不是宋北云就是宋北云的话,换一个人还真保不齐被他给蒙过去了。只是这个人的脸皮是真的厚,他看着也有三四十岁了,怎么就能做到张口就说自己视宋北云为父兄呢?他当官的时候,宋北云还在乡下整天逗悄悄玩呢。

    不过也难怪这人能当上这浮梁县的县令,这脸皮功夫着实了得。而且通常这样的人,面厚基本就伴随了心黑,估计他现在这样到时候下黑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留情。

    “原来县令与我叔父早已相识。”宋北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那看来是我错怪县令了。”

    “莫要如此生份,你便叫一声哥哥便是。”蒲县令认真的点头道:“我也便不称贤弟贤弟的,叫你一声宋哥儿可好?显得亲昵。”

    老子当场给你一个托马斯回旋大逼斗……宋北云现在已经火冒三丈了,但仍强压着火气笑道:“那自是最好了,还望蒲哥哥不计较方才小弟的孟浪,只是想接近叔父之人太多,我实在无从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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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一更了,实在是没有什么灵感,又不想硬着灌水凑字数,难受的很。还说还债呢,根本做不到!看来得需要充充电了,各位老爷给我推荐一些价格便宜的旅游胜地,我出去转悠一圈去。

    PS:图书馆、人民公园之类的不行哦。

689、六年9月27日 晴

    中秋之日,浮梁县内有一场盛大的宴会,这场宴会不光邀请了宋北云,还邀请了浮梁县中的各级官员以及地方名士,算得上是一场群英荟萃。

    浮梁这边有四大家,周陈王李。不过这都算是大姓,跟真正的豪门相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不用提像湖广冯家那样的一方豪强了,但在这个小地方却仍都是吃得开的存在。

    除了这些富贵人之外,还有一大批就是那些个才华横溢的文士们。

    江西之境嘛,当初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就曾经将这江西比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里的人但凡读过一些书都能腆着逼脸称呼自己一声江西才子,包括晏殊在内。

    这一群人凑在一起,那可不就是明明谁看谁都看不顺眼但还得互相吹捧,然后默默怀恨在心。整的跟关系不是很好的一众同学弄起来的同学聚会似的。

    在正式开宴之前,自然也少不得文章评选环节,宋北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那些个狗屁不通的文章在他看来简直可笑,如果说非要他去写个评论,他始终觉得文章这个东西可以接地气但绝对不能接地府啊。

    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打着匡扶国策的名号,干着东林八股的勾当,还有人炫耀自己在家开始给自家女儿裹小脚,听得宋北云差点就骂了娘。

    之前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提高妇女的社会地位,试图解放一部分女性的劳动力生产力,但现在这帮读了几年书的人居然在以迫害女性为乐、以压迫女性为荣,这他娘的不是开历史的倒车?

    不过倒也好,既然发现问题了就能想办法解决问题,回去宋北云就提交议案,但凡发现给家中女性的裹小脚之类的行为者,立杖三百,罚银五千,罚银归举报者所有。对于这帮人,就该打,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就完了。

    当然,宋北云觉得也可以在京中发起一点女性权益的号召,号召那些个闲着没事干的姑娘太太们把这帮恶臭读书人给冲了,这种陋习绝对要捏死在萌芽状态,不然到时候那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得恶心人多少年。

    “这三寸金莲之美,那可是被南唐后主李煜盛赞之,那南唐后主之风骨,诸位……”

    一个读书人说到这里,刚准备咂摸嘴品味时,宋北云走了上前,从桌上抄起一个冷菜盘子就砸在了他脑袋上。

    “你!”

    那被砸的读书人头上渗出鲜血,指着宋北云怒斥:“你要作甚!”

    “作甚?”宋北云抡起凳子就砸在了他身上:“老子听你这公鸭嗓子难受!”

    说完,他照着那人就是一通暴打,打得那叫一个皮开肉绽、头破血流,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而这时在里头的蒲县令听到惨叫也赶了出来,正巧看到这位大爷在暴起伤人,他连忙上前询问。

    “这厮,鼓噪的很。”

    宋北云一抹脸上飞溅的血点子,将那血浆在脸上抹成了一条长印,看着就狰狞可怖。

    见到蒲县令到来,那些他请来的读书人纷纷开始控诉起来,说什么这孙兄正在闲聊,然后就见那人突然上来打起了人。

    而宋北云倒只是把打断了腿的凳子扔到一边:“爷听着他那公鸭嗓子烦躁,打了便打了,你奈老子何?再他娘的废话一句,老子连你也打了。”

    刚才控诉的年轻人一缩脖子便不再做声,蒲县令眼珠子一转,朝管家使了个眼神,管家立刻带人将那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读书人给抬了下去。

    蒲县令这才朝周围抱了抱拳:“不过是一场小风波,无碍。诸位还请冷静。”

    之后他还说了许多话,但似乎根本提都没有提那打人的宋北云,这一众宾客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个打人者的来历不凡,却也是不敢再多说许多。

    出了这一场风波,宋北云算是在这出尽了风头,而当蒲县令介绍他时候,在场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的关系在里头,难怪就算是这跟刺史都能谈笑风生的蒲县令也都要小心翼翼。

    在知道这位打人的宋老爷是京中宋少保的侄子之后,他真的是得到了帝王级的追捧。因为宋北云跟外界一贯联系比较少,接触的人大多也都是上了档次的那些个人,什么晏殊福王定国公之类的,再次也是各级刺史、长史,这些人要么是压根不怵宋北云,要么就是还保留了一些底气和气度。

    但这里就不同了,这帮人捧臭脚那叫一个汹涌,宋北云都跟他们说了自己没读过什么书,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他们却还是纷纷拿出诗词文章给宋北云品鉴。

    明明是这个文化盛事,但他们大部分人写出来的诗词却还是“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打油诗水平。

    就这水平号称才子,宋北云感觉自己这几年接触社会真的是接触太少了,他是真的不善于和这些蠢人打交道。

    可哪怕都这么个样子了,这帮人却仍然沾沾自喜,各个认为自己是状元之才,朝廷没有选他们当宰相就是朝廷的巨大损失。

    不过在这样的追捧和奉承下,人的虚荣心的确是能够得到极大满足的,即便是宋北云都感觉有些轻飘飘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县令的战术虽然看起来又浅显又简单,但的确是有效的,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宋北云,可是大宋权力巅峰的十个人之一,一句话一场发言甚至能改变大宋国策的人。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人身上,这种近乎捧杀的战术都是有效的,宋北云在短暂的沦陷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从古到今拉帮结派的手段都是那么几种,原来最简单的才是最有效的。

    金钱、名誉、性、权力这四大模块就是直击人类最本源需求的东西,几乎不会有人能够逃离这些东西的范围。

    一场酣饮,宴会散尽,宋北云被搀扶到了客房中睡下。装醉的宋北云躺在床上仔细设想着破局之法。

    伟人曾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而在这样的斗争中如果没有经验,就会成为那个吃一碗凉粉的人,除了剖开肚子别无他法。

    而有经验的人该怎么办?宋北云认为,谁说他吃了两碗粉,他就说谁欠了他的钱。政治无非就是睁眼说瞎话和得理不饶人之间周旋斗争。

    如果把现在宋北云这层身份带来的遭遇形容为一场解密闯关的游戏,那么这第一关就是把他架起来,架得高高的,接下来就是把他从高台上推下去,推下去了再在下头接住他。

    那么如果他是这个设计关卡的人,会用什么方式来应对呢?

    于是乎,这个明明吃了一碗粉但却被人说吃了两碗凉粉的局面也就出现了。

    但宋北云能掀桌子,诬赖和冤枉在他这不好使,只是他很好奇这连环扣的下一步是什么罢了,当然也就无非酒色财气了,难不成还能登基称帝?

    第二日小宋睡到了中午才起来,他刚一起来就被一大把的人伺候着,待遇那可是直接拉满。

    坦然的享受过伺候之后,蒲县令也来了,身边还带着几个看上去有模有样的学士,他给宋北云逐一介绍之后,几人便来到了一处酒楼。

    小酒楼似乎被包了下来,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对弹琴唱曲儿的父女。

    一行人在屋中那叫一个宾主尽欢,聊着便喝酒,喝得是天昏地暗。只不过喝到一般,蒲县令得了个什么消息说自己有要务在身暂不奉陪,告罪一声便出门离去了。

    剩下几个人却雅兴不减,继续吃喝起来,这灾荒之年的酒水本就是被禁止的稀缺之物,但他们几人却是拿之当水来喝。

    而喝着喝着宋北云就笑了起来,因为越到后头他越觉得这几个人是专门为了过来想要灌醉他的,于是他索性就装起了醉。

    不过醉了之后,他们却并没有干什么,只是将宋北云扶到了一个房间中休息了。

    而后不久,一名女子推开门来到了宋北云的身边,她紧张的四处观望了一番,然后开始脱小宋的衣服。

    “唉,不合适。”宋北云一把握住她的手,睁开眼看着她笑道:“这大白天的。”

    那女子手一哆嗦,想要抽身却被宋北云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别急啊。”宋北云缓缓坐起来:“让我猜猜,你脱了我衣裳之后,就躺在床上等着,等我差不多要醒了,就哭着冲出去喊人,对吧?然后下头就会有人一股脑的上来把我扭送官府,你就告我一场侮辱之罪。”

    宋北云说着,抬头看了看这女子:“长得还不错呢。”

    那女子眼睛瞪得老大,支吾了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而宋北云从怀里掏出一摞钞票,往那女子胸脯上一拍:“你的了,别烦我。坐一边去。”

    “老爷……您行行好吧,若是我不这般做,我弟弟会死的。”

    “哦?”宋北云这一下来的兴趣:“怎么说?这里头还有什么个缘由?说来听听。”

690、六年9月28日 晴 天网恢恢肥而不腻

    “原来还有这么些事呢。”

    宋北云点头,然后重新躺了下来:“所以就让你来演这么一出咯?”

    “那你没想过你这么干了之后,不光你弟弟活不了,你也八成活不了么?”宋北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将随身的扇子往那女子面前一扔:“给我打扇。”

    故事其实不离奇,因为这种事历史书中记录过无数次。蒲县令在浮梁干的事也不新鲜,历史书中同样记录过无数次。

    无非就是老三样,表面上他是个年轻有为的五品县令,但背地里却和土豪劣绅沆瀣一气对劳动人民无所不用其极。

    但要说他有多凶残,其实也就那样了,这样的县官远不如那些偏远地方的军阀带来的危害要大,不夸张的说从浮梁的治理来看,他干的还算不错。

    至于什么屈打成招、张冠李戴、栽赃嫁祸,这常规手段罢了。犯法么,犯了。罪恶么,罪恶。该死么,该死。

    但跟那些边疆的军阀们比起来,至少这里杀个人还要巧立名目,而在那边杀了也就杀了,如果非要问缘由,大概就是路过的时候才到了一根树枝,惊到了谁家的狗。

    所以即便是这女子说的梨花带雨,宋北云都没有多少动容,只是在盘算如何利用这件事做一篇文章来。

    “行,你就这么干。”宋北云笑道:“你是打算假戏真做还是就这么等着?”

    “我……我不知道。”

    “那就这么等着吧。”宋北云躺回到床上:“如果我没睡醒你把我给弄醒了,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真的就睡午觉去了,在心理素质这一块上,小宋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毕竟这帮人翻天也就是那么点东西,不足为惧。

    等他睡了一觉醒,那女子果然还坐在那一动不敢动,他伸展了四肢笑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左右。”

    “可以了。”宋北云点头道:“你开始表演吧。”

    那女子有些局促的点头,然后就起身要出去,但宋北云一把拽住她的衣角:“你这么出去?”

    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将衣裳扯破,还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眼见着脸就肿了起来。

    “你也真狠啊……”

    听到宋北云的话,她朝宋北云苦涩一笑,然后再用力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留着泪的便冲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下头便是传来了哭嚎之声,在接着便是一众人从外头冲了进来,义愤填膺的要找这欺凌女子的恶霸算账。

    “老子玩了就玩了,不就是要钱么。”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钞票扔洒出去:“玩个婊子能要几个钱。”

    他撒钱的时候还是靠在床头的,翘着二郎腿一脸无畏:“老子在京城玩个千金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在这玩个村姑你们能拿老子如何?”

    这话嚣张至极,地上散落的钞票更是让他极端的遭人厌恶,而好巧不巧,那些平时总要晚上个半个时辰的官差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假模假样的上前了解情况之后,冲过来就要干宋北云,但还没等他们的刀鞘抽出来,宋北云却晃着手指头说:“你们,加上外头那些贱民。你们胆敢动我一下,老子让你们死无全尸。”

    那些官差一下子也蒙了,他们从来没见过态度如此嚣张的人,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这时那个女子从外头哭哭啼啼的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老汉,看样子大概是她的父亲。

    外头的群情激奋,恨不得一刀砍了宋北云,但他却躺在那一动不动,丝毫不在意。

    “我就问问你们是要公了啊还是私了。”宋北云指着地下的钱:“私了,把这钱给捡了,然后滚。公了,到时候怕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这番话的嚣张程度简直是比罪恶滔天还要可怕,外头不少闻讯赶来的青年已经暴怒了,他们冲入厨房拎着斩骨的刀就要砍了宋北云。

    而宋北云对着官差手一指:“嘿,那头的人你们管不管?要是让这些暴民伤了老子,你们别说头顶上的帽子了,脑袋还留不留得住都是个事。”

    那些官差本来说是过来直接押送这人的,但现在他们也慌了,他嚣张不嚣张是一码事,光是这有恃无恐的姿态就让他们开始头皮发麻了。

    “都散开。”

    那几个官差互相商量了一番之后,纷纷出去疏散群众去了,其中一个年龄大一些的走过来,弯下腰对宋北云说:“宋老爷,这事还是不要闹大的好,咱们先去衙门里吧。”

    “唉,这不就对了嘛。”宋北云的手啪啪的拍在他的脸上:“跟我凶?你还凶得过我?”

    说完他踩上鞋,随手指着一个官差:“你,过来。给爷把鞋穿上。”

    那官差强忍着恶心上前给宋北云穿鞋,而在穿鞋的同时,宋北云还嚣张的指自己的脖子对着门口那些愤怒的百姓喊:“来啊,杂种。朝你爷爷这里砍,有种来试试。”

    这样的叫嚣让外头的人更加愤怒,但随着官差越来越多,秩序很快就被维护住了,而宋北云也被领着起身前往衙门了。

    这一路上他刚才的所作所为越传越广,无数愤怒的百姓就这样跟着这个恶少来到了衙门口。

    “传犯人!”

    随着里头一声惊堂木,宋北云便被带到了堂前,而与他一同去的还有那女子。

    接下来就是正常审理过程了,蒲县令先是问了问那个卖唱的女子宋北云的所作所为,那女子声泪俱下的控诉,但她总是露馅,因为她老是会回头看宋北云……

    “台下犯人,你可知罪?”

    “喝多了嘛,谁知道呢。”宋北云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就是点小事,赔偿些钱。”

    说完,宋北云这个犯人居然还走到受害人的面前打量了一番:“哟,还挺俊俏。说吧,要多少钱。我跟你说,跟我睡了你可不亏,一辈子荣华富贵呢。”

    这句话先是让那女子抬起眼惊愕的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差点笑场……

    而上头的蒲县令也很茫然,他都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呔!台下犯人,罪名确凿却还如此嚣张?”

    “犯人?”宋北云转过身笑道:“不对吧,蒲大人。小生何罪之有啊?”

    “你欺凌女子,罪当奸污!还不承认?”

    “你说这种事?”宋北云走到那女子面前,居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我与自家情人亲热,也犯了国法?”

    蒲县令脑袋当时就嗡的一声,他立刻就意识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宋少爷绝对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简单,这已经不是人精那么简单的事了。

    而宋北云转过头对着那女子说:“小翠啊,你看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咱们只能当做一场露水姻缘。我给你三万贯好不好?给你三万贯,你远走高飞,咱们从今开始两不相欠。何苦对薄公堂呢?”

    三万贯……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弄不到的钱,那女子抬起眼睛愕然的看着宋北云,因为他之前拍在自己胸口上的钱就差不多有一万贯了,再加上三万贯,弟弟死了不就死了,就当灾年饿死好了……

    而蒲县令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看到那女子明显动摇了,他用力拍下了惊堂木:“台下证人,他所言可当真?”

    女子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蒲县令又说:“诬告可是连坐之罪!”

    宋北云笑盈盈的打量着蒲县令,而蒲县令此刻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这样逼问不正代表着他希望台下的宋家公子成为犯人么?

    “好了,小翠。这样吧,反正这也不算事,我也不舍得怪你。你便告诉老爷是我的错好了。”

    宋北云看似说悄悄话,但声音却是不小,在衙口的百姓大多都能听见,而从现场的表现和他说的话来看,吃瓜群众居然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见到水彻底搅浑了,宋北云手中的扇子一收,拱手对蒲县令说:“这位县令,我本是外乡人,初来贵宝地。认识了这位小翠姑娘,两人心生爱慕,今日她见我酒醉前来照应,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互有情愫。自然是生出了些人道的事来,实则难以启齿。后小翠说要与我成亲,嫁我为妇。怎奈我家中出身官宦,小翠之身份定不可为父兄所接纳,于是她心中怨愤,便鬼使神差了一遭。”

    宋北云叹气道:“她也是无心之举,还望县令大人莫要行连坐之刑,要罚便罚本人吧。我认罪便是了。”

    “来人啊……”

    “对了,大人。我在京城之中看过些律法,按大宋律,行奸淫当黥面发配,杖百。”宋北云指着自己:“来吧,大人,我认罪。”

    蒲县令脑瓜子嗡嗡的,他死死捏着惊堂木不敢落下,真的要是把他给黥面发配了,自己的命也就到头了,宋太保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

    宋北云看到蒲县令为难,他转过头凑到那个女子耳边:“你野生的相公帅不帅?”

    那女子的脸腾就红了,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不敢言语。

691、六年9月29日 晴

    “纨绔归是纨绔,你可却当人是憨子。京城耳濡目染之下,这等伎俩能耐他何?你啊你啊,到底是操之过急。真当这富贵人家都是傻子?”

    蒲县令的好友在一旁责难,而蒲县令正一杯一杯喝着闷酒,那宋公子如今说是被临时收监,不过就是在想法子拖延时间罢了。

    虽然他是认了罪,而那小翠也矢口否认自己与他的关系,可现在满城的百姓都看着呢。若真是没的关系,好好的女子怎会轻易进到一个男子的房间之中,再加上公堂上那搂腰逗趣的模样,哪里是强行侮辱,分明就是因爱成恨。

    现在人家男方大气的把罪认下了,只为了不耽误这女子的前程。甚至现在想来哪怕在客栈之中那副纨绔凶戾的模样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子罢了。

    这哪里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分明就是个体贴入微的妙人嘛。

    要说坏就坏在了那女子身上,既是自降身段跟人有了露水姻缘,人家给了钱就收着好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乌鸡怎么配得上凤凰呢。虽说男方也是有过错,可扪心自问一番又有几人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说到底还是个贪,贪着想嫁入豪门罢了,这等女子就该浸猪笼。

    而事情的一再反转,被架在火上烤的却是蒲县令,他设的局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自己骑虎难下。

    处置这个宋家公子也不是不行,人家毕竟都在供纸上画押了,算是个人赃俱获。可处置之后呢,那可就是把宋少保给得罪死了,那个宋少保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杀人如麻不说还老奸巨猾,得罪他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而不处置,公信怎么办?颜面怎么办?这个官还怎么当?人家认罪了,签字画押了!

    本还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卖个天大人情的蒲县令现在彻底的慌了,他早就知道自己资质平庸,厉害的便是那长袖善舞的能耐,可是如今舞不动了,转不起来了。

    “如今倒是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一不做二不休,定了这宋家公子的罪,然后上京负荆请罪。赌那宋少保是个宽宏大量的君子。”

    “你宰了我得了。”蒲县令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若是别人还好说,毕竟样样确凿,人证物证齐全。但那可是宋少保,那是位负荆请罪就能平息的人?他不得把我一家老小杀个干净?”

    会的,不用怀疑。就宋北云往日作风来看,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极大,不一定是一家老少,但整个浮梁县的官员从上到下被清洗一圈肯定是跑不掉的,赌他是正人君子的概率还不如赌他明日恶疮暴毙的概率大。

    “那只剩下第二条了,就是想法子让宋家公子翻案,将此事定为一个诬告之罪。也可堵那贱民的悠悠之口。”

    “我试了,他不肯翻。一口咬下自己就是干了,甚至请他从牢里出来都不肯。他越是这番,我越是心惊。”

    心惊是对的,这个吊毛自作聪明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要是还不心惊就没得救了。这一招用在别人身上或许好用,但用在这等人身上却是难上加难,等到他身陷囹圄的消息传到了京城,那头的人这么一了解情况,再过来时候这县令也到头了。

    说白了,这位宋公子就是在怄气,他身后可是庞然巨物,可蒲县令身后也不过就是一个吏部侍郎的远房表舅罢了。

    吏部侍郎敢得罪宋少保?十个侍郎捆一块都没那个胆子!

    “唔……”

    蒲县令的好友沉思片刻:“这两条大路行不通,那只能走小道了。”

    “你说。”

    好友抿着嘴沉思片刻后才说道:“一是将那女子……”

    他说话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后才继续说道:“杀了之后,一来栽赃那姓宋的,说他畏罪买凶。二来是定那女子畏罪自杀。”

    “第二个好。”蒲县令连连点头:“可不敢定这宋少保侄儿的罪,他要真犯了还好,若是叫京城的名捕们给逮住了苗头,我可是要活刮的。”

    他朋友轻轻点头:“此事我来张罗。”

    “一切便拜托于你了。”

    当日下午,他们便秘密的开始搜寻那个女子来,但无论如何都已经找不到那女子的踪迹了,之前所住的地方也人去楼空,问周围盯梢的探子却也是发现一早上来却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一群废物!”

    蒲县令得知之后,上去就给那些伪装的官差一人一个大嘴巴子,然后愤而去将那女子犯了偷盗罪的弟弟给拽了出来,说是要斩首示众。

    那年轻人吓坏了,当场便昏厥在了堂前,但即便是如此那个重要的关键人物却始终没有再露面,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一下蒲县令终究是慌了手脚,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现在想来……这个宋少保侄子的身份也诸多成迷,而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了心头。

    “你说……他会不会是个暗访钦差?”

    话音刚落,整个小屋中突然肃静了起来,蒲县令和他几个交好的朋友脸色都变得煞白。

    这几年朝廷暗访之风盛行,之前还是御史台暗访,后头吏部也暗访、户部也暗访,各部都在勘察本职之内的违法违规。

    那这突然冒出来一掷千金的宋少爷,虽从行为举止上看的确就是个标准二世祖,但若是仔细分析的话,他的行为却是个标准的暗访钦差。

    “不好!”那一直为蒲县令出谋划策之人突然一拍大腿:“若真是如此,我等恐怕都已是瓮中之鳖!”

    “那如今之计……”

    “杀之!”

    “杀……杀之?”

    “正是。”他那朋友一脸凶狠的说道:“事到如今唯有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便是。然后再说他畏罪于牢狱,以及牢狱监管不力,发现时已经凉透了。”

    “可……可……”蒲县令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当真如此?”

    “当真!此行是唯一破局之法,否则你小命难保。”

    蒲县令一听,浑身就是一个哆嗦,思来想去一番似乎的确如此,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不是说那宋少保现在还没能从牢里出来么,万一他那一派式微,自己不就安稳度过了么?

    相同者一点,他立刻安排人手准备执行。至于这牢中自尽,那这种事可是发生的太多了,也是最好用的一个法子,人死如灯灭,天王老子来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那个女子?一届贱民罢了,她说的话又怎么可信呢。毕竟她本就是一个诬告者,不管是不是蒲县令下的指示,她都脱不出那层污垢。

    说干就干!

    得了蒲县令的吩咐,几个心腹就换上了普通的衣裳,被当做烦人给关到了宋北云同一间牢房之中。

    此事的宋北云躺在新换的干草上翘着二郎腿正在发愣,听到旁边的响动时,侧过头看了一眼,看到那几个正被推搡进来的人。

    这几人一眼看上去就跟他们穿的衣裳不搭调,这一眼就是吃官饭的神态怎么可能躲得过特工训练师的眼睛呢。皇城司里的那帮人最开始也是这样,仔细一打量就能看出那些个贼眉鼠眼的人想干什么事。

    他缓缓从干草垫上坐起来,伸展了一下懒腰:“是不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应啊?”

    “小子,你知道就好。兄弟这便得罪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宋北云突然扶着栏杆大声喊道:“来人啊!这有人自尽了!快来人!”

    牢头儿不知过了多久才回来,却是发现在牢中的柱子上挂了那么一溜的人,四个人全部吊死在了那里,死前的失禁让牢笼里恶臭熏天。

    “方才他们一进来就打了起来,打完之后就突然大笑,笑完就解开裤带子吊上去了。”宋北云扶着牢笼喊道:“我这手无缚鸡之力,连救都救不动,喊人也没个答应的!”

    牢头看到那一排尸体,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而此时知道出事的蒲县令从外头匆匆赶来,一眼看到还挂在上头的官差,当时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脚下一个没站稳便跌落在了地上。

    宋北云看到他的样子,却是笑了起来:“蒲大人,小心呀。”

    “你……你……”蒲县令指着宋北云,愕然的说道:“你到底是谁?”

    “嗯?蒲大人不认识我了?我是你贤弟啊。”宋北云笑道:“前两日我们不还把酒言欢呢。”

    蒲县令现在真的是魂不附体了,四个心腹都死在了这里,而面前这个人却仍然生龙活虎。要知道这四个人都是衙门里的好手,等闲人都近不得身,但却……

    宋北云其实背后也挨了几下子,疼的不行。不过好在这地方空间狭小,而且这几个家伙跟他玩近身短打,那可是他强项。一肘一膝便是一人倒下,连哼都哼不出声。

    别说什么四个打一个还搞不定,那是真的不太行。要知道宋北云看着不胖可是这些年他可是把那些无意义社交的时间都用来写东西想事情和锻炼身体了,脱了衣裳那一身腱子肉可不是吹牛而来的。

    这几个官差看上去的确是比普通人强壮一些,但在这个时代他们也不过就是个平均身高罢了,在一米八左右满身精壮肌肉的宋北云面前,那真的是不够看。小宋能挨他们很多下,但他们只能挨一下,比力气更是白扯,哪怕被锁了喉都会被当布娃娃给甩出去。

    所以不出几下,这几人就都被宋北云给挂了上去。

    “畏罪自杀啊!”宋北云指着那几个人对蒲县令说:“好可怕呢。”

    而蒲县令听完之后,脸色灰暗的往后退了几步,刚说要将宋北云提出来时,却突然听到外头有人通报。

    “大人!大人不好了!”

    “说。”

    “江西道大营的人……将……将县衙团团围住了。”

    蒲县令脑子嗡的一声,可这时再怎样都已经晚了,外头厚重的铠甲声已经临近,江南西道大营的铠士已经逼近此地,近在咫尺。

    牢门此刻被一脚踢开,接着从外头走来一个老头,他背着手慢慢往前走,身后则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些士兵蛮横的推开官差为那个小老头开道,而那老头径直走到宋北云的牢房门口,朝他点了点头:“玩够了吧?该出来了。”

    宋北云撇了撇嘴:“怎么才来啊,再晚一点,我命都没了。”

    老丁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回答这嬉皮笑脸的宋北云,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蒲县令,他身边的人立刻将蒲县令按在了地上。

    “丁相,别走啊……丁相!给我放出来先。”

    宋北云在后头喊着,而那蒲县令听到他喊的名字,顿时面如死灰……

    他们猜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当真是个钦差,但却是没想到真正的大鱼却是在暗处,丁相……听到这个名字时,他就知道自己没了,遇到了微服私访的丁相。

    “证据都拿到了没有,丁相。”

    被放出去的宋北云一路小跑到丁相的身边:“您老不会就去召了大营来吧,没证据怎么治罪?咱俩这趟来是干什么的啊。”

    “老夫做事情还需要你来教导?”

    “不敢不敢不敢……”

    这小十日暗访,丁相的收获可是不小,反正杀鸡儆猴那是绰绰有余,只是宋北云这么一遭却是让这个小县官的罪证更齐全了一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雇凶杀人、栽赃嫁祸。

    这一系列的罪状一出,到时全国这么一通报,这一趟就算没有白来。

    而眼见着蒲县令被捕,他那些狗头军师当日就打算跑路,可他们还没等跑出县城就已经被皇城司潜伏的密探给抓了回来。

    至于那个专业出谋划策的,则直接被宋北云堵在了门口。

    “没想到吧?”宋北云身后跟着七八名皇城司的高级密探:“没想到你们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你们那些个鸡鸣狗盗的手段,真的不入流,换做是我,法子又新又好可以教给你。”

    那人一见,连挣扎都不挣扎了,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

    “别急。”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才是最精彩的环节,还没完呢。”

692、六年10月30日

    天底下的事好像从来都是这般似得,有些人罪大恶极但却逍遥法外,而有些人只是稍走错了一步就万劫不复。

    蒲县令是不是个好人,当然不是。但要说有多么的罪大恶极,其实也并没有。不过也就是想搞死个钦差,而想搞死钦差的根本原因也不过就是想往上爬。

    公平么,自然是不公平的,朝廷的心腹大患并不是他这样的人,但有法子么?其实也没什么法子,谁让他撞上了呢。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上了头罢。

    如果换个地方、换个人物,也许这会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交易,蒲县令得了人脉,宋北云得了交情。剩下的不过就是鱼肉一些百姓,这种事在这个时代能算得上什么呢,那些两脚畜生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呢。

    但也许有句话就是叫生不逢时,只是一个闪身的功夫,位置就调换了一圈,猎人成了猎物、猎物成了猎人。身陷囹圄的滋味只是隔了一天就彻底反转,故事的剧情也彻底走向了不一样的方向。

    意外和明天到底是无法估量谁会先来,本还指望一出好戏,现在自己却变成了那戏中人。

    “蒲兄,可还习惯?”

    宋北云蹲在牢房口,看着狭小牢房中关着的几人,正是蒲县令和他那几个狗头军师。

    这几人被一网打尽,曾经的风光无限在一日之内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们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没想到吧,我不是钦差。丁相才是,我只是你们的障眼法。”宋北云哈哈一笑:“真正搜罗证据的恰恰是咱们的丁相。”

    是啊,谁能想到呢。就这帮京城里当官的可是太会玩了,就这么个屁大的地方居然还能劳烦堂堂一国相公玩上这一出暗度陈仓。

    现在他们再面对宋北云时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至于他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了,因为他也不过是小卒子罢了。

    “今日晚些时候,你们几个可就要公审了。”宋北云轻佻的吹了声口哨:“蒲大人,这公审可是有意思的很,你还没用过吧?这一公审,万千百姓就能知道你们的嘴脸,然后你们会被移送刑部法办,就现在手中的证据来看,蒲大人你可能难逃一死了。”

    蒲县令微微抬起眼皮:“我不服。”

    “不服能有什么法子嘛,我给你数一下你的七大罪。”宋北云掰起手指说:“一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昨日连夜查没你府邸时,查到黄金三千七百两、白眼一万七千五百两、夜明珠两颗、前唐茶盏一套、吴道子书画九幅,先钞十万零两千余贯。来啊,解释一番,这巨额财产的来源。五品正官,每月俸与禄凑在一起不过七十贯,你这大宅子哪里来的?你这百万家财哪里来的?你给解释解释。”

    蒲县令垂下头没有言语,他没办法解释,这些都是商人行走时给的贿赂,其实也就是行个方便的钱,他也没有说很过分铺张浪费。

    但有些事可做不可说有些事可说不可做,就如现在这事一般,做了便是做了,没人检举也便是过去了。可一旦说了出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其二嘛,就是鱼肉乡邻,根据县衙内所录口供,与案件相悖者十之有三。三成冤案啊,蒲青天你可是为的一手好官。糊涂案更是不计其数,你将大宋律发视为何物?将朝廷摆在何处?”

    这种事其实还真不怪他,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审讯技术、尸检技术都还很不完善,冤案的平均都是三成往上走,每年吏部审核的时候其实都酌情处置了,三成不算多的。而且这蒲县令对于凶案的破案率要比正常平均值还高上一成左右,算是个小心谨慎的官员了。

    但还是那句话,他撞枪口上了。

    “这三嘛,你蓄意谋害朝廷钦差,也就是我。”宋北云指着自己笑道:“我到你这里来挥霍钱财可不是你谋害我的道理嘛,什么脏身诬告,什么狱中畏罪,你可都玩的真溜啊。不过你到底是棋差一招啊,先不说你能不能成功,就算你成功了,暗棋也会把你弄了。”

    七大罪一一列举,条条拿出来都是死罪,而同牢中的其他人也是个同谋之罪,几乎是没了周旋的余地。

    “你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当我不存在,我只会考察表面的东西,而你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不是吗。可惜啊,你贪心。”宋北云抿着嘴摇头道:“果然是鸟为食亡,不过……”

    这一声不过,让这蒲县令感觉自己好像飘荡在浩瀚无边的黑暗大海上时突然前方亮起了一束光。

    他发狂似的冲向了宋北云,双手扒拉着栏杆,用渴求的语气说道:“钦差大人!只要能留我一命,我什么都能干。”

    “当真什么都能干?”

    “千真万确啊,钦差大人!”

    宋北云笑着起身:“等消息吧。”

    说完他还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蒲县令那个一号狗头军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然后便转头走出了牢房。

    在这一个眼神之后,那狗头军师也突然明白这钦差所说的好戏还在后头是什么意思了,他是要搞大事情了,而且这个事情……很可能要连累数百人。

    时间又过了几日,虽然全县都不明白为什么钦差还不进行公审,但朝堂里却是乱成了一团。

    特别是维新派之中乱成了一团,而守旧派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部都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的起因都不过只是因为一个浮梁县的县令被抓了,但这个县令所涉及的网络深远到难以想象,这个网络将新旧两党同时网络在其中。

    按照正常的道理来说,这件事涉及这么广,理论上那个县令会被做掉,然后因为涉及过广而被压制下来。

    可偏偏这件事是丁相督办,其中甚至还看到了杀神宋北云的影子,那这件事可就很可能会成为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刃。

    满朝的文武顿时人人自危起来,他们想走动关系,可豁然发现谁也找不到宋北云,他就像一个隐没在朝堂上的幽灵,不结党不营社,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个人的后背。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就希望能快些平息,而且最后的风波不要波及自己。

    而此刻的大牢之中,宋北云再一次蹲在了蒲县令的面前,看着被时间煎熬的蒲县令,他笑着说道:“你的靠山是礼部左侍郎邹同恩对吧。说吧,你每年给他进贡多少。”

    蒲县令支支吾吾,而宋北云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我……我招……”

    虽然从蒲县令家中搜出了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但根据这些日子的调查,这位县令平常素来以朴实著称,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有些节衣缩食。

    那问题来了,每年的孝敬都去哪里了?答案很明显,上供了。

    根据调查,这位县令的直接对接人是吏部的侍郎,但一个吏部的侍郎能吃下这么庞大的数字?而且不光是他,江州各郡县一直延伸到整个茶瓷道都是如此。

    也就是说这个庞大的买卖之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利润是在供养朝中的百官。

    知道这件事之后,丁相气得是怒发冲冠,宋北云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人会跟狮虎一样炸毛,连声上去宽慰丁相。

    “丁相息怒。”宋北云拿着供词甩了甩:“咱们换个角度想想,他们这种小小县令能够这样横冲直撞,还不就是上头有伞么。”

    “御史台呢!御史台为何不查?老夫回去便办了御史台!”

    “唉,丁相这您可就错怪御史台了。”宋北云摆手道:“御史台能查也只能查账面,这非账面的事,御史台就是神仙都查不到啊,为何这茶瓷道会如此,因为这是茶是瓷嘛,耗损之事谁说得清呢。”

    如今昌南的瓷器已经压过了汝窑的瓷器,甚至被工部定为官窑,身价水涨船高。而浮梁、祁门这一线的茶叶自古便是出名的,光这两条每年的营收就吓死人。

    但恰恰他们是瓷器是茶叶,一个易碎品一个看天吃饭,有耗损很正常吧?只要稍稍把耗损报高一点、把收成报低一点,这个差额每年就足以按十万贯来计算了。

    随着钴蓝色青花的诞生,昌南的瓷器在***国度十分走俏,整个西域乃至波斯甚至延伸到埃及都对这样蓝色的瓷器视若珍宝,这里头的钱银产出有多少,每年以耗损走私的又有多少。

    这就是一条庞大的利益链条,但这个链条有趣的地方就是它欺上瞒下,决策层的人看不到,底层百姓不明白,中层却心知肚明。

    于是乎这各级县官就成了过了河的小卒子,但他们无论怎么动,都是为了朝中一系列的保护伞充能。

    “腐败问题,其实是很有意思的。”宋北云靠在柱子旁笑道:“反则亡朝,不反亡国。”

    “那你认为该如何是好?”丁相眼睛通红的抬起头盯着宋北云:“倒是说来。”

    宋北云吹了声口哨:“查,我们已经想尽办法在查了,但空子还是能钻,其实这种事真的很难杜绝。”

    “难道就不管了?”丁相一拍桌子:“混账话!”

    “当然不是,我还没说完呢,丁相急躁了啊。”宋北云背着手来回踱步:“约谈吧。”

    “约谈?仅仅约谈?”

    “对啊。”宋北云摊开手:“不约谈还能如何呢?”

    丁相一愣,然后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仰起头看向了天井,却是笑了出来:“你当真是个恶人,你才弱冠之年,怎的如此奸佞?”

    “喂,丁相别这么说我啊。我过几年可都要三十了呢,哪里还弱冠了。”

    丁相虽然是个比较传统的人,而且还是个专心治学的学究,但他的聪明才智可不比谁差,宋北云点拨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究竟。

    现在能干的事就是约谈,一个一个的约过去,约谈的内容无所谓,但大概就是“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我给你一次机会”。

    惩不可惩,但却也不可放任自流。在告诉这些人他们干的事都已经不是秘密了之后,想要办他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样一来……

    “新党旧党,你都要握在手里?”

    “大宋未来有四大主业,西出阳关、北上阴山、东进扶桑、南下南洋,都是要集中精力办的大事,朝堂上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反对之声。我不管谁是新党谁是旧党,挡我路的就该死。”宋北云拳头攥得死死的:“特别是四海之治,失去海洋咱们就要失去一个时代了。”

    丁相听完宋北云的规划,却是轻笑了出来:“单靠这个县令?”

    “一个?”宋北云眯起眼睛笑道:“咱们来的时候说的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有多少惩处多少,年轻人该出头了,村官计划也要提上议案了。”

    网络逐渐铺开,关于蒲县令的公审也开始了,最后他因罪名过重而需被送往大理寺审理。

    但这才恰恰是事情的开端,御史台在这次之后就像闻到了血腥的鲨鱼一样,专项斗争即刻展开,沿着这茶瓷道一拥而上。

    而在宋北云离开浮梁之前,丁相主持了一场盛大的平冤昭雪的案件审核,这一审就是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眼看着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转眼就要进了十一月。

    御史台的人来到浮梁县,开始协同丁相进行工作,而宋北云这些日子显得有些无聊,便提出自己独自先回京。

    但他的提议被丁相驳回了,丁相的意思很明确,因为他一个老头都在干活,年轻人就想跑?

    所以宋北云被强迫留在这里干活,而他的工作倒也简单,作为钦差副手巡查旱灾的粮食派发工作。

    众所周知,宋北云这人一旦闲着就会搞事情,他反正带着的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索性就在整个江州开展了一场扫黑除恶专项斗争。

    口号嘛,就是有黑扫黑,无黑除恶,无恶治乱,无乱强基。

    这一下江州的黑道算是倒了血霉,真的是被折腾的鸡飞狗跳,有人只因为吃了一顿霸王餐而被发配了一千里,有人因为调戏了妇女而被打得在地上爬,更有些人只是因为杀了个人而被拖出去斩了头。

    再到后来,那彩色毛狗飞鱼服一穿,路上的泼皮都不敢打照面,但凡是看着个不顺眼的就要查,查户籍、查生平、查案籍。

    而就在霜降之后的第五日,晏殊所率领的巡查查抄队进驻了江州,双钦差小组在浮梁县会师了。

    “听说你拿了万民伞?”

    晏殊喝下一杯果酒,被这酸涩的味道弄得直皱眉,但看到宋北云得意洋洋的拿出了万民伞时,他口中的酸涩立刻就被心头的酸涩给压了下去。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出生入死都没有个万民伞,凭什么你这厮这么轻松就拿到了?”

    “两码事。”宋北云晃着手指:“我干的事是直接跟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你干的事是需要一段时间发酵才行的,那能一样么?”

    晏殊不服气想要伸手拿万民伞,但却被宋北云给拍开了手:“脏手别碰。”

    “你这黑心的东西说他人手脏?”

    “哈哈哈哈。”宋北云端起果子酒一饮而尽:“谁让某人没有呢。”

    “换!我不管,换!”晏殊难过的喊了起来:“你去查抄田地,我来扫黑除恶。”

    “去跟丁相咯,看他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而正在两人争风吃醋时,丁相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看了两人一眼,不屑的一笑。

    “嘿!这老头!”宋北云哼了一声:“不就是长生位么,有啥了不得的?”

    丁相却根本不搭理他,只是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前走了去,看着便是心情极好。

    “你有万民伞,丁相的长生位。”晏殊眼眶当时就红了:“我啥也没有……”

    “不哭。”宋北云将红桌布用刀割了一条下来,现场编了一朵大红花递给晏殊:“口头表扬一次,大红花一朵。”

    “滚啊!”晏殊一把推开他的手。

    “放肆!怎么跟你叔爷爷说话的?今日我要行使家法了!”

    晏殊懒得搭理他,只是唉声叹气了好久,然后问道:“听说你用了几日便搬倒了那原浮梁县令,怎样弄的?说来我听听。”

    宋北云倒也不客气,把自己吹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而晏殊听完直皱眉头:“你这不是欺负人么,若是换成我,你的日子定然没有这么好过。”

    “天底下又能有几个晏殊呢。”微醺的宋北云吃了口菜:“明年,等左柔生了,我就要回长安闭关了。南上北下东进西出,我总归是要憋出一个方向的。”

    “对了。”晏殊点头,然后一拍脑门说道:“官家要回京了。”

    “为何?”

    “好像听闻是草原内乱了,草原有七个部族联合起来背叛金帐。”晏殊笑道:“草原大汗回国平叛,金国皇帝也回去应对旱情了,今年很难啊。”

    “嗯,很难。”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天:“期望年前能下一场很大的雨。”

693、六年11月9日 晴 千丝万缕谁能断

    朝堂这些日子格外的安静,所有人都在默默低头做自己的事,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丁相前日回来了,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一个个的点名,被点名者进内阁前都脸色煞白,而出内阁时都表情漠然。

    关于丁相跟他们聊了什么,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但所有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不去询问。

    他们当然知道,被喊去谈话的人基本就等于被钉死在了那个该死的宋北云的小黑本上,他虽然一直没有露面,但朝堂群臣心头却总能萦绕着被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让他们毛骨悚然。

    而这就是这些日子他们安静的原因,不敢也不能再去掀风浪了,因为如果现在真的是再掀起什么波澜,一纸供词就能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

    朝堂上可以说是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哪怕原本最跳脱的人如今都偃旗息鼓。

    事情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只是将一批副职和代理人处置了,罪名也不算太严重,大部分都是玩忽职守,最后要么是革职查办要么是异地降级。

    但各级大佬的心中门清的很,这就是顶层给出的警告,这谁要是当做是宠而就此骄了,下一次城门外的法场可就有免费的血馒头给人蘸着治病了。

    所以不管是新派的还是守旧派的人,一下子都停了,而赵相则在从一大堆的史书卷宗中抬起头看着面前过来求情的下属。

    “你跟我十余载,却是没想你能干出这等事情。制法着不遵法,你死有余辜啊,仲普。”

    而被他提到名字的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赵相的面前:“求相国大人开恩……为我在丁相那美言几句啊。”

    “美言几句?你让老夫怎样给你开这个口?丁相还未找到你,便是顾忌老夫的面子,老夫不开口还好,若是开口你必死。”赵相摇头道:“即便丁相饶了你,宋北云也断然饶不得你。身为吏部侍郎,勾连下级贪污腐败。简直十恶不赦!”

    那仲普此刻已是泣不成声,连连赌咒发誓自己会改过自新,只要能留下这一条命,以后哪怕再也不踏入官场都行。

    “老夫知你秉性,也知你会如此确实迫不得已。但国有国法,如今剑指吏部,你让老夫能做什么?”赵相叹气道:“但看在你在我手下多年的份上,我给你指一条路吧。”

    “仲普一切都听从相国安置……”

    赵相靠在轮椅上叹气:“此番牵连甚广,不惩治一批朝臣是平息不了的,但此时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往常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就这一条倒也不是说非死不可。不过此事明面上经办者是丁相,但定夺你等之人却另有其人,你如今在老夫这里哭诉还不如找上门去,坦然一些认下,然后将你知道的人全部供述出来。”

    “啊……这……相国,这不是要了学生的命吗?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学生……学生惹不起啊。”

    赵相轻笑,摇着轮椅来到窗口看向外头:“除此之外,并无他法。若是老夫没猜错,若是老夫袒护于你,老夫也会有连坐之责。那宋北云从来手段残酷,谁挡他改革谁便是敌人,老夫也不例外。”

    “他……他怎敢?”

    “你想赌一把么?”赵相笑道:“敢不敢?”

    敢?敢个屁,要是真那么有种今天就不会在自己老上级面前哭诉了,现在赵相给他指路,他心中也是明白除了主动去坦白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可走。

    但他还是怕,因为只要他陷落进去,那朝中会有一批勋贵和大员被牵连,到时他的命能不能留得住才是个大问题。

    政治斗争的残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以致人死地了。

    而在丁相那头,他将一些主要人员都约谈了一番,但他知道还有沉在底下的巨鳄没能浮出水面。

    这些巨鳄的能量奇大,动辄便是能动摇国本,皇室宗亲、顶级勋贵、朝中重臣,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动的。

    但他不能动,不代表没人能动。

    “现在该如何是好?”

    数名勋贵凑在了一起正在一处隐蔽地商量对策,他们如今可谓如坐针毡,因为丁相找了许多人去面谈,他们不知道其中到底有谁会把他们这个顶层集团给抖落出来。

    所以现在他们都显得格外慌张。

    “朝廷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已不参与朝政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当年我等打江山时说好的荣华富贵,现在却要用这等下作计策!”

    韩国公重重的拍着桌子,他的怒气肉眼可见。

    “你冲我们弟兄拍桌子又能如何?现在先看看那头怎么处置吧。”

    他们说的那头,就是朝中闲散太傅太师之类的人,他们在朝中虽说并无实权而且还跟现在掌权的丁相晏殊之流不是一类人,但他们的党羽众多,整个朝堂都有他们的耳目,相对于武将勋贵来说,他们能够得到的讯息更多。

    但这一次武将们显然高估了这帮虚名大臣了,因为在丁相谈话之后,他们也开始像没头苍蝇一般乱窜了。虽是不停找人来问询丁相到底跟他们谈了什么,可问题是那些人即便是说了真话他们也都不信,因为那些徒子徒孙都是统一口径“丁相并未说什么”。

    这能信?

    于是朝堂上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底下却暗流汹涌的很,多方势力都在暗中抓内鬼,想知道究竟谁会出卖自己。

    “你来找我?你去找丁相啊,你看看丁相给不给你个当好人的机会。”

    宋北云甩着袖子在堂前来回踱步,对着吏部侍郎发脾气:“仲普啊仲普,咱们是同乡,当年我初来乍到在皇城司还多承蒙你照应。如今这件事你让我怎么说?你看看你干的糊涂事!”

    什么照应不照应的,其实都是一句套话,反正俩人的交集就只剩下庐州了。但这个时候哪怕五百年前两家祖宗是连襟的关系都必须要被扯出来,不然真的很难独善其身。

    “这样。”宋北云叹气道:“我也知你身不由己,但国法不容情,这你懂吧?”

    “我懂……公明啊,你可要帮我一把,老哥我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宋北云揉着太阳穴坐在了椅子上:“你上线都有谁?我不需要你写供词,你就告诉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那仲普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拒绝,他一五一十将他能知道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宋北云听到这些人的名字之后,大为惊愕。

    “你可莫要胡言乱语!”

    “公明,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怎敢打乱话呢。”仲普双手撑在膝盖上,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上有老下有小,母亲已是耄耋之年,儿女却还未成人。公明,我不想死啊。”

    宋北云摆了摆手:“仲普兄,你便先回去,就当没来过我这里,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那……那我便全指望公明你了。”

    送走了这个哭哭啼啼的侍郎,宋北云的表情慢慢从严肃转成了笑脸,然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个屁。”

    左柔从后头走了出来:“啥时候回长安,我等不及要收拾什么狗屁的北海军了。”

    宋北云瞄了她一眼,看了看她已经隆起的肚子和手上捧着的当零食的奶皮子,沉思片刻道:“好歹也得等孩子大一点,不然这两千里地,你吃得住孩子扛得住么?别半路上出点什么事。”

    “屁事真多。”左柔腆着肚子转回了房间。

    而等到吃过晚饭之后,宋北云拿着一封信递给门口的侍卫:“去,将信递给魏国公,邀请他过来一叙。”

    大宋的官职在改革之后现在其实是有点乱七八糟的,定国公这样的一等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在往上就是王爷了。但却因为官改需要安抚一批人,所以许多原来的低级勋贵现在都破格提了公爷,换句话说就是为了让他们卸兵权赵性用了跟自己爷爷同样的套路。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在老军制的影响下,这帮人的影响力摆在那,即便是明面上没了军权,但却仍然对各地的军政有着很大的影响。

    这一点可谓是改革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而这些人也自然成为军改最大的阻碍。

    魏国公接到信之后,他保持着军中的高傲,当场撕毁了宋北云的信,还放言道“要来也是宋北云亲自来,他也配老子去见他?”。

    就在他撕毁信笺的当夜,他突然就被闯入的皇城司给秘密逮捕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消息。

    接着第二封催命的信在韩国公失踪的第二天早上传到了虢国公的手中。他此刻还并不知道韩国公的事情,自然也是同样处置了这封信。

    可当中午他在宝和楼与朋友饮酒时,只是去了一趟茅厕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一下,那些勋贵才意识到问题有些大了,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公爷是怎么不见的,但他们清楚这两人是为什么不见的。更知道是谁让他们不见的。

    发动兵变?整个皇城的兵权都在福王的手中,北海军之人已经成为了军营之中的中层军官,现在他们想要兵变都办不到。

    逼宫?皇帝不在,整个皇城就一个皇后在,而皇后还是重臣勋贵之女,算是自己人,总不能去抓她吧?没什么用还把川渝军阀给得罪完了。

    更何况皇城的护卫是宋北云亲自掌管,他们那些家丁、护院能跟他娘的皇城中那常驻的一千五百步人甲和火神营对抗吗?

    正当傍晚时分,一封信突然被传到了赵国公的手中,赵国公接到信之后,都觉得呼吸不顺畅了。

    他将信偷偷递给韩国公,而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便是邀请过府一叙罢了。

    “宋北云!”

    韩国公死死捏着信,看着身边的老友:“这个宋北云当真是目中无人!”

    “哥哥,现在如何是好?我是去是不去?”

    韩国公抿着嘴,半晌也没能给出个答案,只是在转了几圈之后:“去,求见福王爷。王爷定然会为我等做主!私自抓捕国公,这宋北云也太猖狂了!”

    两人又纠集了数人,直接去求见了福王,也不管福王爷见不见,他们那意思只要福王爷一天不见他们,他们就一天在门口不走了。

    福王自然是要见他们的,而他们见了福王之后就开始诉苦,说着当年的情谊、说着曾经的出生入死,泪流满面。

    但说着说着,话题就开始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偏了,他们越说越愤怒,最后索性就直接控诉起宋北云的罪状来。

    “他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那都是堂堂国公,是为大宋出生入死的功臣,他怎能如此对待?这难道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么,不是看不起王爷您么?”

    福王端坐其上,自是觉得宋北云过份了一些,他这样办事真的让人很为难,福王也是行伍出身,再被这样一控诉,心中自然也是多了几分火气。

    “本王明白了,明日我便去查个究竟。”

    而这边还说查个究竟,当天晚上那赵国公便又被秘密逮捕了,根本就没有说给福王留面子之类的。

    当第二天清晨时,福王知道这件事后,他心中咯噔了一声,立刻穿戴好衣裳,拿着金锏便杀向了宋北云那里。

    但在路上的时候,福王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他知道那小子终究是等不下去开始动手了,这个军改恐怕是要趁这波东风一蹴而就,而那小子不止一次说过,在改革这条路上不管是谁挡路都会被视为敌人。

    福王不怕他,但也不想跟自己这个徒弟兼女婿因为这件事闹红了脸,只是回头想想这军改拖延的时间的确是有些长了,但不论如何也不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啊!

    等他抵达时,宋北云仿佛早有准备,连茶都为他沏上了,正是福王最爱的碧螺春。

    “你可还将本王放在眼里?”福王上前根本不喝茶,只是质问了起来。

    “王爷。”宋北云笑着回答道:“可曾看了御史台的报告啊?”

    “看了,如何?”

    “哦,那王爷意下如何?”

    福王一顿,心中语塞,从一个地方上的税吏到朝中的国公都在敛财,这改革算是改革吗?

    “是吧。”宋北云拿起紫砂壶滋了一口:“明面上的确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挪用贪污了,可是敛财可是没少敛啊。改革真的成功了么?不从根上断了念想,不就是个笑话么。这一刀必须切了,王爷。”

    “所以你这第一刀便是要砍本王?”

694、六年11月10日 晴 与鬼神合其吉凶

    福王其实心里很生气,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居然终究在这一日把刀子架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光如此,这人还是自己女儿的夫婿,外孙的爹爹,但今日却干出这种事情来。

    “那些都是为国家出生入死的功臣。”

    “国家忘了他们么?”宋北云一脸坚定且无畏的回答道:“他们本可永享富贵,谁听说过一户人家按人头给俸禄的,这还不是国家对他们最大的承诺吗?”

    福王一时语塞,他坐在那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了口茶,却听那宋北云说道:“一月什么都不干,俸禄达千贯。国家难道不是在养着他们么?哦,非要骄奢淫逸,那能怪的谁身上去。再说了,他们是否是有功之臣与他们是否敛财腐败这本就是两件事。”

    宋北云的话让福王的心中一顿,知道这件事恐怕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坐在那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深深的一叹,自己终究是没有照顾好这些老兄弟。

    “王爷,你只要说我做错了一件事,我立刻甩手回长安,三十年内不再踏入金陵城。”

    宋北云一句话就把福王也挑急眼了:“你敢!你这就是拥兵自重!”

    “总得有人保我大宋最后一片血脉。”宋北云仍是那一副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明知大厦将倾,既不可力挽狂澜,难道还不能蓄势重建不成?”

    福王眼睛慢慢的闭上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终究是服软。

    “留些情面吧。”福王轻声嘱咐:“他们毕竟都是本王的老部下。”

    “这一点自然啊,勋贵勋贵,终究是要贵一些的。”宋北云轻声道:“对了,王爷。等官家返京之后,王爷倒不如提出去长安居住吧,多少是有个照应,若是总是孤身置福州,金铃儿总是不放心。”

    福王闻听此言,心中倒是凄然,这手中的权终究还是被夺了。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面前这个小子就一定会把他的老部下统统办掉,而一旦同意了从此以后天下之政,再也跟自己没有半分瓜葛,终究是从权力中心走了出来。

    “王爷也莫要难过了,您只要还在这个位置上,勋贵便以你为天,将你架在道义和法典之间炙烤,你护也不是不护也不是,有些事肯定是要经历的。军改两年迟迟不落实,让其他人见了谁还当这改革是一回事呢。”宋北云双手撑在桌上起身说道:“如今全面改革开始,一条线却能拉出这么多上层贵族,这不就是个笑话么。既然要走这条路,那为何不走的彻底一些、明确一些呢?”

    福王脸上还是有阴霾,他心中自是有难处,可面对这改革的滔天巨浪,他也没有什么好处置的办法,怪之怪这太平日子长了,当年那些以躯护国者都被这乱花迷醉了眼,干出这等事来,如今已经是要被抓出去当典型了,而恰好他们跟朝中的实权官吏又不同,他们手中无实权又是高位者,恰恰符合宋北云那打老虎树典型的行动方针。

    这一次,当真是天王老子都护不住他们几个了。

    “那被你抓的几人现在何处?”

    “大理寺。”宋北云没有半分犹豫:“而且我已找人偷偷知会那几位公爷了,趁着王爷来这里的时候。”

    “你!!!”

    福王立刻起身,拂袖而出。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混账连自己都算计上了!

    他将那几个公爷所在之地透露出去,就那些勋贵们的血性,自然是不可忍这档事的,就福王对这些逼崽子的了解,他们是会去冲击大理寺的。

    可那大理寺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国朝法典之中枢,代表着的是大宋最底层的尊严,冲击这个地方那还了得?那不但是丁相的本命根据地更是整个大宋除皇宫之外最尊贵的地方。

    冲击那里能有好果子吃?

    走出门去的福王坐在马车上越想越气,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看不透那小子的手段了,他在官场上也愈发的如鱼得水,如今他每一步都带着陷阱,而且绝对是六亲不认的那种,正如他说的那样,谁阻拦改革谁就是敌人。

    福王不敢想如果皇家不愿意改革的话会发生什么,但可以肯定就现在的宋北云,他只要想颠覆大宋的王朝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即便不借用辽国的力量也没有问题。

    而就在福王刚走没多久,定国公气愤的找上了门来,他跟福王不同,定国公本来这些日子在知道女儿怀孕之后脾气就不是很好,现在宋北云居然干出这种下作事,他怎可能放过这狗东西。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私扣国公!你要不要将老夫也抓起来?”

    “若是定国公犯法的话。”宋北云拱手道:“当然,一般的犯法也不会,只要不阻碍改革。我甚至还能为了您徇私枉法。”

    定国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而这时屋里的左柔听见爹爹的声音,挺着肚子拿着个苹果一边吃一边走了出来:“哟,这不爹么,来玩啊?”

    “玩?玩个屁!”定国公没好气的说道:“他将你王叔、孙叔、郭叔都给抓了!”

    “啊?”左柔侧头看向宋北云:“你抓他们干啥啊,他们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宋北云挠了挠下巴:“这种事怎么说呢,简单说就是他们挡着我的路了。”

    “那你怎可置他们于死地!”

    “死地?”宋北云将长衫下摆一甩:“是我还是他们自己?”

    定国公和宋北云陷入了僵局,现在一共七名国公和十名县公都被丁相给逮了进去,罪名就是冲击大理寺,如果给不出理由就一直关着,关到官家回来定夺为止。

    这下好了,整个长安的能说得上话的武将现在都义愤填膺,若要放在往常说不定就兵变了,但现在他们却只是义愤填膺。

    “斗争嘛。”宋北云亲自将一杯薄荷茶递给定国公:“公爷,消消气。”

    定国公将茶杯一巴掌甩在了地上,脸色极是不好看。但宋北云却倒也没生气,毕竟这种事放在他自己的身上,他都能炸了锅,定国公有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可能只削文官不削武将的。”宋北云摇头道:“文官那边我抓,武将这边自然也不能放过。你们碍于面子不好下手,那总归是要人来做这事的。”

    宋北云说完,慢慢垂下头,摆弄着手上的一条绸带:“公爷,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你能做的就是点到即止。”

    气人,真的很气人。宋北云的姿态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这让定国公觉得自己十分没面子,他最后甚至都没有跟左柔说上一句就气冲冲的走了。

    端着碗吃糯米糕的左柔站在门口看着远走的父亲,回头问宋北云:“你可是把金陵城的人都得罪光了。”

    “历朝历代改革无有不牺牲者。”宋北云摊开手:“从顺境中一点点的改变,总要比从积贫积弱中激烈冲突来的好。”

    “我反正不明白。”左柔一只手撑着腰:“我去床上躺着去,累了。”

    宋北云今日并没有出门,就是在屋中陪着身怀六甲的左老板,除了王爷和定国公之外,其他求见者一概都没有见,任凭外头的风雨交加,他在这里不动如山。

    只不过整个金陵的军队早在两日前就已经开始进行了换防重组,进行了二次换防之后,精锐的禁军和城防都已严阵以待,火神营也已经整装待发,似乎就为预备着出点什么事似的。

    而文官那边其实也并没有多轻松,这个时候谁还能够作壁上观那才叫没心没肺。因为文官集团也受到了重创,只是他们表现的没有武将集团那么激烈罢了,但实际上言他们受到的冲击并不比武将集团要轻,有过之而无不及。

    六部从尚书开始都接到了警告,这暂且都不提了,而且御史台、审计院、大理寺三方已经开始了一场针对六部的协同审计。

    这场审计将要对六部各级之中的账目、官员私产、工作作风进行一次完整详尽的核查,资产转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从昨日开始城中的钞行就已经不再接受兑换了,也就是说所有的金银之物不可再进行兑换成纸钞。

    这样一来,金陵城中在清晨之时就出现了奇景,那便是路边总是会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箱子,箱子里头则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翡翠玛瑙。

    而不光是街上,还有河中、山上,甚至坟堆里。

    就好像是老天爷的恩赐一般。

    要说有没有人反对,那反对的人可太多了,但上头的决策根本就不讲道理,说查就查了下来,这这一查自然也有很多人落了马,即便是上头特别交代过指缝宽一些,但整个金陵仍然能落马近百人,可想而知这帮人平日里都是怎么一种行为。

    这是改革到现在为止第一次对官员下手,借题发挥之后的痛下杀手,朝堂上的人心惶惶已经难以用言语描述了。

    虽说是威慑为主、惩治为辅,但是没有想到这帮人真的太争气了,就已经到了那种想帮他们都帮不了的地步。

    朝中的很多大佬很生气,但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看着自己的朋党被抓到大理寺之中。

    军政两方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抓,街上的军警穿着草原来的小皮靴踩着清脆的鼓点咚咚咚的到处抓人。

    百姓们看着平日里那些触都触不到的老爷们纷纷被从家中带出来,身上挂上了镣铐,猜测纷纷,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

    这些被抓的人,有平时乐善好施、急公好义的,也有平时欺男霸女、臭名昭著的,人们都在质疑这场运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始终没有人给出任何解释,就连金陵日报这种官报也宣布休刊三日。而整个金陵还在出版的报纸也只有农报、军报和商报还在每日照常营业了,其余的报纸都随着金陵日报的休刊而休刊。

    可要说国朝动荡了么?其实也没有,只要有人被抓,立刻就会有相关衙门里的人补缺而上,这些人的身世背景各异,有豪门中人也有寒门学子,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下。

    在这些年青一代官员的主持下,国朝不但没有乱,反而一切都好像是两个平行世界一样,施政的施政,抓人的抓人。

    丁相此刻跟宋北云一样闭门谢客,无论是谁求见一概不见,大理寺之外更是重兵把守,大有此事不处置了当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

    而福王爷在昨日之后便宣布抱病有恙,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全部的事宜都移交给了尚书省和中书省操持。

    尚书省本是由晏殊代主持,但现在晏殊不在,自然便是赵相得出面把持,而中书省则是丁相主持,本来由丁相兼管的门下省审议权却是直接交给了宋北云。

    再加上一个枢密院定国公。

    四相同朝之盛景竟已然是出现在了这个特殊时期。

    虽然宋北云始终还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宋北云在这搞出了一场多大的风雨浪潮。

    事情在持续发酵,随着牵扯出的人越来越多,查办之事却在十日之后戛然而止,由明面转为地下,开始了规模更大但相对更宽松的筛查。

    每日仍是有人入狱,但每日也有人被无罪释放,因为刑部核准为被审核对象,所以新的核查三司则加入了一个审计司,大理寺、御史台加审计司这些日子可谓全马力输出的在审理各种案件。

    而民间也有了一些古怪的传说,说什么上刀山下油锅千万别去小黑屋。

    这里的小黑屋就是三司审理案件的地方,据说进去那里的人,不管之前多么嚣张、多么精明,等到出来之后基本人也就废了,整个人呆滞的很,好像是丢了魂。

    这日,宋北云从侧门进入皇宫,来到了内侍厅,直接找到了内务府的薛大人。

    “拟旨。”宋北云对着内侍官说:“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宋大人……这岂不是假传圣旨?”

    宋北云将大宋皇帝玉玺往他面前一扔:“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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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的剧情超难写的喔……等过了这段就能去攀科技树了,好开心。

695、六年11月13日 晴

    一道圣旨惊天动地。

    当这道圣旨在朝堂之上公布之后,满朝皆惊。

    撤裁六部!

    这简直是前无古人的,此举一出立刻引发剧烈动荡。

    不过这个撤裁并不是直接废除,而是将六部全部拆了,拆了个稀碎。

    光一个吏部就被拆分成了四个小部分,基本上就是每个司就相当于一个部,职能虽然没有变化但整体权力更加分散,组织机构也变得更为复杂。

    而变化最多的则是兵部,兵部直接没有了直接军权,只是保留了国防参谋、后勤武装、人员组织和战略规划四个部分,所有的军权都直接归属于军事会,而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军事会还并非皇帝一个人说的算的,不管是打仗还是调动兵马都需要超过军事会半数以上成员同意才可以。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现在皇帝说要打谁就打谁,而在进行军事改革之后,皇帝说要打谁,但核心圈有超过半数的人不同意则直接可以否决掉皇帝提议。

    换句话说就是皇权被上了笼子,但同时皇帝也拥有一项特权,就是发起罢免其他成员的决案,如果通过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被直接罢免。

    而军事会除了统一指挥全国武装力量之外,还兼顾许多特殊职能,比如制定军事法规,发布决定和命令,决定军事战略和武装力量的作战方针,管理国防科研生产和国防资产、经费等等。

    也就是说从这一道圣旨之后,军政就已经彻底分权了,所有的现行制度都会被废除,等待新一轮的相关军事法案出台之后便会全面成军。

    且会将现行的军事制度进行重新整理,废除禁、厢、府、乡等军制,改为军区职,由军区统帅进行本军区内基本内容的管理和挟制。

    之后便是相关的晋升制度,晋升制度由原来的单一性改为现在的多渠道性,军队应具有独立的人才教育和培养能力,且在军队中可以进行某一些专业的强化型训练。

    而兵制也转变成为征兵制,强制服兵役但服兵役的年限却缩短到了五年,在这五年时间内军队会负责培养相关技能并支付等额报酬,但若处于战时,已退伍的士兵拥有无条件的参军义务。

    在更改兵制之后,国家的常备军人数会锐减至现在的三分之一,军费预算却维持不变。也就是说在缩减人数的同时,军事熟练度也大幅提升,并且使用专人专职,士兵只负责战争和特殊时期抗险救灾,其余事情一概不允许参与。

    综上所述,这便是这道万字圣旨的大概含义,其余的还有就是一些相关的已经确定的细节。

    如果要细细解读,其实可以解读成军事力量是流动性的,不再会成为某地区性领导人的私兵,而且还因为缩小的规模,士兵的待遇、装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并且在此之外也可以保障军队整体的纪律性和服从性。

    而更深层次的意思就是杜绝了“某家军”的诞生可能,因为军区制之后,军营仍是铁打的,但将领和士兵都是流水的。各级番号除非战斗消番之外,永不磨灭。但其中的将士却会不断的更替,这样就可以大程度的消灭士兵只认将领不认中央的情况。

    相对于军事制度的改革,文官制度改革就显得没那么突出了,虽然也是地震级别的打动刀,但其实只是职能分割、人员打散,核心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所以相对于军制改革还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而且文臣现在老实的很,特别是在办了那么多人之后,他们更老实了不少,虽然不少人对这样的政令有异议,但想到自己总归比勋贵们好多了,所以自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那要说有没有开心的?

    其实也是有的,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应该就是最高兴的人了,这三个部门都分离出了更高级的职能,大理寺多出了制定和修订法律的职权、刑部分离出了公共安全职能和国家安全职能、御史台则直接一刀成三成为了检察部门、纪律纠察部门和核查机构。

    而在之上还有皇帝的内务府则直接升级成为秘书处并享有一项特殊职能那便是与公检法三部享有交叉监管权限。

    朝臣对这些其实意见都不大,真正让他们觉得难受的其实是考试制度的究极魔改。

    说什么经过长安三年试点证明先行科举制度拥有非常大的漏洞,需要一次完善的改革。

    首先就是明经科的录取人数从原来的七成锐减到了一成,这一成说白了就是专门为那些实在太废物的高官家属们或者英烈勋贵家属们留下一条后路,毕竟人家也算是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不管好坏情面得留下。

    而剩下的九成则直接被替换成了文理科和六艺,也就是艺术。

    其中文三理五艺一,读圣贤书的还是读圣贤书的,这一条的比例并没有变化,真正削的就是那些明经科的选手,但很多人不满的是为什么理科的比率要占到一半。

    他们理论上是不服气的,但没人听他们申诉,因为这道圣旨只是告知而非商议。

    甚至于那圣旨字里行间都表明说如果不服可以造反。

    但对于现在这个局势,谁还愿意去造反呢,而且说是说削了上流门阀,但也并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毕竟不管是学什么、考什么,他们的社会资源本身就要比平民百姓多许多。

    只不过想到要跟那些泥腿子同台竞技,他们就觉得有些恶心。

    除了这些内容,还有一项更重要的改革内容就是学校全盘国有,并且前五年所有的学费、书本费都是全免的,后五年可选择是否继续读书还是进入工坊设立的职业技能学校学习,学习之后可包分配。

    看似这样学习的台阶低了,其实不然。因为新的考试法改革之后,一个学子想要当官是需要经过五加四加三加四的学制后才能够进行一次公考,而且考试的内容包罗万象、横贯中西,不是顶尖的人才根本想都别想。

    但这共十七年的学制并非强制读完,可以中途离开,而且如果能够读完的,基本上也可以被称之为天之骄子了,即便是当官还需要考试,但但凡是能够从高等学府里走出来的人,也是不会在社会上有任何难度了。

    所以这才是最让那些高级人儿最难以接受的点,因为这样的改革之后,他们的后代子孙如果不争气,可是要家门败落的……

    要放在以前,民间早就被策划的翻了天,但现在这些门阀大家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吆喝不动了,舆论也好、武力也好,甚至财力也好都被全方位的压制了,现在就连那些个贱民的掌控权,朝廷都要来争一争。

    这可真的太难受了。

    改革的消息传到了朝堂之外,不识字没关系,四里八乡都有那种说书先生在将这事改成了故事说给那些不识字的人听。

    也不知道这些说书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仿佛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关键还没人敢动他们,因为这帮人告诉那些贱民之后,现在哪怕是最没用的最窝囊的泥腿子也知道如果出了委屈可以直接去找信差口述,分布在各地的信差会把这些事传递给御史台的。

    至于究竟能不能传递到,谁也不知道。但万一呢,人么,不怕这个一万,就怕那个万一。

    大改大修,自然不是一段圣旨能解决的,从圣旨颁布之日起,各部衙门彻夜点灯,加班加点。又是整理卷宗又是分离政务,而军队那头更是忙得呼哧带喘。

    而偏偏此刻,宋帝赵性应辽国皇帝耶律佛宝奴邀请在回国途中前往辽新都进行一次国事访问。

    此刻正在文武百官焦头烂额的时候,赵性正在那邯郸城中的老宅子前点着炉子吃火锅。

    “朕这个老宅子啊。”赵性叹气道:“就这么凭空让辽人占了去。”

    宅子里是有人的,是辽国一个偏门的王爷,要是换了个人在自家门口烧锅子吃,他不把灶都给掀了才怪。

    可今日这位这来头……他惹不得呀。且不说这宋国皇帝在辽国也是帝王礼遇,就光是这皇帝身份摆着,即便他是个俘虏都不能轻易去侮辱,否则会落人一个蔑视皇权的口实。

    “耶律大兄呢?”

    “回大宋皇帝陛下,我朝陛下说您……说您……”

    “说啊。”

    “说您太丢人了……陛下不想来。”

    “哈哈哈哈哈……”赵性一甩胳膊:“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现在这宅子已有新主,怎好打扰。君子当行君子之事,这有何人可丢啊。”

    “是是是,大宋皇帝陛下说的是。”

    就在赵性涮肉的时候,佛宝奴接到了一封从辽新都发来的信,看完信上的内容,她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的成了……”

    她喃喃自语,脸上全是难以置信,因为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颠覆性的。

    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绝对不敢这样玩,这也玩的太狠了,在赌国运。

    可一想到那个什么都知道但显然不在意的宋皇赵性,佛宝奴这次是终于意识到曾经宋狗对自己说的那句“大宋不是有我了不起,而是因赵性才了不起”。

    气魄、胸襟、眼光和肚量,那个看似玩世不恭、不干人事的皇帝一人占全,他看似没有架子但他的架子就是他身后那个如日中天的大宋王朝。

    有人会因为他在路边的小院子里吃东西就看不起他吗?有人会因为他贪玩好色也觉得他是个昏君吗?有人会因为他看上去就像个大孩子而无视他吗?

    不行的,他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站在那就已经是一座山了。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是最强的宋国中那个最有威望的人,哪怕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都可能会引来灭国的危机。

    这才叫气势和威严,而不是端着架子写一首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那算个屁。

    佛宝奴想了片刻,轻声叹了一声,换上冬装就带着人去往赵性吃宵夜的地方了。

    “哟,这不耶律大兄么。”赵性翘着二郎腿:“来来来,吃些暖暖身子。”

    佛宝奴才懒得搭理,她只是坐在了赵性的对面,看着这小酒喝着小肉吃着的宋国皇帝,开口问道:“你不担忧?”

    “担忧什么?”

    “你国内在改革……你在这吃喝。”

    赵性停下筷子,拿起绢布巾擦了擦嘴,佛宝奴以为他要慷慨陈词一番,但没想到他只是因为胡椒辣了嘴,去寻了一口甜果酒罢了。

    等喝完果酒,他清了清嗓子,佛宝奴觉得他这次终于要开始了,但他却生生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羊肉。

    “你们辽国的羊肉是真好,草原羊吧?”

    佛宝奴五官都快扭曲了,她加重了语气问道:“你怎的答非所问!”

    赵性仰起头:“你知道我把什么送去了金陵么?”

    “什么?”

    “玉玺。”

    看到佛宝奴惊愕到说不出话的样子,赵性倒是一脸自在:“我不负国士,国士定不负我。聪明人的事就让聪明人去办,我只配当那个坐享其成的人。”

    “你哪里来的信任!”

    “是不是世事都要个理由?”赵性反问道。

    佛宝奴语塞:“若是……”

    “你这人啊,不太行。”赵性挥了挥手:“我问你个问题啊,大兄。”

    “你倒是说啊。”

    赵性不紧不慢:“待我吃口肉。”

    又吃了几口的赵性这才开口道:“你的帝王之道是谁教的?”

    “老师、父亲、母亲、臣子。”

    “嗯,正经是这样。”赵性点头:“可我的不是,我的是百姓教的。”

    佛宝奴:“???”

    “得民心者得天下,听过没有?掀翻历代的从来都不是士大夫。”赵性仰头干了一杯酒:“只要我坚定的站在你们都不放在眼里的那些人身边,天底下就没有能伤我分毫之人。”

    说完,赵性也起了身:“走啊,大兄。夜风料峭,我带你去逛青楼。”

    “鬼才要跟你去逛青楼!”

696、六年11月18日 晴

    寒冬伴随着饥荒终究还是来了,今年的旱灾是钦天监有记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长江、黄河、`混同江、哈拉穆河、南瓮河、嘉陵水,六河同枯。鄱阳湖、洪泽湖、太湖、洞庭湖四湖齐干。

    粮食年减产九成以上,其余农作物几乎绝收。

    在这样的困境之下,往年时已经饿殍千里,臭气熏天了。草原部族已经大举南下开始掠劫抢夺,而书籍中记载那些灾荒年的荒唐事也都会在此刻轮番上演,将人间化作炼狱。

    但今年却与往年不同,宋国这个一直以来的粮食吞噬巨兽,现在却在不断往外吐着粮食。

    大量的粮食援助从宋国送抵到四面八方,最远已经抵达朝鲜、新罗。

    不过即便是这样,粮食供给仍是紧巴巴的,许多行业已经被迫休业,酒业遭到重创不说,就连畜牧业也濒临死亡,而上游粮食的紧缺也造成了一系列产业的停滞甚至是倒退。

    大萧条终究还是来了,但相比较最坏的情况,这已经是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最好的情况了,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上报饿死人的情况出现。

    “不管什么时候,国朝都当以人为本,管他是汉人还是别的人,首先都是人。当年北魏拓跋皇帝辛苦奠定的统一基业,要是毁在这里,你们怎么跟祖宗交代?要是错过了王朝一统,你们怎么去跟后代交代?”

    宋北云拍着桌子在跟人叫板,双方争执得面红耳赤,各执一词,各有道理,谁也不让谁。

    作为主要主张进行援助的宋北云和新党之中不主张援助的官员们正在进行思想上的沟通,第一轮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磋商,第二轮的时候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第三轮也就是这一轮,双方本着探讨的态度,分别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差点打起来了。

    “都冷静一些。”丁相板着脸训斥道:“都是朝中重臣,你们这副样子却是失了体统。”

    宋北云抱着胳膊坐了下来,冷哼一声,脸上却是不屑。

    而对方也是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愿意搭理谁,讨论到这里便是陷入了僵局。

    “宋少保,你若是冷静了便继续说。”

    宋北云听到丁相的话,轻哼了一声,喝了口水才开口道:“我坚决反对民族隔离,话就放在这了,没什么好争论了。将他族视为下等,迟早会得来惨烈的报复。大一统的愿望注定会因为这个化作泡影,我反正是没脸跟子孙交代,你们有脸你们交代去。”

    而对面的拍着桌子站了起身:“宋少保,你是否忘了那五胡乱华,是否忘了外族肆虐?”

    “我就知道你们要拿这个塞我嘴。”宋北云起身用拳头重重的捶在桌子上:“你们到底有没有研究过孔圣的内在含义?你们说你们读的圣贤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对面翰林院的头头一听就炸了毛,他将官帽一摘:“宋大人,今日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君子六艺!”

    有人发出单挑的挑战,那就自然是要迎战,即便是丁相也阻挡不了,毕竟文化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斗殴呢?

    两人约了出去,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翰林大学士被人搀扶了进来,他被打得相当惨,而剧烈的疼痛终究是让他想起来了,他发起挑战的对象是一个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武将……

    “就你能耐,就你君子!”宋北云一边出言讥讽一边咄咄逼人:“你能耐你输了别求饶啊,一头撞死在石狮上不是更带劲?”

    那翰林学士捂着乌青的眼眶闭口不言,而宋北云却继续说:“不管你说的那么多,这件事担下来了,若是饿死一人,彻查之后发现若是粮食短缺,我来抵命!”

    “你立字据!”

    “立字据就立字据。”宋北云扯下一张纸写下了承诺书,然后在上头准备签字。

    可刚要落笔之前,他却突然抬起头:“邹学士,若是没饿死人呢?”

    “那……那……”

    “你也别跟我这那的,这么说吧。若是此番旱灾没饿死人,你光着赤膊背着鼓,绕着金陵走一圈,一边走一边敲鼓一边唱曹操的短歌行。”

    邹学士咬牙切齿,甚至蹦出了家乡话:“中!”

    “得了。”宋北云签字画押之后,将协议递给邹学士:“该你了。”

    两方签了协议,宋北云拂袖而去,而那邹学士也愤而离场。

    对于这种争论,谁也没办法。即便是丁相也没有办法去论证到底谁对谁错,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玩的这么大,一个赌命一个赌的比命还大。

    但丁相能说什么呢,他们两个人的路线明显都是在为国家考量,只是一个更大胆另一个更保守,谁对谁错根本不好下定论,也许两人都对也许两人都错。

    金陵不像长安那样对宋北云的评价是一边倒的正面,在这里有人深切认同他的理论也有人反对他的理论,认同他的人认为宋北云在学术方面代表着一种新方向,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尝试,可以让国家得强盛。

    至于反对他的人,则说他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摆出一副为了国家大义的样子,实则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这件事没有人煽动,只是思想碰撞的必然结果,因为任何一种新思想都会引发一番社会动荡,只因为想要完成大一统这件事并不可对人言,所以很多时候外界对他的解读只能流于表面。

    但没关系,社会需要思想、国家需要争论,因为只有不断的探讨和争论才能让死气沉沉的氛围再次活跃起来。

    新革命,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让正确成为真理,用真理打败一切幻想。

    而在这几年的思想演变下,其实已经出现了不少新学者,他们开始总结大宋、中原甚至整个天下的运行规律,开始在民间宣讲起自己的理论来,新的学术流派也开始在诸多学说之间开始觉醒。

    属于一个时代的命脉在这样一个灾荒之年居然汹涌的跳动了起来。

    “如今章士卿、文中成、黄意言、宋世伦、周程前、顾望、冯稚、汤显德、徐德朝、钱立意等人在民间成立了新言会,并且共同出资办了一个学堂。”

    “哦?”宋北云抬头问着向他汇报情况的青年才子:“什么学堂?”

    “好像是叫什么紫金学堂,说是要创出别具一格的育人之处。宋先生如何觉得?”

    二十五岁的宋北云现在被越来越多的人称呼为先生了,他其实并不在乎这是好事是坏事,反倒这个称呼让他有了许多压力,下次晏殊他们叫他去青楼,他肯定是去不成了,要是让那些叫他先生的人知道了,他们得有多失望啊。

    “这几个人都是有才之人,特别是那个章士卿。一手讽刺辛辣独到,还有冯稚。江汉冯家的长子长孙,居然带头反起了世家霸道,倒是有趣的很。”

    “先生的意思是……不与他们为敌?”

    宋北云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为敌”两个字,他好奇的抬起头来问道:“他们怎么就是敌人了?”

    “因为他们诋毁先生,这些人认为先生的道理还是太浅薄了。”

    “浅薄就浅薄吧,让他们做些高深的出来。”宋北云笑着挥了挥手:“我倒想看看他们能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们……”

    那青年拿出一份报纸,面有难色递给宋北云。宋北云接过之后,看到标题就笑了出来。

    一篇连载在文报上的小说体文章《击鼓传花》,大概看了一圈便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神鬼志异,但看似无所指却无一不有所指,讽刺辛辣、风趣幽默、文笔老辣、见解独到,虽然时不时会把宋北云拖出来打一顿,但却是真的有趣。

    “他娘的。”宋北云看完之后脸上带着笑容的骂着街:“这帮狗日的,老子还不信了!”

    只是三日后,在文报上面就出现了一篇新的小说体文章《飞花令》,这《飞花令》上全都是一些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但却是写得极精彩,跳脱、有趣却辛辣不亚《击鼓传花》,这击鼓传花骂人说是“飞在天上一身黑,光长寡嘴只会叫”,那飞花令里便来上一句“生在地里想上天,奈何身黄尾巴晃”。

    一时之间这文报上的双花奇谈将这本是小众报直接给弄得脱销了,就连丁相每日都要去让管家订上一份,时而也能看得是捧腹大笑。

    这双花奇谈可比以前那硬着对骂可有趣太多了,一个一个的故事精彩绝伦,里头更是妙语连珠、金句频出,有些甚至可以记录在册留于后世观摩。

    而这东西更是成了文人聚会上不可或缺的谈资之一,不过别看两方骂的凶,但本质上的朝向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同望这片土地能够千秋万载。

    最后两边骂着骂着,居然莫名其妙的何解了,但何解不到两日就又骂了起来。只因为那《飞花令》里一篇憨子开学堂的故事似乎是惹到了对方,于是那头便来了一则耗子当官的故事。

    这么一来,精彩继续……

    这一日,丁相休沐,终究是能躲开朝堂上的嘈杂,好好在家中休憩读书了,但从早上开始他就捧着自己存了七日的文报反复

    “绝了!”丁相拍着大腿喊了一句,情不自禁的真情流露:“真是他娘的绝了!”

    能让丁相拍案叫绝且情绪激昂的东西已然不多,但这小小一方报纸中却让他控不住心中的激动。

    那骂战当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两方的功力都是极高深,一字一句都藏着蹊跷,滋滋揣摩之下却是能让人血脉喷张。

    “相公,何故亢奋?”

    “琳妹,你来瞧这文章写得!”丁相激动的招呼着妻子:“当真是让人难以自持。”

    丁相的妻子曾也是有名的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更是美艳一方的大美人,后嫁了老丁相夫教子却也是能跟这相国之才嚼文嚼字的存在。

    她端起报纸看了一番,满脸笑容的打量起丁相来,看到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相公突然之间如此激动,几十年的夫妻立刻让她明白了自己男人的心中所想。

    “相公既是手痒,那也便写一篇便是了。”

    “这……”

    丁相有些犹豫,而他妻子则笑道:“你我夫妇相处三十余年,你心中所想可瞒不住我。”

    “那……”

    “试试吧。”丁相的夫人笑道:“又不用你那名字,你怕个甚。”

    于是丁相也参与了这一番乱战之中,而他的加入还引了一头巨鳄的关注,赋闲在家赵相在看完双花之绝后,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调调,他要不是行动不便恐怕都要跳起来了。

    “看来有人忘了老夫的名号!”赵相一扬手:“来人,研墨!”

    白天处理旱灾,晚上码字骂人,生活实在充实,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比骂人还爽的了,特别是加入一场混战的时候。

    更关键的是文化人骂人,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将自己的情绪从一篇篇文章中骂出去,解压的很。

    “你已坐了三个时辰了。”

    正在宋北云伏案写作的时候,对面突然传来了声音,抬头却发现赵橙坐在窗口,撑着脑袋双目呆滞的看着月亮。

    “哟,这不是橙姐姐么。”宋北云放下笔揉了揉眼睛:“许久不见,胖了些。”

    “嗯,吃的好。”赵橙突然嫣然一笑:“我现在每隔几日就会去田中,我还有了自己的温房。”

    宋北云愕然:“和尚对你还挺好的。”

    “是给你面子。”赵橙说道:“我在里头种了些菜,每日心中都挂念着。对了,我还养了一只狗,你猜猜叫什么。”

    “不知道,我不猜,再见,晚安。”

    宋北云起身拉起窗户,而就在关上的前一瞬间,对面的声音传来:“叫宋北云。”

    “我他妈都说不听了。”宋北云嘟囔一句然后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正躲在被子里看连环画小人书的巧云,自言自语道:“你说这赵橙,简直不像个人。”

    巧云侧过头来:“她已经这样很久了,每日都会找我们攀谈一些奇怪的话来,我们不敢招惹她,生怕她突然有一日便疯了。”

    “巧云姐。”宋北云贼兮兮的走到床边:“我跟你讲,这次我去浮梁,在乡下找到了一副膏药,那卖膏药的人说贴上再办事就一定能怀上。”

    巧云侧过头来:“这你也信……”

    “试试,试试又不会错。”

    宋北云撩起袖子,从柜子中取出膏药:“仔细研究了一番:“妈的……被骗了!这玩意就是伤止膏!”

    巧云乐不可支:“堂堂小医仙,居然也被骗了哦?”

    宋北云气愤的扔掉膏药:“这下可丢人了。”

    而这时,巧云突然转过头看向宋北云:“这几日你能陪我回一趟老家么……”

    “嗯?老家?”宋北云人都蒙了:“你不是……行,我陪你去就是了。”

    -------

    终于结束了那一段难缠的剧情了,舒服了舒服了……

697、六年11月19日 晴

    故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冬日说起,那也是一个寒冷冬日,左国公当时还是一名领兵的将军,在刚结束的宋辽之战中撤换了下来。

    当时的大宋国力凋敝、战争连年,金国和草原毫无预兆的崛起压榨了宋辽的生存空间,这导致辽人被两国联手赶到了中原,而当时的宋朝也北坡无奈南迁。

    这也正是导致王权动荡的根本原因之一,虽然明明是六年前才迁都,但其实是当时的开封已经处于最前线了,只好用河南与辽国交换了十年之太平,这才有了今日的江南之宋。

    而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大宋还有一战之力,在福王爷和一众将领的拼死抵抗之下,大宋还是能跟辽国战上个有来有回。

    但正是因为这样来回的拉锯战,百姓的日子根本就没办法过了,如果天灾是没有办法,但那时候却是十足的人祸,大大小小的村镇之中,卖儿卖女之声络绎不绝,更是有大量的婴孩被抛弃路边,若是健康的还能被人捡走,若是身子稍弱一些的,不出一日便会被冻死街头或被野狗叼走。

    巧云就是这样被遗弃的孩子,她能活下来只是因为嘹亮的哭声吸引了骑马过街的左将军。

    当时的定国公觉得这孩子跟自家女儿年龄相当,又有一副好根骨,便决定将她收养在了军中。

    这也是他收养的第十九个被遗弃的孩子,巧云之所以有那么多的师兄弟师姐妹,归根到底就是这样来的。

    认识巧云已经十几年了,从来都没有听过她讲述自己的身世来历,而宋北云也没有真正的问过,现在她靠在旁边娓娓道来时,宋北云都能想象当时是怎样一副惨烈的模样。

    因为定国公当时还并非国公,也不过就是中级将领罢了,他的能力也很有限,即便是尽最大的能力去收养,那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唐末时根据各县记载,整个中原共有人口近三千万,到了三十年前人口不过二千三百万。可想而知战争带来的究竟是什么,虽然后头有引川入豫、江西填湖广之政策,让人口数稍微上去了一些,但光是这五年增加的人口就已经比前二十年新增总合还要多了。

    所以宋北云大概是能理解定国公当年究竟看到的是怎样的炼狱场景才能让他这样的铁石心肠都动了恻隐之心。

    “巧云姐,你家乡在何处?我还没问过呢。”

    “倒也是不远。”巧云依偎在宋北云臂弯中:“就是宿州那边有个叫泗县的地方。”

    “听过,倒是不远。现在那边官道很通畅,两三日便能抵达。”宋北云揉了揉巧云的头发:“明天我把左柔安置回家就带你过去一趟。”

    “嗯。”

    因为第二天要赶路,所以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让一直在等着听墙根的赵橙十分失望。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把自己的决定跟左柔这么一说,她当场就炸了:“出去玩不带我!不成。”

    “哎呀,什么出去玩。是出去给巧云姐寻根。”宋北云拍着左柔的肚子像拍西瓜似的:“你看你有家有爹,有名有姓。巧云姐到现在为止都不知真名是什么,这次过去虽然希望不大,但终归是要试试的,你总不能让巧云姐一辈子无名无姓吧,人家以后当了娘亲,孩子问起来说娘亲你的名字怎的像个丫鬟,你说多让人难受。”

    左柔虽然暴躁,但其实还是比较善良的,她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也是ho,行吧。我回家便是了,反正我现在大肚子,我爹也不敢打我。”

    “他也没打过你啊!”宋北云弹了她脑壳一下:“不要张嘴就来。”

    左柔叹了口气:“真倒霉,怎的就大了肚子呢,现在就连想爽一下都不行,还不能出远门,烦。”

    “你安稳的在这休养吧。”

    安置好了左柔,宋北云上午就吩咐人准备好了车马,自己这跟福王和丁相告了个假,便登上了去宿州的马车。

    而在出发之前,他送左柔回国公府的时候,倒是跟定国公详聊了一下当年在何地捡到巧云的,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对定国公来说当年他捡到了太多的孩子,巧云并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他怎可能清楚记得。

    “不过大概在宿州就行。”宋北云点头道:“我一点点的去查吧。”

    “这个时候你居然要走?”

    “我想了想,这个时候我才应该走,官家这几日就要到了。不走的话,他处置起来也麻烦,等他将改革最后一锤子落下我才好回来。”宋北云将一贯上好的茶叶放在定国公面前后说道:“公爷,之前诸多得罪了。”

    定国公懒得跟他计较了,毕竟如今木已成舟,而且圣旨上的玉玺已经说明一切,当一件事皇帝决心要干的时候,作为绝对忠诚于大宋的定国公,不会也不能有任何反对之声。

    不过宋北云的处置方法的确是让人很不舒服就是了,太过于刚强,即便是他没用错策略可终究是让人难堪了。

    但就如今而言,大石已经落地,已是没什么再好说的了,毕竟福王都已经进入了半隐退的阶段,而自己也会在适当的时候辞去枢密使职务,等到朝廷安排。

    宋北云知道想要定国公原谅自己,恐怕还是需要一阵子的,所以他也没继续说什么了,只是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而堂前只剩下定国公和大肚子左柔大眼瞪小眼,看到女儿这副样子还在吃吃吃吃吃,定国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就转身进了内堂。

    倒是左柔浑然不在意,手上捧着吃的就像个耗子似的塞了一满嘴,一边咀嚼一边开始到处找左芳。

    就在宋北云带着巧云踏上寻亲之旅时,赵性也踏上了返程之路,因为大宋的局势终究是相对稳定了下来,该他来主持大局了。

    他已经在长安快一年了,本来说他去那边一来是避避风头,而来如果是真的金陵出了什么变故,也可以免去被清君侧的风险,再怎么样长安都能成为第二个落脚点,名正言顺的再拉一支队伍出来,免得让人一锅给端了。

    大宋的改革接近尾声,后面就剩下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走了,而辽国的改革也终究要开始了。

    谁也不知道宋辽两国皇帝究竟达成了什么秘密条约,反正在赵性离开辽新都之后,积压在宋辽边境上的辽国士兵撤军了,反倒是宋国的军队压境了。

    这唱双簧一般的模式让许多人都没看明白,但能看明白的人却是知道宋辽两国私底下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现在谁也搞不清这么做的意义在什么地方,是报复还是另有所图都不知道,虽然有人猜测辽国也要进行一番改革了,但问题就在这里了,辽国跟宋国的国情不同,宋国的根本问题是长期积攒的土地、军制等问题,而辽国是典型的家族性产业,矛盾的焦点并非是那些,所以想要模仿还是很难的,只能开辟自己的道路。

    可问题是辽国皇帝得位不正啊!虽然耶律佛宝奴在国内的名声也不错,可终究是挂着弑亲者称号的,跟赵性这个清君侧上来的皇帝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所以一时之间众多学者的眼睛都从宋国挪到了辽国身上,毕竟从学术角度上来看,如果一个区域之内存在两个改革成功的强大国家,这件事是从古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的。

    这本身就非常具有研究价值,特别是那群史学家,他们简直是如同过年一般欢欣鼓舞。

    “大兄,等开了春,来金陵玩。”

    “你儿子呢?”佛宝奴豁然发现赵性身边并没有出现太子的身影:“你儿子没了?”

    “儿女都留在长安了。”赵性笑道:“在长安可比在金陵安全,要我看你也将你那太子放过去吧。”

    “你还真敢……”

    虽然宋北云三令五申要让佛宝奴把儿子留下,但辽国太子的地位崇高至极,绝不可轻易留在何处,不然别说群臣了,就是百姓都得炸了锅,所以这件事仍是需要三思而行。

    “那你怎么打算?”

    “尚不知。”佛宝奴摇头道:“回去之后把那家伙当使臣给我发过来,借我用几个月。”

    “那可不成啊,现在闹饥荒呢,他哪能乱跑。”赵性摆手,然后便上了马车:“不过大兄莫要慌张,到时一定会给你个信儿。”

    佛宝奴轻笑一声,这帮青龙苑里的狗男人就没有一个能信的,嘴上跑车的功夫那可都是一流。

    不过她现在是急迫的需要宋北云,心理上和生理上都需要,没有一个有成功斗争经验的人在身边,她根本不敢轻易拉开改革的大幕。

    至于生理上……毕竟也是个熟透的女子了,夜晚有那么些难耐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这次我们能不能成功?”

    看着赵性的车驾远去,佛宝奴转头问妙言,而妙言只是眉毛挑了一下:“你问我有什么用,我不会,你老老实实等孩子爹来吧。赵性应该会给你这个面子把他调来的。”

    “希望如此。”

第二章发不上来

    显示让我修改敏感字,可是真的没啥敏感字。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重写了,明天一起更吧。

698、六年11月22日 晴

    就如宋北云预料的那样,三日时间就已经抵达了巧云的家乡。

    巧云对这里也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是知道这里就是她的家乡罢了。

    不过人都好像有一种本能似的,反正到了这里之后巧云的情绪明显要低落了不少,没有往日的模样。

    宋北云从车上下来,映入眼帘便是一排排的老房子,人口倒也不像很少的样子。

    “咱们从什么地方下手呢。”宋北云叉着腰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这地方还真的是没来过。”

    其实宋北云何尝不知道这一趟过来寻所谓的亲,不过就是大海捞针罢了,想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二十多年前的人本就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经历这么多年的战乱、饥荒、水灾,人能不能活着都是个巨大的问号,说不准巧云的父母亲人都还没她年纪大呢。

    “老规矩,先找个地方落脚。”

    宋北云在周围寻觅了一圈,终究是没有能耐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这个地方并没有一个称职的旅店,只有一些类似民宿的地方。

    而这些民宿跟宋北云所理解的民俗并不一样,它那个环境就只是为了过路的客商落脚的,环境恶劣到即便是巧云这种行伍出身的女孩子看一眼都会皱眉的程度。

    “看来得租个宅子了。”

    “嗯。”

    巧云现在可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跟以前那带着草莽江湖气的女子已经天差地别了,她自然是不能让宋北云这个朝堂相公住在些下三滥汇集的地方,所以现在挑剔的反而不是宋北云而是巧云。

    想要租下一间宅子其实并不难,只是爱干净的宋北云受不了那种躺在屋子里都要小心被跳蚤咬的环境,他们一直挑到天快黑才算是看上了一家宅子。

    宅主人是当地的富户,但前些日子举家迁往了海州,因为现在海州的开发程度已经相当高了,海州港更是除了广州港和杭州港之外的天下第三大港,海运带来的繁华让海州今非昔比,而且宋辽之间的迁徙政策又相当宽松,所以各地的富户都会往大城市里跑,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负责跟宋北云接洽的是这个富户家中的亲戚,他本来说是只售不租,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软磨硬泡,宋北云终究是靠施展了美色才让那泼辣的婶子答应他们租住一个月。

    这婶子虽然泼辣,但该干的事倒是一样没拉下,先是吩咐人连夜打扫了宅子,又给宋北云送上了干净未用过的被褥,虽然都是要钱的,但这一点的确是让人很满意。

    宅子空空如也,但好歹有个能蜗居的地方了,宋北云坐在空空如也的堂前,用一根铁钳子摆弄着炭火炉子,巧云烧了水却没有茶叶,只能端上一碗热水给宋北云:“委屈你了,让你陪我来这个乡下地方。”

    宋北云都没抬头:“这算个什么事呢,我本来就是乡下出来的,这地方总比小莲庄要热闹吧。”

    巧云没有接话,但她知道这里的条件真的是不太好,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出发,宋北云其实都没有道理陪自己来这种地方的,他在朝堂是相公走出去是封疆大臣,如今却在这里……

    “巧云姐,你先别忙着内疚。我要是真的忙起来,肯定是没办法出来的,现在不是过渡期么。”

    宋北云的解释显然不能给巧云带来心安理得,她仍是感觉自己拖累了宋北云。要不说女人麻烦呢,碰到这种时候解释都是多余的,洗个澡进房间干了个爽就什么屁话都没有了。

    这第二天开始就要正儿八经的寻亲之旅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调查二十年前的一个人一件事,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宋北云虽然通过县令那边查询到了相应的县志,但县志上只记录了当年的一次灾荒,但却没有任何细节。

    “巧云姐,你有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

    巧云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孩子用的铜锁,上头还歪歪斜斜刻着长命二字。

    从做工上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有钱人的佩饰,应该是巧云本不富裕的父母给她倾尽全力留下的最后念想了。

    “既然这是唯一的信物,那咱们就得从这东西上入手了。”

    两人坐在路边的茶水铺子中,看着络绎不绝的过路商人,现在宋北云也有些发愁了。

    昨天他倒是问了巧云为何突发奇想的想要寻亲,而巧云的回答倒是让他哭笑不得,却只因为担心未来孩子不知籍贯,让人叫做了野种。

    这不开玩笑呢么,所以说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女人的脑回路,但既然她有这方面的担心,那宋北云陪了也就陪了,问题不大。

    “等会咱们去县里转转打听打听。”

    虽然宋北云完全可以让手底下的人来处置这些事情,但这该死的仪式感却还是要的,毕竟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可是对巧云来说却好像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一般。

    不过就宋北云来说他肯定是不能以真实身份到处乱跑的,他现在可不只是名人那么简单,要是乱跑可是要出事情了,所以他这次化名宋大成,过来只为寻亲。

    “巧云姐,你觉得这个县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没?”

    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宋北云突然笑着问了巧云一声,而他出于职业敏感性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县的与众不同之处。第一,这里有县衙但却没有县令,虽然是一个完整的县城但县里的法务、治安等等都名义上由隔壁县代管。第二,这里没有一处客栈,要是一个偏远小县也就罢了,可这里却是江浙通京津的要道,做生意的人每日都是络绎不绝,但却大多因为没有客栈而选择在别处落脚。

    而第三,也是宋北云觉得最蹊跷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县城就像一个与世隔离之境,县中的几个大户就如土皇帝一般把持着这个县中的一切,小到迎来送往、大到赈灾救济都是由这几个大户操持着。

    这几个大户还都属于宗族制的家族,互相之间都是亲戚。

    这种理论上不稀有,真正的稀有却是他们对本地治理的干扰,却不是压迫式的,他们会把田地分配给没有田的人耕种,甚至分文不取。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他们既然分文不取,又是如何维持这样庞大的开销呢?

    宋北云带着这个疑问,好奇又在县中转悠了好久,但始终却都遇不到愿意开口的人。

    “让子弹飞快点申遗吧。”宋北云回到住处看着院中落叶,深吸一口气:“这特么不就是鹅城么。”

    随着寻亲之旅的逐渐深入,宋北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来到了一个类似鹅城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很神奇的,他甚至算得上一个法外之地,因为没有县官所以考核的人不会进入这里深入,而如果没有出现恶劣的人命官司,御史台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这几大家族在这里的影响力远大于朝廷,甚至开始替代朝廷行使法律。

    这可还行?

    “顺子。”宋北云低声呼唤了一声。

    阴影中立刻闪出一个瘦小的少年,这个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宋北云抬眼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你们去查一下这个县里迁出的富户都去了哪里,要确凿的地方。”

    “是,大人。”

    这些人是直属于宋北云的秘密部队,大部分也都是当年在执掌皇城司时收养的孤儿,就比如这个被叫做顺子的男孩和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当年在绞杀白莲时救下的孤儿,而那女孩则是当年差点被当做口粮关在缸里的孩子。

    现在经过训练的他们已经成为了宋北云手底下最重要的一支情报部队,因为年纪小而十分不显眼,所以很容易就能得到相应的情报。

    “巧云姐,我觉得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宋北云下达命令之后,看向巧云,然后笑道:“咱们一边给你寻亲一边摸摸这地方的底子。”

    这地方的诡异当然还不止于此,比如这里的县衙为什么空置,经过县志上的内容核实,就是因为在这里当官的人不出两年就会升迁别处,无一例外。

    但大宋县令这一级的官员绝大部分是要干到退休的,而这里两年升一个,这就不是说风水的问题了,这反常必有妖,这种反常已经太明显了。

    而且这里头很可能蕴藏着惊天大案。

    为什么说别人发现不了而宋北云却能一眼看出蹊跷,不是他体质特殊而是专业的事情专业人来干,天底下最大的特务头子要是看不出这里头的猫腻,他这些年不就白干了么。

    都说男人最有魅力的状态是二十岁的身体四十岁的灵魂,宋某人不才恰巧就是这样的人,他拥有着顶级老狐狸的狡猾还有着只属于年轻人的反应和活跃,在这样双重buff的加持下,他真的就是那种别人眼里最可怕的类型。

    “巧云姐,咱们继续为你寻亲就好了。其实我就是查查,要是他们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也就懒得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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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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