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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88、五年3月5日 雨

    宋北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五年了,有时候他会在想自己和这里的原住民到底有什么区别,仔细琢磨之后就是没有区别。

    也许未来史书中记载他就会想记载王莽、记载诸葛亮、记载王阳明那样去记载他,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猜到他其实是从另外一个时空来到这里的人。

    他接受的是最正统的这个时代的教育,能写檄文、能读圣贤书、还能以状元之才入士朝中,他有着一切士大夫阶级的毛病,也有有很多地方并不是那么完美。

    后人会怎么记他?大概历史书里会比别人多两页吧,但那又如何呢,人生太短,历史太长,课堂上一个瞌睡就是许多人的一生啊。

    “宋大人?宋大人?”

    小鱼轻声呼唤他,将他从沉思中唤醒而来,他仰起头看了一眼外头的王爷府,以及已经先一步抵达并候在那里的马明远了。

    “等会。”小宋并没有着急下马车,只是将小鱼也拉进了车厢:“让他候着。”

    明明马车就在面前,但人却是不下来,马明远看在眼里气却是堆在了心中,只是不好说出来,所以能做的便是站在那愣愣的等着。

    “有人说他是辽国的我,小鱼你说说。”

    “他?”小鱼脸上面露轻蔑,用像极了女孩的娇嗔轻哼了一声:“他也配?我宋大人当为国士无双,天下豪杰当数第一,区区一个榆木疙瘩怎敢?”

    “哈哈哈哈,我倒是觉得他有几分像玉生哥,只是跟玉生哥比起来,还差了太多的火候。玉生哥开明而知变通,忠而不迂、厚而不腐,虽说总也写不好那锦绣文章,但小鱼你想想,玉生哥哪件事不是干的漂漂亮亮,天衣无缝。更关键玉生哥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当得是良相之才,将来他与晏殊必是左右二相。”

    “可……宋大人呢?您呢?”小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把自己给忽略了过去。

    “我啊?”

    宋北云呵呵一乐,揉搓着小鱼的脸蛋:“笨蛋,福王爷临别前问了我一句老子之言,这句话既是给他自己也是送与我的。功成之时便是身退之时,我的光芒太扎眼,会碍着后人的路。”

    小鱼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可……不觉得可惜吗?”

    “怎么?小鱼要我造反啊?”

    “宋大人~~~”

    天底下最难抗的就是小鱼撒娇了,小宋哈哈一笑便不再逗弄他了:“福王爷退休之后,天底下就有人胆敢欺负他了?”

    “那自是没人敢的,且不说官家,宋大人也不能答应的。”

    小宋拍了拍他的头,笑而不语。

    “小鱼明白了!”小鱼突然激动的笑了起来:“将来宋大人也像福王爷那般功成身退,却也是无人敢欺辱的。”

    “那会儿啊,要么是赵性还在皇位上,不在的话……我是谁?我是东宫太师呀。上去的是我徒弟,哥哥在当相国、侄孙子也是相国。大儿子应该独当一面了,二儿子则是辽国皇帝,现在我培养的人都成为了各个层面的顶梁柱。”小宋翘起二郎腿:“那时候我也老了,当个吉祥物有何不可?”

    小鱼略微思考一下,认真的点头道:“到那时,宋大人当真是可以横着走了。”

    “我是螃蟹吗?我年轻的时候都不敢横着走,老了就敢了?”小宋笑着说完看了看时候,外头那个马明远已经明显露出焦急之色了,正在那来回踱步,显得愤恨而无奈。

    “看。”

    小鱼从帘子的窗口看出去,正看到那个马明远的焦灼。

    “若是玉生哥,这个时候玉生哥仍是站而不动,气定神闲。”小宋晃着手指:“这位马大人在生气,而玉生哥却不会。不是玉生哥笨,而是他知道什么叫主次,这是别人的事,他根本不至于生气。”

    小鱼点了点头……然后他小声问道:“那咱们何时下去?”

    宋北云略微思索片刻:“等他暴跳如雷吧。”

    “为何要暴跳如雷?”

    “来,哥哥教你一招。”小宋拍着小鱼的头说道:“这人啊,有个东西叫情绪,情绪这个东西是会转移的,他对我心中有气,等会子处置事情的时候就会带着火气,他不敢对我发出来,也许会对那个闲散王爷发出来。”

    “如果他都不发呢?”

    宋北云看着小鱼只是笑,小鱼思索了半晌,突然瞪大了眼睛:“受皇命,非吾愿。”

    小宋哈哈一笑,翘起二郎腿就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外头的雨连绵,随风的飘雨将马明远的衣裳濡湿,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心中对宋北云的恶念更深邃,心中的怒火已是蓬勃。

    这时小鱼从马车上下来,满脸歉意的对马明远说:“马大人,抱歉……宋大人昨夜操劳,如今怎的都唤不醒,还请马大人稍等片刻。”

    操劳?他有什么可操劳的?马明远心头怒火轰的一下就彻底燃烧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冲入马车中将宋北云给拽起来,但终归却是不敢,毕竟这位宋北云……罢了,不说他了,晚些时候去陛下面前告上一状便是了。

    可即便是这样想着,自己的怒火仍是难以压抑,自己堂堂大辽从五品官员,侍奉枢密院。如今却是像个小厮一般候着一个汉臣,这叫个什么事?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宋北云伸着懒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一边走一边老远的就朝马明远抱拳,满脸堆笑的说:“抱歉抱歉,马大人久等了。”

    他的道歉根本就是软弱无力,那副态度根本就不是道歉所该用的态度,根本就是没有把他马明远放在眼中。

    “哼”

    马明远冷哼一声,转头便去扣响了那扇王爷府邸的大门,小宋站在那也不动弹,只是脸上带着微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大门被打开,里头一个家奴探出头来,看到马明远又看了看宋北云,他好奇的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去通报,就说马明远奉皇命前来调查临安侯遇刺一事。”

    他的语气明显不善,那家奴毕竟是王爷家的家奴,看到一个五品官居然如此大的火气,他倒是脸上露出了不屑,回了一句“候着”便把门关了起来。

    马明远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宋北云让他候着,这个嫌疑人居然也敢让他候着?

    他们当真是不把皇命当回事啊!

    急气攻心之下,他却是干出了一件让宋北云都意外的事来,这厮居然召了辽皇城司的人将这王爷府给围了。

    小宋趁着这个乱,已经躲进了马车里,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小小的窗户里挤着宋北云和小鱼的头,两人都好奇的盯着那个方向。

    “大人,还真让您说对了啊……他好凶。”

    “凶就对啦。”

    小宋一拍手呵呵一乐:“这才是刚开始。”

    “可是据我们的人调查,耶律金德并非主谋,他甚至都不知情。”小鱼眨巴着眼睛,一脸坏笑:“只是我们根据您的吩咐将这位马大人的思绪引到了这位耶律皇帝的身上。”

    小宋摊开手:“谁在意呢,主谋很重要吗?”

    对于小宋的话,小鱼表示自己又开始听不明白了,不过他终究是没再问了,问多了怕宋大人烦也怕他嫌弃自己笨……

    被辽皇城司这么一围,那耶律金德自然也是坐不住了,想想自己一个正经的辽国皇室,即便是个庶出的闲散王爷,可那也不是区区汉臣能够这般羞辱的。

    几乎是转瞬之间,王府的家丁、家奴纷纷拿着武器与马明远对峙了起来。

    “你们要违抗皇命?”马明远背着手一脸暴躁的说道:“我奉皇命而来,汝等胆敢公然抗法?”

    “这位大人,好大的威风。”里头一个微胖的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头戴金冠,衣着华丽,一眼看上去身份就非同小可,他背着手走了上前:“也不知大人奉的是哪条皇命,居然胆敢围了王府?”

    “本官奉命行事,若王爷有何冤屈,自可去陛下面前申诉。”马明远丝毫不惧,带着暴怒和委屈的他,现在就仗着那条“皇命”非要把这戾气发出来不可。

    “好!”

    耶律金德大喝一声,脸色逐渐变得赤红,伸手一挥:“今日本王就与你去陛下面前对峙一番!看看陛下许不许你无缘无故搜查本王的府邸。”

    来了!

    小宋打了个响指,对小鱼说道:“今天之前的辽国和今天的之后的辽国,会变成两个样子的。”

    “啊?”

    那马明远当真是个愣头青,他丝毫无惧的跟耶律金德对峙,他本就是汉臣,往日就多受到这些金人的压制,今日他说什么也不退让了,毕竟自己所作所为合情合理!

    这一程吵吵嚷嚷的就闹到了皇宫之中,而连带着宋北云一起被带了过去。

    耶律金德暴怒、马明远也暴怒,佛宝奴还不知道去哪里了,受理这场纠纷的只能是妖妃妙言。

    不过妖妃就妖妃吧,毕竟大家对这个妖妃还是有些忌讳的。

    当他们在堂前互相指摘的时候,妙言斜眼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宋北云。以她的聪明哪能还不知道现在这混乱的场面是谁给闹出来的。

    事情终究还是闹大了,妙言毕竟是外姓,她已经无法压制住耶律金德的火气了,只好派人把在外头浪的佛宝奴给拽了回来。

    而佛宝奴回来之后,耶律金德就立刻开始诉苦并且指责马明远无视礼法重装皇家。

    那马明远也是不甘示弱,仗着有皇命在身,以及跟皇帝是旧相识,得理不饶人。说什么耶律金德本就有重大嫌疑,却还阻碍调查,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对峙,宋北云则全程坐在旁边喝茶,一言未发。

    “临安侯,当时你在做什么?”

    佛宝奴终于忍不住问到了宋北云头上,而宋北云却是双手一摊:“不知道啊,我当时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下车之后马大人就与这位王爷起了冲突,我这一头雾水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宋北云已经不重要了,耶律金德就死拽着马明远不放,甚至发展到了南北院之间持久的矛盾。

    接着南北院大王也得了信匆匆赶来,还是那句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一边要查案一边不让查了,这就关乎到了南北院各自的颜面问题了。

    两院大王那不管是多么的迷茫,但在这件事上也是不可松口的。

    而就在这时,辽新都边角一处府邸中,两个耶律姓的年轻皇族凑在一起低声商量道:“今日之事可曾听说?”

    “那个马明远?”

    “正是。”

    “听闻他正在大张旗鼓调查那件事,若是由得他继续,怕是迟早要查到你我的头上。”

    “大兄……如你所言,如今我们当是如何?”

    年龄稍长的那人以手做刀,往下伸了一下。

    “可是大兄,这时候下手,怕是要招人怀疑。”

    “死无对证。”

    “那我这便去张罗。”

    “去吧。”

    而关于南北两院的事一整天都没有争执出个结果来,反而是把佛宝奴给惹毛了,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说了一句明日朝堂再议就给放回去了,不过宋北云却是被她给留了下来。

    “又是你干的好事对吧?”

    佛宝奴拍着桌子站起身:“你就是不让朕安稳是吧?哪有你这样的!”

    小宋摆了摆手:“今天的事只是个引子。”

    “引什么?”

    “引那被打草惊的蛇出洞。”小宋晃着手指:“愣头青有愣头青的用法。”

    小宋说完,站起身朝佛宝奴拱手:“陛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今日可不能陪陛下过招了,先行告退。”

    “要去哪里?”

    宋北云回头一笑:“暂时保密,明日一早陛下就得知了。”

    佛宝奴追出去,但却见小宋指着门口的韩姬:“陛下,小鱼换小韩一夜。”

    “啊?”韩姬一愣,有些紧张的看着宋北云,然后又看了看佛宝奴:“陛下……”

    “你要作甚?”

    “有些事是小鱼不方便干的。”宋北云一只手搭在韩姬腰上:“在辽国,她好用。”

    韩姬想要挣扎,而佛宝奴却抢先一步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你连韩姬的主意都打?”

    “赶紧的。”小宋一把牵住韩姬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用完了还你,今晚可是一场大戏。”

589、五年3月6日 雨 经不住那滔天巨浪

    “等会皇家密探安置好之后,你就留在原地以作目证,但一定要小心隐藏不要被人看出了端倪。看你那眼神,想必你肯定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

    韩姬用力的点了点头。

    “很简单啊,我老早就知道刺杀我的真凶是谁了,中原第一特务头子是跟你开玩笑的?”小宋拍了拍韩姬的大腿:“你还有的学呢。”

    韩姬下意识的躲避,但思来想去如果他真要干什么,自己躲又有什么用呢……索性也就懒得再去抗争了,就靠这人的自觉吧。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以为我要干什么一样。不是,你是不是特别期待?”

    韩姬忙不迭的摇头:“我没有那般意思。”

    “行了,会偷听自己陛下墙根的人,装什么正经呢。”宋北云在马车里翘起二郎腿:“别看你平时不爱说话,可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的,你这种不爱说话的人,内秀的很。”

    韩姬不屑他的说法,但却深知不能随便反驳这人的道理,所以索性就闭上了嘴不再废话。

    时间慢慢来到半夜,小宋打了好几次瞌睡,旁边的韩姬全是全神贯注,他伸了个懒腰冷不丁拍了拍韩姬的屁股:“去吧,该你上场了。”

    韩姬一点头也不废话,提起剑一低头撩开马车的帘子就钻了出去。

    小宋在这黑漆漆的小巷里哼着歌,不多一会儿就听见几墙之隔的院子中传来打斗声、呵斥声、惨叫声和短兵相接的乒乓声。

    “好一曲夜战八方啊。”

    等到打斗声渐停,宋北云撩开马车的帘子,顺手从箱子中取出一个火把,摘下上头的油布用火折点燃后举着就慢条斯理的走了出去。

    来到这马明远的宅邸,他一推门就见院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的人,有那黑衣的刺客也有身穿便服的辽皇城司密探,韩姬站在旁边一手持剑,火光照耀之处遍地血迹。

    在旁边的回廊中则有几个没来得及自杀的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那里,似乎只是晕厥了过去并无大碍。

    而马明远穿着内衬,手中也是持剑一脸惊恐的站在那,身边则是站着他新买来的小妾,两人都穿着单薄,在早春的烟雨寒风中瑟瑟发抖。

    宋北云走入进去之后,蹲在地上掀翻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在他们身上上下探索了一番,然后明目张胆的将一个皮哨子揣入了尸体的身上。

    干完之后,他仰起头看了看马明远,笑着说道:“马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明远皱起眉头,他看了看韩姬又看了看宋北云,却是并没有回答。

    “马大人,明日早朝时,用不着我教您办事吧?”小宋将手上沾染的血污在黑衣人的尸体上擦了擦,站起身来:“审时度势这种事想来马大人却也是会的,特别是如今人家都杀上了门来。”

    最开始马明远还是比较糊涂的,但当宋北云这句话出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像宿醉受惊的人一般,豁然清醒了过来。

    眼神中的迷茫和恐惧变成了愤怒,他收起剑朝宋北云抱了抱拳:“多谢宋大人。”

    “唉,谢我干什么,你得谢女官韩姬,她才是救你的人。我只是个刚巧路过胆小怕事不敢露头的小小读书人。”小宋背着手朝他一笑,转身离开了马家的宅邸,甚至没有和马明远多说上几句话。

    他刚上马车没多久,韩姬也喘着粗气跟了上来,她朝那马夫一招呼:“鸿胪寺。”

    马车缓缓催动,小宋坐在里头满脸厌恶的闻着自己手上的气味,这种血腥味道真的太恶心了,非热水不可洗净。

    “将那几个黑衣人关入黑牢。”小宋漫不经心的说着,语气神态就如一个反派:“关个三五天,自然就招了。”

    “好。”

    小宋点了点头:“对了,你工作完成了,不回去吗?”

    “奉命保护侯爷,今夜我便不回去了。”

    “嗨,你别那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又不会对你干什么。”宋北云一脸晦气的说道:“你干好你的工作就好了。”

    “是……”

    马车踢踢踏踏的来到了鸿胪寺招待所的外头,小宋和韩姬下了车,回了房间。今夜当值的鸿胪寺丞看到他们二人进入,倒是没认出便装的韩姬,只是心中羡慕这宋侯爷,怎的他就能夜夜带不同的姑娘回来呢?

    “坐。”

    宋北云拿着暖水瓶走过来,给韩姬倒了一杯热水,又吩咐了鸿胪寺中的人拿些食物来。

    “多谢……”

    小宋坐在那根本就没聊刚才的事,只是用手弹了弹暖水瓶:“小韩啊,暖水瓶是不是个好东西?”

    “啊?”韩姬一愣,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头道:“好东西,烧一壶水,一日都是热的。”

    “我发明的。”

    小宋哈哈一笑,暖水瓶因为价格还算是比较贵,所以并不算普及,但大多数有钱人已经都用上了,这种双层玻璃中间还附带镀银的技术,现在就只有宋国工坊能够生产,光这一项的纯收入每年就有数十万贯之多。

    “你猜猜,我一年能赚多少钱。”小宋轻轻敲着桌子:“我跟别人都不说的。”

    韩姬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的探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万贯?”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极限了,但小宋只是笑着弹了一下她的手指:“十根。”

    “我……”韩姬当时一句脏话就要喷出来了,还好及时刹车:“当真?”

    “这玩意我骗你干什么。”小宋拿出茶叶来放入茶具中,点上小碳炉开始煎茶:“但是我都捐出去了。”

    “捐出去!!!???”

    韩姬本来就爱财,听到宋北云将千万家产都捐出去之后,她当时就跟自己家被偷了似的激动,都喊出了破音。

    “对啊,捐出去了。”小宋呵呵一乐:“我不靠这玩意生活,钱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若是有钱……当年我也不至于……”

    “怎么说呢,你想不想赚钱?”

    韩姬一听立刻警惕了起来,小心的看向宋北云:“背叛大辽背叛陛下的事,我不干。”

    “你脑子有病。”小宋拿起红枣、冰糖放入茶壶中:“佛宝奴跟我关系近还是跟你关系近?我让你背叛她?”

    韩姬一想,豁然开朗……太子都是他的儿子,如果他愿意这人就会是辽国的摄政王。

    “是这样的,让你发财也行,但你不能让佛宝奴知道。你得恪守一条,无论将来后世如何变迁,佛宝奴这一脉你都必须要暗地扶持下去,若是有一天这一脉没落了,你要让他们不受人欺辱、不吃人白眼,我宋北云的血脉可受不得那样的委屈。”小宋摆了摆手:“当然了,你我都不能确定百年数百年之后的事,我在你身上压一注罢了。”

    韩姬迟疑了起来,而小宋却是大手一挥:“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想通了随时找我便是了。”

    韩姬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跟自己聊这个事情,明明刚才的事情难道不是更重要一些吗?刺杀大臣啊!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顶天的大罪,罪无可赦的那种。

    可是放到这位宋侯爷这里,好像重要程度甚至都不如一个暖水瓶?

    “我跟你讲。”小宋笑盈盈的说道:“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是不明白有些事就像在河里下笼子抓鱼,你看着鱼都进去了,何必还要费心思去琢磨他呢?你们这些人琢磨来琢磨去,说白了都是琢磨了个寂寞,简单的事情反而被你们琢磨复杂了。”

    “啊?”

    韩姬一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让宋北云觉得好笑,这姑娘啊……到底还是有点木讷。

    “行了,事情我就这么跟你简单的说一下。其实就是辽国的北院贵族想要通过刺杀我嫁祸给南院,如今呢这件事由南院的人主持调查,他们心里慌了,你也知道契丹人嘛,解决问题的方式比较简单粗暴,所以他们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就想着解决提出问题的这个人,就是马明远。”小宋一边拨弄着韩姬的指甲盖一边说道:“那现在他们失败了,南北院的冲突就在今夜彻底爆发了。你知道你家陛下最心烦的事是什么吗?”

    “啊?”韩姬好奇的看着宋北云:“我不知……”

    “就是南北院的纷争。”小宋说完,轻笑起来:“这一次足够把南北两院都按下去。只有这帮混账东西下去了,辽国才能够起来,才能像宋国一样拥有新鲜的血液。我说了,我多少也要为他们母子做些打算。我既不能危害宋的利益,也不想看着有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孤儿寡母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说的对……”小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反正就是不能看到有人欺负他们娘俩。而且也不能让佛宝奴再主动杀下去了,这样不成的。得让他们内耗,耗到两败俱伤。”

    “那辽国国策该如何……”

    “辽国国策已经制定好了啊,他们斗他们的,但谁能拒绝赚钱呢?明日早晨的朝堂,应该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场了。”

590、五年3月7日 晴

    今日难得出了一轮太阳,春日的阳光透着温软,但大殿之中的气氛却是冷得出奇也静的出奇。

    辽国南北两院不对付已经很久了,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旗帜鲜明的分列两端,韩姬和马明远则在中间描述昨日夜晚发生的种种,还将各项证据公布了出来。

    首先,韩姬是可信的,因为这个人代表的就是佛宝奴,是他最信任的女官。大家都在传这辽皇是男女通吃的那种,韩姬便是她最忠心的床伴,至于临安侯……懂的都懂。

    所以当韩姬摆出证据之后,朝堂上的气温似乎再次下滑了几度。

    “如今尚有几个刺客被关押在牢中,几日内便能招供。”

    听完供述的佛宝奴满脸寒霜的看向北院大王,冷声道:“耶律大王,你可有话说?”

    “陛下!”北院大王往前一步走:“此事其中必有疑云!”

    “疑云?”金郎冷哼一声走上前:“你等所说的疑云便是嫁祸于我之后更是派人刺杀朝中大臣?”

    “南王,话不可说的如此地步,你怎知不是有人蓄意栽赃嫁祸?”

    “好!”佛宝奴轻轻拍手:“北院大王觉得似是另有隐情,那还请大王指出这栽赃嫁祸者又是谁?”

    他眼睛转了几圈,深吸一口气仰头说道:“臣以为此事那宋臣宋北云嫌疑甚大!”

    别说佛宝奴了,就连站在那当证人的韩姬都笑了,这典型就是走投无路乱弹琴好吧。

    “好好好,朕倒要看看你可说出何等言论来。”佛宝奴手一挥:“你继续说下去。”

    北院大王硬着头皮开始陈述,将这几件事硬生生的串联起来,说什么最开始刺杀的是他,但是他不光毫发无伤还气势汹汹的回来讨公道,后来他刚与马明远进行调查,这马明远就遭到了暗杀,这其中的联系不得不让人联想。

    而且他作为宋臣,看不得辽国好是自然的,使出这等计谋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一套囫囵话,说的就连南院的金郎都不好意思接嘴,这亏了宋北云没在,不然恐怕真的会把这位辽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院大王给按着喷一通。

    “够了!”佛宝奴衣袖一挥:“你当朕是傻子吗?你可知你一句话便是将我辽国皇城司诸多功绩给否决了吗?”

    北院大王还是不肯死心,他继续说道:“陛下,可那宋北云并非等闲之辈啊。”

    “你也知他非等闲之辈,既是非等闲之辈,他怎会使出这等污糟之术?你可知……罢了,韩姬,你说。”

    面对暴怒的佛宝奴,韩姬往前走一步说道:“回禀陛下、北王。昨日臣奉命监视临安侯,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昨日临安侯除我之外未见任何人更未与任何人有过勾连,不止如此还是临安侯提醒安置护卫保护马大人。”

    “那又如何证明这并非贼喊捉贼?”

    其实到这里已经是狡辩了,因为从明着来说,宋北云哪怕是能耐通天,他到哪里去买通那些契丹武士的?契丹人本就是贵族,那些刺杀者中,有一半都是契丹武士,还有一半探明身份之后是散落在城中的江湖人士。

    若是全都是江湖人士还好说,可那契丹武士怎么说?而且韩姬已经着重强调了,她这些日子几乎是未曾让宋北云离开过自己的视线,现在还在争论这个,不就是质疑韩姬?质疑韩姬不就是质疑陛下?

    那从暗的来说,宋北云怎么就看不得辽国好了?他儿子是太子,以后的皇帝。说破大天他也不至于坑害自己儿子吧?

    还贼喊捉贼?现在究竟是谁在贼喊捉贼?

    朝堂上最终还是吵成了一团,而现在放眼望去都是佛宝奴的从龙之臣,她其实真的不是很好处置,于是就宣布等证据确凿之后再做打算。

    但刚散朝没多久,就听闻南北院在皇宫门口斗起了殴来,两边的臣子打的不可开交,引来了无数民众争相观望。

    无奈之下,佛宝奴又将这些人召回了大殿之中。

    “混账!”

    佛宝奴背着手在上头走来走去,铁青着脸看着下头那些鼻青脸肿的大臣。

    “诸位都是柱国之臣,居然无视礼仪与宫门外斗殴。”佛宝奴气极反笑:“滑天下之大稽!”

    下头的人不敢说话,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恐怕已经没有善终的余地了。

    而北院的人心中也都知道,这一定是北院的人干的,那些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契丹贵族。

    北院大王心中恨,恨自己这些族人不争气,在汉人面前丢了颜面不说,如今事情已经破了天,恐怕是要出大事情。

    而南院的人被这些老贵族欺压已久,也许当年北院的人的确是立下过汗马功劳,但这二十年分明都是汉臣在建功立业,这些老贵族整日就是吃喝玩乐不说,还习惯性的欺压这些汉臣,视他们为下等臣,呼来喝去不说还带着轻蔑。

    如今更是栽赃嫁祸、刺杀行凶无所不用其极。这次不忍了,坚决不忍了。南院明明为辽国贡献更多,何至于被一个北院欺辱到这等地步?

    于是越想越气,在宫门外时就有汉臣说了阴阳怪气的话,偏偏就让北院的契丹臣给听见了,然后就出现了现在的一幕。

    但事情到这一步了,其实所有人的心中都是紧绷着的,包括佛宝奴在内都是如此,因为一天没有人站出来承认,那这件事就会持续发酵。

    可这种事谁肯站出来?站出来就是死,别说一个辽皇了,就算是神仙来都保不住。

    可他们一旦不站出来,南北两院就会持续对对方发起进攻和调查,佛宝奴这时不能有任何偏袒,只要被他们查出违法就必须要办,而且要严办。说不得这次会是一场从她登基以来最大的朝堂大清洗,要进去很多人要下去很多人也要死去很多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南北两院现在都是骑虎难下的,他们不可能达成和解了,这件事一直到处置了始作俑者之前,风暴都将持续。

    而始作俑者……

    此时,辽新都永安门外一处大宅中,两个耶律姓的年轻贵族正在商讨跑路的事情,而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他们刚应一声,就听见院门被破开,接着数十个辽皇城司的皇侍就冲了进来。

    他们本还想说些官话,但却被直接一刀鞘打晕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穿越长兴门出了城,一路来到离辽新都三十五里地的一处荒野,接着从马车上下来了几个人便开始在地上挖起了土坑。

    在土坑旁边,站着一人正在那吃着饼,若是有人过来看到的话,这并非别人,正是辽国临安侯宋北云。

    他身上披着一件白狐裘的斗篷,手上捧着羊油煎饼,旁边的小鱼还帮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挖深点,别到时候让水给冲出来了。”

    那些皇侍玩命的挖,一直挖了有两米左右的并排的两个大坑才算是停下。

    接着他们在宋北云的指挥下从马车上抬下了两个箱子,箱子里发出挣扎之声,还有隐约的呜咽声音。

    “哎哟。”宋北云侧过身:“我看不得这场面。”

    小鱼笑容古怪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接着他就接替了宋北云的任务,指挥者皇侍将那两口箱子放入了坑中。

    随着土慢慢覆盖上去,一切都归于沉寂,接着宋北云命人牵来两匹马反复在这土堆上踩踏,直到土堆被踏结实后又在上头铺了一层杂石乱草。

    看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宋北云将剩下的半碗馄饨往那坑洞的位置一扣:“下辈子少干点坏事。”

    说完他转身上马车,马车疾驰回到了辽新都之内。

    “这才叫毁尸灭迹。”

    小宋见到男装打扮的佛宝奴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佛宝奴叹了口气却也是没接话:“他们好歹姓耶律。”

    “他们好歹是全尸。”小宋走进屋中,小鱼立刻为他倒上了热茶:“你比我清楚什么叫咎由自取。”

    佛宝奴轻轻摇头:“之后呢,南北两院的争斗恐怕要无休无止。”

    “好事啊。”小宋将手中的茶递给佛宝奴:“这个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用皇党的人插入两院之中。”

    “这不用你教。”佛宝奴叹气:“辽国好难……”

    “难,都难。辽国难,宋国也难。你想改革,你听过不流血的改革吗?”小宋轻笑一声:“政治就是这样的,我最多再能在这里停留十日,十日之后战火就会烧到我身上。”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无论哪一方压力太大了,都会想办法转移压力。”宋北云接过小鱼新沏的茶:“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都不是好人。”

    佛宝奴靠在那边,脸色不是很好,宋北云走上前帮她轻轻按摩起来:“每隔几个月我就来看你一次。”

    “真的???”

    佛宝奴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不许骗我。”

    “我骂过你不少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

    而韩姬在旁边看得迷茫,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崇拜憧憬的那个耶律皇帝,怎的到了这个人的面前就会变成这样一幅样子……

591、五年3月15日 晴 春风和煦雨润四海

    辽国的朝堂如今的混乱程度可谓是难以想象,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朝堂的乱斗虽然直接导致大量官员遭到清洗,但同样的也有大量新的官员走上了政治舞台。

    就像宋北云说的那样,世上没有安安稳稳的改革,更没有一团和气的朝堂,死水不会有波涛,只要能成为大浪上的弄潮儿,就可以完美掌控局势,左右控制好那个度,即便暂时会损失一些东西,但终究会恢复平静,而这种平静可以维持好多年的清澈,皇帝要做的就是在池塘变成死水的时候,用合适的力度在里头搅和一番。

    臣子、君王,说白了就是一家大型的企业,君王就是企业的掌舵人,臣子就是各级领导,世上没有那么多阴谋论,也不是所有人都精通琢磨人心,只要能够把控好尺度,其实皇帝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在辽国水深火热时,宋北云走了,留下了督办关于他刺杀案的宋国使臣在那里每日去烦辽国的鸿胪寺。而现在辽国朝堂的情况已经根本无暇顾及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因为南北两院的危机彻底爆发了。

    昨日北院派兵围了南院,今日南院不服气率人咋了北院的围墙,佛宝奴在朝堂上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但这笔糊涂账谁又能算的清楚的呢。

    事情已经成了笑话,辽新都的百姓每日都在看这些高官大臣的笑话,乐此不疲。

    佛宝奴其实很生气,但她始终记得宋北云说过的一句话“只有将政治化作百姓口中的乐趣,才能让这些人失去煽动之力”。

    所以佛宝奴任由这帮大臣的笑话不断发酵,甚至于现在民间都有一个声音就是说“辽国的皇帝是好皇帝,但是可惜臣子都是猪,真的难为咱们辽国的好皇帝了”。

    而这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宋北云,现在却斜坐在马车边,手上捧着路边采摘而来的野花正在分辨药性。

    原理的纷争也原理的可爱的儿子,小宋说不想念是假的,但长安可还是有个大儿子呢,都是崽不能太偏心,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回去,家里大崽都可能不认识他了。

    “小鱼啊。”

    “在呢,宋大人。”

    小宋叹气道:“你说佛宝奴为什么要让这个晦气东西护送我回去?”

    他说完,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韩姬的脸,满脸的不悦。

    “我也不是很乐意的。”韩姬指了指身后:“两百人的卫队,不就是怕侯爷再度遇袭么。”

    小鱼只是捂着嘴笑,即便是他对政治不是很敏感但也是知道辽皇并不是担心宋大人的安全,因为辽皇陛下知道,宋北云身边常年是有一支百余人的精锐护卫扮做商队护卫他周全的。

    这些辽国的皇侍过来,就是担心他又因为什么借题发挥来着,毕竟再多来两次辽国的朝廷都要被他整垮了。

    作为辽皇来说,这件事怎么可能让他为所欲为呢,毕竟辽皇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的心思缜密的很,虽然比不上宋大人,但却也绝非等闲之辈。

    “韩姬啊。”

    小宋将韩姬拉到身边坐下:“你跟小鱼谁厉害一点?”

    韩姬看了一眼小鱼并不做声,小鱼也没说话,但小宋其实心里头明白的,小鱼能打十个韩姬,毕竟当初小鱼是能把那个基因突变的大黑牛打得服服帖帖,而韩姬面对大黑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种事,何必让小韩在亲卫队面前失了面子呢。

    “宋大人,前方岔路,一条是官道一条是小道,小道要经过宋辽交界之地,多山贼悍匪,但路程缩短三五日。”

    小鱼回头对宋北云说了一句,而韩姬只是轻笑一声:“山贼?”

    宋北云也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庞大的宋辽混编护卫商队,挠了挠下巴:“说实话我还没见过山贼长什么样呢。”

    这倒是事实,他的活动范围一直都是繁华区域,根本没有遇到山贼的机会。哦,以前也有过几次,但那几次他不是领兵在打仗就是带队去平叛,山贼隔着八百里就闻到味道跑路了。

    “真的能遇到么?”小宋好奇的问韩姬:“你确定吗?”

    韩姬皱起了眉头,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因为从他的语气来,好像……很期待一样。

    “不瞒你说,我曾经看过一本奇书叫水浒传,里头有个山头上有很多厉害的土匪,什么入云龙、智多星,打老虎的、拔垂柳的,想见识见识。”

    “大多土匪与百姓无异,只是在有商队经过时会化作匪徒,这行商之路上即便是一个孩童也是不可信的,稍微动了恻隐之心就可能将整个商队拖入埋伏。”

    韩姬耐心的给小宋解释,小宋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实话,这还真的是在我的知识盲区里了,你们行走江湖还真是凶狠。”

    “不……”韩姬摇了摇头:“行走江湖简单如斯,豺狼虎豹尽在朝堂之上。”

    她说话间还不断用眼睛瞟向宋北云,仿佛他就是豺狼虎豹一般。

    “好啦。”小宋把手搭在韩姬肩膀上:“你也别老是把我当坏人嘛。”

    韩姬挑开他的手:“宋侯请自重。”

    “摸一下一万贯!”

    韩姬眼睛瞪得老大,红着脸怒斥道:“若是宋大人再如此,我必要禀报陛下!”

    “没劲。”

    小宋松开手撇撇嘴,转头对小鱼说:“小鱼,摸一下一万贯。”

    “宋大人是现结还是挂账?”小鱼笑着回头道。

    韩姬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小鱼的肩膀:“我来赶车吧,你歇息一会。”

    小鱼道了声谢就与韩姬换了位置,因为马架位离宋北云比较远,韩姬终于是松了口气,而小鱼则坐在小宋的身边开始用他摘来的那些花花草草编起了花环。

    小宋看着小鱼的侧脸,手顺势搭在他肩膀上:“小鱼啊,你知道吧,我以前以为你长大之后会变得很凶很阴险,我是万万没想到你越长大越漂亮了。”

    小鱼茫然的抬起头:“漂亮?”

    “嗯,就是漂亮。”小宋点头道:“以前你就像个小姑娘,你现在的长相就是个狐狸精,亏了赵性让你来我这边了,不然放在他那我还真不放心。”

    前头的韩姬也是用力点头,即便是她也经常接触宦官,但那些宦官吧……怎么形容呢,就是小时候还挺可爱的,一旦长大了就会变得很阴霾,眼神也会变得很凶狠。

    但宋北云身边这个小宦官就很神奇,他若是不表明身份,那活脱脱的就是欢快的女孩子,可他杀人时的手段也是不得了的,这种矛盾和反差让韩姬都有些弄不明白了。

    小鱼听完只是婉儿一笑:“有他们整日在宫中不见天日,日子长了心中便是有怨有恨,王大伴曾说过相由心生,心中有恨面容自然狰狞。小鱼不同啊,小鱼有宋大人护着,这日日都似春光,心中便是没了恨。”

    韩姬回头说:“我怀疑你是女子扮的。”

    小鱼从怀中掏出两根钢刺,轻松刺穿了寸厚的包铁木板,然后将钢刺在手中转了几圈:“女子可没这般力气。”

    “左柔有……”宋北云叹了口气:“好久没见左柔她们了。”

    辽新都到长安一千二百里地,天气好的话十几日便是能到,如果是抄近道大概八九日就能到了,小宋一想到这一点,加上路上护卫力量强大,他在进入岔路时果断选了抄近道。

    这抄近道嘛……自然就没有了驿站可供停驻,天色黑下来之后,整个队伍就在路边埋锅造饭起来,不过宋辽到底还是有些隔阂的,除了韩姬宋北云他们之外,其他的人可都是泾渭分明,辽国的皇侍一堆、宋国的密探一堆,井水不犯河水。

    用河边的鹅卵石码好了灶,小宋把小鱼数十根专用钢针取出来架在上头用泥封好,里头再用闷好的木炭引燃,接着在韩姬好奇的目光下,他就开始了烤鱼烤肉。

    在别人吃着烟熏火燎发黑的食物时,这里滋滋的炭烧香味显得格外诱人。

    “紫苏撕碎了放上去。”小宋一边当烧烤师傅一边指挥着旁边的韩姬干活:“盐,捏细碎一点撒上去。胡椒胡椒,对对对多点,还有野茴香放下去。”

    大块的肉逐渐变成了美味的烤肉,韩姬吃了一口简直惊为天人,以往她也不是没有在这种荒郊野外过夜,吃东西大多是对付一点就差不多了,但这个整日玩阴谋诡计的书生居然能在野外弄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这就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小韩啊,别惊讶。人生嘛,总归是要取悦自己的,在外头也要有野外的乐趣。”小宋取出一个葫芦:“喝点酒?”

    韩姬吞了口唾沫,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宋让小鱼取来几个玻璃杯,然后将酒分了下去,韩姬喊着这蓝紫色的酒水,表情古怪……

    “有轻微毒性。”小宋点头道:“我里头加了点野果子的汁液,喝下去之后会出现瘫软、无力和轻微幻觉,但是不会宿醉,试试。”

    说完他一口喝下了那杯药酒,吃了几口肉后他的脸色迅速变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瞳孔也出现了放大迹象。

    “我去休息了。”小宋站起身摇摇晃晃的钻入了马车,倒下就睡了起来。

    而韩姬看了看杯子中的酒,咬了咬牙,一口喝下……

592、五年3月16日 晴 就你叫山贼啊?

    一杯药酒下毒,几个呼吸间韩姬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气冲上天灵盖,接着便是微微的眩晕和手足都失去了力气,眼前也变得五光十色、光怪陆离起来。

    这种感觉很离奇,但却并不难受,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拿起毯子躺在了火堆旁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卸下了,甚至连胳膊都不想抬起来。

    闭上眼,眼前仍是满目的缭乱,仿若置身仙境,让人沉醉其中。随着药里的发作,她开始不由自主的追逐起一只色彩斑斓还浑身发光的蝴蝶来,那种快乐是发自内心难以抑制的。

    很快,她感觉到了疲惫,就索性在这仙境一般的缭乱中卧花而眠……

    等她突然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天色透亮,周围的护卫都已经装好了车准备再次出发,而一贯睡眠轻浅的她居然对之前所有的动静都没有感觉。

    韩姬站起身,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武器,看到武器还在之后,她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而老早就起床的宋北云就坐在不远处一边喝着米汤一边看着她在笑。

    韩姬满脸愧疚的走上前:“抱歉,我睡过头了。”

    “正常,第一次喝我酒的都这样。”小宋将手中的碗递给她:“睡的很舒服对吧,你都打呼噜了。”

    韩姬的脸当时就红了起来,连连咳嗽了几声:“我去洗漱一番就出发吧。”

    “嗯。”

    在河边洗漱的时候,韩姬觉得浑身轻松,精神也饱满了许多,想来是昨天睡足了六个时辰的缘故吧,往日因为公务的原因她顶多能睡两个时辰,而今日……

    等到重新上路,小鱼开始赶车的时候,小宋倒是给她解释了起来。

    “你其实就是中毒了,不过人是很贱的,轻微中毒反倒能让你焕然一新。只是不能天天喝,会成瘾。”小宋笑道:“我是看你精神不是很好,月事恐怕都不规律,到时候我把配方给你,你一个月用两到三次,一年下来保你焕然一新。”

    “不可……我是陛下的护卫,若是日日都睡的如此深沉,是要出事情的。”

    “你回去之后就不是了。”小宋打了个响指:“行了,具体等你回去之后就知道了。不过话说,山贼呢?哪有山贼啊!”

    这时小鱼转过头来:“宋大人,再往前两百里左右才是群山,那边才会有山贼。”

    “嗯。”小宋想了想:“不过玩闹归玩闹,防备还是要防备的。”

    “明白。”韩姬点头道:“皇侍不用担心,都是精心挑选的人才。”

    “就怕阴沟翻船。”

    而此刻,在距离他们两百多里的寨子里,正有一伙子贼人在那密谋。

    其实就是开会商讨,因为昨日就有眼线发现了这个大型的商队正在朝这条近路进发,这可是一笔大买卖,等闲可是碰不上的,若是能让他们取了,恐怕今后就不用再当山贼了,将东西这么一分,各自回老家便能以良民的身份过完下半辈子。

    这伙贼人的头目是个粗人,本是西夏一名低级的将领,后来宋辽大破长安,他便与西夏断了联系,就此落了草。

    这伙贼人的主力都是他的旧部,后来也陆续有些山民加入,往日没有买卖的时候他们便是山中猎户,若是有了买卖便干一票,劫过十几个村子,伤人倒是不多,自称为替天行道的好汉,若是碰到那些个不讲道德的马匪,他们倒也是打退过几次。

    “五爷,要妾身说,倒不如等他们过路时截断他们的通路,咱们寨子里五百多弟兄前后这么一围,他们还不乖乖的交出货来?”

    说的是个妙龄女子,本是这个憨批一般的山大王从邻近的县城中掠来的压榨夫人,曾是青楼的头牌,被掠上山之后索性也就在山上住下了,然后顺其自然的也就成了这帮糙汉的狗头军师。

    “这个商队规模是有点大哦,我怕兄弟们堵不住。”

    “区区一个商队罢了。”那女子嫣然一笑:“五爷有何担忧?即便是有护卫也撑死不过百人。您好好思索一番,这数百人的大商队,货物价值得是多少啊。”

    “嫂嫂……可若是真是价值许多,为何敢从这秦山之中走?”

    下头有人质问,那女子沉默片刻后说道:“许是觉得等闲毛贼奈何不得吧,不过也确实如此,等闲小贼谁敢打这大商队的主意,但他们可是不知,我们与那等闲毛贼有天差地别,这等商队别人吃不下,我们还吃不下不成?况且若是这一票成了,你们便能远走高飞,去宋国也好去辽国也好,当个良民娶妻生子,不再干这刀头舔血的买卖了。”

    下头的人听到这等诱惑,一下子就热血上了头,有人甚至将帽子一摘扔在脚下,大喊“干了”。

    那五爷也是一抹光头,骂了一句娘,脚一跺:“行,干了!去,招呼兄弟们,先把他们路给断了!”

    众山贼得令,纷纷下去办事去了。他们本就是军旅出身,配置倒也齐全,有脚程厉害的眼线有专门放风的哨子,这点本就不是一般毛贼能够比的,所以这一片也就他们敢对这样规模的商队动心思,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真的是只能瞪眼干看着。

    就在他们布置的时候,宋北云坐在马车里展开地图,仔细研究着。

    “这一片地方容易藏污纳垢,下毒倒是不怕,下毒这勾当对付不了咱们这么大规模的队伍。黑店也不怕,我们不太可能投店。那作为山贼来说,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山路狭窄处断路然后前后截击。”小宋在地图上一指:“这个地方是最好的下手地方,所以两端的高点要先派人占着,一边埋伏个五十人足够了。然后再抽出五十人从侧翼埋伏,如果山贼出现,就直奔这个点,抄他们家。”

    宋北云说的头头是道,韩姬非常好奇这个人整日里都是在想什么,毕竟谁会顺着山贼的思路来布置战法的?那些乌合之众不都是些亮出兵器就吓得屁滚尿流的砸碎吗?

    “两处高地拿下之后,剩下的就是冲散他们的队伍。他们在地形熟悉方面要优于我们,所以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在第一轮接触打散他们之后,直奔他们的老巢,擒贼先擒王。拿下这个中心点,直接将他们的算盘踩的稀碎。”

    “宋侯爷……那都是山贼悍匪而已,何至于此。”

    “狮子搏兔仍尽全力。”小宋抬头看了一眼韩姬:“打仗的事情你别插嘴,按照布置走就是了。古往今来因轻敌而死者如天上繁星,你想布他们后尘吗?”

    韩姬有些不服气,但……她也知道自己算个屁,面前这个人可是刚被封了侯的人呢。无军功不封侯,拓土之功才是功,这可是一个能开疆拓土的人。

    虽然行事乖张,性格古怪,但韩姬可从来不否定他的才华,有时候韩姬都在想,如果自己以后的郎君能有这人一半,那自己都算是烧了高香。

    只是……本能对他很反感。

    小宋点完了战术,收起地图看着外头郁郁葱葱的大山,不禁感叹道:“这里的山与长江那头的山就是不同啊,险峻、挺拔。”

    “长江那头的山……是怎样的?”

    “连绵、柔美。”小宋撑着头说道:“即便是黄山、庐山都很少与险峻挂钩,大都是俊美灵动,而这里你看这山势,果然是秦岭的山啊。”

    韩姬一只手托着下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头:“好想去江南看看。”

    “你没去过?当初佛宝奴去的时候你没去?”

    “没……”

    “嗯,有的是机会。”小宋笑道:“若是你去了,我好吃好喝招待你。”

    韩姬道了声谢,继续对江南憧憬起来。

    随后的路程逐渐难走,速度倒是慢了下来,不过因为距离大大缩短,所以即便是慢反而能更快抵达。

    到了晚上时,所有的护卫都进入了战备状态,开始进行轮番值守制度。山中天黑得早、天亮的晚,所以大概一日能赶路的时间只有大概五个时辰左右,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休整。

    小宋倒是不介意这种缓慢的速度,他只要一捞到时间就会采集各种奇怪的植物,期间甚至发现了大熊猫,他本想上去撸猫,但转念头脑便清晰了,那玩意虽然叫熊猫,但它是熊,一巴掌能把小宋的天灵盖给掀飞出去。

    就这样过了三四日,他们也进入了这大山的腹地之中,这几日小宋倒是一直没委屈自己,一路上吃得是真的很爽,不过他一直在告诫韩姬和护卫,千万不要吃山里春天的蘑菇!千万不要吃山里春天的蘑菇!千万不要吃山里春天的蘑菇!

    当年在庐州的时候,他和老头子两个人每年都要看着那些吃蘑菇中毒的人在痛苦中死掉,这玩意真的没救……毒性猛烈点的,吃下去就是肝肾衰竭,所以不管是不是有野外生存经验,千万不能乱吃野生杂菌。

    “宋大人,我们即将抵达您说的地方。”

    正在对比两个野果子哪个有毒的小宋一听外头探子的话,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

    “山贼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593、五年3月17日 晴 山贼定不负相思意

    休整一夜之后,小宋站在高处眺望这一片山林,心中盘算着如果这条路如果能够贯通的话,从长安到南边的距离大概能够缩短一倍的时间。

    造火车现在还不太现实,但如果在这打通一个关口,形成一条正经的通路的话,其实还真的是挺不错的。

    就像高速公路一样,可以进行两地的直线行进,而一条高速公路的建设除了道路本身,还有就是许多配套设施,比如服务区、加油站等等。

    加油站嘛,自然现在是用不上的,但服务区和补给站是需要不少的,沿途下来每隔五十里左右就需要设置一个。

    山路的五十里,正好便是差不多一日路程了,等到道路修建起来之后,会稍微快一些,但也不不太可能超过百里,休息区的建设大概需要在五十以上一百以下。

    如果按照七十里计算,这条山路总长大概在四百里上下,那么需要六个大型的补给站和休息点。

    这些补给站和休息点的作用除了让来往商队休整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作为拓展点将人带入山中进行拓荒,以物流带动民生,再由民生反哺物流,最终达到共同繁荣的目的。

    当然了,这里头还少不得需要有完整的路巡部队,也就是传说中的高速交警来保障道路的畅通和安全。

    所以建设一条道路,最难的并不是路本身而是由路引申出的一系列设计和建设,不然光弄出一条路来没人走,浪费资源也浪费时间。

    展开地图看了一圈,小宋最终认为有七个补给点最好,而围绕这七个补给点的工作人员大概能够达到三到五千人,如果后续再加入定居点的话,恐怕人数会有两万人往上,大概就相当于一个小县的人口标准了。

    那么到时候这丰饶迷人的绿水青山就会转化成为真正的金山银山。

    “不错,好地方。”小宋收起地图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队伍:“可以启程了吧?”

    “回宋大人,可以了。”

    “嗯。”小宋点点头,跳下石头:“告诉大家,从现在开始全程戒备。”

    “是!”

    “商队”重新动了起来,后头的路变得越来越不好走,所以小宋也只能让队伍稍微分散一些,避免被人直接给包了饺子。

    等他们走到两座山的山间时,这里的地势陡然而窄,就如宋北云所说的一般,两侧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通路,无异于埋伏的最佳地点。

    “宋大人。”前方探马返回禀报:“前方三里处,道路被砂石所阻。”

    小宋轻轻点头,伸手那么一挥,昨日安置好的伏兵立刻得令,转瞬消散在了山野之中,就如猿猴一般的灵巧。

    “秦岭的山都这么险,想想川渝的山……果然是猿猱欲度愁攀援啊。”

    小宋感叹一声之后,继续命令队伍往前走了起来,行进至阻塞处时,他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始命人清理淤塞。

    而这时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反包围的山贼正隐藏在周围,带队的正是那号称五爷的光头糙汉。

    他趴在草丛中看着前方的车队停下,不由得抹了一把光头:“这么大个车队啊,吃下去了可了不得。”

    “哥哥,是否现在杀将出去?”

    手底下的人呼吸都粗重了,但那光头却是伸手一栏:“不对劲啊,兄弟你有没有觉着这商队人少了许多?”

    “哥哥……咱不识数。”

    那光头回头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你不识数还看不出多寡来?”

    “好像是比眼睛说的数少了些……不过人少还不好?咱们正好吃他一个满堂彩。”旁边的小弟一脸笑容的说道:“还有那个娘们好俊俏……哥哥,咱们把她也给抢回去罢。”

    “抢,都能抢。”五爷一抹光头:“兄弟们,抄家伙上!”

    随着一声令下,这数百山贼嗡的一声举着家伙冲了出去,他们有刀的拿着刀,没刀的抄着个扁担就跟了上去。

    数百人顷刻间将宋北云他们的队伍给围了起来,那光头五爷扛着一口虎头刀大摇大摆的走上前,举刀一指:“你……你……你……”

    “哥哥……莫要结巴。”

    五爷盯着站在那一脸笑容的宋北云,脑子却是一下子没能转过弯来。

    只因这人好生面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而他手底下的弟兄见到老大突然宕机,索性上前一步威风凛凛的冲宋北云他们一行人喊道:“你们管事的是谁?滚出来与爷爷说话。”

    小宋往前一步走,先是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山贼,人数大概三百到四百,大多数一看就是战斗力不太行的杂鱼。等差不多打量够了之后,他笑着抱拳说:“正是在下。”

    “呵,原来是个白面的书生,这年头书生也敢行商了?来来来,今日爷爷们给你个便宜,放下东西带上你的人滚。”

    这时另外一个山贼走上前指着韩姬和小鱼说道:“还有那两个娘子!”

    “对,还有那两个娘子也留下,放在你个身无三两肉的废物身上也是委屈了,倒不如让爷爷们好好疼爱疼爱。”

    韩姬听到这个话都差点拔剑上去了,但却被宋北云拦了下来,他仍是一副笑容:“几位大爷,这走一趟商不易,还请大爷高抬贵手。”

    “少废话!”

    而就在这时,那五爷突然哎哟了一声,大骂了一句娘:“兄弟们,跑啊!这他娘的是个将军!”

    还没等到他的弟兄们反应过来,小宋却是楞了片刻,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穷乡僻壤的被人认出来,倒也是颇为意外。

    但看到那个为首的光头已经撒丫子跑路了,他顾不得思考那许多了,伸手一挥,后头那剩下的百多超精锐的侍卫和探子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了车上那些油布盖着的箱子,从里头抽出了家伙,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

    那些山贼哪见过这架势,他们平均十个人才能分到一把缺口的钢刀,大部分还拿着木棍、竹竿,见到这么一群装备精良的野狼还没等接战呢,士气就彻底崩了盘,扔下家伙头也不回的就跑。

    小宋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盯着这漫山遍野如同抓跑山鸡的场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也配叫山贼?”

    “大人……山贼一贯都是这副样子,大多都是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和城中犯事的泼皮,成不得气候。”旁边一个留守的护卫笑着说道:“咱们的人若是那百炼的精钢,那这些个山贼就是上不得墙的烂泥。”

    小宋终归是有些失望了,他摇了摇头,还以为要打上一场呢,没想到这还没开始,对面喊了一嗓子就跑了?

    “宋大人,移步马车上等候吧。”

    “嗯。”宋北云上了马车,展开棋盘,看了看小鱼和韩姬:“咱们来下棋,小鱼咱们来赌钱的。小韩嘛,这样吧,你输一把脱一件衣服如何?”

    韩姬不搭理他,转身跳下了马车到外头去警戒了起来。

    “真不经逗。”

    小鱼倒是笑了起来:“韩姐姐到底是女子,脸皮薄一些呢。”

    而正在他们开始下棋等待的时候,那群山贼已经在他们的临时集合点汇合了起来。

    五爷此刻已经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也不顾山洞中潮湿肮脏,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

    “哥哥……您……您这是为何啊?您这一跑,兄弟们就涣散了。”

    “兄弟们啊,那个人惹不得啊……”五爷用力摇头道:“哥哥我当年在西夏军中时,负责拱卫长安,后来长安城破时,哥哥偷偷摸摸回城取家当,正巧赶上攻城的宋辽队伍进城,方才那个人就是坐在白马上进城的。”

    “哥哥,你怕不是认错了……那么一个白面书生。”

    “他便是化作灰我都认得!他若不是个白面书生我还记不得,偏偏就是这白面书生……”五爷一抹光头上的汗:“他定是来剿咱们的!”

    下头的人一听,想到方才那个商队的人掏出来的家伙,大家都是刀头舔血的,一看就知道那些兵器不是等闲杂兵能配备的,再被这五爷一吓唬,他们心中顿时慌张。

    “哥哥……咱们也并未作什么大恶,怎的就引来了这般的罗刹?”

    “他娘的,我说怎的会有商队走这条路,原来是为了诈咱们。”五爷一声叹息:“快些回去,收拾东西咱们该是跑路了。”

    而就在他们研究跑路时,那些山中的伏兵早就跟着溃逃的山贼一路狂奔来到了他们的城寨之下,在确定好位置之后,一支穿云箭直射向了天空。

    这一下四面八方分散的队伍顿时开始向这个地方汹涌而来。

    宋北云也听到了这尖锐的呼哨声,他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轻笑起来:“看来找到老鼠窝了。”

    “宋大人,您来这里就是为了剿匪?”

    “倒也不是。”小宋摇头道:“我打算在这里拓一条路出来,刚好现在手上力道充足,顺手剿了他们,方便日后行事。”

    说罢,他伸出脑袋:“小韩带上人,咱们看看去。”

594、五年3月17日 晴 缘分嘛,上天安排的最大

    赵性给宋北云的护卫都是皇城司的顶级选手,这些人都是从宋北云掌管皇城司时训练出来的,如今宋北云三天两头遭人杀,赵性自然也就分派了一些人过去护卫他。

    而辽国的护卫,他们有个特别的名字,叫皇侍。啥叫皇侍?那就是武侠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大内高手,个顶个都是陆小凤那个级别的。他们最开始都是皮室军中的校官,经过重重选拔选出来之后成为皇侍,一共三百人的编制,世袭罔替沿承皇恩,是历代耶律皇帝最忠诚也最强大的后盾,战斗力可见一斑。

    就这些人,同等人数下,全盛时期的北海军能打,东海军能打。其他的队伍就连边都摸不着,他们过来干这些山贼就跟出来旅游度假一样,如果不是宋北云不让他们追上那些溃散的山贼,他们定然一刀一个小朋友。

    高手之间即便是之前没有搭档过,可战斗本能摆在那,哪怕皇侍和密探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但彼此之间在战斗的时候,都还是很放心的将背后交给对方的。

    他们攻入这个寨子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里头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给捆了,可以说是光速结束了战斗。

    等他们完全接管山贼的寨子之后,他们迅速开始进行下套,就是伪装成无事发生一般,等待着那些陆续零碎回来的山贼自投罗网。

    这玩意怎么说呢,作为专业选手来说,这种事真的就是专业对口的,他们本身就是干这种事的人,抓乱党反贼跟抓山贼也没有区别,甚至乱党可比山贼难对付多了,因为乱党抓到就是死,他们会玩命的。而山贼嘛,其实大部分都不会处死,大多都是黥了面发配去当苦役,不会死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不会乱来。

    所以被控制的山贼大多都很老实,不老实挨顿揍也都老实了,而那个压寨夫人一直到自己被捆起来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头五爷带着一众走散的弟兄在两个时辰之后也回到了寨子中。

    “秀春儿?春儿?”

    五爷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呼唤他的压寨夫人,但却久久无人应答,他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就想跑。

    但这时却发现寨子的出口入口都被堵住了,他抽出武器想要反抗,可在山贼里功夫出众的他,在面对大辽皇侍时,不到一个回合就被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一个宋国密探走出来跟皇侍的侍卫长说了几句话之后,侍卫长径直走到五爷的面前,蹲下身子:“你便是当家的吧?”

    “我不是……我不是,当家的跑了还没回来。”

    侍卫长是个狠人,他抡圆了巴掌一巴掌就甩在了五爷的脸上,而旁边的密探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被巴掌扇出侧空翻的,满脸惊奇嘴里啧啧有声。

    “你便是当家的吧?”

    侍卫长再次问了一句,同时手也高高扬起,五爷此刻已是眼冒金星了,当看到他的手再次抬起之后,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不顾嘴角流血,忙不迭的磕起头来:“军爷放小人一命,小人无奈落草……也未曾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就是讨口饭吃,我出去打劫也都不想害人性命,还请军爷饶命啊……”

    侍卫长才不听这些说辞,这些东西自有宋侯爷和韩大人定夺,他负责的只是把这个头目揪出来。

    得知他便是头目之后,侍卫长招人过来将他捆绑起来吊在了寨子中的杆子上,就像是一块风干的腊肉。

    这位五爷心中已是绝望,他垂着头心中五味杂陈,恨自己太贪也恨那女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更恨自己怎么耳根子就那么软。

    明明已经想到了这样规模的商队怎会轻易走这条路,但偏偏却被猪油蒙了心哟……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到临头了,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居然能让一个将军亲自领兵来剿。他们这么闲为什么不去剿胡老三、周二毛这些穷凶极恶的马匪?毕竟他只是贪财,顶多好色一点,而胡、周这些人既要财又要色还要命,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了,而且还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小宋带着人也来到了这个深山中的寨子里面,这个寨子外头有一圈两米多的木头栅栏,中间围着几件瓦房,看起来倒是自己盖的,地方倒是选的不错,是一座山的山腰的平坦处,被周围的群山所掩盖,倒是隐蔽的很,如果不是这种跟踪法,根本无法找到这地方的所在。

    他走进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腊肉一般的五爷,看到他那副油腻的造型,小宋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场。

    听到笑声的山贼五爷睁开眼睛看到了宋北云,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立刻开声大骂了起来:“狗官,就知道挑那软绵的拿捏,你怎的就不敢去剿那胡老三、周二毛,偏偏挑我这欺负。”

    小宋背着手看了他一眼,然后朝侍卫长点了点头:“辛苦了。”

    说着,一摞钞票就塞到了侍卫长的手中:“等到了城中,请弟兄们吃顿好的,算我请客。”

    “多谢宋侯爷。”侍卫长一边道谢一边观察着韩姬的脸色,等宋北云转身的时候,他悄悄塞了一半到韩姬的手中。

    “你给她干什么东西?”小宋一边盯着五爷一边说道:“这是我给弟兄们的辛苦钱。小韩?”

    韩姬脸色一整,连忙将钱塞还给了侍卫长,小步跑到了宋北云身边不做声起来,小心肝倒是被宋北云给吓得突突跳。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韩姬立刻低头:“我没要……”

    “嗯。”小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下不为例。”

    “是……”韩姬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侍卫长一眼:“知错了……”

    “有你发财的机会。”小宋一挥手,声音略显清冷:“把这个大光头放下来,让他点了这寨子里说话管事的来。我有话要问。”

    “明白……”

    “呸!狗官,要我出卖兄弟,你妄想!”

    宋北云听到上头腊肉的叫骂,歪着头笑着说:“行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不过你既然知道我,那应该知道我杀人不眨眼吧,你点了也就作罢,不点的话我就把他们统统给埋了,你选一个。”

    面对这样的说辞,五爷心中也是悲叹的,毕竟真的他要把这里的人全杀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几十年恐怕都不会被人发现。

    “我点……”

    “乖乖听话就好。”小宋笑着说:“本侯又不是什么妖魔。”

    陆续参观一圈寨子之后,小宋走入了他们的“议事堂”,拍了拍座位上黑白相间的熊皮,大吃一惊……

    “狗日的,杀熊猫啊……”小宋倒吸一口凉气:“小韩,把这熊皮给我带走。”

    “这个……皮不是好皮,皮硬毛糙,若是喜欢……我可以去帮大人弄张虎皮。”

    “你不懂。”小宋叹气道:“纪念品……”

    不多一会儿,光头在侍卫长的押解下带着十几个人来到了这里,那光头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狗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宋坐在他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你在这里多久了?”

    “两年有余。”旁边的压寨夫人连忙抢答:“我们只是在这里逃避兵灾,并未干那些个烧杀的勾当,只是图谋个钱财,我每每与他们吩咐能不伤人便不伤人……”

    “嗯?”小宋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容姣好的村妇,从气质上看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她说话时候的神态,仿佛她才是这里说的算的那个人似的。

    “你吩咐?”小宋歪着头打量那光头:“他呢?”

    “他是我男人……”

    “哈哈哈哈……”小宋摇头笑了起来:“山贼也怕婆娘啊。”

    光头五爷吸了吸鼻子,还是耿着脖子嚷嚷道:“谁说我怕婆娘了,只是她脑子好使,我是个糙人,有些事不免……”

    这话说的越到后头越没有底气,最后索性闭上了嘴,说来说去即便是愚笨如他也感觉这好像就是怕婆娘……

    小宋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村妇:“行吧,看这些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也说不出个什么,我来问你来答。”

    “还请将军提问……”

    小宋用扇子敲了敲脖子,思考了一下:“你如何证明你所言是真的?”

    那女子沉默片刻,然后仰起头说:“若是将军不介意,小女子愿派人带将军去山外头的村镇中打探,若是小女子有半句假话,就任凭将军处置。”

    “哦。”小宋点了点头:“小韩,派几个人随他们去调查一番。”

    韩姬立刻派人跟着那压寨夫人点的人朝山外而去。

    “这件事两日应该能清楚,还请将军在此扎营。”那压寨夫人说道:“我等绝非穷凶极恶之徒。”

    “刚才我听你男人喊着胡老三、周二毛,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295、五年3月19日 晴 神兵如天降

    “原来是马贼。”

    宋北云听完描述,站在窗口思索起来,从四周围的环境来看,这人说的话可能绝大部分是真的,因为这个山寨与其说是一土匪的据点倒不如说是一个山中的小型村落。

    首先外头有大量晾晒的动物毛皮以及咸鱼腊肉和山中的药材,这些毛皮都是生皮,一般商队是不会携带生皮的,因为稍微储存不好就容易腐败,成本损耗太大了。

    所以从这一点可以断定这帮人掠劫的次数并不会很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山中打猎谋生。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山贼据点中囤积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但很多东西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了,而且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使用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新货,这也就从侧面说明这帮人打劫也打,但成功率恐怕是不高。

    “你们平日如果讨生活。”

    “收岁钱咯。”跪在地上的五爷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赶跑那帮马贼,附近的村子给点岁钱难道不该?”

    “不打劫?”

    “劫,自然也是劫的,可最初劫了几次,那些个苦哈哈过的比猪狗都不如,平白耗了兄弟们的精神,最惨的一次去了个村子,就弄来八十斤粮食。”五爷说开了,甚至开始往外抖落自己的光辉历史:“也不是没打过县城,不过只能打到外头,城墙太高上不去,而且里头还有驻军,打不过就跑了。就弄了两头牛十来只羊,还有个娘子。”

    那压寨夫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眼中全是绝望,她是万万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像这个狗东西这般蠢的人,人家还没怎么问的,他倒好全给说了。

    “你这娘子还是个压寨夫人啊?”小宋回头饶有兴致的说道:“可以啊。”

    说完,他走到那个女子面前:“看你平日里也没人看管,怎么就没想着逃跑?”

    压寨夫人低着头跪在那苦笑几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妾身本就是那风月场中的苦命人,后是被这个笨瓜子劫来了,虽说他是有些笨拙,可倒也算是个实在人,妾身想着回去了也是受那委屈,倒是不如便留下来多少也算是个家了。”

    “嘿,有意思。”小宋抱着胳膊说道:“那你们收岁钱是怎的收的?”

    一提到这个话题,那五爷就来劲了,他抬起头眉飞色舞的说道:“那些个马匪也便是个欺凌弱小的东西,咱们可都是行伍出身,他们可是打不过,每每他们出动时,我们这边的眼睛早早就盯上了,然后便派人去往各个村子中坐镇,等赶跑了那马匪,我们便抽那村子的税,有钱的抽钱,没钱的抽粮食,若是连粮食都没有,那衣裳布头、锅碗瓢盆、板凳桌椅都成,反正总归是要给点东西的。”

    小宋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那么穷的你们也抽啊?”

    “那可不能落了谁,咱干山贼的就得有山贼的样子,若是一个两个都不给,我们吃个什么?”五爷一脸骄傲的说道:“再着说了……你老撞我干个甚?”

    他那压寨夫人愕然的看着这个笨逼,哭笑不得的低下了头……

    “你继续说。”小宋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还干的是个侠盗的买卖。”

    “说是侠盗那可算不上,咱就是个山贼,不过比那马匪可是好了许多,他们若是拿不到钱可是要杀人的。周围这两百里不少村子都让他们给祸害光了,最惨的一次这帮人赶着秋收去抢粮,那村里不肯,他们便是杀了进去将全村的人关在谷仓里一把火给点了。”五爷说的时候愤恨的啐了一口:“那可是不当人的东西。”

    小宋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不过方才你说你是行伍出身?哪国的?”

    “老子……”

    他一句老子刚出口,小宋眼睛突然瞪了起来,五爷当时就怂了:“小人本是西夏军中的轻车,是个武散官,负责协同拱卫长安城防,后长安城不是破了么,我怕死……便带着弟兄们在此落了草。”

    “还是个从六品呢。”

    “可不。”

    这一唱一和的,小宋觉得这厮还挺有些意思,便是哈哈一笑就不再做声了。

    剩下的人,倒也都分批由皇城司密探分别的审问过了,资讯汇聚到小宋这里之后,他发现这个憨憨的光头倒也是没说谎。

    杀人么,倒也是杀过的,不过他们似乎不冲手无寸铁者下手,强抢民女的事反倒是就一起,说是大嫂不让。这寨子里有不少女子都是周围流民流落于此的,在这里嫁了人安了家,平日便是干些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事来。

    晚上的时候,小宋将这个寨子当做了休整之地,在埋锅做饭时,他又将那五爷和他那个压寨的娘子喊了出来。

    “你们对这边的地势地貌可熟悉?”

    “那熟,可是太熟了。”

    他们被松了绑,由专门的皇城司密探看守关押,因为这大晚上的,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往秦岭里钻,别说有多熟,晚上的豹子、熊比他们更熟。

    “有多熟。”

    “多熟啊……”五爷略微思考了一番:“大人不瞒您说,这方圆两三百里,哪里有个耗子洞小人都是清楚的。”

    “当真?”

    “那还能有假?光靠打劫,我和兄弟们早饿死了,大头还是这山里的皮货买卖,前头县城里有人收的。”

    小宋嗯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等了许久之后,他让人给这些个俘虏都分发了一些食物。

    而小鱼一直在观察宋北云的表情,他第一时间就看出了他宋大人的小心思。

    于是趁着那山贼五爷吃饭时,他便凑上去告诫宋北云道:“宋大人,这些人着实靠不住,江湖人士是天底下最不牢靠的人。”

    “谁打算靠他们呢。”小宋一手捧着个芋头,一边吃一边说道:“如果他们真的是对这片地形熟悉,其实倒是可以诏安的,可以免去勘察的麻烦,修路要避开那些容易起山洪、泥石流的地方,如果没有熟门熟路的人,光一个勘察就要两年。”

    小鱼张了张嘴,然后点了点头:“都听宋大人的。”

    “放心吧,对付这种人我有的是法子。”小宋轻笑了起来:“要想富先修路,打通长安到长江两岸的商路才能保障快速发展,一切都给发展让路。”

    “嗯。”

    晚上的时候倒也是没出什么幺蛾子,也没有人敢逃跑,更没人能在皇城司密探手底下逃跑,所以一夜都还是很安稳的。

    第二日一早,小宋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布置战斗计划,而这次参与的人里居然也有这山贼中的几个人。

    因为马匪相对于山贼来说通常是处于游荡的姿态,而且他们有马,来去如风。现在小宋必须要把这些隐患给完全掐灭在根源上,所以布置肯定是要布置的。

    当五爷看到皇城司和皇侍从箱子里拿出火枪、强弩的时候,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而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能活着当真的是对方手下留情了,火枪他见识过威力的,一发下去声如春雷,打到谁身上就是个血窟窿,在地上滚几下差不多就死了。而那强弩居然还有摇臂,看到他们试射的时候,碗口粗的木头笃的一声就穿了过去。

    就这些个家伙……如果都能给了他们,他们还当个屁的山贼,随便找宋辽哪边诏安投诚,安安稳稳继续当个校尉,兄弟们也都有了着落,可是美滴很。

    “这帮人动真格了要。”五爷站在被关押的房间里扒着窗户看向外头,看到走动不停的高手们都在整备,身上甚至还穿上了轻甲,这些行头那叫一个让人眼馋:“给我整一套多好。”

    “哥哥……你说他们会宰了咱们么?”

    “谁知道呢,但愿不会吧,要我瞧啊,这个白面少年将军好讲话的紧,到时想法子套个近乎瞧瞧。”

    这时他那压寨夫人在后头唉声叹气的说道:“你们还瞧热闹……你们这些废物可知这个白面将军是谁就在那说他好讲话。”

    “谁啊?”

    “方才我听他身边那个女子称他为宋侯爷。你们当真是脑子在山里呆坏去球了。”压寨夫人长叹一声:“你们好生想想,天底下有哪个姓宋的能当侯爷的?”

    “哪个?”五爷摸了一把脑袋:“不道啊。”

    他那压寨的娘子抬起头恶狠狠白了他一眼:“宋北云!”

    听到这个名字,他倒吸一口凉气,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哥哥,这人是个谁啊?”

    “是个谁?”五爷嘴里喃喃说道:“你说是个谁……当年一日破长安,半日破襄阳的,是他不是他?”

    “还能有谁。”那压寨夫人没好气的说道:“我让你莫要口无遮拦,你倒是好!”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五爷的表情呆滞,懊恼的拍打着地面:“这可是真的惹上了瘟神咯。”

    “五哥你也莫要慌张,要我瞧他对咱们没起杀心。”压寨夫人说道:“到时去探探口风。”

596、五年3月22日 晴 觉醒时刻,猎杀开始(上一章章节名错啦)

    “原来如此,嗯……看起来也不算是作恶多端了。”

    三日左右,随着去调查的探子回来禀报说这个以老五为首的寨子在周围的村子中还是挺知名的,这帮人倒也不算穷凶极恶,也从马匪手上护过几次村庄的周全,也没怎么伤过人,就是要的岁币价比较高了一些,甚至还有村长让他们回来问问这五爷能不能降点价码。

    不过除了这个五爷,那两个马匪的帮派可就没有什么好风评了,绝大部分都是说他们穷凶极恶,从通缉令上就能看出来,当地的县衙门通缉这个五爷是悬赏五百贯,而对那胡、周二人可都是五千贯的悬赏。

    悬赏之上还有关于他们的累累罪行,这五爷是抢盗和掠劫,而那两个马贼帮却是杀人放火江洋大盗,性质完全不一样。

    看着通缉令上的画像,小宋翘起二郎腿抬起头说道:“让那个老五来见我。”

    不多一会儿,战战兢兢的老五被带到了宋北云面前,他看到宋北云之后突然就一个健步冲了上前,如果不是他跪下的及时,脑壳大概就已经跟身子分了家……

    “宋大人……宋侯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华……泰山……还请侯爷饶命,请侯爷饶命啊……”

    “你就不能把台词背熟了再来么?”小宋哭笑不得的说道:“起来,我有话问你。”

    “哦……”五爷从地上起来:“是我那娘子教我的,这刚开始记呢,就被您叫了来。”

    “行了。”小宋一挥手:“我看你们的通缉令嘛,其实倒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若是这番你等协助我剿灭了那马匪,我倒也不是不能通融。”

    “早说嘛。”这诨人一听,立刻站起了身来:“这等事都不用侯爷您费心,只要您一张嘴,我这就去将这两个狗杂种的头取来。”

    “别说那大话。”小宋坐在那笑了笑:“可能看懂地图?”

    “看得看得。”

    小宋将怀中地图扔到他面前:“将马匪时常活动之地圈出来,他们大概有几多人,都有何等装备。”

    “好好好,小人这便照办。”

    听到没有性命之虞后,“五爷”开始取来地图,拿过小宋给他的炭笔便识起了图来,一边识图还一边对小宋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马匪的累累罪行,好像自己不是山贼而是受害者一般。

    “行了,不用你说了,我都打探好了,一共三百一十条人命。”小宋翘着二郎腿:“你们身上也背着六条人命,你说说怎么办。”

    “六条?不是四条么。”五爷一愣抬起头来:“宋侯爷您听我说呀,当时我们去县中卖那皮子,有一户商家他娘的想黑吃黑,打伤我两个弟兄还吃了我那批货,咱们干这一行的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第二天晚上我便带上弟兄去讨个说法,他们不肯认,便是起了冲突,我一失手给打死了四个,跑了出来。后来怎的成了六个,我是真不知道。”

    小宋摆了摆手:“若是这一次你能戴罪立功,我便既往不咎,但若是……”

    “定能定能。”五爷一个激灵:“我这便给侯爷标出来。”

    拿到他标注的地图之后,小宋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帮马匪的活动范围很大,覆盖区域非常广,从这里甚至一直延伸到宋辽边界。

    “这就麻烦了呀。”小宋嘶了一声:“我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他们躲猫猫啊……”

    说完,他突然抬头看向面前满脸堆笑的五爷,眼睛眯了几下,略微思考了一番:“这样,你们这条道上的,怕是也有些联系吧?”

    “那是没有,他们与我是不共戴天,若不是打不过,早就把我这寨子给烧了。”

    小宋点了点头:“那看来只有一个法子了。”

    “侯爷请说。”

    “你们放出风声去,就说辽国有一大商队要从这里出去,你五爷一个人吃不下,诚邀道上的人一并前来。到时按出力多少分钱。”小宋背着手来回走动:“若是有人来接洽,你们就尽可能的讨价还价,能不能行?”

    “行……倒是行,不过万一他们不上钩呢?”

    宋北云嘿嘿一乐:“这你便不用担心了。”

    接下来的事,这五爷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小宋那里才是重头戏,如果说抓人、打架,皇侍的人更精通,那这种散布消息、抓人空档的事,自然便是皇城司的拿手好戏了。

    几十名皇城司的密探以最快的速度散到了周围的村镇之中,大肆的散播起了谣言。

    谣言的内容就是关于这个商队的,说是长安宋北云从辽国那边调拨了一批军备物资,由三百军士护卫。

    具体是什么内容,他们传什么的都有,但比较靠谱的是说里头其实并非什么军备,而是宋北云那人贪污的十万贯钱财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他们之所以不走官道而走山路,就是担心这里头的东西败露出去。

    骗人讲究什么?宋北云当年给这帮人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怎样让一个故事严丝合缝、逻辑完满。一件发生在某个人身上的事,一定要跟这个人本身的特征相呼应。

    比如说山东名士孔希文贪腐了三百万贯还包养**一百五十人,这说出去就不靠谱,人家不信的。但同样一件事安置在宋北云头上,大多数人会一拍桌子大骂一声狗官,因为他合理啊!

    只要打听打听宋北云的风评,就知道这人干的出来这样的事,既合情理又合逻辑,谣言自然便有了一句“天底下哪有空穴来风”的呼应词,让人不得不信。

    接下来的几日,小宋就什么都不干,就干等着。白天闲着上山打猎、晚上就吃山珍野味。

    “这次呢。”小宋坐在篝火堆面前对韩姬说道:“我就送你一趟功劳,这帮马匪就是会到处跑的嘉奖令。不过皇侍能不能吃的下,就看你的了。”

    “侯爷质疑我?”

    “倒不是质疑,我就不怎么信你。”小宋摇头道:“你手底下的人厉害是厉害,但你这个指挥真的是稀碎,我让佛宝奴给你换了个岗位,管匠造去,你回去之后调令就应到了。”

    “啊?”韩姬一愣:“我不会……”

    “需要你会么?自然有会的。”小宋摆手道:“你只要负责把里头的油水卡下来就是了。剩下的么,我答应过你让你富可敌国的,但你绝对不能露白,不然下场如何我不管。”

    “嗯。”韩姬轻轻点头:“我有些担心的。”

    “担心个屁,用辽国的钱保辽国的皇室,你怕什么。”

    “哦……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些风险。”

    “富贵嘛,从来都是险中求。”

    而就在这时,那五爷手底下一名眼睛匆匆的跑了进来,本是直接想奔向五爷所在的地方,但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之后,他火急火燎的就奔向了宋北云。

    “侯……侯……侯……”

    “喘好气再说话。”

    喝了一碗水,顺了好久之后,这眼睛开口说道:“侯爷,鱼儿咬钩了。”

    “哦?细细说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细说的,就是鱼儿咬钩了,今日就有人联系他们说愿意与五爷合作吃下这个商队,而从对方的描述来看,他们必然是两个马贼帮中的一个。

    而一个咬钩了,另外一个肯定也快要坐不住了,就等着他们两方一起来谈条件了。

    这个时候就不能适用于打草惊蛇战术了,需要很隐蔽的把事情办了,而这片地区刚好是五爷的地盘,如果运营好了,能够一次性把这帮马匪全部吃下。

    “明日你们去与那些人谈,一定要当自己的事来办,谈的时候要夸张一些,要价要狠辣一些。”小宋吩咐道:“千万不要露出破绽,让你们三当家去。他机灵一些,千万别让你们那个五爷去,他脑子不太清楚。”

    “我这便去通报三当家的。”

    小宋点头后,不多一会儿他们这的三当家就来了,这人是这群山贼中比较聪明的一个,办事机灵也比较带脑子,虽然不然他们大嫂,但比那个光头莽夫好上太多了。

    他来之后,小宋就将事情一点一点的给他们都交代了下来,接着关于兵力布置的问题也都给他解释了一番。

    “明白不明白?”

    “明白,总之一切都是假的,但我们在与他们说起的时候,就当做真的来说。”

    “是。”小宋点头:“就这么办,事成之后记你头功。”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三当家磕头如捣蒜:“一切都凭侯爷吩咐。”

    捕鱼的大网开始逐渐收拢,严阵以待的精锐高手们已经做好了热身准备,就等着最终收网的那一下了。

    然而这些马贼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这些人仍在做梦,做着那瓜分战利品之后挥霍无度的梦。

    至于小宋,他已经找好了一个很好的地方,这几日闲来无聊时就让五爷山寨里的人在那里挖好了一个长二十米,深五米的巨坑。

    而除了小鱼和韩姬,谁都不知这个大坑到底用来干什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挖了个存菜的地窖……

597、五年3月24日 雨 山洪湍急如风

    山中细雨蒙蒙,往外十数丈便是一片朦胧,数队人马就在这群山之外一处隐蔽之地集结其中。

    为首的正是周、胡两派马贼,而与之接洽的则是小光头那边的三当家,他带着几个人与这些个穷凶极恶的马贼隐蔽其中,正在合谋如何智取那赃款。

    经过重重周旋,这三当家当真也是争气,拿出了吃奶的劲头将分成拉到了四成,也便是说事成之后那两队马贼各得三成而这五爷的队伍则要得上个四成。

    占大头这档子事那是谁都想去沾染一番的,越是卖力就越是不会引人生疑,如今他们几方人马蓄势待发,就等着前方一声招呼的事了。

    “三当家的,你说这商队高手众多,若是折损的人手该是如何?”

    胡老三满脸笑容的问着,这个马贼头子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上下,与常人想的不同,他看上去却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但却尤其凶残,常以杀人取乐,所行之事可谓天理难容。

    不过在这他倒是客气,一来是忌惮小光头那个莽夫,二来这是人家主场,真起了冲突也是不好收场。

    “胡大当家的,话不是这般说的,你我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该死的时候躲也躲不开,你怎的不说多死一人多分一份的钱呢,这些个钱还不够大当家的拉出一支队伍?”

    这三当家倒是机灵,绝口不提任何关于钱换命的事,早早的就将干系撇了个一干二净。

    “五爷的人到底还是厉害,每每都是这般滴水不漏啊。”

    旁边的周二毛笑道:“往后保不齐还得多多仪仗这五爷啊,行伍出来的队伍就跟咱们这些野路子不大一样。”

    他心中其实是不服的,所以这嘴上自然也就说了些阴阳话来,倒是三当家呵呵一笑:“好说,若是有朝一日我家哥哥发达了,定然一年三节给诸位送上大礼。”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话说前方那探子怎的还没来通报?”

    三当家探出头去观察了一番,沉吟片刻:“想来是山中这雨雾缭绕的,不好相处吧,待我去查探一番。”

    “有劳三当家了。”

    这三当家猫着腰,有模有样的往前走去,但他刚走没多久,胡老三眼神一挑,立刻便是有几个手下跟了过去。

    “看来胡哥哥多少是有些不放心那莽夫啊。”

    “周老弟不也是如此?那莽夫整日里与我等捣乱,这等好事却是想到了咱,这心中有疑啊。”

    “是极是极。”周二毛哈哈一笑:“若是他真的胆敢诈咱们,这两批人马他怕是吃不住了。”

    “本也就没打算让他吃住,难不成周老弟还能让他拿了大头不成?”

    “哦?”周二毛呵呵一笑:“胡哥哥何出此言啊?”

    “老弟,明知故问啊。”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了起来,而就在这时,那三当家已经来到了宋北云的面前,低声说道:“侯爷,那些人已被我引到了山涧之中。”

    “很好。”小宋点头道:“不过你知道你被跟了么?”

    说罢,一个皇城司密探手中拎着一个脖子上中了一箭已是奄奄一息的人过来,三当家打眼那么一瞧,正是方才站在胡老三身边的人。

    “看来他们打算是黑吃黑啊,根本就不信任你们,今日是有这个商队没这商队,他们恐怕都是要对你们寨子下手的。”

    三当家大吃一惊,但宋北云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他只是站在那举着一把伞,手中拿着地图仔细对照了一番之后说道:“山中他们不好骑马,只是天气不好,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啊。”

    “这事包在我们弟兄身上,咱们弟兄别的能耐没有,这山中打猎的事,那可是顶在行了。”

    小宋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去,取一百把强弓来,与他们分了去。”

    听到这话,三当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一早就眼馋他们那强弓了,虽是没见过那样式的弓,但不管是做工还是力道都是顶顶好的。

    一百把强弓递到三当家面前,他迅速张罗起来给那精通射术的弟兄们装备上了,那些个山贼什么时候见过这等装备,一个个把弓捧在手上宝贝的不得了,试射一箭下去简直如有神助,仔细研究下来才是发现,这个弓厉害就厉害在中间的一根弓体是用细钢丝组合铸成的,弹力十足不说还经久难用。

    看着那一簇簇比狗尾巴草的杆杆略粗一些的钢丝,这帮山贼无一不感叹是巧夺天工。

    “行了,带上你们的人,上山打猎去吧。”

    三当家一点头,伸手一召:“兄弟们,侯爷发话了,今日若是你们放跑了一个,可别怪当哥哥的不客气了。”

    众山贼纷纷允诺,而宋北云那头却只是背着手站在那:“差不多开始吧。”

    一声令下,周围的人成队就消散在了山野之中,宋北云抬头看了看烟雨蒙蒙的天空,扭头对韩姬说:“你刚才不是想问这帮山贼可不可靠么?”

    韩姬点头。

    “人呢,有个本能叫趋利避害。”小宋轻声说道:“这个时候聪明人要做的就是玩命的表现自己,等诏安之后给个好位置。”

    韩姬好奇的问道:“可是侯爷,这些乌合之众您要来作甚?”

    “是留给你的。”小宋将胳膊搭在韩姬肩膀上:“这帮人会是秦岭之中第一个服务站的工作人员和维护秩序的人。你想想,若是秦岭之中修了条路出来,商队会不会走?”

    “那定然会走,路上来回一折,若是直接横穿这大山,能省下小十日呢。冬日还好,夏日的话必走此道,否则每耽搁一日,路上食物商品腐败就成了大问题。”

    “每个商队收八厘的税不过分吧?”

    “八厘……很低的。”

    “未来一年少说五千万贯的流通,抽多少?”

    “四十万贯!”韩姬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这比劫道还赚啊!”

    小宋伸手捏了捏韩姬的屁股:“这下懂了没有?”

    “侯爷请自重……”韩姬往旁边躲了躲,虽然动作不大,但却还是躲开了宋狗的魔掌:“请莫要轻薄。”

    “这又没人,摸摸也不会少块肉。”小宋把伞递给韩姬:“走吧,往前去看看,他们应是快要接战了。”

    而在前面那个山涧中,两队马贼见那三当家久久不归,自己的手下也没了音讯,顿时就警惕了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决策——撤退。

    但就在他们要调头离开时,突然一支弩箭从薄雾中破空而来,钉在了一名马贼的身上,顿时透体而过,那人反应了一会儿才嚎叫的倒在地上翻滚。

    两个贼头儿一见,顿叫不好,那姓胡大当家弯腰捡起弩箭这么一瞧,顿时叫骂了起来:“他娘的,大内货!兄弟们,跑!”

    大内货跟那普通货最鲜明的就是在每根弓箭、弩箭上都会有印文编号,上书大内几年几月几日,某某某督造。

    这玩意可不是一般军队能配备的,不是说大内货比普通货强多少,毕竟杀人都是一根,关键是使这玩意的人啊……

    用屁股想都知道有资格使这玩意的都是什么人,那战斗力就算没见识过也该是听说过,那是区区马贼能应付的?

    所以这个时候跑路是最正确的做法,但他们刚开始逃跑,就在他们的退路上迎面袭来一批箭雨,接着就见一身轻甲的皇侍提着轻锤破雾而出。

    一时间山谷中喊杀声骤起,而这帮皇侍格外带劲,因为宋北云宋侯爷说了,一个山贼耳朵就算十贯钱,十贯钱可是他们大半个月的饷钱,平日里为了这个钱那得训练得不成人样,今日砍砍马贼就能得到,那还不疯了?

    不光如此,韩姬也说了杀贼最多者能得嘉奖,那些刚加入皇侍的年青人可都是满心血气、忠心耿耿,视荣誉为命的。这等名利双收的事,谁不喜欢?

    倒是宋皇城司的那些老油条一个个懒洋洋的,放放冷箭,打打屁股。虽然效率也不低,但却是没有了皇侍们的激情。

    山谷中厮杀声惊起了飞鸟,漫山遍野感觉都是四散的人,有些人跑的快,很快就脱离了厮杀的范围,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呢,草丛中突然就会飞出一支箭扎在他们身上或是一张捕兽网将他们直接提入半空。

    等小宋赶到时,只看到了满地失去战力的马贼,他们要么是被弩穿了个对穿,要么身上还扎着弓箭,要么肋骨被轻锤砸了个稀碎,死的活的满地都是。

    如果小宋没有上过战场真的很难相信都是冷兵器相差居然会如此巨大,这简直就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了,相对于那些马贼来说,对面的皇侍可谓是在技巧、装备、身体素质、战术思维等等上面全面给碾压了。

    一路看来就一个皇侍因跑的太急一脚踩空扭了脚而负伤,当时韩姬从那人身边路过时看他的眼神都把小宋给整笑了。

    至于皇城司的老兵油子密探,打仗么不积极,一看到宋大人到了,跑过来卖骚的能耐那是个顶个的强。

    “我是不是没跟你们说,你们因为没有嘉奖,所以现金奖励翻倍?”

    小宋一句话就把那帮兵油子给整崩溃了,为首的那个一拍大腿哎哟一声:“完咯……”

    对于这帮混蛋的捶足顿胸,小宋并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好说,咎由自取罢了,毕竟打仗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你们要是敢给老子杀良冒功。”小宋突然回头指着那些鬼鬼祟祟的狗东西:“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句话就把这些恶棍心中的火给熄灭了,若是别人这么说这帮老油条可不在乎,可这位爷是老油条的绝对王者,而且真的玩不过他……

    而这时,其实周、胡二人还没落网,他们本就是经验充足的老马贼了,很容易在战斗中找到空子钻出去,再加上其实皇侍虽然声势吓人,但人数却只有百来人,皇城司密探又在划水,所以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最终还是跑了出来。

    “快些回去与周围几个口子上的人招呼,说那老五反水,投了朝廷!”

    可就在他们打算分头逃跑的时候,刚刚过了一个山坳,就见路边坐着十来个人,在烟雨中分不清容貌,只是能看出他们坐在那百无聊赖的甩着手中短刀。

    “哟,哥几个。”其中一个人也看到了那两个马贼:“来生意了。”

    “几个啊?”

    “七八个吧。”

    “七八个啊,懒得动手了。”

    “你傻啊,侯爷让咱们守在这,还能亏待咱们不成?”其中一个密探站起身:“干活了,到时候去找侯爷邀功去。”

    周、胡二人也看到了他们,见他们人数不多,这两个马贼头子对视一眼,倒也是恶向胆边生,抄起手中的家伙就朝这些老油条杀将过来。

    “哟,还自己上门。”有个密探手中的短刀那么一甩:“也不打听打听,老子们在大宋的名头!兄弟们,开整!”

    甚至来不及算招,这山路的出口处就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帮老油条从不下死手,刑讯久了,他们知道怎么折磨人最疼。

    但这对于那些马贼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简直就是吊死鬼碰上了巡游的夜叉郎,在比凶这件事上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对对对,手肘子那再给来一刀,捏住手筋这么一抽。”

    有个年纪稍大的密探在指导旁边还不太明白的后辈:“这可是老子的独门绝技,当年我爹杀猪我在旁边瞧着就琢磨出来了。”

    那个后辈照他的话这么一抽,顿时山中响彻起了无比凄惨的嚎叫声。

    嚎叫声引来了宋北云,他慢慢悠悠的巡查到这里,看到自己手底下那边变态佬在折磨一种倒在地上的马贼,他轻轻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这帮人的头儿,那头儿被这一眼就给看心虚了,连忙上前喊道:

    “狗日的玩意,你们干什么东西呢!”

因上厕所扭伤了腰固决定休刊一日

    事情么就是这么个事情,可能有一天我就突然没了讯息,然后被人发现时已经开始长蛆。躺在床上的时候想想,其实挺悲凉的。

    之前本身腰就是伤了,不过不严重,今天刚好一点就又来了这么一次。真的是太狼狈了。

598、五年3月24日 雨 青山藏尸骨,烟雨葬豪杰

    再硬的汉子在皇城司的手底下都能变成绕指柔,因为场面太过残忍,宋北云没有细看,反正这帮人多多少少心理上是有些变态的,这一点不可否认,毕竟任凭谁常年行走在阴影之中都不太可能拥有阳光的气味。

    当然,因为他们太过慵懒,有两个跑了但他们实在是懒得踩着泥泞去追索了,索性也就放了去。

    所以当清点重要头目时,皇城司的队长发现少了一些之后,他冲上来就给这帮人一人一巴掌。

    “罢了。”小宋挥了挥手:“你们跟我时间最久,有些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若有下次的话。”

    他的话说了一半,下头的人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立刻齐刷刷的在他面前跪了一排。方才那些嬉皮笑脸的兵油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面色严肃的精锐老密探。

    “侯爷放心,若是能让一个人跑了去,您杀了我的头!”

    那队长愤恨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混账,起身一扬手就带着这帮被恐吓的手下人冲入了烟雨之中。

    “混账!你们这帮混账!”一边往前疾走,队长一边大声呵斥起来:“你们还当是在京城里混日子呢?这种时候也敢给爷爷混,你们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要放在往常,兵油子肯定油嘴滑舌起来,但如今他们的确是不敢的,因为当宋侯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最可怕,他们跟宋侯爷也有些年头了,知道他若是骂得口沫横飞是最安稳的,这种平平静静的可就危险了,若是笑着说的话……他们恐怕今夜做梦都不敢闭上眼。

    “若是找不到,你们真的有大麻烦了,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听见没有?”

    “是!”

    下头的人随着队长的战术手势分散在山林之中,而此刻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周二毛终于脱离了那恐怖的大山,来到了山外的隐蔽处稍事歇息。

    他已经被吓破了胆,甚至连回头的胆量都没有,方才那些人可当真如恶鬼一般。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就是当年他带人洗劫村子时的模样,杀人只是为了取乐。

    单纯的取乐。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恶人,可如今他却突然想起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心中满是愕然与惊恐。

    休整片刻,他听到不远处传来搜索之声,他连想都没想便躲入了草丛之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等了许久,等到外头再没有一丁点声息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他才起身从草丛中起来,浑身如虚脱一般坐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时,他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巧发觉他前方不远的大树树杈上横坐着一人,这人体态娇小如女子一般,面红齿白满面笑容,正看着他微笑。

    这要放在城寨中,谁见到这般的小娘子不心花怒放?可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孩,要么是追兵要么便是妖怪了。

    “女侠,您放了小人,您要多少钱我都给您。”

    树上的人跳了下来,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侧过身子亮出了腰牌,那周二毛看到腰牌上书“大内行走”四个字时,当时瞳孔就扩散了,浑身的力气都泄了去,仿佛被抽空了一半。

    “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将你打个半死带你走?”

    周二毛听到此言,连忙跪下讨起饶来。

    “还请大人饶了我,若是大人放了我,回去之后我便金盆洗手,全数家产都赠与大人您!”

    小鱼慢慢往前走,而就在他接近到了一个范围时,这周二毛突然纵身一跃,手中的匕首在薄雾中闪烁着寒芒,直奔小鱼面门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鱼手中短刀一扬,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惨叫,这周二毛的匕首连带着他的半个手掌都被一刀斩下。

    小鱼缓缓抽回刀,脸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走上前不顾哀嚎的周二毛的挣扎,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生生拖着走了起来。

    谁也想不到他小小的身子里居然能迸发出如此大的力道,这周二毛虽算不上健硕但也是个百八十斤的成年男子,况且他还在不住挣扎,力道更是不好掌握,可小鱼拖着他就如拖着一只死狗似的,丝毫不费力气。

    生生拖了三里多,那周二毛早已不再挣扎,后背大腿早已被地上的碎石树杈给剐蹭得血肉模糊,再加上手上的伤势,他如今一条命去了半条,三魂不见了七魄,早已没了力气挣扎。

    “小鱼你可是老子的大恩人啊!”

    皇城司的队长见到小鱼,满脸谄媚的笑容:“小鱼我给你跪下了,嘿嘿……”

    小鱼一脚将他踹翻出去,冷着脸将手中的周二毛扔到了他面前:“若是还有下次,我只给你等废物处置后事。”

    那队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快速的又爬了起来:“哥哥说的是……说的是……天底下就没有比哥哥更好的人了,去了长安老弟请你喝大酒。”

    “带上人,滚。”

    “是是是……这便滚。”

    总算是把所有马贼都给收集全了,一共四百九十三人,当场战死的一百零五人,事后没熬过去的七十五人,活着的三百一十三人。

    经过三当家辨认,两个匪首尽数被捕,然后他们被要求将这些人带去那个挖了好几日的大坑前面。

    到此刻,这帮诏安的山贼才意识到这个大坑到底是个什么用途,即便他们本就是刀头舔血的人,在知道这个坑之后也是心中发毛。

    “三当家,这宋侯爷是个修罗吗?真的……全埋啊?”

    “少说闲话。”三当家小心的左右看了看:“若是让听见还了得?让你们平日里别总去妓寨,哪怕是去听听书也是好的。这宋侯爷可不止修罗……”

    他们将人带到了那个深坑之前,先是将那已死之人投了进去,而当他们开始干这件事的时候,那些马贼也终究是反应过来了,但如今手脚都被困缚已无反抗的余地。

    这些人能干的就只有叫骂、哭喊,其余的却是找不到半分余地了。

    那些诏安的山贼谁也没干过这档子勾当,一个个站在那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干什么干什么?愣着干什么?”

    这时队长走过来嚣张的叫喊了起来,然后顺手将一个骂声最响的马贼一脚踹入深坑之中。

    “莫要给耽搁,干活!”

    他走过来将那些被困缚手脚的马贼一个一个的踢了进去,等其余的那些个密探过来之后,他们也都纷纷效仿,仿佛扔进去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头头瘟猪。

    偌大的深坑中铺了一层人,他们在里头挣扎扭动,看得让人头皮发麻,有些山贼甚至都不敢往下看,生怕看上一眼都会做噩梦。

    “你们这些废物。”

    那队长骂了一句便开始动手往下填土:“这算个什么,当年在金陵闹白莲,老子跟伙计们一夜砍了四五百个人头,挂在城门楼子上,若是你们看到还不得尿裤子?就你们还当山贼?我呸!”

    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卖力的往里头填土,土越多下头的人挣扎的也便越厉害,而那求生意志越旺盛,这帮混账就越开心,他们互相调笑着往下头铲土,沾了水的泥土很快就陷到了各个角落之中,开始逐渐掩盖下层人的口鼻,他们就像是上了岸的鱼一般,努力的试图将头探出来。

    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随着越来越多的泥土被推入坑中,里头却已是再听不见声息了,只有偶尔的剧烈颤动表示还有人在为最后一丝希望努力挣扎。

    大坑慢慢被填满,这帮皇城司的密探开始在上头来回踩踏,那些山贼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

    “看什么看?”队长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自己不是说的么,他们将手无寸铁的百姓关在谷仓里烧死,杀人为乐。那许他们以人命取乐,就得许咱们拿他们取乐,天道有轮回。”

    事情办完了,他们在河边洗净了手脚,勾肩搭背调笑着往回走,而那些山贼一个个仿佛是看到了今生最可怕的事情似的,个个垂头丧气。

    那些当过兵的还好,那些中途落草的,现在的san值都已快掉光,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场面。

    回到山贼的寨子,宋北云正端着茶与那压寨夫人聊事,队长走上前与他汇报道:“侯爷,都已解决,不过依属下来看,这些马贼恐怕背后是有人扶持,否则就如此穷凶极恶,辽国朝廷断然不可能抽不出手去对付。”

    小宋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韩姬,韩姬低下头:“我不知……”

    “我当然知道。”小宋放下茶杯:“只是辽国这水有点深,我就不趟了,有些事还是要你们自行解决。若是这些马贼真有人扶持,那顺藤摸瓜可以摸出个大瓜。”

    “我回去便回禀报陛下。”

    “嗯。”小宋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那压寨夫人:“方才我们讲到何处了?”

    “哦,侯爷方才说到只需三年,这条路便成了聚宝盆。”

    “对。”小宋点头道:“修路是第一位的,你们呢对此地知根知底,又有一定的武装能力,往后这一条路的维护便是你们的了,但有言在先,你们需自负盈亏。地方上肯定不会予以拨款。至于你们用何名头来,那便是这位韩小姐负责的事,细则你与她去沟通。”

    压寨夫人仰起头看了一眼韩姬,韩姬立刻点头:“因此路是宋辽共建,所以官驿无法进驻,这便是你们的好机会。”

    小宋没听他们详谈,起身便往外走。韩姬立刻打断了对话跟了上去,小宋伸手一拦,手好死不死就架在了韩姬的胸口:“你们详谈,不用管我。”

    韩姬感觉自己被轻薄了,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快速后退两步,低着头应了一声,然后瞪了一眼宋北云的背影。

    走出门后,那队长迎了上来,搓着手小声问道:“侯爷,这辽天子近侍的那个弹不弹?”

    “你他娘的。”小宋笑骂着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你狗东西真的是混账了起来,老子好好的精锐特务班交给你,白念安都没资格管你,你就给我带出了这么一副样子?”

    “哎哟……”那队长苦着脸说道:“侯爷您是不知啊,这帮畜生精锐那定然是精锐,可是精锐到了谁都不服的地步啊,这我有啥法子,我有不是侯爷您……哪镇得住这帮狗杂种。”

    宋北云摇了摇头:“你回去放出风声,回去之后我得好好的操练这帮混账,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死去。”

    “对对对,好好收拾这帮东西,太不像话了。”那队长一脸舔狗的微笑:“不过大伙儿都开心,跟着侯爷干可比跟着白念安那个软蛋废物好太多了。”

    小宋侧过头横了他一眼:“你们若是如此目中无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敢不敢……”那队长谄笑道:“侯爷在他们心中可就是天上的月亮,其他人可是不配呢。”

    “行了行了。”小宋摆摆手:“别恶心我了,滚吧。去准备准备,天气一好便再出发。”

    “是!”

    “再给老子怠慢!”小宋斥责道:“老子就把你们全埋山里。”

    “若是出了半分差错,属下就直把自己埋这山中!”

    这队长从宋北云这回去之后可就没了这般的低姿态,他先是赏了那帮守山口的人一顿鞭子,然后把整个队伍都给骂了一顿。

    “你们给老子记好了,此行不光是有你们这帮废物,还有辽国的皇侍,你们要是再给侯爷丢人,别怪老子将你们全埋在这山中。”

    下头的人自然是唯唯诺诺也不敢多做声,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怠慢,只是习惯罢了,甚至都忘了现在他们可是跟在了老东家宋北云手底下,想通这一点之后,这帮老油条都是冷汗直冒。

    “行了,莫要再废话了,去收拾收拾准备准备,侯爷说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若是不能赶在立夏之前赶到长安,你们都去给老子扫茅厕。”

599、五年3月26日雨 山迢迢路茫茫

    再次出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宋北云连书都没法看,即便是有山贼给他们引路,但这崇山峻岭仍是让人头疼不已。

    而且最难走的部分还没有到,心中琢磨着开路的宋北云心中盘算着要投入多少人才能摆平这件事。

    当然,现在有炸药了,相比较以往的刀劈斧凿可谓是简单太多了,而且根据长安那头的来信说,因是去年冬日西北遭了大雪灾,许多西夏人都涌入了长安中谋个生计,许多找不到工作的西夏人已经开始沿街乞讨了,还经常出现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这样看来,招人应该不会是很难,只是说这条道路的投入的确是有些大了,而且若是这条路能够达到预期,未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中原地区都会进入到大工地状态,开矿、开路、开田三大项势在必行。

    根据过年时自己去钦天监拿到的数据来看,从十二年前开始,冬日正在逐渐延长,至今年为止,整个中原地区冰冻时间已经比正常的平均值高了三十七天。

    不要小看这三十七天,如果明年还是如此的话,势必会影响到春耕,那么对于整个农耕民族来说都会是一场灾难。

    “与天斗要开始了。”小宋长叹了一声。

    而旁边一直在出神的韩姬听到了个“斗”字,她茫然的转过头来:“啊?”

    “你不要这么呆好不好。”小宋叹气道:“小韩啊,你读过书没有?”

    韩姬点头道:“我是以男儿身去参加了科举得了举人的,否则也当不得这个女官了。”

    “看不出来啊,我家小韩还是个文武双全。”

    这厮难得夸人,能被他夸奖是非常了得的一件事,但韩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其实也无所谓了,只要他不伸手摸自己,什么都好说。

    “多谢侯爷夸奖。”

    小宋百无聊赖的靠在软垫上,被马车摇得整个人骨头都酥软的他,打了个哈欠说道:“这番回程时,你要去与那些马贼仔细商讨一番如何打通这条通路,至于它多赚钱不用我说了吧?”

    “明白。”韩姬提到什么都没兴趣,男人也好、升官也罢,但一提到钱这个字,她的眼睛当时就是亮晶晶的:“若是这番论证能成,倒不如多开几条通路。”

    “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小宋摆手道:“来,我与你算算一条路,一里地需要多少本钱。”

    关于这个韩姬还真的是不太清楚,但她觉得怎么的万把贯也该是够了。

    “人工、物料、耗损,三大项。若是从无到有的开一条水泥路出来,双向四车道。”

    “如何叫四车道?”

    “哎呀……并排四驾马车。”小宋眉头一皱:“你举人买来的吧?”

    韩姬低下头,嘴里低声嘟囔了几句,想来应该是骂人了,但宋北云懒得计较了,反正她骂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了。

    “若是从无到有在这地势复杂的地方开路,需要从勘测到定项、优化路线再到整合资源开工,即便是什么阻碍都没有,全程风调雨顺也最少需要三年和十万壮劳力。”小宋轻笑道:“你也不算外人,我跟你说实话吧,三年总计成本是这个数。”

    小宋竖起五根手指。

    “五千万贯?”

    “五万万贯!”小宋冷笑一声:“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数目,你还想多开几条。”

    韩姬愕然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外头的大山:“区……区区数百里就……就……就……”

    “数百里?当然不是,是全线一千二百里,走直线直达辽新都。”小宋摇头道:“合一里地差不多要四十万贯!你以为修路很便宜?桥梁、隧道,都是要一点一点蹭过去的。十万人就吃喝拉撒在这深山里三年。”

    “那抓民扶……”

    韩姬的话没说完,看到小宋的表情她就果断闭嘴了,小宋叹了口气:“你辽国不要了?恨百姓不揭竿而起是么?”

    “可……”

    “你这人贪财贪到了这个地步吗?”小宋轻轻敲了一下韩姬的脑袋:“钱对你我来说,就是个好物件,对一个国家来说,这其实就是烫手的山芋。这条路既是宋辽两国共建,那理应一国出一半对吧?”

    “嗯……”

    “一国两万万五千万贯,分三年。一年差不多是八千万贯。”小宋撑着下巴说道:“宋国这边还好,这几年老赵有钱的很。辽国那边就有点难过了,不过磕磕绊绊也是能凑出来的。”

    “八千万……贯,不敢想。”韩姬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这种国家级建设的钱,你就别指望了,让我查出来谁伸手,我就取他的狗命。”小宋轻声说道:“所以嘛,这有史以来第一条高速路,一定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以后……每一条路都会如此昂贵?”

    小宋摇头,大概心算了一番之后说道:“第二条路减三成,第三条路减五成,第四条路减七成。不过七成也是到顶了,再也不可能减了,因为材料和工时已经很难再缩短了。你现在明白什么叫万事开头难了吧?”

    小韩叹了口气:“听到都觉得很难。”

    小宋没有否认,因为这就是很难的,特别是这第一条路,造价为什么会如此昂贵,其实都不用去细算,这就是个毛估值,但八九不离十。施工难度高、材料贵、没经验返工多、人员伤病等等因素都是制约因素。

    但到第二条路时就会好许多了,因为可以总结第一条公路的经验并且可以发展相关配套产业,一些商人嗅到商机之后也会参与进来。接着就是总结经验教训和避免重复错误,不光整体造价会更便宜,而且工期还会更短。

    万事开头难,开荒总归是让人心力交瘁的,但不管有什么困难,终归是要去干,只有去干了,发现了问题才能有改进空间,否则一辈子纸上谈兵,恐怕到死都完不成一件事情。

    “大人打算几时动工?那工人是用辽国还是宋国?”

    “十万人,你辽国能凑的出来?当然是公开招募啊。”小宋摇头道:“小韩啊,你怎么傻乎乎的。”

    韩姬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是没接嘴,然后瞄了一眼宋北云,不动声色的坐起开了一些,生怕宋北云上手摸自己……

    “小韩啊。”

    “啊?”

    “你这个年纪怎么还没许配人?”

    韩姬的表情十分古怪,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人的思维跳跃怎么这么大,但遇到这样的问题她也没法子,毕竟若是不回答或者置若罔闻,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因是女官……”

    “可惜了。”小宋叹气道:“细皮嫩肉的姑娘。”

    韩姬再次不动声色的往外坐了坐,心惊肉跳……

    “辽国普通的力工,一日多少钱?”小宋轻笑一声:“坐那么远作甚,我又不摸你。”

    “你……”韩姬哭笑不得的往里头坐了坐,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日多少我不大清楚,倒是之前我宅子修葺,请了些人,都没给钱。”

    小宋懒得再跟这个扣扣搜搜的家伙讨论钱的问题,撩开帘子对外头跟随的一个皇侍说道:“我问你啊,辽国那边一个力工月钱多少?”

    “回猴爷,若是没差错,大抵也便是两贯到三贯上下吧。”

    “嗯……”小宋点了点头:“倒也差不多,比宋这边稍微低一点,但也低不了多少。”

    又是长叹一声后,宋北云撩开帘子,看着外头的烟雨,还有已经迸发出春意的山麓,突然就有了无端的感慨,乱世仍在乱着,而心中的想法却也开始逐渐化作了萌芽。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终结这个乱世,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没有人再能终结这个中华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一个人办到的事情,这是需要一个百家争鸣的社会、两位励精图治的皇帝、六名开明向前的宰相、一千四百四十五个还算是不错的中央官员以及宋辽加起来近两亿的百姓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走才能办到的事情。

    他不是英雄主义者,也没有荣誉情结,他知道他宋北云的用处是什么,他是润滑剂、是导流阀、是涂改液也是刹车片。

    反正宋北云觉得自己最厉害的一点并不是所谓的未来人,而是身为未来人却能够在这个时代摆正自己的位置,用那些曾经出现过问题的地方不要再度来袭。

    按照道理来说,到这里他的人生其实可以告一段落了,剩下即便是他混吃等死一辈子也没有人会再说上半句,因为任何人做到他的一部分就已经足够在历史中留下名字了,当是该心满意足了。

    但人啊,总归是有些贪图的,既然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小宋觉得应该给想自己定下个新目标了,终极目标就是终结这个乱世,中间的过程不重要,反正死前把目标达成,那么老天爷让他完美再活一辈子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摇摇晃晃中,宋北云缓缓睡了下去。

    韩姬就侧着头看着他。她觉得宋北云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按照道理来说自己也见过不少才子了,但却从未见过如此的人。

    他的才华盖世,但品行实在不端。如果他要是个正人君子的话,韩姬觉得自己是抵抗不住他的魅力的,但问题就是这人太讨厌了,原本因为才气雄心和俊美外形加的分全部在这日常的点点滴滴中消磨殆尽。

    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是看上他哪一点了,当臣子就好了,何必把自己也交代进去呢?还为他诞下孩子,这不是一个那样帅气那样英武的女子会干的事的,因为陛下天生下来就是要把天下的男子踩在脚底下的,可怎会也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看到某个人就眼中有光的小女人呢?

    对佛宝奴有些失望的韩姬轻声叹息,但她心中却多少也明白,陛下肯定是有陛下的苦衷,就此人的德行,保不齐是抓住了陛下的把柄,强迫陛下行了苟且之事……

    一想到这里,韩姬心如刀绞,疼痛不已,恨不得一刀把面前的狗男人给宰了为陛下报仇。

    但……如果没了他,自己赚钱的大计也就泡了汤,在陛下和钱之间左右摇摆很久之后,韩姬觉得还是钱重要一点,因为陛下已经不是曾经的陛下了,可钱还是香的。

    想到这里,韩姬长叹一声,由衷的笑了出来,感叹自己是个有姓无名的人,居然还在替陛下操心这些,不由得感到些许可笑。

    罢了罢了,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哗哗响的铜板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宝贝。

    不过……这个家伙真的好看呢。

    韩姬凑上前端详一番宋北云的侧脸,却又是有些忍不住的羡慕起陛下来,天下才子何其多,这样好看的人当真是凤毛麟角,剩下的那些所谓公子跟这人比较起来无异于土鸡瓦狗。

    而就在这时,突然宋北云睁开了一只眼,斜着眼珠子盯着离他不到十五公分的韩姬。

    韩姬当时那一下被吓得跳了起来,脑袋直接撞在了马车顶上的横梁上,她哎哟一声就坐回了位置,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涕甚至都流出来了。

    “不是吧?”小宋伸手过去撩开她的手,在她头上摸了一番:“哈哈哈哈……这么大个包。”

    韩姬坐在也不出声,只是疼得嘴里嘶嘶响,而此刻前头的帘子也被放下了,放下的最后一刻韩姬看到小鱼满是杀机的眼神,她丝毫不怀疑刚才如果是自己手上拿着家伙,自己现在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可真是个笨逼。”小宋从身后的小箱子中拿出跌打药膏递给韩姬:“你是偷看我还是偷亲我?我跟你讲,我回去告诉你家陛下,她能把你活吃了信不信?”

    韩姬捏着药瓶不说话,但她心里是清楚的,就自家陛下那个醋意……但凡是宋北云胡说八道一番,自己死可能不会死,但肯定是要被赶出皇宫的,说不准还真的会被下嫁给个卖肉的猪肉佬……

    “好了,我继续睡,你就算亲我,我也当不知道。”小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点哦,别把人家弄疼了。”

    ---

    用手机码字,躺了一天断断续续的写……我的腰真的作孽啊,不知不觉也就到了有腰的年纪了。

600、五年4月7日 晴 不知乘月几人归

    “进来吧。”

    金铃儿见到门口的人,轻轻笑了一声,看上去还是很是和善的。

    从外头走入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留在北平布置网络的碧螺,她本以为宋北云已经抵达了长安,但来了却扑了个空,而且还因为宋北云不在时他在这里的绝大部分事务都会交由金铃儿代管,所以自然而然公主殿下是知道了她的到来,于是便一声传唤将她叫来了家中。

    在所有人面前都显得游刃有余的碧螺,偏偏在金铃儿的面前显得有些谨小慎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唯唯诺诺。

    “来人,上茶。”

    “不不不……”刚坐下的碧螺连忙起身:“还是让民女来吧,民女本就是伺候人的。”

    金铃儿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回了椅子上,笑着说道:“能让你进了门,可就不能让你伺候人了,不然我是要挨说的。”

    正说话间,钢蛋从里头仓皇跑了出来,躲到了金铃儿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的盯着门口。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左柔就从里头追了出来,她撸起袖子哈哈一笑:“小兔崽子,我看你哪跑!”

    金铃儿眉头皱了皱:“你整日欺负孩子干个什么!”

    “我欺负他?你这小兔崽子可是坏得冒了泡,你问问他都做了些什么。”

    金铃儿低头看着钢蛋,被娘亲这么一眼看过去,小兔崽子也是有些局促,他可怜兮兮的看着金铃儿,也不说话。

    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好,知子莫如母,金铃儿一看这小兔崽子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干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吧,不然别怪藤条不长眼。”

    但小兔崽子的嘴巴还是硬的很,死活不肯开口,眼睛却在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是随了他爹的狡猾。

    “啊,这位姨姨好漂亮。”钢蛋转身脱离了金铃儿的掌控,冲过去抱住了碧螺:“您是来我家做客的吗?”

    碧螺低头看了看这个小东西,又看了看金铃儿,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倒是金铃儿会说话的很,她一把拎起自己的崽,照着他屁股就是打了两下然后将他扔给了左柔:“少来这一套,客人能进内堂吗?回去挨揍吧你,”

    左柔狞笑着将这小兔崽子拖走了,而金铃儿回头看了一眼,再与碧螺说道:“孩子顽皮的很。”

    “那便是……侯爷的儿子吗?”

    “嗯,老大。”金铃儿点头道:“听闻你从北平赶来,住在哪里?”

    “城北的客栈中。”

    “那可不成。”金铃儿笑道:“那地方低贱的很,住不得人。你倒不如收拾收拾住来家中算了,公主府大的很又没几个人住,你住过来也方便一些。”

    “啊……这……我……民女……”碧螺一下子有些慌乱了起来,她有些语无伦次,不为其他,毕竟对面坐着的是大宋的长公主,她那些花言巧语的招数可是用不上来。

    “莫要推辞了,这便是我的主意,谁说了也没用。”金铃儿说着便从手上摘下了那碧玉翡翠的手镯,据说这是西域使者进贡给赵性的一整套玉器中的一件,被宋北云看中夺了过来,价值连城:“这个与我不搭,要我瞧与你倒是挺搭的。”

    “这……这也太贵重了。”

    金铃儿起身:“你先吃些东西,我去瞧瞧那个猴崽子,可莫要让左柔那个诨人给打死了。”

    根本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碧螺坐在那感觉压力还是很大的,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公主这个级别的女子,不得不说那个威压和气势的确不是等闲人身上能够具备的。

    想来自己也可以说是阅尽千帆之人了,即便是在宋北云面前也能走几个来回,但碰到这位公主殿下可谓是毫无招架之力。

    听说她在这家中是说一不二的,现在看来那一副大妇的气度果真是不得了的。

    轻轻叹了口气,碧螺带上了镯子,在光下一照,当真是上好的佳品,恐怕都是无价无市的稀世珍宝级别了,而自己只不过是个……

    正在胡思乱想的空档,金铃儿又是走了回来,带着笑容坐回了位置上:“你今年几岁了?”

    “回公主……过了年便是十九了。”

    “那比我还小个两岁呢。”金铃儿叹气道:“我说怎么看着这般嫩生。”

    碧螺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在一旁赔笑。

    “好了,去收拾一番,搬来住吧。”

    “我……”碧螺抿了抿嘴,然后起身叹气道:“我这便去收拾。”

    她真的是没胆子拒绝,毕竟自己的身份……其实就是没有身份,甚至连户籍都没有,因为当年自己便是被那周家霸占的妾,后来周家满门抄斩她理应也该是一起被杀的,后来又入了白莲当卧底,按照道理来说她就是个朝廷钦犯来着。

    “等等。”

    金铃儿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碧螺:“入了这个门可就是要守这边的规矩,至于什么规矩,等你来了之后晚上再与你说。”

    “是……”碧螺轻轻行了个礼:“多谢公主。”

    正当她想要拉开门时,门却从外头被推开了,她一个猝不及防便与迎面而入的人撞了个满怀。

    忙不迭的挣脱,却是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风尘仆仆的宋北云。

    “唉?”小宋愣了一下:“碧螺?你怎么在这?”

    “侯爷……”碧螺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我先出去忙,回来再与侯爷交代。”

    在碧螺匆匆离开,宋北云一头雾水的时候,金铃儿迎了出来,靠在门框边上抱着胳膊:“你可算是知道回来了,若不是我接到信,我都以为你定居在辽国了呢。”

    “嗨。”小宋走上前用力抱住了金铃儿凑在她脖子旁边用力亲了一下:“我这不回来了么。”

    “身上臭死了。”金铃儿拽下他一直没变化的脏手:“不洗澡别碰我。”

    “是是是,我这就去洗。”

    宋北云一头钻进内屋,吩咐金铃儿的侍女去准备热水之后,在路过院子时发现左柔正在将自家儿子吊在那打……

    “这是干啥?”

    “你家儿子趁着人不注意,将教他启蒙的先生胡子给烧了。”金铃儿叉着腰:“该打!”

    “打……该打该打。”

    小宋说完之后刚想叫左柔,但却被金铃儿给喊住了,她说小兔崽子会找救星,让他发现爹爹来了,他这顿打就算白挨了。

    “俏俏和我巧云姐呢?”

    “想见她们啊,你可要等上几日了。”金铃儿笑着说道:“她们现在可是大忙人,俏俏现在可是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许多贵妇为了求她给设计件衣裳甚至不惜重金相赠。”

    “那巧云姐呢?”

    “巧云也忙去了,前些日子北海新军不是重新整备么,按你信上说的要整备个女子营,你觉得那些糙汉子适合操练女子么?自然是要巧云这般的人去的,她都将她散落在江湖上的不少师姐妹给喊来了,也算是为你的事尽兴尽力了。”金铃儿有些埋怨的说道:“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劲头,有时候在女子营里一住就是半个月。”

    “嗨。”小宋摇头道:“你这就不明白吧,巧云姐是为了能够在你们面前有一席之地,怕你们看不起她出身不好。”

    “说的什么屁话!”

    “你还别不信。”小宋双手拢在袖子里:“有些自卑是刻在骨子里的,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即便是别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方才碧螺你也瞧见了?”

    “自然,是我让她来的,她还说住客栈,成何体统?我便让她收拾东西住过来了。”

    “你看。”小宋一只手搭在金铃儿的肩膀上:“你以为自然而然的事,在人家看来其实便是受宠若惊。”

    “行了,莫要废话了,快些去洗洗,我也去找人喊俏俏和巧云回来。”

    这一路的操劳着实是有些让宋北云疲惫,他洗完澡之后情绪一松懈,居然就在屋中睡了过去,反正一觉醒来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

    走出去看看,正巧看到巧云在院子中晒衣裳,他清了清嗓子,巧云立刻回头看到了他。

    “愣着干什么呀。”小宋笑着张开手:“来,巧云姐抱抱。”

    巧云惊叫一声,但还是羞羞答答的走上前抱住了宋狗的腰。

    “巧云姐瘦了。”

    “还好,就是这些日子有些忙。”巧云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你今年还走吗?”

    “基本不会走了,就是年底会回去参加大朝会。”

    “那便好那便好。”巧云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踮起脚凑到宋北云耳边说:“我也想要个孩子……”

    “小事小事。”小宋揉着巧云的脑袋:“行啦,我去漱口,吃些东西。一天没吃啦。”

    “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饭菜都热着呢。”

    在小宋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都出来了,不过俏俏今日是赶不回来了,她如今正在洛阳,最快也要后日才能回来。

    “事情么,就是这么个事情。”小宋一抹嘴放下碗:“我就让人把那几百个马贼都给埋了,不管死活。这才耽误了行程。”

    “你就是贪恋那个女皇帝。”左柔冷哼一声:“我呸!”

    “胡说八道。”小宋往椅子上一靠:“对了,金铃儿你那边还有多少钱?”

    “钱?作甚?”

    “筹钱,修路。”

    金铃儿沉默片刻,笑着说道:“我没看账,等会我将账本带去给你看看,你大概核一下。”

    核算账本要几分钟?剩下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嘛,要不说金铃儿聪明呢,她总是有各种法子来实现自己的诉求。

    “你得谢我救你一命。”在被窝里金铃儿将头埋在宋北云怀里小声说:“不然今日就是你宋北云命丧黄泉之日。”

    小宋哈哈一笑:“老子还不信了!有本事你让她们来!”

    “真的?”金铃儿眉头一挑。

    “嗯……”小宋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开个玩笑而已,当真就没意思了。”

601、五年4月8日 晴 遇昏君则反之

    “胡闹!”

    早起的宋北云刚送走韩姬的返程队伍,回到衙门进行交接,得到的却是一封十日前发到的密函。

    里头的内容看得宋北云是青筋直跳,当时就差点掀了桌子,因为在宋北云在辽国刚出发回长安时,赵性召集万民又进行了一次演讲。

    而这次演讲的内容大逆不道的程度让宋北云想一拳把那个狗皇帝给打出脑震荡。

    “遇恶官则杀之、遇昏君则反之。”

    这便是赵性演讲的中心思想,宋北云不知道为什么朝中那些大臣能够允许皇帝说出这种话来,他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这难道不是鼓励造反?宋北云辛辛苦苦平叛、辛辛苦苦改制,就是为了杜绝谋反,赵性他娘的……

    小宋坐在那气得胸腔起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下头的谋士好奇的上来询问,小宋将密信递给了他。这谋士看完之后,脸色苍白,大呼难以置信。

    正巧,这时徐立得知宋北云返程,特意上门拜访,见到了这位开疆拓土的侯爷坐在那气得牙打颤。

    “这是?”

    小宋已经没有言语可说了,只是将密信递给徐立,徐立看完之后倒是云淡风轻:“仅因为此?要我看官家并无过错啊。”

    “没错?这还没错?”

    “自然是无错。”徐立坐在宋北云面前,小宋朝手下人点了点头,屋子里立刻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老弟啊。”徐立呵呵一笑,将迷信放在了桌上:“你怎的越大越没了那份冲动?官家这不正是按照你的想法在往前走么?”

    “鼓励造反也是我的想法?”

    “不是。”徐立摇头道:“这是他对官僚体系的警告,他说出这话的意思便是‘我可以豁出命去与你们玩,看看最后谁生谁死’。”

    小宋眼皮一跳,看了一眼徐立,然后又将眼睛转移到了那封信上,仔细看了一会儿,将信一扣:“任性皇帝。”

    “他该是个诗人。”徐立笑道:“幸好有你这等权臣,诗人掌国可不是好事。但诗人皇帝加实干权臣,大概这便是天佑中华。”

    宋北云轻笑一声,却是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了:“徐立啊,这次让你来,知道要干什么了么?”

    “花钱。”

    徐立歪着头看着宋北云:“是不是?”

    “是。”小宋点头道:“这次的花销,足够耗光你们徐家的家财,开心不开心?”

    徐立哈哈大笑起来:“来啊。”

    在一阵洗脑之后,宋北云将自己修路的计划和盘托出,徐立到底是整日跟钱打交道的人,他大概估算了一番,算上了第一次没经验和试错的钱,估算值在四亿五千万贯上下,跟宋北云粗略估计的相差不多。

    当然,徐立自然是不能直接投钱进来的,他要干的事是开设水泥厂,大规模烧制水泥。还有便是后勤补给方面的投入,这些个新产业一旦建成足够将整个徐家的囤积资金消耗一空。

    将那庞大的财力转化为社会动力,让整个长安的工业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小宋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未来会疯狂的搞基建了,基建这个东西当真是社会资源二次分配的好手段,可以极大的避免财富在某个人或某个集团手中滚雪球。

    这一条路就能够让徐家根本花不掉钱一夜之间消耗一空,而不管是厂区的建设还是后续的产出都需要花钱,这些钱通过这些产业链回馈到了社会之中,百姓有了钱税收就更多了,税收多了就可以继续搞基建,从商人到百姓到国库再到商人这样便形成了一个循环,在这个循环中钱还是那些钱但路出来了、工业起来了、人民富足了。

    有了钱,就能养科学家,养了科学家就能点出新技能树,点出新技能就有新东西可以建,然后进入新的循环之中。

    “那便这般定下吧,剩下的事你便来安排吧。”

    “嗯。”小宋点头道:“我还要去跟汝南王世子那便商量一番,毕竟是宋辽共建的。”

    “那边恐怕也是会找我的。”徐立耸了耸肩:“辽国商人没有一个能打的。”

    要不说努力永远赶不上天赋呢,徐立这样的天才随便一个想法就不知道能超过多少人多少年的努力,这世上怎的就会有天才这种生物存在呢!?

    跟徐立一起出门,两人在外头喝了点酒,聊了聊宋辽的趣闻后两人便各自回家了。

    回到家中的宋北云呢,其实也没什么事干,他今日只是交接,正式开始上班还有三日。

    下午的时候他先是带着儿子跟左柔去钓鱼,回来则与金铃儿下棋、与巧云练了练拳脚、最后再与碧螺聊了一下关于辽国地下信息网络的建设。

    在这样的天伦之乐中便是到了晚上,晚上的时候他也悠闲,抱着孩子看着那四个人打麻将,然后指点江山。

    “去去去,外头玩去,不要在这烦我。”左柔是个臭棋篓子,但人菜瘾大,被宋北云一烦,她连点了四个炮,愤恨的就把宋北云往外赶:“滚啊!”

    小宋无奈,只好带着孩子来到院子中,两父子坐在秋千上,一大一小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上的星星,从神态举止、眉目五官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爹爹。”

    “啊?”

    “无事。”

    小宋侧过头看着自己儿子,他老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聪明但特别拧巴,还非常欠揍。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他那欠儿欠儿的小眼神,看着就让人牙痒痒的,恨不得揍一顿。

    “爹爹。”

    “干毛啊,你最好给我说出个正经话来,不然我就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可不能打我。”小兔崽子下巴一扬:“我是皇家血脉,你即便是我爹也不能打我。”

    然后他就挨了一顿揍。

    揍完之后,他哭着走入房间,来到金铃儿面前,哭得更加凶了起来:“娘亲……爹爹打我。”

    “宋北云!”金铃儿将牌一推:“你是不是欠?为什么打孩子?”

    小宋拿着藤条走了进来:“你问问他。”

    钢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金铃儿一说,挂着鼻涕可怜兮兮的说:“先生说的。”

    “哦,那你活该了。”金铃儿继续码好了牌:“春香。”

    旁边的侍女上前:“在。”

    “明日将那先生辞退掉。”金铃儿轻声道:“再让他教下去,我儿便成了京城中的纨绔了。”

    而这个时小宋走了进来,往旁边一坐拍着儿子的肩膀:“小老弟,你跟我玩这一套,太嫩了。老子耍无赖的时候,你都没成形呢。”

    “去去去。”金铃儿推了他一把:“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的,你就该死。”

    看惯了宋北云在外头专横霸道一面的碧螺第一次看到他在家中的样子,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而小宋则一只手将儿子夹在手中提了起来:“你爹爹要给你洗澡咯。”

    “娘亲救命……”

    求救声渐行渐远,左柔突然抬起头:“操,混世小魔王有人整治了!”

    “那可是呢,大魔头回来了。”金铃儿提起一张牌:“想到我便笑出了声,四筒。”

    小宋并不知道这个小朋友究竟给这里带来了多少灾难,明明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但那神憎鬼厌的程度绝对是灾难级的,平日里金铃儿和左柔混合双打都没有用,但他偏偏在小宋的手里被拿捏得服服帖帖。

    他说奇怪的话,小宋就能说比他还奇怪的话,骂么又不敢骂,仗着身份欺负人么又会挨揍,反正钢蛋看到自己这个爹,那真的是叫无奈。

    “你去外头扫听扫听,你爹我宋北云是你这种小瘪三能折腾的?”宋北云一边给儿子洗澡一边絮叨着欺负他:“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哪个听到我名字不打个哆嗦?”

    “爹爹吹牛皮。”钢蛋小嘴一噘:“我都听人说了,说你没有半分能耐,就是攀附娘亲的关系,就连官职都是买来的。”

    “老子官职买来的?”小宋把毛巾往背后一撘:“你说是谁说的,看我收拾他。”

    “不说,不能告密。”

    小宋啐了一口,倒也是没有多想,想必应该是周围的邻居说的闲话让这个孩子听见了,但那又怎样呢?天下皆知他为名士名臣,唯独自家儿子觉得他的官是买来的,说来倒也是个笑料。

    父子俩洗完澡,他将儿子抱出去,坐在凳子上看着女孩子们打麻将,宋北云抬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这两年的时间,我不再管政务了。”

    “你要作甚?”金铃儿抬头道:“不管政务谁管?”

    “给你找些事干吧,你来管这一摊子事,不行就让碧螺帮你,你别看她年纪小,厉害的。”小宋轻轻拍着儿子哄他睡觉:“我要开始抓工坊和研究院了,加快点技能书。”

    “行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金铃儿叹气道:“父王身体可好?”

    “过些日子若是顺利,我便想法子把王爷和王妃接来。”

    “真的?”

    “那还能有假?”小宋笑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儿子:“还有,你儿子说我的侯位是买来的,你怎么补偿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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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