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四年9月16日 晴 多事之秋,皆归于此
宋北云丢了。
这件事在燕京的上层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浪,首先这个人丢了就代表虎符丢了,那可是虎符啊!皇帝一半他一半,他替皇帝说的算。
再一个,现在外头正在打仗,虽然南院大王已在场,但名义上的主帅却是宋北云,两军交战主帅失踪,这不是玩人呢么?战争策略续不上,那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最后,这厮……出入宫门如进家门,传言这人还上了龙床,而且大家都知道陛下本身就有点娘们唧唧,保不齐两人还真的是有那么点离谱的事。
这把他弄丢了,想想也知道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里头最紧张的就是佛宝奴的女官,她已经发动禁卫满城寻找了,可是已经一夜却仍是没有消息。
不过相比较没消息,她更担心突然收到属下的禀报说在某个菜园子中发现宋北云被割下来的头。
反正就是这样提心吊胆,而城中更是近乎疯狂,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地方也绝不放过。
在这种时候宋北云究竟在哪呢?
他其实被藏在了百姓冬储青菜的地窖中,而跟他一起躲藏的还有挟持他的那个“猛汉”。
终究他的嘴遁这次没有奏效,那绑匪好像是被人传授了经验一般,不管他说什么一概不搭理,反而一边用刀顶在他的胸口然后用麻绳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不是,我真不是宋北云,你认错人了,我叫刘德华,家住河北沧州,家中卖烧鸭子的,不信你去打听一番就知道了,谁不知道刘家烧鸭。”
“闭嘴!不然将你舌头割下来!”
“不是,真的是个误会!”
而就在这时,官兵已经破门而入,开始搜查起来,小宋刚要喊叫出来,却被一团破布给塞住了嘴,他呜呜了半天也没能呜出个所以然来。
那绑匪就死死压在他的身上,刀子已经收了起来,因为地窖太窄,这绑匪惜命的很,生怕戳到自己……
小宋眼巴巴的等着地窖的封门被打开,但他终究还是错付了,这帮人根本不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皇城司,匆忙搜索一阵便离开了。
在听到官兵离开之后,那绑匪冷笑道:“还说你不是宋北云?若真是个卖鸭子的,会出动官兵?宋狗,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小宋轻叹一声,他靠在那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毕竟手已经麻木了,再这么下去很可能坏死。
“不许动!”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你给我捆成这样,我难受动动还不行?”小宋也豁出去了,奋力蹭掉嘴上的破布,开口骂道:“你不信我绑绑你看看,你能忍着不动我送你三十斤鸭子。”
那绑匪侧过头来盯着宋北云,手上匕首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上:“听闻宋大人素来机智过人,如今怎的也只会靠着一张寡嘴了?”
“你抓你的宋大人,与我刘德华何干啊?”小宋往后缩了缩:“兄弟,家伙收一收,顶到我了。”
小宋真的很暴怒,要是按照正常流畅,面前这个死绑匪应该是已经被制服了,然后被他扔进大牢中受尽折磨之后,再慢慢逼问幕后主使,而不是现在这样被这突然出现的狗东西压在身上,呼吸着地窖里酸臭的味道,手脚还被捆着,就像是一串香肠。
“宋狗,你可知道我是谁?”
“大爷您真的抓错人了,我是刘德华……”
“你当真惹不得我?”
小宋费劲的错开面前人的脸,努力的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你到过我家买鸭子么?”
“看你嘴硬到几时。”说着这人的匕首就开始顺着宋北云的脸皮上下滑动:“倒是生了一张好面孔,你说我要是将你面皮割下来,让你成个无脸人,你会是如何?”
“行了行了,乖……别闹好吗?”小宋央求道:“这样,你放了我,我回去之后给你筹备五十斤鸭子,明炉现烤,滋味肥美。”
那绑匪暗暗用力,匕首贴在了宋北云的脸上,锋利的刀刃已经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停!”小宋连忙喊停:“我是宋北云。”
“早承认何必受这皮肉之苦。”绑匪得意的笑道:“宋狗,你当真记不得我了?”
小宋沉思片刻并用头蹭了蹭墙:“我每日见的人太多了……您是哪位?是兰翠坊的小翠还是碧玉阁的芳芳?”
“莫要信口开河。”那绑匪冷哼一声:“三年前,我随金国使团与你见过,你忘了?”
那他娘的谁能记得!小宋当时心态就炸了,他就不明白了,怎么总有些人觉得自己格外重要,觉得别人就必须记得他们。
对……这像不像有些疯狂的明星粉丝?这个群体总以为自己去了几次接飞机、演唱会就认为明星爱豆跟他们很熟悉,见面之后爱豆没认出来他们就会很伤心甚至想要拿刀捅人。
大姐……不是这个道理的,那是职业需要嘛,谁能认识那么多人呀,暗恋你就说出来啊,哪怕自己是个明星,偶尔为了人身安全草草粉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说出来啊,不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好不好?
“看来你的确是不记得了,昨日你说看我面熟,恐也是诓骗我的。果然就如人言,宋狗嘴里从没有实话。”
“对不起,我是刘德华。”
匕首再一次的顶在了宋北云的脑门上,而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宋北云,无奈之下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跟这绑匪聊天来拖延时间,尽可能的不要让这人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别冲动女侠,千万别冲动。”小宋连忙讨饶:“是这个样子的,你如果仰慕我的才华,我可以专门为你题词一首,你喜欢婉约派还是豪放派?是喜欢凄凄惨惨戚戚还是喜欢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你要是贪慕我的美色,那得容我洗个澡。”
“闭嘴!”那绑匪厉声道:“我要将你带回金国!只要没你,金国就不会受战乱之苦!”
“那你还是贪恋一下我的美色吧,你金国打仗跟我真没什么很大的关系,你也别想着带我回去能有用,你真的要是把我弄去金国当人质,或者把我弄死,你和金国的麻烦就大了。”
小宋说的诚恳,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总有人觉得战争是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而改变的,其实这都是胡扯,金国本身就在打算发一笔战争财,但古往今来乃至未来,不管是怎么样的战争,战争的双方都一定会在舆论上摆出一副政治正确的样子。
而不管信了哪一头的话,这个人要么蠢要么巨蠢,还什么宋北云挑起战争,他只不过是个应对战争的人,战争本身跟他有个毛关系。
但现在自己真的是掉以轻心被人活捉,讲道理这理论上是不应该发现的,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自己失去警惕,非要甩掉警卫员跟南院大王来一场月下对酌。
活该!
“昨日我看你长得挺好看的,为何要当个贼人?”小宋继续拖延时间:“你现在也看到了,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就放了我,想带我回金国难度太大了,你信不信现在的燕京就连一只兔子都跑不出去。”
“那我就杀了你!”
“停!”小宋连忙喊停:“来来来,我给你分析一下你杀了我会有怎样的后果。”
宋北云嘛,大家都知道,他一没有超能力二没有什么特殊的人格魅力,说白了就是靠着一根口条吃天下的,就属于那种只要让他找到机会就能蛊惑人心的类型。
上到皇帝王爷,下到未成年少女,反正只要不是聋哑人,小宋照单全收。
“你听我细细说来。”小宋清了清嗓子:“话说这万事万物讲究的是一个起承转合,这起字一说便有千言万语,说是如何来如何去,中转如果千百道,此中机缘万万条,断不可以一叶障目、一言蔽之。”
小宋逼逼叨叨说了很久,直到口干舌燥,直到外头彻底寂静无声,肚子咕咕叫时才刚刚说完了这起字,后头还有那些个承转合却是还没说。
“女侠,给整点水呗,最好还能有块饼,你看我说了这么久,那是又渴又饿。”
那劫匪眉头一皱:“端是麻烦。”
说着这女匪从怀里掏出还有牙印的干饼塞入到宋北云嘴里,接着她起身探身出了地窖,环顾四周之后,去用葫芦取了一瓢水来。
“女侠不吃点东西么?”
那绑匪也懒得与他废话,就见又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块干饼就撕咬了起来。
“嚯,女侠牙口可以啊。”
“少废话,吃你的。”
“女侠你看我这绑手绑脚的,你让我叼着这块饼……”小宋低头把饼咬在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你看……没法子吃。”
“你这人,麻烦的很。”
“解开吧,女侠。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手无缚鸡之力的,怎能是你的对手呢。”
“嗯,你说的倒也是。你这般的书生最是无用,只会些嘴上的能耐,先说好若是你有异动,别怪我一刀结果了你。”
“纠正一下。”小宋笑道:“是匕,单面才为刀。”
“破书生,咬文嚼字。”
616、四年9月16日 晴 虎口脱险者北云
“找!便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金郎大发雷霆,时至如今宋北云已经在这地方丢了有十个时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要说已经出城?断然不可能,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现在就是一只鸡都别想偷摸着被人带出城去,可谓是严防死守。
城中更是挨家挨户的搜查了许久,不存在说哪里能藏人的,但如今他就恩是丢了,无声无息的丢了……
这别说是让宋国皇帝知道了,就算是让他们辽国的皇帝知道,恐怕都要有一批人死无全尸。
就如宋北云说的,那可是宋北云!得之便是天下唾手可得的宋北云,这是千金都换不来的宝贝。是宋国皇帝肯交出法外之权的宋北云、是辽皇皇帝不惜委身与之的宋北云。
他丢了!他现在丢了!!!
金郎知道以宋北云稳扎稳打的性子,他定然不会开这种玩笑,而如今这事无非就是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被某国的刺客给暗杀了,现在尸体也许埋在某个菜园子中也许扔在某口枯井中。一个是他被人掳走了。
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金郎能够承担的,也不是辽国能够承担的……
“喝喝喝,喝去个死哟!”
金郎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恼的坐在那里。若是昨天不去邀请宋北云赏月饮酒,今日也不会落到这个结果,也恨自己没有细细安排,以为说如今城中已无事,便能稍作轻松。
恨啊!恨啊!!!
而就在满城继续疯狂翻找宋北云时,他如今正在啃着一张老饼,胸口有一把匕首顶在那,一点都不给他机会。
“女侠,你手真秀气。”小宋一边吃饼一边说:“哎哟哟,你看这小月牙,定然是那早睡早起的人儿。”
“闭嘴,吃饼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宋清了清嗓子:“对了,女侠。我曾钻研学习过麻衣神相,精通摸骨算命、看手相、看面相、点痣、刮痧,样样精通。要不要我给女侠……”
他说到一半,匕首已经怼到了他的嘴上,他只好收声……
这个逼,怎么冷热不进呢?这不合常理啊,想来自己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嘛,她怎么对自己防备这么深?想当初,自己还没说这么多话呢,就已经吸上了金铃儿的那个东西了,如今却连个手相都看不到?
难不成自己已经开始年老色衰了?
小宋突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中,仿佛从人格上受到了侮辱。
“不是,女侠。我问你个事,为何你对我防备这么深,你这匕首从头开始就顶在我身上,你累不累?”
小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但这个绑匪却始终没有松懈半分,全程都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匕首,只要宋北云有任何异动就噗嗤一声戳进去。
罢了罢了……
小宋认命一般的靠在那拿起葫芦灌了一大口水又吃了口饼。
“今日入夜,我便带你出城。”
“我不推荐这么干。”小宋侧耳倾听起来:“你最好现在放了我,否则你会死。”
“大言不惭。”
而小宋沉默了一阵,放下了饼:“我吃饱了,你捆我吧。”
他的打算很简单,就在这人绑他的时候,突然暴起以寸劲爆发一拳毙命!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孙子不按套路出牌,居然先用麻袋套着自己的脑袋……然后用蒙汗药捂自己的鼻子。
他娘的……大意了。
小宋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想到的就是这个。
而等他醒来时,他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剩车轮滚滚的声音,外头隐约可听见嘈杂,其中还夹杂着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如果没有意外,这是他在被人转运出城了,而如果一旦出城,那真的就是生死未卜了……
他的心开始悬了起来,生怕这帮卫兵偷懒不仔细查探,但现在他全身都被绑住,根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而且这箱子里只有一个气孔,闷热难当,他觉得自己可能都有些脱水了,完全使不上劲儿。
如果真的要这么把他送走,他可能会死在路上……
“停下!”
前头辽国士兵叫停了这辆车子并走上前动手搜查,而就在宋北云满怀期待感觉这口箱子要被打开时,外头突然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说里头装的是先人迁坟的骸骨,见不得日月光,还请军爷通融。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老土的理由不会真有人信吧?”
而下一刻,他听到了钱串子的声音,当时那么一下他的心里真的是咯噔一声,暗道二十声完了完了完了。
果然没多一会儿,驴车就继续启动起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全身的力气已经散去,脑子里近乎一片空白。
可偏偏就在这绝望之时,突然后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前方所有车辆全部停下。”
“是韩姬!”小宋热切的希望一下子重新被点燃了:“得救了!”
果然,佛宝奴的女官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赶到了,她带着亲卫拦在了城门口,开始重新对过往的车辆进行检查。
随着她声音的临近,小宋明显能感觉到身边的脚步声开始散乱起来,似乎是悄无声息的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头顶的盒子吱嘎一声被打开,接着就是亲卫的惊呼声。
接着韩姬快步走来,看到箱子里的宋北云,她当时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但好歹是佛宝奴的贴身女官,她强行镇定之后,伸手去探宋北云的鼻息,但手还没到,就看到宋北云的眼睛斜着过来盯上了她。
“快来人!”
亲卫呼呼啦啦的冲了上来将宋北云从这箱子里解救了出来,他一被松开,当时就一个站立不稳往前栽倒而去,幸得平时被自己欺负的不成人样的女官连忙搀扶,才没让他倒头而下。
“杀。”小宋抬起手指向之前的守门士兵:“全部杀掉!”
亲卫不废话,亲卫都是铁军,这个情况都不用问,上去噗噗就将之前那些守军杀翻在地。
而在韩姬搀扶下的宋北云用虚弱的声音说:“封城!查!给我查!”
随着一声令下,城门吱嘎着就封闭了起来,接着所有辽皇亲卫倾巢而出,开始顺藤摸瓜起来。
而小宋回到住所,先是睡了一觉,然后吃了一大碗肉粥,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他坐在床榻边,看着跪在面前的韩姬。
“不怪你,怪我掉以轻心了。”小宋一挥手:“要不是你尽职尽责,我特么现在八成死路上了。”
“是卑职守护不周。”
“少跟我说这些废话。”小宋眯起眼睛,眼神里全是杀气:“我给你画一张图,你们按图给我抓人!抓不到我唯你是问!”
“卑职明白。”
很快,那女匪的通缉令便悬挂于城中各处,但经过好几日的周旋,却只抓到了那个赶车的老汉还有几个负责接应的人,那个匪首却不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你是说那人自称是金国人?”
“嗯。”宋北云坐在凉亭之中与金郎对坐,他的脸色阴霾,表情凶狠:“狗胆包天!”
“金国人混在此处,而且是个女子。”
“十七八岁的样子,警惕性极高。”小宋轻轻敲着桌子:“临阵绑票主帅,这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南院大王金郎侧过头不说话,他的使命就是帮助宋北云打这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如今要是仗打赢了,主帅丢了,就算佛宝奴不杀他,他也得在宋帝面前自尽保全名节。
而这时外头的韩姬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宋北云和金郎面前:“王爷,宋大人。已有那匪首之信。”
“说。”
“据埋伏在此地的金国探子供述,匪首为金国边军大将完颜那个啥之女。”
“完颜哪个啥?”
“那个啥。”
“啥啊!”
韩姬点头:“嗯。”
宋北云:“???”
“完颜那格撒。”金郎补充道:“他们完颜家的第九子,将辽国赶入关的人,是辽国的生死之敌。”
小宋当然认识这个人,于是他看向韩姬:“小韩啊,你说话口音有点重。”
韩姬沉默一阵:“嗯……”
“行吧。”小宋活动了一下脖子:“接下来是私人恩怨了。”
小宋起身走到鸽笼里取出一只纯血的鸽子:“我是不是承诺过不首先使用绑架暗杀等等?”
“是。”
“那他们现在是不是先绑的我?”
“是。”韩姬点头,看到宋北云的样子,她突然间就感觉有些兴奋了:“宋大人的意思是?”
“真当老子的人是摆设吗?”小宋将手里的杯子捏碎扔在地上,恶狠狠的说道:“老子要那个啥的头!”
小宋从不留仇到过年,什么狗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放狗屁!
“三十日内,我要看到完颜那格撒父女二人的狗头摆在我桌上。”小宋放掉信鸽之后,转身对金郎说道:“还得用石灰给我泡好!老子要给他俩滴琥珀。”
“这……会不死不休吧?”
“金郎啊,我可是差点死在他们手上。”小宋捏紧拳头说道:“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说好私人恩怨,我有自己的法子。”
617、四年9月17日 晴 用科学来解释万物吧
“当我推动这块石头时,它每移动一米,我需要花的力气,这个如果要用算学来表达该是如何?”
金陵物理院的研究员匆匆进入到了数学院中,他们已经近乎气急败坏了,因为随着他们对世界本身观察的推进,他们看到了许多原来习以为常的事情背后的东西。
但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用文字来表述,但既然是文字表述就一定会出现偏差,他们老早就找数学院这边要他们出一个算学表达了。
就如之前的角度、温度等等,这个度和式就是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否则往后运算和计算就太过于麻烦了。
数学组张清如今已是个大姑娘,她的耳朵上夹着一支绘图示例图的笔,面前摆着一个加长的十进制算盘,看着比宋北云离开时清瘦了许多。
但即便是如此,她如今也差不多可以称之为数学组的扛把子了,被人称之为天才算数少女,许多旁人想破脑袋都无法解开的谜题她都能轻而易举的解释开来,但即便是如此,她遇到物理组的问题时,其实也只能挠头。
“这里有个基础单位的问题我们一直没办法解决,就是你用力推石头时,这个力该用什么还算。”
“你换算啊!换算!”物理组的人急的直跳:“不是有标准度量衡么,你算啊,用天平算啊!你还要我来算吗?我要能算还要你干什么?”
“算了,算不出来啊。”张清也是挠着头,她比谁都急,师父已经很久没见了,现在她也是一肚子问题摆在这根本无法解释:“重量无法换算啊,得用速度来换算,但速度换算下来根本不准确,平滑表面和粗糙表面你们给我的数字差了那么多!”
“啊!”
物理组当场暴走,转身过去用脑袋撞着墙,但数学组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意外,不过就是用头撞墙罢了。现在在这里的各位,谁不是隔三差五撞一次的,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物理组总是逼迫他们给答案,要答案也行,可是他们总得把数据给精准吧,在光滑玻璃上和在未打磨的木桌上给出的数据差之千里。
算学式要的是一个近乎恒定值,浮动值有个屁用!
而就在这时,楼上工程组的组员听到数学组的动静探过头来听了起来,听了一阵之后,他趴在窗口突然说道:“你为何总是要横着测,你竖着测啊。”
瞬间,张清和那物理组少年就像是被充了点的灯泡一般瞬间复活。
“你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我在新皇宫上测水平,不小心将工具箱踢翻下了拱墙,十七点五米的拱墙对吧,我工具盒里散落的那些家伙物件基本都是于同一时间落地,方才你们愁的那些,不过就是因为底下材料不同罢了,那咱们不是已经知道往下落其实也是有力在拉扯么。你们为何不将这个当做基本单位呢?它不是众生平等么?”
“可是轻重物……”物理组的小哥哥一脸愁容的说道:“怎可能同时落地。”
“你试试啊。”工程组大哥在旁边笑道:“你试试就知道啊,你整个十斤的秤砣再整个三两秤砣,你试试啊。”
很快,物理院、化学院、数学院、设计院、工程院全员到齐,因为要找一个有相当高度的地方,于是这帮人浩浩荡荡的就来到了大相国寺中,张嘴就要问住持借高塔。
住持不想借,毕竟那是藏经阁,包括珍贵的大日如来真经都藏于其中,但他却又不敢不借,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帮小兔崽子是个什么玩意,那都是一群疯子,他们为了论证点东西,前些日子差点将紫金山都给炸了。
可即便是闹成这样了,这帮人仍是皇权特许,无可阻拦。皇权都不阻拦,区区一个相国寺住持能阻拦?
“各位祖宗……务必轻些,莫要……”
他话还没说完,这帮小祖宗噔噔噔的就开始往真经塔上窜,平日打扫都要轻手轻脚的地方,他们便这样冲了进去,上楼的脚步声听着就像是进了山贼。
“祖宗们哟!”住持连忙跟了进去,哭丧着脸哀嚎着:“轻些!务必轻一些!”
但他的央求根本不顶事,这帮兔崽子哪里听得进去,直接就冲上了最上层,他们推开一切拦在那里的东西,甚至为了能够让两个秤砣保持一个很好的下落环境,他们甚至拆了装如来真经的柜子,用两条柜子的腿来悬挂起两个秤砣来伸出塔外。
他们用两根细钢丝绑在秤砣上,为了长短一致,这帮人反复测量了七遍。
“都闪开。”张清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将半个身子探出塔外朝下头喊道:“我们抛三次,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啊!”
下头马上有人答应了一句。
当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他们将两根柜子腿用钢丝死死固定好,再在上头楼下了一个环扣用来放置秤砣。
“我数一二三。”张清深吸一口气,满脸兴奋:“然后咱们就试试它是不是同一时间落地,若是同一时间落地,那么后头咱们只需弄出一个有精确刻度的时辰表和知道这个塔究竟有多高,便是能确定这个基本单位了。”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倒数了起来,等到最后一声结束后,两根钢丝立刻被剪断,两个秤砣立刻向下落去。
只是一个呼吸之后,地面上负责观察的五个人同时将双手举过头顶围成一个圆形,这代表着五个不同的观察角度都目测得出两个秤砣同时落地。
霎时间,塔上塔下尖叫欢呼响成了一片,这一刻小兔崽子们的猜想得到了论证,而因为有了这个假想成真,未来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得到发展了,不会再因为没有一个最基本的单位而让人撞墙了。
“多测几次。”张清叉着腰满脸通红的说道:“然后谁能想法子弄出一个精准的计时器。”
这个问题让屋中一片寂静,而这时又是工程部的人冒出头来,有个手上满是老茧的黑瘦高个小心翼翼说道:“我是鲁班子弟,祖宗上有个东西,倒是能复制漏水转浑天仪,转一周刚巧一日。”
“不行。”另外一个工程部的小伙子立刻否决:“这个刚巧,其实误差太大了。我们得想个法子将这时辰也分割出来,分到我们分无可分为止。”
张清看向物理组和工程组的人:“多久?”
两部之人闻言,屁股当时都紧绷了。数学组老大发出这个信号那可就是下通牒了,若是给的太长她当场就要发飙,若是给的太短,到时候他拿不到东西,现场几人狗命不保,非被她举着棍子追出三条街不可。
“三……”
“行,三日。”
“别别别!”物理组的负责人马上上前一脚踹在工程组头儿的屁股上:“三十日,他说的是三十日。”
“三十日!你疯了?”工程组的老大跳了起来:“三百日都不一定搞出来!你三十日你来!”
“都别吵了。”张清叉着腰对着他们的脑袋指指点点道:“一个两个就知推诿,给你们三十日,想不出法子,你们年底经费扣一半。”
本来数学组老大就是各大部组之首,张清虽是个女孩,但在这个拿能耐说话的地方威望极高,加上她又是工部尚书之女和科学院奠基人宋北云的亲传弟子。所以这里的人和事基本都是听她的安排,而她说三十日,那就是三十日……
“别吧。”
“别?那行啊,我去面向百姓征集便是了,集思广益。不过你们的经费嘛……”
“干!我干了!”工程组的头儿跳了起来:“三十日便三十日,三十日拿不出东西来,你就拿那厮开刀,是他物理组无能。”
“放你娘……”物理组的老大突然住嘴,沉默片刻:“干了!”
而他的突然改口,不为其他,就只是因为张清已经从地上捡起了木棍子,大有谁在废话就一棍子拷上去的架势。
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张清来到围栏处朝下面喊道:“再换其他物件,多试几次。看看有何不同。”
经过一日的测试,他们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比如纸,他们将纸团成一团并压紧之后,下落的速度与石头无异,但若是将纸平铺,它便能在空中飘荡好一阵子。
于是乎,物理组推定,周遭看似空空如也却并非空空如也,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着,就像清澈的水。
这个假设让人沉醉,而第一时间他们便想到了工程和物理同组的那一票整日折腾猪的飞猪团……
“我等都像水中的鱼,身在水中却不知水。”张清看向旁边的人:“是这个道理吧。”
“母几道啊。”
“岭南佬!我最后你说一次,你再跟我说一次不知道,你就给我滚回去种荔枝。”张清青筋暴起的怒斥道:“不知道就去给我论证!反复的论证它!论证到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为止!”
618、四年10月8日 晴 秋渐浓,冬不远。
“可能要跳科技了呀。”
小宋看着自己乖徒儿的来信,心砰砰的跳着,不过面对张清关于划分时间的问题,小宋仍是先提笔把她训斥了一遍,问她为什么连这种问题都要来问,难道碰到难题就不能自己攻克之类的话。
但最后他还是足足写了有五万多字,将自己所能记得的一切都写在了上头。
他没有几百年的时间等待科技慢慢发展,他虽不是万能的,但他却足够能在只剩一层窗户纸的时候,将这层纸戳破。
五万多字,洋洋洒洒百多页,厚厚一摞。他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足足写了三天。里头甚至还包括关于空气和空气阻力的问题。
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却没有说明,一来是他的知识储备仅此而已,隔行如隔山。二来便是这个世界终归是属于这帮人的,他们自己论证出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让他们知道有无,后头的事情宋北云也便没法子再去干预了。就好像小宋不会造飞机,但他们却已经把猪送上了天一样。
“宋大人。”
“嗯?”正在伏案写东西的宋北云抬起头,发现韩姬正站在外头:“有信到。”
“密信吗?”
“是。”
小宋点了点头,让韩姬把信交给自己,他撕开蜡封只是扫了一眼,立刻勃然大怒了起来,一拍桌子怒斥道:“好好好,金国跟我玩这一套,可以的真的可以。”
韩姬不明所以,不过幸好宋北云随手便把信递给了她,她只是看了两眼就知道宋北云为什么突然暴怒。
原来根据潜伏在金国的密探所报,那个啥与他的女儿如今已经被金国皇帝保护在了皇宫之中,从飞鸽传书的那日算起,大概已有三日左右了。
之前三轮刺杀都以失败告终,而正当第四轮来临时,金国皇帝却已经将这两人给保护了起来。
“宋大人,这……”
“金国皇帝不是蠢人,他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小宋坐回到了位置上:“我再给他们几日,如果他们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这次我连金皇也不放过。”
而此时此刻,金国的皇宫中,金皇背着手阴沉着脸在寝宫中来回走动,他面前是同样阴沉着脸的完颜那个啥,还有个噘着嘴一脸不当回事的女子。
“阿遇,你真的是干了一件好事。”金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你要不是朕的亲侄女,若不是你父亲是朕胞弟,朕……”
“皇伯伯,是我没用,我就应该一刀将那个宋狗给宰了!他要是死了,也不至于金国现在打仗打得如此惨。”
“阿遇!”那个啥站起身厉声道:“你还不知错!”
“什么嘛,父王。女儿哪里有错了……我……”
“啪”
一声脆响,她一句话还未说完,脸上就已经吃了自己父亲的一巴掌,她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家父亲,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阿爸,你打我?”
“我还打不得你了!?”
而这时,金皇走上前伸手拦住了完颜那个啥,叹着气对自己这个捅破了天的侄女说道:“你闯大祸了,阿遇。”
“阿遇哪里有错……阿遇只不过是想为伯伯分忧!”
金皇闭着眼睛抬起头,长叹一声:“你可知道你绑的那人是谁。”
“宋北云,宋狗。”
“是啊,宋北云。”金皇摇头道:“你可知伯伯为何说你闯祸了。”
“因为阿遇没能杀了那狗东西,还让他给认了出来。”
“你还敢说!”那个啥厉声道:“你真是不知死活。”
“好了,你们父女莫要争论,听朕说。”金皇到底还是有威望,一句话下来,父女二人就再没有出声了。
而金皇继续说道:“金国之内究竟有多少宋北云的探子,朕是不知的。想来却是多如牛毛,你返回之前你父王已是受了三次暗杀,若不是你父王天生机警又是我女真第一猛士,他如今却也是一具无头尸体了。”
“啊?”那阿遇仰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伯伯:“皇伯伯,您是说……”
“唉……早几年时,这宋北云就将金辽渗得像个筛子了,朕自然是知道,可朕却腾不出手去处置,只是严防死守这禁宫之内没有他的人。不过他也定下了个规矩,那便是绝不暗杀、绑票,而你坏了他的规矩。他如今对你便是不死不休,甚至迁怒于你父亲,说不准朕也要被波及。”
“啊……”阿遇眼眶当时就红了:“那……没法子么?”
“法子?你知道那街上卖饼的、种田的、裱花的谁是刺客?你难道此生都不再出府了?即便是你不出府,你的吃穿用度就能确定他人不会下毒?”
金皇背着手,一脸叹息:“如今宋辽与两金开战,这事与你又有何关?你为何要行此等下作之事。”
那个啥和阿遇都沉默了,而金皇坐了下来:“将你二人护在皇宫之中终究不是一件长久之事。”
“皇兄。”那个啥抬起头看着金皇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为了皇兄的安危,倒不如您赐死我与阿遇吧。”
“胡说!”金皇手一摆眉头紧蹙:“你是要陷朕于不义?亦或是说朕怕了那宋北云?”
而就在这时,外头一个太监匆忙的敲门而入,凑在金皇面前小声说了几句。
金皇表情一怔,然后怔怔坐在了位置上。
“皇兄怎的了……”
“皇城禁军侍卫统领,完颜照……死了。”金皇喃喃说道:“连带着还有虎威卫三统领,都死了。”
“他……他欺人太甚。”那个啥额头上青筋暴起。
“是他欺人太甚么?”金皇苦笑起来:“朕与他素来也有些书信交往,他甚至还答应过朕会来金国,而如今……”
那个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女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皇兄……”
“宋北云者,当为国士。他虽是宋臣,但却公私分明,御敌者为责,但他却始终为大金留了一线,从无赶尽杀绝,不似对那草原。”金皇一边懊恼着给予了宋北云高度的评价,一边拍着大腿说道:“阿遇啊阿遇,你可是干了一件好事。他如今能杀禁卫统领,意思便是说朕也护不得你们太久,他如今便是在问朕,朕到底能不能给他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皇伯伯是皇帝,何必如此委屈。孩儿大不了用命还他便是了!”
金皇扬起手:“交代,金国肯定要给,但朕不想让你白白死去。”
“皇兄,这人……当真值得皇兄如此推崇?”
“值得。”金皇轻笑一声:“宋国皇帝奉他之意为国策,如今宋国当之无愧一声大宋。辽国皇帝给他兵权虎符,如今辽国高枕无忧。你说值得不值得?”
“阿遇。”
“皇伯伯。”阿遇起身,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阿遇不怕死。”
“朕不想让你死,也有法子让你死。”金皇捏紧了拳头:“但你得听话。”
“我听话……”
金皇沉默一阵后,转过身对阿遇说:“你为朕的使臣,去见宋北云。告诉他,朕撤兵三百里,再告诉他,若是先生有意,不日前往金国仍以国士相待。”
“我……我?”阿遇指着自己:“那……”
“对,你。”金皇笑道:“朕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招,你能活。看在那三百里江山、看在那国士之礼。”
“陛下!”那个啥突然起身单膝跪在金皇面前:“阿遇不值。”
“你以为那三百里江山保得住么?”金皇突然眯起眼睛:“不光保不住,甚至可能再丢五百里。”
“可……可那宋北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唉……若是没有阿遇这一场,金国便是与宋辽战场上见真章,而如今……”
说罢,金皇似是疲乏了,他挥了挥手:“去吧,你便莫要随阿遇去了,就让阿遇以使节之名去吧。”
皇家断然是无情,可若是真的在这个关节时,大将被刺杀,那金国的士气就完了,如今倒不如来一招以进为退,让始作俑者阿遇去上一趟,带着金国的愧疚。
若是那宋北云肯留一线,此事便也是过去了,打仗则继续打仗,冬日就快来了,宋军断然也是再存进不得了。明年开春的话,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若是宋北云不肯留一线,那他只亏不赚,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放了三百里江山,那他自也是不配当称国士了。
金皇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他却是将赌注压在了宋北云身上。
至于阿遇……生死有命吧,这对金国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管她是下场是如何。
而第二日,阿遇就以使节身份前往辽国了,而这个消息也第一时间被小白鸽带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他收到消息后的表情就是老头看手机,看着那张纸条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他娘的玩哪一出?这把宋北云都给整不会了,这好计谋啊狗东西。这喂到嘴边的三百里江山,不要不可能啊,可是要了就等于原谅了那个绑票自己的女人。
“老子差点死在她手里,区区三百里就行了?”
宋北云将纸条往桌上一拍:“老子要整个松州加辽西!这八百里江山一毛都少不得!”
619、四年10月13日 雨 万仞山崖一叶障目
“这般说来,天底下之人,大抵分二。一者自作聪明、一者自以为是。”
辽国的文艺气息相比较宋朝其实还是要浓郁一些的,虽是契丹人,但因为走全盘汉化多年,他们把汉文化里好的坏的都学了个通透。
这日,第一场秋雨刚下,根据这边的习俗便是要沐浴香薰,金郎自然邀请宋北云一并去洗了个澡。
偌大而炙热的池子中,两个男人只围着浴巾坐在里头,旁边有数十个侍女伺候,美酒、点心不断轮换,倒是顶级的享受。
“那这三百里江山。”
小宋看了金郎一眼,轻笑一声:“金郎啊,你可知为何你一辈子都输给福王殿下吗?”
骂人还不带揭短的,小宋这一句话瞬间就把金郎给击沉了,他老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干巴巴的轻笑了两声来掩饰内心的无奈。
“眼界啊!你作为三军主帅,在眼界这一项上就输了福王爷一大截,你怎么赢?真的,不亏你输了一辈子,要是你能赢那真的是没天理了。”小宋嘴上从不留情,将自家阿奴的师父怼到了无地自容:“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厮,真的是招人厌恶。”金郎冷哼一声,却也是不再多说。
“你看,我便是那自以为是者,而你则是自作聪明者。”小宋摊开手任由侍女将一块滚烫的面巾敷在他的眼睛上:“你眼里就看着那三百里,可你为何不想想这三百里江山凭什么拱手让人,拱手让江山,这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这合理吗?”
“那……这……”
“这便是一个默契。”小宋轻笑一声:“我的命令撤回了么?”
金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近乎要炸了开来,无数的信息瞬间串联在了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满心愕然。
“你的意思是……”
“金皇送的不是江山,而是找了个名正言顺的道理,将罪魁祸首的命送了过来,我该是如何是我的事。当然,与他来说最好的结果不过便是赌贪财好色的宋北云是个心狠手辣且不懂怜香惜玉的混账,不要江山却要了他侄女的命。”小宋撤下面上的毛巾:“如他所愿。”
“可……你为何不要江山?”
“我说过,我要的是八百里,三百里?打发叫花子呢?”
金郎嘬着牙花子喝了一大口酒:“贪。”
“生如男儿,总归是得有些贪图。”
而金郎再次沉默了一些:“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女匪?”
小宋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金郎咧嘴一笑:“自是如他所愿。”
“可若是这般,那个啥岂不是会拼死御敌?”
小宋靠在池边,招呼侍女过来为他拿捏肩膀,然后轻笑一下,低声道:“难不成你以为没有我,她便能走得出金国?我所做的不过便是送金皇一个顺水人情,既坐实了我心狠手辣的名头,又能让金皇拿我做做文章罢了。”
“这是盆脏水。”
“脏?”小宋指着自己:“对我来说便不是脏水,而是让天下人知道,我宋北云定下的规矩,旁人碰不得!”
而与此同时,金国皇宫之中,金皇掩面痛哭,而他之胞弟那个啥更是老泪纵横。
女儿作为使节出使宋辽,但却在离城之后第二日便遇见山匪,使团一行七十五人无一人幸免,包括完颜遇在内。
而经过现场勘察,并没有发现财物的损失,那所谓山匪是为了什么,显而易见。至于这究竟是谁在主使的,那更是显而易见。
“我苦命的儿……”那个啥捶打着桌子,失去女儿的痛苦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陛下,请允我披挂出征,我定要拿那宋狗的人头来祭阿遇在天之灵。”
金皇抽泣了一阵才缓缓抬起头:“阿遇如今此番身死,朕着实悲痛万分。朕本已是退让许多,但那宋北云却仍是如此,如今我金国与他自是不死不休。你便去吧,率兵去吧!将那宋军杀个人头滚滚,再将那宋北云捉来,朕要好好质问他一番,为何如此狠毒!”
“末将领命!”带着无尽的恨意,那个啥起身离开,恨不得立刻就能够将那可恶的宋北云带回大金给女儿偿命。
可就在他走了之后没多久,金国皇帝的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他伸手唤来内侍,端来茶水喝了一口,洗刷了一番口中的苦味后,取来手巾抹了一把脸。
“阿德。”
“老奴在。”旁边一个阴霾的人走上前一步:“陛下。”
“谁做的?”
“应是宋北云的人,当时老奴带人过去时,却发现使团已覆灭。”
金皇点了点头,轻轻撩起袖子,小声自言自语道:“阿遇,莫要怪伯伯。伯伯也是为了金国,要怪便怪你父亲将你惯得不成样子吧。”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一拍桌子:“来人啊,赐完颜那格撒以虎符,助他抵御外敌!”
因为这件事,金国上下原本的主和派都没有了声音,主战派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国仇家恨加在一起,这时候若是有人敢说上一句算了,恐怕真的会被那个啥冲进来拿刀劈成两段。
但就在战争情绪抵达最高点时,金皇却在下午时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信封中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地图,地图上用朱笔沿着辽西画出了八百里的线,一直松洲为止。
他轻轻折好地图不再言语,虽是心中有气,但现在却没有个释放点。
因为他知道……金国这八百里,可能保不住了,因为草原快撑不住了。
终究是没有熬到冬天啊。
但作为国君,打必须是要打的,在没有输之前,他绝不可轻易的放手。但同样是作为国君,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八百里……是底线,不可再多了。
而此刻在金国的地下战线中,本就如神一般的宋北云现在更是到了夸张的地步。他定下的那不成文的规矩如今便是无人敢挑战,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
战神那个啥的子嗣都不能幸免于难,其他人若是真的去挑战这条线,那恐怕真的会是死无全尸。
与顶层的悲观不同,金国的底层已经群情激奋,他们肆无忌惮的用萨满的舞蹈祭祀着金国那位为国捐躯的郡主,甚至无数人义无反顾的去军营之中参军。
但被他们诅咒到不得好死的宋北云,此刻正趴在一张铺着毯子的床上,身后有几个壮硕的昆仑奴正在用粗大而光滑的木棍在他的后背来回滚碾。
“要我……说,草原那头……要,快一……点。”小宋侧过头对旁边脸都涨红的金郎说道:“别等……到,入了……冬,麻……麻烦。”
“线报说……草……草原已经开始……疲……软。最……多一个月。”
“不……行,慢了!二十日!要……快!”
按摩加洗澡之后,小宋浑身舒坦的走出了池子,等侍女帮他更衣完毕之后,他穿着木屐将手捏得咔咔响,身后跟着数十个护卫和随从来到外头。
而就在他等人给他修脚指甲时,韩姬突然急匆的闯入了进来,小宋眉头一皱将浴衣裹好:“干什么干什么?讲不讲规矩了?”
韩姬瞄了一眼他还露在外头一半的东西,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这几个意思!狗东西!”
韩姬懒得与他废话,只是径直凑到他耳边说:“七斤三两,母子平安。”
小宋一听,立刻抚掌大笑起来:“七斤多?”
“嗯。”
“够肥的了。”小宋站起身,长出一口气,叉着腰站到了窗口:“好啊好啊……小韩。”
“在。”
“去,从城中的宋商行中支取十万贯,给我摆个十里长的流水席,老子请全城人吃饭!”
韩姬愣了片刻:“十里啊……”
“维持秩序的事交给你了。”小宋点头道:“不够再支。”
韩姬也是从没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人,愣了片刻之后也只是点头照办了。
这时屋里的金郎也走了出来,小宋满脸喜庆的迎了上去说道:“阿奴生了,七斤三两,儿子。”
听到这句话,金郎长出一口气,似是心底一块大石落在了地上似的松了口气。
“辽国有望了。”金郎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太子殿下出生了。”
“但是我对你们金国的教育表示否定,就是一头猪也比你们的太子太师给劲儿。”
金郎脸色一僵,伸出手指指着自己。
小宋愣了片刻,仰起头沉默了一阵:“要是你的话……嗯,还是比猪好一些的。”
不过金郎却也是没什么好说的,别人说这句话他可以嗤之以鼻,但辽国太子的父亲是……是个妖怪呀。
趁着宋北云高兴的劲头,吃了暗亏的金郎追上去询问之后分赃的问题。
他的意见是宋辽五五分账,但宋北云却说什么都不同意,说草原可以五五分,但金国的地方辽国最多拿三成,多了一毛不给。
“三成?你要的八百里,辽国只能有两百里?”
“怎么?你还要多少?做人嘛,不能太贪心。”
“你这也太过分了。”
“我便是一点不给你,你又能如何?你辽国干了什么?出兵了?还是出钱了?钱么是宋国出的,人么是宋国出的,你坐在这拿三成你嫌多?”
“你!你便不能为了你儿子多考量一些?”
“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给我废话,他要有能耐他自己去抢,要是没能耐给他也是白扯。”小宋眼睛一瞪:“三成。”
“四成!”
“两成半。”
“三成半。”
“成交。”小宋打了个响指:“三成半。”
620、四年10月17日 晴 上善若水任方圆
“真好看啊。”
左柔趴在佛宝奴的床边上,看着正在给孩子哺乳的佛宝奴,情不自禁的感叹了起来。
“大大的,圆圆的。”她说着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瘪的很。”
“你在说什么好看啊!”佛宝奴腾出一只手将自己的胸脯子给遮住:“我还以为你说崽崽……”
“那猴子一样的东西有甚好看。”左柔伸出手去:“让我****。”
“滚啊你!”
左柔是真的烦人,这几日她就一直在烦,而卸了货的佛宝奴这几日倒是清瘦了一些,因为小宋不让找奶妈,所以佛宝奴晚上的时候倒是受尽了折磨。
不过每每看到自己崽那双虽然还对不上焦却乌溜溜的大眼睛时,佛宝奴就打从心底高兴,恨不得整日都搂在怀中。
“行了。”金铃儿从外头走来探查佛宝奴,看到左柔又在这骚扰产妇,她拎着左柔的脖子将她提起来:“滚出去,别滋扰人家。你整日都在外头游荡,莫带了邪气回来侵染了孩子。”
左柔哦了一声,笑呵呵的说:“我去钓鱼熬鱼汤给他喝。”
“去钓!”
好不容易让左柔跑路,金铃儿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佛宝奴面前:“怎样,今日好些了没有?”
“好上许多了。”
佛宝奴如今说话轻声絮语,哪里还有曾经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威严模样,她倒并非身体虚弱,毕竟一个能在寒冬时节骑着马将草原骑兵赶到阴山侧的人,生个孩子那不就跟下个蛋一样轻松?
她的轻声絮语是因为她生怕惊扰到了自己怀里这个香香软软的宝贝。
“他以后便是辽国太子了吧?”
“嗯。”佛宝奴用脸轻轻蹭了蹭崽的头:“他叫耶律轻哥。”
“放心,就像我的那个叫钢蛋一样,你这个铁蛋是喊定了。最后什么轻哥重哥的,终归不会有人喊的。”
“好歹也是世子……不能总叫钢蛋吧?”
金铃儿沉默一阵:“翰苑旧知凭与说,紫金轮畔寄书难。宋翰书。”
“好听哎。”
“那你听谁叫过?”
正巧这时,外头左柔的声音响起:“钢蛋,跟干娘的钓鱼去。”
“不去啦,干娘。我要读书啦。”
“读那玩意作甚。走,跟干娘钓鱼去!”
然后就听见一阵鸡飞狗跳后,钢蛋在声声绝望中被拽出了门,在巧云的护卫下,被左柔强制拉出去钓鱼了。
“你看。”
听到金铃儿语气中的无奈,佛宝奴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恐惧,下意识抱崽的力气也大了一些,眼前仿佛出现自己崽崽正在窗外苦读,但突然蹦出一个左柔拉他出去钓鱼的场景。
再联想到左柔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她突然感觉自己所想象中儿子知书达理的模样仿佛已经破灭……
“其实你也不用怕,毕竟她也不能总去辽国皇宫。”
其实这些日子佛宝奴基本上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并不知道前线最新的消息,辽国的事务也因为韩姬随着宋北云去了燕京而近乎断绝。
不过她居然一点都不担心,甚至没有如之前一般牵肠挂肚的感觉,每每想到什么危机,总会转念一想成了“他们自是能解决”。
是啊,他们自是能解决。妙言和宋北云,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把持了宋辽的命脉。
呵,宋北云和妙言。这两个人就像是……就像是苍天注定的一样,能力卓绝者无出左右。
更关键的是这两个人还是一种让人嫉妒的秤不离砣,关系之紧密让人心生愤恨。
作为唯一一个同时跟他们两个都睡过的人,佛宝奴其实心里知道的很,那两个人是会在梦中互相呼唤的人。
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却是无比酸楚。
“好了,你安生休养。”
金铃儿看出佛宝奴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好了起来,便不再打扰,转身走了出去。
而佛宝奴长叹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刚吃饱正闭着眼睛睡觉还会轻轻吐舌头的粉嫩的崽子,轻声说道:“幸亏还有你。”
外头的风声响了起来,又是一年的秋日袭来,这一年仿佛变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佛宝奴安静的躺在床上,静静的思考着,虽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莫名其妙的就哭了出来。
不过就在辽国皇帝陛下因为莫名其妙的委屈哭出眼泪的时候,遥远的燕京正巧迎来了夕阳,但夕阳之下却是一整条街的热闹非凡。
沿街的百姓将自家的桌椅板凳搬到了门口街道的中间,各式各样的桌椅沿着长街一路排列,而每隔十张桌子便有一个灶台被累起,上头架着铁锅,锅中不是烧水便是烧油。
壮硕的男子扛着各色的食物在人流中穿行,隔了许久都能嗅到喷香的食物气息。
街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因为就在前两日,里长突然来挨家挨户的通知,说这里要摆宴席。完全免费的宴席,每个人家都得拿出拿手菜,而不管是饭还是菜全都免费,而且负责出力的人家都有钱可以拿。
虽然百姓不知究竟是为什么,但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开心的事了,如今来这一场莫名的庆典,谁也不知道是为啥,但不光有吃有拿还有钱,这等好事谁不干呢。
直到昨日他们才知道,这番庆典原来是为了庆祝辽国小太子终于出生了,辽国贵妃为陛下诞下太子,七斤三两,母女平安。
但他们搞不太明白,辽国有了个太子,为什么办流水宴的人却是一个宋臣,而且这人还花了十万贯。
十万贯什么概念嘛,那可是普通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啊,可是见那位宋大人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开心的到处发钱,这怕不是有病?
但不管有没有病吧,反正这小半年来燕京都处于神经紧张的状态,如今倒是借花献佛吧,全程都开心一把也不错。
这几日可把韩姬给累坏了,但毕竟是为了陛下,她也没什么怨言,但维持秩序是她、调度是她,甚至连护卫都是她,即便是铁人都有些顶不住。
不过好在就在她快累垮的时候,南院大王的人过来协助了。
可……可说来有气,那个让韩姬快累趴下的狗男人,他却在路边穿着围裙在给百姓表演颠勺……
“我这手艺那可是天下一绝。”小宋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铁锅一抖,里头的鲤鱼立刻翻飞了起来,并且火苗跟着一起升腾了起来。
这一手让还不是经常见到炒菜的燕京百姓在一旁拍手叫好,而宋北云听到叫好就更来劲了,各种花式频出。
直到前线军营中有人匆匆赶来,凑到他耳边说道:“宋大人,金国集结三十五万正从辽西方向疾驰而来。”
“三十五万?”小宋眉头一挑:“是不是真的哦。”
“千真万确,领兵者为完颜那格撒。”
哦,看来是为了报仇来的,小宋点了点头,但却并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继续翻炒着菜品。
“宋大人,您……如何看处置?”
“处置?燕京就五万人,处置个屁。”小宋斜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
参将离开,而百姓也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给他们表演颠勺的厨子原来是个大官,他们也是很少见过这样亲民的大官……
金兵已经从辽西过来了,他们带着满腔怒火疾驰而来,为了就是要干掉宋北云,但宋北云却不慌不忙的在炒菜。
他不是不慌而是没的选,这边就五万人,多一个人都没有了。
面对三十五万人他着急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按照时间来算,他们从辽西方向过来,最快也需要四十日,这四十日的时间,足够宋辽联军从草原横插直入,将这三十五万金兵直接腰斩。
反正部署已经部署好了,小宋这个点也没法走,倒不如在这里严防死守,炒炒菜洗洗澡欺负欺负韩姬,倒是趣无边。
三十五万金兵入乌云一般正在往燕京移动,燕京的流水席仍如期举行。
百姓吃的欢畅,各家都拿出了自家的手艺,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庆典弄得像过年。
至于能不能吃够三天三夜无所谓,不够就继续补货,反正商队源源不断的从各处运送物资过来,吃不完!只要不浪费,敞开肚子吃。
“韩姬啊。”
一天的忙碌结束,小宋坐在凳子上,看着正在小口小口文质彬彬吃饭的韩姬,他翘起二郎腿。
“嗯?”
“你说你也是个挺可爱的姑娘,以后打算嫁个什么样的人?”
韩姬早已非吴下阿蒙,这些日子以来她整日都被宋北云各种哄骗、欺负,对他每一句话都抱有戒心。
如果当这厮张口就是诸如“滚出去”“臭狗屎”之类的话时,基本没什么问题。可如果当这厮语气温柔的问上一些稀奇孤寡的话时,那肯定是有事。
“我不嫁人,我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小宋左右看了看韩姬:“也不对啊,我想想啊。”
韩姬一惊,暗道不好,端着碗就要跑……
621、四年10月19日 雨 谁不愿醉于花间
没个正型这个词到底该不该用在宋北云身上,其实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说他勤勤恳恳,那良心上过不去,毕竟这厮在解决完自己的任务之后,就开始整日吃喝玩乐了,收秋果泡酒、摘桂花炖汤、在纸上画些春宫图去恶心韩姬。
再有就是整日在这边游山玩水,带着那个风骚入骨的碧螺,还有最少十五个护卫。
可要说他不务正业吧,他从临危受命来到燕京,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完了,而且处置下来甚至都没有留下给负责过来擦屁股的金郎伸手去擦的机会。
而第一次与他共事的辽国南院大王对他的评价也是非常之高,高到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虽是有些夸张,但的确是震惊于这人离奇的能耐。
要知道,外头可正有三十五万金兵准备入关,但他却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在城中弄得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仿佛三十五万金兵来此地不是打仗而是祝寿一般。
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份魄力和定力别说在他这个年纪的人身上了,即便是放在南院大王这个级别的老江湖身上也算是凤毛麟角。
恰恰也正是因为这种无所谓的姿态,明明是岌岌可危的燕京,但现在看来却是一派歌舞升平,几百里外打得如火如荼但此地却好像已经迎来了最终胜利一般。
主帅从容,将领也从容,将领从容,士兵自然也从容,看到那些松懈的士兵,百姓也没有什么惊恐的理由,于是燕京明明是在最边境最前线的地方,但反而因为货物流通量的增大而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繁华了起来。
“当时我就从这下去。”
宋北云站在古城墙上指着远处的树林:“到了那边的时候,我就说方便一下吧,就拐了进去。然后就被人给挟持了。”
他故地重游时,给随行的碧螺讲述起当日他的遭遇来,一旁的韩姬听得也是满头汗水,旁人不知她可是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带的这一众侍卫能力实在不太行才会出现这种失误,当时救下他时,他几近虚脱,若是再晚哪怕那么一步,如今韩姬都不知道怎么去跟陛下谢罪,以死谢罪都无法抵过。
而且从那以后,辽国侍卫的无能也彻底出了名,宋北云将辽国皇宫内外、佛宝奴身边的所有人都换成了他的人,就连韩姬也被勒令在这番事情结束之后,滚到金陵去接受培训。
这虽然是对一个贴身侍卫最大的羞辱,但韩姬却没法子,因为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辽国侍卫当真废物,没脑子不说还不机敏。
“这片地方的名字是什么?”
“回宋大人,此处为军都山。”
“哦哦哦……”小宋拍了拍脑袋:“对对对,前面就是八达岭了。”
他沿着古城墙走了一会儿,指着前方说道:“区区三十五万人就敢来冲居庸关,真的不知死活。”
“大人,不知死活的大概……也许不止金军。”韩姬走上前小声说道:“该撤离了,大人。”
小宋瞄了她一眼,扶着城头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饼吃了几口,含糊的说道:“以后辽国可迁都于此,定为北京。”
韩姬当然不解,天底下哪里会有人把都城定在边关的,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但毕竟自己身份就是个护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站在那等待了起来,也没有出言反驳,就是那么静静的等待着。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啊?”韩姬愣了片刻,抬起头:“大人您问什么?”
“之前你是不是让我撤离?”
韩姬点头如抽风,因为宋北云在这里的目标已经结束了,宫中已发出信号急召他返回,后续的事情不再需要他的协调,而到如今他已经拖了两日却怎么都不肯离开了。
再这么下去……韩姬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上头交代。
“谁都能走,我不能。”小宋拍了拍城墙:“你肯定会想,你宋北云这般贪生怕死的,居然不走,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韩姬一听,脸上立刻露出的不好意思的表情,因为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但脑瓜子却摇得像个拨浪鼓。
“你少来了,你脸都红了。敢闯澡堂子都大气不喘的人,脸红?那不就是心虚了么。”小宋轻哼一声:“你去写回信给宫里。就按照我说的写。”
韩姬立刻立正从怀中掏出小本和笔来记录宋北云的口述。
“云受恳守一方,为主帅。主帅者,当为天命、当为皇命、当为万民命,不听君令不伺群臣。今燕京三十万军民,以云为命,若退于此时,燕京必失。”
小宋念完朝韩姬点了点头:“好了,就这么递回去。”
而韩姬脸色极不好看,这何止是公然抗命了,这就是大逆不道嘛,天底下哪里有将帅胆敢忤逆皇命的,让他撤居然还不撤,没有这个道理。
“小韩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就算绑也要把我给绑回去,因为这是你的任务。不过你要敢绑我,你试试看你能不能走出燕京。”小宋轻轻点了点韩姬的头:“在没有卸命之前,燕京之内我最大,皇帝的话也不好使。”
“可……南院大王在此。”
“他算个屁!我能把虎符给他?”
当然是不能!私自移交虎符等同谋逆啊!将帅能拿到兵马虎符,就代表是皇帝给予的最高权限,也就是说皇帝当拿出虎符的那一刻开始,就等于把整个国家的后背都交给了某个人。
这东西还能私自移交的?
“我现在就是燕京的主心骨,我为什么说你们女人的眼界就是有问题呢,包括妙言都是这个样子。短视!我一走,不管你们给出什么交代,军心就要乱,军心乱城中百姓就乱,你要不要赌一把是宋辽联军先到还是金国大军先到?用你的人头。”
韩姬脸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两步,用力的摇头。
这玩意赌的也太吓人了,谁敢赌这个啊。兵家的事,谁都说不准,现在理论上是宋辽联军会先一步抵达,而且几乎板上钉钉。但战场之上风云突变,谁也不知道到底最终会是怎样。
如果就如宋北云说的那样,他走了,但金国大军先到了。居庸关就破了,甚至都不用攻城就破了,因为城中军民会以为大辽放弃了他们,心灰意冷。
但只要宋北云在这,哪怕他吃喝玩乐嫖女人,只要他在。那就是对边军最大的鼓舞,只要他还能出现在城头,居庸关就会如钢铁一般屹立而上,别说三十五万人,便是五十万人一百万人想要轻易叩关,那也要问问脚下的长城答应不答应。
“军人是需要魂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小宋指着自己:“你以为老子不想走?我七斤三两的儿子都还没见过面呢!”
“可……您是能走的。属下不关心什么燕京什么宋辽,属下只听皇命,如今金牌已入两日,宋大人必须走!”
“来人。”
小宋一招手:“将此人拿下,动摇军心以军法处置。”
韩姬都愣了,她身侧的侍卫也愣了,但很快他们却还是簇拥了上来将韩姬给扣住了。
小宋这时再一招手:“放了她吧。”
韩姬不明所以,而小宋垂下眼皮冷眼看她:“除非辽皇亲来,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关起来。我来轮不到你来提醒我什么是必须。”
韩姬都快委屈哭了,怎么就碰到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呢。
于是她连夜将这里的情况以八百里加急传递去了辽新都,第三日晚上时,妙言就已经收到了韩姬的书信。
看到上头的话,妙言长袖一甩,:“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但她能怎么办,宋北云是个什么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正是因为前线这个时间点太危险,所以她才连发金牌撤换宋北云。
但人家却根本不领情,来上一句除非辽皇亲至,否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辽皇在哪呢?辽皇她老人家在长安坐月子呢,就问这气人不气人吧。
“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妙言将书房桌子上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来人。”
这时外头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匆匆进来,跪在地上:“娘娘……”
“去准备一下,我要亲至燕京劳军。”
“老奴这就准备。”
劳军本是只能皇帝能干的事,但现在妙言已经几乎把控了整个朝堂,就正应了佛宝奴自己的那句话“只要官能继续当,谁管上头是男是女是人是狗”。
而在辽国皇帝养胎坐月子的期间,整个辽国上下的调动和指令都是通过这位贵妃娘娘的手发出去的,就连宫中的内侍都并不再质疑,俨然已将她视为皇命所向。
贵妃劳军,这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贵妃却乘坐天子座驾劳军,这可是个新鲜事,但辽新都上下却是视而不见,权贵不管、勋贵不管、新贵也不管,他们身上的焦头烂额已经太多了,如今只要这位贵妃不折腾他们,但凡她不登基称帝,其他的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车队带着辽国地位最尊贵的贵妃一路向北去找宋国地位最尊贵的大臣,这荒唐事要是说出去,哪怕是最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恐也是要笑掉大牙。
可再荒唐,事还真的是发生了。
就在宋北云心心念念等着金军那边的动向情报时,探子就有消息传来说辽国贵妃将亲至燕京劳军。
小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好法子的时候,大门就已经被人撞开。
“你们先退下。”
妙言伸手一挥,左右力士立刻关上门,将地位尊贵的娘娘留在了这里。
“啊,你怎么就到了,我还以为你还要等几天呢。”
妙言走上前揪住宋北云的领口:“你给我过来。”
“来了来了……温柔点温柔点。”小宋刚进屋,便一把将妙言横抱了起来:“我都说让你温柔点。”
“我让你走为什么不走?”
妙言气哼哼的看着宋北云:“你知道在这有多危险么?”
“你身上好香啊。”
小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脸埋在她脖子上:“好久没闻到鸡王小姐姐的味道了。”
“别动……”妙言轻轻咬了咬嘴唇:“烦不烦,我可是来教训你的。”
“教训我?”小宋直接把妙言扔到了寝室的软塌上:“那还是我先教训教训你吧。”
屋子里的声音很吵,惊扰到了正在休息的碧螺,她在门口看了一阵,妖娆如她也是面红耳赤浑身发热,赶紧逃离了此处。
而一直到天黑,屋子里的动静才算消停了下来,妙言不停的在宋北云的脖子上舔着,样子妖娆的很。
“这你就不怕我怀上了?”
“现在科技发达了,有专业人员给你调理,问题不大。”小宋轻柔的咬了一口妙言的耳朵:“再加上你这送上门,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实在忍不住了。”
“别动……还是有点疼的。”妙言眉头轻皱了起来,却也是无力起身。
而宋北云倒是因为担心妙言的身体不敢野蛮冲撞,所以倒还是有些余力,他坐起身拿过衣裳:“我去给你做饭。”
“别急。”妙言抽出手攥住他的胳膊:“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让你走不走?”
“我不是说了么,不能走。”
妙言眉头皱起:“你的安全高于一切,就算拿燕京一个城的人也换不来你,没了他们辽国还是辽国,没了你,我怎么活?”
小宋笑了出来,张开手把她抱紧在怀里:“知道啦知道啦,这次是我任性了,下次不敢啦。”
“嗯?不对劲啊,宋家少爷什么时候这般柔软了?”
“软?那再硬一次给你看看?”
“别别别……晚点的。”妙言捶了他一下:“平时你不是都会跟人讲道理的么?”
“跟你不讲道理啊,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就好了。”小宋用力的在她的脖子上嘬了个草莓出来:“不敢忤逆你也不舍得。”
“死狗……”妙言凑到他面前轻轻亲了上去。
在小宋差点克制不住之前,妙言终于还是有些怕了,松了开来,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我想你了……”
“我跟你讲,佛宝奴现在应该是在盘算着怎么把你毒死了。”
“嗯?为什么?”
“因为她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我做梦都叫你名字。”
“你……”妙言笑得咯咯响:“嘴巴好甜啊。”
“你可不止嘴巴甜。”
而就在这时,他的大门再一次被蛮横的推开,小宋头一转,发现韩姬站在那眼睛瞪得老大,然后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转过了身,口中絮叨着:“贵妃娘娘三日后便抵达。”
说完她觉得哪里不对劲,抬起手就劈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还望宋大人做好迎接,还有……今日韩姬什么都没瞧见。”
她走了之后,妙言扯着宋北云的耳朵:“说吧,你有没有对韩姬干什么?”
“你当我什么人啊。”小宋捏了捏她的鼻子:“先给你做饭,其他的事都不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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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要出去社团活动,如果十点之前没回来,就更一章了。
622、四年10月24日 晴 远山如黛月影如梭
燕京的秋日最是妖娆,寒风还未起,秋意尚且浓,满城的风一吹,吹出桂花香。
这还是个没有雾霾、高架桥和塞车的时代,行走在其中,每每总有一种古今交错的幻觉。
“香山寺。”小宋趴在香山的寺庙上,远眺着雾气迷蒙的远方:“那时候我总说要去香山看看红叶,没想到还是在这地方把梦想给实现了。”
香山脚下如今正是车水马龙,大量的物资通过车队从下头的管道运送向前线,但在高处看过去,那首尾相接的车队就如觅食的蚂蚁一般渺小。
金国的军队已经离燕京不到六百里,于昨日遭遇了宋国的伏击部队,预计宋国部队会在严防死守七日之后放弃阵地向后方撤去。
这一批宋军大概在五万人上下,是第一批分流而来打阻击的先头部队,而因为草原那边在做垂死挣扎,后续部队恐怕无法如期抵达。
正如小宋预料的那样,居庸关终究还是居庸关,它在沉寂了几十年之后,终于又要见证铁与血的冲击了。
韩姬随贵妃娘娘去前线劳军,带着米面肉食,而小宋则带着碧螺来到香山赏红叶。
反正贵妃娘娘不可和主帅同时出现,所以小宋索性就出来玩几日。
“爷,那位娘娘……”碧螺从旁边递来热茶和糕点:“好漂亮。”
那不废话么,那可是妙言,据她所说穿越之前她长相丑陋身形矮胖,完全没有谈过恋爱,甚至男人都不太会用正眼瞧她,而穿越之后她就像小宋一样,拥有了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东西怎么说呢,就是天赐的,天赐的东西能有差的?
别的不说,看小宋就知道了,以前他不算丑但也绝对不算帅,撑死就是个路人,加上双腿残疾、性情孤僻,所以招人讨厌是肯定的。
但现在来看,小宋如果愿意,他随便选一条街,用不多久他就能从街头睡到街尾,十个姑娘能有七八个愿意让他睡,帅气、有才、多金还温情,总归是比那些个坐在家中连澡都不洗的臭男人要好上千万倍。
“爷,您与她……”
碧螺其实只见过金铃儿、左柔他们几个,却是没见过妙言佛宝奴的,所以她还是有些担心宋北云,毕竟他这几日可都是跟辽国的贵妃娘娘厮混在一起,这要是让人给知道了,那辽皇陛下还不得疯了?
而且她自己就是干情报的,深知道这种事就是那种纸包不住火,只要是想知道就能知道,掩盖就掩盖不住,毕竟贵妃娘娘下午去了宋北云府邸,第二日都没出来,这是了什么成年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嗯?”小宋回过头。
碧螺连忙后退一步,低着头说:“奴只是担心爷会不会遇到麻烦,毕竟一国贵妃还是……有些忌讳的好,若是爷难耐,碧螺在呢,虽是姿色不如那贵妃娘娘,但……但安稳的很。”
“哈哈。”小宋弹了她脑门一下:“你怎么老是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
小宋笑着把手耷在碧螺的肩膀上:“我初见你时,你十五岁对吧?”
“是,十五……”
“如今已经是个十八九的大姑娘了。”
小宋的话让碧螺眉头一紧:“碧螺未想过嫁人……”
“你也太敏感了,谁说让你嫁人了。”小宋摇头道:“也算是跟我一路风雨过来的人了,你也知道我干什么事都是求稳的,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从来不干。”
“可若是辽皇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啊。”
面对碧螺的担忧,小宋笑弯了眉毛,他揉着碧螺的小脸蛋笑道:“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归知道,他也不敢管,而且就算是他亲自来了,大不了盖着被子一起快活好了。”
碧螺惊愕的看着宋北云,她脑中呈现出极其诡异的画面,手上情不自禁的死死握住宋北云的胳膊:“爷,不要将我送人好不好……”
小宋:“???”
他觉得碧螺可能是跟自己跨服聊天了,但他还真不知道到底在哪个岔路口走错了,不过面对这种问题一般情况下就不用去追根溯源了,直接答应就好了。
把这种多用途小助手送人?就算是小宋也干不出这么奢侈的事来啊,不过要是换位思考一圈的话,碧螺十二岁被卖给乡村恶霸当小妾,十四五岁被自己救出来,后来也算是得了个圆满,她和从小被照顾得很好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左柔之流完全不一样,她现在就是处于一个用一生来修复童年阴影的阶段。
“好了,别想那些。”小宋揉了揉她的耳朵:“还是想个法子在辽国这边把情报网建起来,光有白道的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
“嗯。”
说起来,小宋觉得自己还真的是有点高冷,本来现在这么悠闲,倒不如去民间扮猪吃老虎,但他想着这些就觉得兴致缺缺,倒不如躺在个僻静的地方吃吃睡睡来的束缚。
以前啊,他看那些历代禁毁小说中这个衙内、那个高官在外头干一些风流荒唐的事,他当时觉得还挺有趣,甚至还有些憧憬。但等他真正来到这个只有在书中才见过的时代之后,那些事情显得真的好无趣。
先不说姑娘好不好看,其实好看的还是蛮多的,但有意思的太少了,他也常去青楼吃食堂,那些女人自以为的诱人和风骚在他看来就是野驴打滚,没意思的很。
天色渐晚,在寺庙中吃了些斋菜之后,小宋坐在灯下看书,直到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他应了一声,碧螺立刻上前将门打了开来。
外头走入一个草原装束的汉子,他走上前冲着宋北云行了个草原上的礼节。
“来了?”
小宋继续看起了书,却是没有抬头看上来的人一眼,但那人却是丝毫不敢怠慢,上前小心翼翼的站到了宋北云面前,低声说道:“大汗让我来给宋大人捎句话。”
“大汗有话跟我说?”小宋微微抬起头:“跟我能有什么话说?”
“正是……”那汉子站在那脸上都是紧张:“大汗说……”
小宋终于是抬起了头,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说。”
“大汗说若是宋大人能让宋国撤兵,大汗愿给宋大人黄金万两、牛羊万头。”
“黄金万两?”
“是。”
“牛羊万头?”
“是。”
“哈哈哈哈哈……”小宋抚掌大笑:“这可不是小数目,大汗可真看得起宋某。”
“大汗还说,若是宋大人愿意,此番权当与宋大人交个朋友。”
小宋收敛起笑容,放下手中的书:“那司,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跟我说?”
那个草原汉子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支支吾吾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草原大汗雄才伟略,眼界极高。他眼中从来没有我这等奸臣,黄金万两、牛羊万头,这恐怕是那司你擅作主张吧?”小宋笑盈盈的说道:“你啊,自作聪明。”
那草原汉子的额头上全是汗,宋北云说的一点没错,大汗的确是只字未提这宋北云,但作为草原使者的那司心中却是明白,这宋北云……就是那宋国的夜天子。
对内之事他从不过问,但对外之事却是他说的算,这些当使臣的哪一个不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大家虽然嘴巴上都不说,但心中明白的很。
所以那司咬了咬牙,跟自家的部族商量了一番,用这种割肉的方式为宋北云和草原搭桥,不为其他……为的就是他们部族的生意,毕竟在战争的这些日子里,他们部族的生意几乎都要废掉了,再不想想法子恐怕来年可就真揭不开锅了。
黄金万两算什么,牛羊万头算什么,只要这宋北云一高兴,那他们部族就等于是坐拥了金山银山。
“说吧,你家大汗说出什么我都不会意外。”
面对小宋的咄咄逼人,那司沉默了片刻后,沉声道:“大汗说……”
“嗯?”
“大汗倒是没说什么,他让我去面见宋国皇帝请求和谈,但我知道若是宋大人不点头,这场战争就永无休止。”
“哈哈哈哈。”小宋笑着指了指他:“那司啊那司,你这个人啊。”
那司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宋北云,但小宋却只是摇摇头说道:“和谈,没问题。但那司啊,如今你可是知道草原已经撑不过冬日了吗?”
那司没敢做声,但他心里清楚的很,草原若不是撑不住了,就以金帐汗国的作风,死活是不可能低头认输的。
可是作为资深的外交人员,他又是哪里不知道在这外交的场合上认输代表着什么。
西夏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明日,便由你来当个代表,来一次三方会谈吧。”小宋伸手比划了一下:“如今夜已深,我与爱妾要歇息了,那司明天见吧。”
小宋这一番话之后,那司连忙告辞,在他走后碧螺走上前好奇的问道:“爷,有需要碧螺的地方您便是明说。”
“安排人,盯着这个那司。”小宋眼睛轻轻挑了一下:“他可能要干坏事。倒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草原各部现在看来都开始起了小算盘了啊,是好事是好事。”
“是,碧螺这便去安排。晚些时,待碧螺洗漱后便来伺候。”
“嗯,去吧。”小宋点头:“对了,通知一下下头人,明天的会谈内容要第一时间传到金国国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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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这几天我整个人的思维都很混乱,坐在那一发呆就是几个钟头,手头上写写删删也没个准头,心烦意乱的很。
是不是跟我身份证丢了有关系?
623、四年10月25日 雨 指鹿为马者遮天
那司并没有干坏事,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住所,愤恨的摔掉了本来要献给宋北云的一套牛角杯,这样一个七尺的铮铮汉子在一通怒吼之后,竟也是坐在床边哭出了声音。
他没有求来最好的结果,等到的却是让部族、让汗国最难以接受的下场。
今日过后,他知道草原会面对什么,但事已至此,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使臣,即便是盯着天下的骂名也是要坐上那烙铁一般的谈判桌上,手中握着笔签下足够让草原上的勇士咒骂他一万年的条约。
一场痛哭后,他拿出从家乡带来的肉干,一边整理着为草原尽可能争取更多权益的资料一边将一柄成年礼上父亲送他的匕首放在了手边。
等资料完全整理好之后,他提笔开始写下绝命书,等到一切都妥当后,那司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脑中仿佛正在激烈的挣扎,但刀尖却距离胸口越来越近。
但就在这时,外头的门却被蛮横的推了开来,宋北云一身锦衣华服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他。
“那司,这就想不开了?”
宋北云说完,脖子一扬,周遭的护卫一拥而上夺下了那司手中的刀并扔在了地上。
接着他走上前坐在椅子上,身后的碧螺将他的披风撤下,拢在手中。
“我一直敬重草原,也敬草原上的汉子。”小宋缓缓说道,声音轻柔的如与多年未见的老友交谈一般:“但古往今来这都有个成王败寇的道理,如今草原败了,那便要承担败了的后果。你那司号称草原第一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
“宋大人。”那司的目光中已经失去了神采只是木讷的张嘴说道:“那司必须死,否则那司将会被整个草原唾弃,那司的部族也会被人驱逐出去。”
小宋轻轻推开轩窗,外头的秋雨正在淋漓,冷风带着湿气灌入房内。
雨滴滑在宋北云的脸上,他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这天啊,像极了江南。那司,你还没去过江南吧?”
“没有。”
小宋哈哈一笑,转过身来,指着那司桌上一个木雕:“那司,你这桌上的是什么。”
那司顺着宋北云的手看了过去,他不明其意,但还是很坦诚的回答道:“这是那司从家乡带来的木雕,只是那司一时技痒而已。”
“是个什么?”
“说来惭愧,那司自由便喜欢雄鸡,草原上没有雄鸡,于是那司便雕了一个。”
小宋走上前拿起那个木雕把玩了一阵后重新放回桌上,拍了拍那司的肩膀:“那司啊,这是只凤凰。”
“嗯?”那司仰起头看向宋北云:“宋大人……这真的只是雄鸡。”
“是凤凰。”
“宋……”
小宋摆手打断他的话,只是笑着一甩衣袖将手背在身后:“我说它是凤凰,它便是凤凰。一天是凤凰,一辈子就是凤凰。天下人说他是鸡,那便是的天下人错了。那司,我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
“我……”
但是宋北云并没有要那司给答案,他说完便带着人走出了门外,只留下那司一人坐在那,他的胸中百转千折,心中汹涌澎湃。
古有指鹿为马,今而却有这指鸡为凤。
若是以往,那司定然是会要苦思冥想一番的,但今日却是不同,他已是决死之境,这一番点拨却是让他茅塞顿开。
天下之物皆是如此,只要是那高高在上者,便无人能说出半句不是。
那司所担心的不过是人言可畏,但若是那司如这宋北云一般呢?天底下还有谁敢张口说一句不是?
金帐汗国也不过便是百多部族合拢起来的,大汗能作得大汗,那司为何做不得?
而这迷离的天下局势,谁能那个能让自己成事的能耐?数来数去不过便是这夜天子宋北云了。
他方才已经给了明示,那司之物非鸡,他说不是那便不是,谁来说都不是。
这等魄力和威势,的确是让那司感到了那么一抹天朝上国的霸道,熟读汉史的那司在刚才那一刻仿佛从那宋北云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屹立在东土之上无人不仰望的盛世大唐。
这一刻,希望之光如同破云的天光一般璀璨了起来,他顿时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而不管做什么都绝非这样坐在这里写下遗书了此残生。
命运始终是不能够被他人掌握的,那司打定了主意,他起身撕毁了遗书,重新整理了一番资料后,收起那柄象征勇士的匕首,从外头让随从打了些冰冷的井水来擦洗身子之后便上床养精蓄锐去了。
第二天,三方会谈在燕京中最大的官苑中召开,宋国代表宋北云及七位使臣,辽国代表则是南院大王萧王以及辽国南北枢密院十三位大臣,还有一个便是由那司率领的草原使团。
一行人进入官苑之后,在简短的等待之后便进入了第一轮谈判。
三方就现在的局势形式、战争归咎以及各方战损情况各自陈述。
草原被确定为战争发起方是板上钉钉的,这一条是无可争议的,但宋辽就谁是第一受害者却是争得唾沫横飞。
全程宋北云都在喝茶,他没有开口,只是任由自己身边的七个专业人士进行辩论。
因为宋北云从来不善于辩论,如果有人非要找他辩论,不管是辽国还是草原,他都会拉来一门大炮,然后在炮口上贴上一张纸条上书“对方辩友,这是我方论据”。
最终辽国十三大臣未能赢得辩论,他们都有些丧气,但南院大王却是表情如常,作为将帅者,他如何能不知道那战场上的胜负才是谈判桌上的筹码的道理。
大宋既是最大的受害者,那么理应得到的赔偿也是最多的,于是乎宋北云座下七大金刚开始现场起草起了协议,而在他们起草协议的时候,其他两方也开始起草协议。
所谓和会嘛,就是一场讨价还价的生意,不管是宋辽还是草原,他们都必须尽可能的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是正常合理的,因为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从皇帝到百姓都必须以维护祖国利益为最高价值观,至于能不能护得住,那是祖国的责任。
三份协议很快起草完毕,然后便是轮流传阅,宋国给草原、草原给辽国、辽国给宋国。
这样轮转一圈之后,这便叫一轮。
在一轮之后,第二轮的谈判也开始了,大家都清楚,第一轮的合议书都是鬼扯,那都不是什么触犯对方底限了,那根本就是叫闹着玩。
比如宋国的合议书里要求草原割让领土一直到北海,北海是哪?那都到贝加尔湖了,再往上可就是几杯苦寒之地,别说人了,就连熊都能饿死的地方。
而草原的合议书中却是轻拿轻放,什么愿意赔偿宋辽总计五千只羊加上各类肉制品五千斤。
这够塞牙缝的?那都不够出动的宋辽联军七天的吃喝,这种自然也是扯淡的,所以大家自然是不同意的。
于是乎第二轮谈判开始了,而第二轮谈判的火药味通常是很重的,因为草原没有能力赔偿宋辽两国的需求,而且宋辽两国的提案中,赔偿的额度要远高于对西夏的战争惩罚。
谈判一直在持续进行,相比较之前对西夏的谈判,这次的和谈显得更加严谨也更加艰难。
因为宋北云本身的计划是阉割草原而不是索取资源,草原就那么点资源,真的掠夺之后他们生存都是问题,而当人的生存受到威胁时,所谓协议就是厕所里的纸。
谈判持续了整整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官苑中的杯子盘子不知道被摔了多少,但宋北云似乎并不在乎,他总是会拿着一个硕大的瓷杯,里头泡着茶,手上还夹着一本书,往谈判会场一坐就是一天还一言不发。
不过他的一言不发可不是放水,因为每一次他开口时,辽过和草原的谈判框架就会进一步缩小一圈,最终导致辽国和草原的使官在异想天开的时候都要偷偷瞄上一眼宋北云的脸色。
五日后,大概的条约都已确定,而这时金兵已经抵达城外不足五百里的地方了。
宋北云并没有慌张,他仍然不紧不慢的修改着条约,而他的七大金刚只剩下了五个,有两个因为争吵太激烈而造成扁桃体发炎正在屋子里发烧。
辽国那头的状况也没好多少,十三个随行使官抱病了五个,战损情况不容乐观。
“精神压力大,晚上睡不好,再加上天气也凉了下来,铁人都扛不住。”小宋在休息的时候对碧螺说道:“这是外交战线,既是战线,那可也是战场。只是没有硝烟罢了。”
碧螺一边给宋北云捶打揉捏着肩膀:“那爷呢,爷可还是生龙活虎呢,昨日小奴都快死了呢。”
“我有个屁压力。”小宋靠在椅子上:“我十年前就在琢磨怎么跟草原谈判了,输了怎么谈,赢了怎么谈。”
“真厉害。”
“你夸的有些违心了。”小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不过这事放在谁身上恐怕都不会信。”
624、四年10月31日 晴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
万众期盼的三方和谈终于在中秋那日最后一抹阳光中落下了帷幕。
而就在谈判的当日晚上,条款细节就被透露了出去,这燕京的茶楼里聚满了人,他们有识字的有不识字的,但都是来听热闹的。
夜幕降临之后,就听前头案台之后的说书先生手中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下,嘴皮子一开:“诸公,今日我便不讲书了,便是讲讲那辽宋与那金帐国之间的恩恩怨怨。”
台下顿时一片叫好声,而那说书先生喝了一口水便说了起来。
要说这国与国之间的事,还真得点戏说的成分在里头,否则就是个枯燥无比,但这一戏说吧,那就听不得了。
不过听不得归听不得,这帮人也别指望他们去分析国际局势了,大家听得开心听得热闹就好了,反正条款内容清晰明确就好了。
“话说当时那蛮子百般抵赖,打算用强。却见那宋大帅抽出随身长枪,霎时间一点寒芒,枪尖便点在了蛮子眉心,将将好便悬在了那里,多一分蛮子便没了命,少一分却是少了三分霸气。”
说到这里,那说书先生便顿了一下,拿起水杯喝水,台下的听众那叫一个愤慨,吵嚷着让他接下去讲。
说书先生慢条斯理的用手巾擦了把汗才接下去说道:“只见那宋大帅单手持枪,顶在那蛮子眉心,口中轻言道‘好贼人,也不张开你的眼看看是在谁的地方,你鼻上那两个窟窿怕是用来喘气的不成!’”
台下顿时一片叫好,赏钱哗啦啦的扔了上去。
而在靠左边的一个台前,一位明摆着女扮男装的人正对着他身边的俏才郎在笑。
“笑什么笑什么。”
“笑你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妙言笑得咯咯响,但在这嘈杂的茶馆里却是好不唐突:“怎么样?公明兄,又当了一把英雄,爽不爽?”
小宋咔咔嗑瓜子,也懒得搭理这厮,毕竟天底下要说谁会谁敢这么调侃他,那只能是妙言了。
“好了好了,刚才你问到说高维生物的概念,我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妙言笑着跟小宋聊着家常:“就假如我们是生活在一本小说里的人物,高维生物就是这本小说的作者、读者。他们可以在我们画舫相遇的那天就告诉我们,你会在621章把我给睡了,而且你还不管我的好感度满没满,就硬来,还把我弄疼了。对他们来说只是略微翻找一下目录而已,而对我们来说,就是先知,因为他们不受时间的限制,可以读取这条线上的任何信息。”
“这样说我就理解了,就跟我们看弹幕突然看到前方高能四个字一样,对于我们来说很好理解,但如果对于的是剧中人,这前方高能四个字就是高维生物信息对吧。”
“聪明。”妙言点头:“理论上就是这样。”
小宋这时却沉默了起来:“你不是还玩着那个好感度吧?”
“有的哦,你好感度-50,快归零了。”妙言一脸认真的说道:“你再不摸摸头,抱抱我,我就要生病死了。”
“喂!你这个剧情是什么游戏的?你到底是在玩什么养成游戏啊!”
“嘎啦game不都这样么?”妙言眼珠子转了几下:“反正好感度扣了,你看着办。”
而正在他们说着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的内容时,台上的惊堂木又一次的响了起来,那说书先生开始说条款的内容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挺奇怪的,于是乎妙言就让小宋给复述了起来。
“其实宋辽对于草原的协议,基本上是五五开,不过辽国拿的是硬的,而宋国拿的是软的。听上去辽国占了便宜,但其实宋国的便宜才是最大的。”小宋喝了一口茶说道:“宋国和辽国分掉了草原三分之一的领土,现在大概……嗯,宋国吃掉了鄂尔多斯到包头这一片地方,辽国吃掉了乌兰察布到呼和浩特这一片地方。”
妙言轻笑一声:“你好算计,产煤的地方都让你拿了,我辽国这边拿的都是第三产业区。”
“张家口给辽国了啊,那地方可是你们北方门户好吧,你还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东三省我全要。”
“行,东三省全给你都行,但你辽国得把国境线给我退到关外去,东北给你八百里,你中原就退八百里。”
“好计谋哦,最后你再用经济蚕食我大东北呗。”妙言噘着嘴满脸不高兴:“你是看不起我东北咋的。”
小宋诧异的看着妙言,妙言白了他一眼:“你瞅啥。”
“这么好看的姑娘,一张嘴都是苞米碴子味。”小宋笑得也是咯咯响:“行了,这个事就不讨论了,不会坑害你家乡就完事了。”
“那战争赔偿怎么说?”
小宋沉默了一阵:“辽国拿了战争赔偿,我不知道辽国的北枢密院到底都是一群什么狗屎,真的……非要人家去当奴工,拦都拦不住。”
“我会收拾他们的。”妙言眉眼一挑:“那大宋呢?”
“宋国放弃了战争赔偿,但每年都需要提供两千匹良种的马匹,公母各一千匹,并且宋国每年会派遣三千人去学习畜牧,作为交换大宋会想办法在草原种植农作物,成功后种子、技术全部无偿交予金帐汗国,并且两国之间进出口再无关税,互为最惠国待遇。”小宋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草原每年需要选拔一万人去宋国进行岗位培训,其中包括技能培训、文化学习。”
“你……”妙言一愣:“你夺笋啊!”
她总算知道这宋狗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笑一声了,在外人看起来这并没有什么,而且也符合宋国一贯立下的人设,就是宽厚仁慈之类的设定。但这可真不是什么宽厚仁慈,甚至跟人沾边的事宋北云是一点没干。
大家都知道汉文明是同化能力最强的文明几乎没有之一,道理其实很简单,日子过的舒服啊。
天下除了变态和苦行僧,恐怕就没有以折磨自己为乐的人存在,人没有这样的文明自然也没有这样的,那宋狗这件事无异于两边互相交换人员,宋国的人送去草原、草原的人送去大宋。
不用担心宋国的人叛变,因为谁没事会往更烂的地方叛嘛,而草原人在纸醉金迷的宋国日子长了,还愿意回去建设家乡的又有几个,最终帮着草原建设家乡的都是宋国人。
到时再一通婚,后代都带着对大宋繁华无尽的向往,到了年纪就想办法去长安金陵这样的地方定居、学习,鬼才要回去那个苦寒之地过苦日子。
而且说是技术交流,技术交流起码得是语言相通吧,现在草原上一共有十七种语言和文字,还没有像宋辽金这样书同文、车同轨,为了方便当然是用汉语。
嘿嘿……兄弟,用了汉语那可就回不来咯。
两代之后,草原上都是一群在学“君子有三费,饮食不在其中。君子有三乐,钟磬琴瑟不在其中……”的蒙古孩子。
这是在给人家断根儿呢,这还不能叫什么软刀子杀人,因为根本没杀人。这就是在搞“把民族主义引流到正确的方向上”,玩全盘汉化。
“还有,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我打算在宋国推广新一轮胡服骑射。”小宋摸着下巴:“让草原上接纳汉服很难,因为他们要工作劳动,汉服不太适合骑马,但让大宋接纳他们的习俗倒是不难,大家当个潮流接下便是了。”
“你不怕被人说……”妙言皱起眉头:“说是搞文化入侵么?”
“文化入侵?什么文化?夫中华也,入华夏者华夏,入蛮夷者蛮夷,他们才脱离原始社会多少年,这边到现在四千多年了,一个那达慕我们吃得下。君子六艺后面加上个博克偶巴依勒德呼,又能怎么样?”小宋笑着敲了敲桌子:“这才叫文化自信,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妙言沉默了一阵:“你先试试看吧,看看文化领域的人怎么说吧。”
“说什么?”小宋在桌上画了个圈:“他们有什么可反驳的?那就来辩论嘛,百家争鸣都允了,这可是难得的转折点。不过辽国那边可能要糟。”
“哈哈,宋北云,你小看天下英雄。”妙言戳了戳他胸口:“我自然能够处置,还有。”
“嗯?”
“快点把掉下去的五十点好感度给拉上来,不然不理你了。”
“那该怎么拉,你给点提示。”
“还没想好,今天我回去想想,不过你别指望蒙过去,你用强的,我早就说过不能用强。”
“你讲道理啊,你当时都恨不得……”
“你跟女人讲道理!”
小宋叹了口气:“行吧行吧……”
而在给妙言交代整个谈判进程之后,小宋也回到了休息的地方,却是没想到那司居然就在门口等着他,那司身上已经挂了露水,时间似乎已经不短了。
“那司,你在这里作甚?”
625、四年11月1日 晴 天下谁不可称王?
“宋大人,我想当大汗。”
嘴唇已经被秋风吹得打哆嗦的草原汉子用很坚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小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招手对他说道:“先进来再说。”
将那司带入房门,命碧螺端上了热茶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之后,小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你想当大汗?”
“是,我想当大汗。但是我没有帮手。”那司的眼睛死死盯着宋北云:“我希望宋大人能帮我。”
小宋哈哈一笑,放下杯子时,杯与垫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而恰是这声撞击,仿佛敲在了那司的心头,让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凭什么?”
凭什么……那司面对宋北云的问题,一时间也有了些许恍惚,他不知道宋北云问的是他凭什么要当大汗还是凭什么要让宋北云帮自己,一时之间却也是不知该如何说来。
“凭……”那司忐忑的看了看宋北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又看了看宋北云,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一子,可认宋大人为干爹……”
聪明人之间不用说太多,有些话点到即止,小宋听完之后,垂下眼皮略微思索了片刻,最终抬起头笑起来:“今日已晚,明日我在松鹤楼设宴,请未来的草原大汗务必赏脸光临。”
那司立刻起身,满脸激动的回答道:“定至。”
说完,他转身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等关上了门,碧螺从外头走了进来,依在宋北云的身侧为他添了一杯茶水:“爷,为何让他儿子认您当干爹,您就同意了?”
“唔,你别看这人五大三粗,那司可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人了。有些事明面上是这样的,但这暗地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意思。”小宋喝了口茶:“他想当大汗就必须要有人帮他,天底下谁能帮他?总不能是金皇吧。那自然便是我了,他让他儿子认我作父……这其中的滋味你还没品出来?”
碧螺眼睛一亮:“那般意思便是未来的草原大汗是爷的儿!这那司便是投靠了您。”
小宋只是轻轻笑了笑,拍了拍碧螺的脑袋,最后便起身去休息去了。
“爷先歇息着,我去为您打热水洗漱。”
第二日一早,满城的风雨便是来了,气温也是骤降了下来,小宋推开窗户看了一眼,抱着胳膊沉思片刻后对身后也是刚刚睡醒的碧螺说道:“又是一年到了头。”
“是的呢……”碧螺慢慢的从床榻上坐起,轻柔的整理着衣裳:“从祁门县出来已有四年了,若不是爷救我出苦海,想必我如今已是一具枯骨。”
小宋没说话,只是慢慢的关上窗户,穿上衣裳走了出去。
他手头上还有些工作的尾巴要处理,而至于正在征讨路上的金军,他倒是毫不在意,因为宋辽联军的大部队已经火速集结,正在驰援燕京,他只需要相信居庸关相信辽国边军,其他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在他处理最后的国务纠纷时,倒是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就是那司那头的使臣闹了起来,他们有人看出宋北云的绝户计划,正在拼死抵抗。
但那司却一刀将那人给杀了,说是那人惑乱人心,蓄意打破得来不易的和平。
小宋知道这件事后却也只是轻叹一声罢了,天底下玩政治的人心都脏,不光脏还黑。那个草原使臣十有八九不是因为闹而被杀,而是因为那司想让宋北云知道他闹而被杀。
这大概便是投名状吧,对于这些人来说,手足同僚的情谊比不过那一句吾皇万岁,小宋不能明白但却能理解。
下午时分,松鹤楼中的宴会如期举行,这次小宋主要宴请的是宋国前来谈判的七大金刚,那司也是准时到场,一场下来倒也是个流觞曲水宾主尽欢。
不过等散场之后,坐在东主位上的宋北云没有动,那司也没有走。
房间里的温度散去,宋北云伸手接过碧螺递来的热饭,就着桌上还没怎么动过的热汤吃了起来。
“金帐汗国以威立国,你和你的部族有什么?”
小宋吃了饭,将碗放在桌上,抬起眼睛扫了那司一眼:“所谓兵法,知己知彼,你知己了么?”
那司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
“很好。”小宋点头道:“至少你还知道没有,你知道就行。那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那司一听,立刻起身朝宋北云拱手抱拳:“还请宋大人赐教。”
宋北云仰起身子靠在椅子上,眼睛看向了天花板:“自古以来立威不过三条路,一来杀人、二来施恩、三来武勇。”
“是。”
“你部族不够武勇,因为你们自百余年前就开始与汉人通商,沾染了一身汉人的臭毛病。”小宋轻轻敲打着桌面:“那这第三条路就堵死了。那杀人与施恩,你有何打算?”
“我……”那司略微沉思片刻:“愿今年冬日残酷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小宋起身:“有意思。”
说完他便起身,来到那司身边时:“需要什么张嘴便是。”
“明白。”
冬日要来了,今年因为战争的关系,草原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既然那司要立威,那便让他立威好了,草原上的部族野心越大越好,金帐汗国名存实亡更好,甚至分裂成南北草原最最好。
这些事自然会去有人干,小宋只需要把心中存在皇图霸业的人掌控好了,自然便是无恙。
其实青龙苑中便探讨过这帮蛮子鞑子怎么办,杀肯定是不行的,历史的教训就摆在那,人是杀不绝的,感化?那也不太可能,唐王朝已经把感化这一条路给彻底堵死了,各方节度使哪一个不是少民的头目,最后烧杀抢掠夷平长安时他们可都是嗷嗷起劲儿的。
所以小宋走了一条见效最慢但却能够治标治本的方法,那便是用华夏文明得天独厚的吞噬性来吃掉其他这些文化的文化特征。
为什么他始终不肯用同化,因为同化这词他觉得完全不足以体现出中原文明的张力,只有吞噬才能描述。化作自己的一部分,最后让所有人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那既然分不清自然全是我的。
再隔了几日后,草原使节离开了,他们签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回去之后想来应是会收到责罚,但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承担的。
后头大概就是要着手处置金国了,但金国跟草原的情况并不相同,而且辽国绝对不能同意对金国使用怀柔政策,金辽两国那可是夙敌、死敌,见面就是不死不休的那种,让他们和平共处简直不可能。
“宋大人,我们他日再见。”
那司在城外的十里亭处停下了车队,他亲自下来与宋北云告别,而有了宋北云的承诺之后,他现在对自己和自己部族的未来可谓是充满了信心,回去便打算大干一场,甚至都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今年的冬日会很残酷,你可要明白。”
“那司明白。”那司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然后双手托着一套牛角杯递向宋北云:“承蒙宋大人不嫌弃,这套牛角杯便留下吧,这代表了我和我部族对宋大人的情谊。”
“哈哈。”小宋接过杯子:“当日你摔的便是这一套吧。”
那司支吾了半晌却是无话可说,只能朝宋北云深深鞠躬,带着尴尬的笑容登上马车挥手道别。
一场乱哄哄的故事进入了结尾,但却这是下一段更乱哄哄的故事的开篇,小宋站在十里长亭中静静看向北方,外头的风更是猖狂,吹起了他丝绒团簇的锦官服,露出内衬里的紫蟒袍。
“走吧。”
久久凝望之后,小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静静候着的碧螺,而碧螺则诧异的问道:“爷,为何今日你要穿着华章来送他?”
“给他一份信心。”小宋笑道:“宋国的紫蟒,辽国的黑锦。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身后站着的是谁。”
“碧螺明白了。”碧螺露出俏皮的笑脸:“碧螺这辈子最好的事便是当年没听那姓周的把爷给卖了。”
“哈哈哈。”小宋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毕竟你聪明。”
回到住所之后,一推门就见妙言一身鹤服凤冠坐在他那前堂,而她的身后则坐着几名辽国官员。
“见过贵妃娘娘。”小宋轻轻抱拳:“不知今日贵妃娘娘前来,有何贵干。”
妙言端起茶轻饮一口,轻声道:“宋大人,听闻贵国放了金帐汗国一马,我国陛下听闻甚是诧异,为何宋大人要做出如此背弃盟约之事?”
小宋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明白了今天这妙言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明面上是给宋北云给宋国施压,但实际上却是要让辽国这些官员明白小宋的意图是什么。
那这些人到底是革新派还是守旧派呢?小宋认为是革新派,因为守旧派根本听不进人话的,而且妙言能带来的一定也都是她这个阵营里的人。
明白了。
小宋笑着作揖道:“还请娘娘听我细说。”
626、四年11月8日 雨 雨雪飘零又一冬
既是争个华夏正统,谁不眼馋这高台教化?
小宋一番话说来,这些人哪个不动心?这是什么?这可是教化之功,往大了说未来可是要在文坛史书中记下一笔的,可是那些契丹人却是要让人家来当奴工?
蛮子就是蛮子,臭狗屎!
这一番之后,妙言身后那些文官们都是痛心疾首,纷纷起身与宋北云交谈起来,仔细询问他将要在宋国怎样处置这种事情。
小宋自然也是一一解答,毕竟即便是抛开穿越者和抄诗人的身份,他真真切切是跟着一个传说中的纵横家学习出来的人才,精通儒学道学也精通纵横阴阳,与他们对答时不光丝毫不费劲反而时而能让这帮人茅塞顿开。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华夏者受外族蛮夷之创伤每隔百年便要重蹈一次,私以为便是那教化之事。”小宋坐在那侃侃而谈,即便是有些地方过激了一些,但看在他身上的黑团紫蟒,这帮人也不敢轻易造次:“况且我从不称草原为蛮夷,在我心中草原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值得尊敬。少却也只是少了教化罢了,若是能让草原吃饱穿暖,谁还愿意去风餐露宿?倒不如说说这汉地,却总是有些人脑满肠肥不知所谓,净干些岂不食肉糜的蠢事,以欺凌为止,逞的不过是一时之快。诸位大人,一无所有之人,能失者唯有足上镣铐。”
这句“能失者唯有足上镣铐”让全场都被震慑住了,唯独妙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那草原之人如何教化?语言都不通,况且那可是蛮人鞑子。”
“谁生来便是心神相通的?”小宋反问道:“子曰有教无类,你岂可将人分成个高低贵贱?你这张口蛮人闭口鞑子,你倒是还不如那想把人当奴工的呢,有辱斯文,若是你忘了先圣教诲,我便给你开封介绍信,去金陵从文小学馆回炉重造一番,定能让你有些明悟。”
被小宋点艹的那个官员品阶不低,年纪也不小,他站起身便要反驳,但小宋却头一歪眼睛一翻:“你胆敢伸手指我?便是你辽皇见我也要说声请字,你却胆敢用手指我?怎的?不行便是不行,还容不得人说了?看来你辽国的文坛是将你惯坏了,若是来宋国,每日一贴的报纸就能将你给骂到臭气熏天。”
那官员捂着胸口满心委屈,起身对妙言道:“娘娘,老臣不屑与此粗鄙之人为伍,先行告退。”
“今日你敢走,我就敢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小宋一拍桌子:“给我坐下!”
那人啪的一声坐回了位置上,而小宋站起身来,指着自己身上的黑衣裳:“认识么?这是什么。”
那几个官员低着头不言语,他们又不傻,那身衣裳便是辽皇与虎符一并给下的团锦服,代表着这宋北云在这里全权代表着辽国皇帝。
而他内衬里穿着的是紫蟒,那可是紫蟒!在宋国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标志,一般情况下即便是普通王爷都穿不得的东西,只有位列三公之人与宰相才有资格穿紫蟒。
说白了,这两身衣裳就代表了他其实跟挂宋辽两国相印区别不大了,不管是临时的还是永久的,他就是有资格跟这些人拍桌子。
小宋起身将妙言身后那些人一一数落过去,那些人只知道这宋北云心沉似海,却是没想到他还巧舌如簧。舌战群儒?就凭这几个人还想跟宋北云舌战?真要舌战也是他们贵妃娘娘晚上过来战。
“今日我便将文明和文化的概念告诉你等,免得你们以后与宋国同僚见面时连个事都听不明白,显得丢人。”宋北云背着手说道:“还口口声声过来质问我为何如此,你当我看不出来?你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就问问你们,你们配吗?配问我的罪吗?我文从天下道理王师先,武从百胜将军赵德芳,你们也配?”
宋北云掷地有声、言之有物,这些人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却是夸夸其谈,两相一比却是让宋北云把他们说的是哑口无言。
要是往常,文比不过,就以位压人嘛。可是论地位,面前的宋北云带两国天子共御国门,一声令下把他们宰了都不用向皇帝禀报,位是比不过了。那就比师门……可师门也比不过啊,老医仙是个传说,虽然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那个老头了,但他年轻时却也是个韩信张良一般的人物,王师先的师父王恩荣遗作鉴国策至今还是每位皇帝的治国必修课。
再加上百胜将军赵德芳,也就是福王爷。这个人还在世呢,而且威名赫赫,辽国赢了宋国却从未赢过福王爷。
文武双全、系出名门。
这就是被全方位被碾压掉了,而且宋北云的思路也非常新,新到他们找不到具体的毛病。
“我知道你们来,都是贪图那教化之功,这没问题。但这既要贪功又要沽名,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们占了去可好?又当又立不可取,要么你们就铁骨铮铮抵死不从,坚决不许草原人入境求学,要么你们就顺势而为,不光要让草原人进来,你们还得出去,将你们的思想散播出去。别整个闭门造车还想让自己光芒万丈,不可能!”小宋冷哼了一声:“送你们四个字‘与时俱进’。”
说完,他看向妙言,一只手背在身后:“娘娘,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宋某便要休息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妙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是丝毫面子都不给本宫留下。”
小宋冷笑道:“娘娘,我给足了娘娘的面子了。”
妙言眼睛一瞪:“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是辽国不是你宋国。”
“不管是在何处,身在其位便为其事,也不知辽国有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若是在宋国,我定要启奏大宋皇帝将干政之妇人打入冷宫的。”
这句话可触了那些官员的逆鳞,他们纷纷站起身斥责起宋北云的口无遮拦和大不敬。
“你即是有才,却也是太过狂妄了吧。”妙言眉头挑了起来:“你难道不怕我扒了你的团锦?”
“狂?”小宋哈哈一笑,脱下身上的衣裳扔在桌上:“衣裳放在这,娘娘有胆就拿走。”
妙言一拍桌子,横眉冷对拂袖而去。
那些官员纷纷瞪着宋北云然后跟着妙言鱼贯而出,而小宋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赶紧穿上外套。
这时候一直躲在门口的碧螺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来到小宋面前,蹲在他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爷,顺顺气。”
“我气什么。”小宋把她抱在腿上:“不过是演一场而已,妙言要拿捏这些人,必须就得打造一个强大到他们仰望的敌人,我只能这么干了。”
“啊……”碧螺不懂:“爷,碧螺只会刺探情报,这些事可是真的笨。”
“不打紧,人人都聪明绝顶,那人人不都是妙言了?”
碧螺笑嘻嘻的反手抱住宋北云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可是为何贵妃娘娘不敢动那件团锦之服?”
“除非登基称帝,否则这件衣裳她碰都碰不得。”小宋摇头道:“你啊,还是年轻了些。有些东西只能嘴巴说却不能是伸手,有些东西是只能伸手却说不得。这件衣裳便是只能说而碰不得的之一,它便是皇权。”
“为何爷几乎不称天子为天子?”
“能当人皇为何要当天子?”小宋哈哈一笑:“你可是不知,我至今为止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逆天而行。”
“爷~!”碧螺赶紧用手指点住了宋北云的嘴唇:“还是忌讳一些的好……碧螺怕的很,怕再变得孤孤单单。”
“好好好。”小宋笑着摇头:“行了,大白天就别腻歪了,去收拾一下。我几日后便要上居庸关督战了,金军过些日子要来了,我得把这里都谋划好。”
“爷真是尽心尽力。”
“没法子啊……唉。”小宋叹气道:“不为别人也得为了儿子。”
碧螺:“???”
“没事,辽皇也偶尔会叫几声爸爸来听的。”
碧螺表情怪异,她愕然的看着宋北云,脑子里的画面不堪入目。但她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吧……坊间传闻可是传遍了宋辽,说娘们唧唧的辽国皇帝和……
罢了罢了,不想了不想了。
而小宋起身去到了房中,吹着口哨拿出了居庸关周围的地图,在上头做好标识后便命外头的侍卫传唤北海新军的统帅过来一趟。
北海新军的几名高级将领来到宋北云这里之后便进了小黑屋,也不知他们谈论了些什么,反正一直到傍晚时候都没出来,就连饭都是碧螺命人送进去吃的。
等到半夜时,这几名将领才离开,而他们离开时面色都是十分凝重,即便是不知道宋北云在里头跟他们说了什么,但单看这脸色都知道这次的作战任务恐怕并不像宋北云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627、四年11月15日 雪 狼烟起,烽火旺
东方日出,积云散,白雪皑皑累边关。
城关之上寒风凌冽,辽字旗迎风展,猎猎响彻。
居庸关上,一人独站城楼,身批兔绒大氅,手持黄铜伸缩望远镜正看向东北方向的隘口处。
日头逐渐升起,照在了头顶那《天下第一雄关》的牌匾上,旁边的河水泛着冰凌正哗哗直响。
“击鼓,起狼烟。”
关内声声传令,巨鼓很快咚咚响起,长城之上烽火台也燃起了浓黑的狼烟。
一个烽火台接着一个烽火台,连成了一片,声势骇人。
而就当烽火狼烟蒸腾而起时,关隘远处出现了一条模糊的线,随着这条线的临近,肉眼可辨时,却能看到是那如惊涛骇浪一般的人潮。
金国大军到了。
他们列阵前行,于居庸关外十里之地,安营扎寨并未冒进。而随着关内的鼓点也随即停止,两边都开始埋锅造饭。
这大概就是规矩吧,反正小宋从书上看来说现在还好一些,早在春秋时打仗规矩还要多一些,不然也不会有擂鼓出击、鸣金收兵的说法。
“宋帅,之后该如何?”
“该如何?还能如何?等着守城啊,就五万人还能冲出去啊?”小宋指了指居庸关周围的环境:“长城不就是为了这个建的?”
小宋这次的任务没有其他内容,就是死守居庸关,一直到宋辽联军转战到此,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他来考虑也轮不到他考虑。
据守天下第一雄关,小宋没有在怕的,但要说容易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只要超过二十日,攻守双方就只能靠老天爷来决定胜负了。
关城所在的峡谷,属太行余脉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想要强行进攻,那简直不可能,但这个时代的将领也不是傻子,他们自然不会上来就攻城,心理战才是放在第一位的。
而且想来这里只是第一战线,后头定然还有其他部队从其他方向同时进攻。
这无形中就形成了围城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对守城的将士来说其实是非常有压力的,而这昨日的一场雪和即将带来的严寒也是极大的挑战着边关将士们的心理防线。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守关之战最终比拼的便是守关将士和攻城士兵的士气和心理承受能力。
谁先崩谁完蛋。
小宋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大规模集群作战了,但这一次其实也是有些慌的。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三十五万人是什么概念,其实可以参照一所高中的人数来做数学题。
一个普通高中,具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有十个班,每个班级算他有八十人,那么一个年级就是八百人,三个年级就是两千四百人。
想象一下这样的高中在上学放学时的盛况,就大概知道两千四百人是什么概念了。
那么十个两千四是两万四,一百个两千四是二十四万,而三十五万人就差不多相当于一百五十个这样中等规模的高中里所有的学生,并且把他们全部集中在操场上,而一个鸟巢的满载能力是九万人,这三十五万人可以将四个鸟巢塞得满满登登。
现在可以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盛况了吧,抬眼望去都是人,那些人在十里外集结,而且不光是人还有马匹、攻城器械、辎重等等。
而这个时代的攻城之战通常都会是用各类攻城器械对着城门和城墙一阵砸,白日砸墙、晚上纵火,日夜不得悠闲。小宋可不敢保证关内士兵都有顶尖的战斗意志和心理承受能力。
所以相比较在城头跟对手对射,最大的风险其实就是城防军营的哗变和因为心态爆炸而放弃抵抗的人偷偷打开城门。
“好一个漫山遍野。”
小宋双手撑在城墙上,回头看了一眼副将,满脸都是无奈的笑了起来。
副将看到主帅这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也是有些感慨,只要对面展开声势浩大的攻势,即便是居庸关……
而可还没等这副将悲观,就听宋北云继续说道:“这便是三十五万头猪想杀干净都得好久吧。”
那副将一口气没顺上来,当时差点就被自己给呛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主帅居然还能有心思说笑,等到三鼓时,对面可就要开始进攻了,那时可就是天摇地动……
果然没过多久,金军大营中就响起了第二通战鼓,宋北云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他们已经开始整备,随着他也下达了二鼓的命令。
城墙上的炮位开始假设火炮,弩弓手也开始就位,而与之前不同的是每隔几个弩弓手就会有一个火枪手。
当对面开始安置巨大的投石机时,小宋背着手看着北海新军的士兵开始朝左侧移动开来,沿着长城开始布阵。
到底还是人太少了,新式兵种太少了,如果是只需要守城门的话还能看看,但面对如此规模的战线,北海新军这三千人真的不够看。
也许炮兵还能够给予一定的震慑,但对面的人太多了,而且战场之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北海新军实在经不起消耗。
宋北云的也没有办法,因为除了居庸关,他还要同时兼顾南口、居庸关、上关和八达岭,这四个关任何一个被推了就完了。
因为进攻可以随时转移,但防守就只能拉开了阵线等风来,被动挨打是真的难受。
投石车逐渐假设完毕,小宋在他们往前推工程器时下令敲响了第三通鼓。
这第三通鼓敲响,就代表全面开战了,因为射程的缘故北海新军能够提前够到金军,第一轮的枪炮齐射直接砸入了敌军阵地之中。
这一击着实把最前沿的金军给打的有些措手不及,很多金军都倒毙在前进的路上。
但很快金军就反应了过来,他们从阵营中推出了一种很古怪的推车,这种推车高有三米左右,宽则有五六米,在推车的前面有三层盾牌叠起来保护装置,不管是火枪还是弩箭都无法穿透。
唯一能对他们进行有效击杀的只有火炮,可是火炮的装填速度实在有些差强人意,而且这种墙头上用的火炮是专门为了运动战而准备的轻炮,就射程和威力而言根本跟那种宋军自用守城重炮不是一个东西,它主要的用途是在草原上炸骑兵。
而看到战场上的局势之后,宋北云眯起眼睛说道:“这那个啥倒真的是厉害。”
很少夸人的宋北云这次直接就说那个啥厉害,因为除了第一批的队伍之外,后头正儿八经的金军居然在用很先进的班制散兵前进法!
这个战法明摆着就是用来克制宋北云而诞生的,应该是金国从大宋和西夏的战斗中得到的经验,再经过研究和磨合才创造出了这种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法。
就像宋北云创造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一样,聪明的土著一定会创造出克制那些武器的战法,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宋北云已经在无意中推进了这个时代的兵法进化。
散兵推进战术其实是能很有效的进入到炮位的射程盲区的。
看来那个啥也知道,想要赢下宋北云就必须跟他打个脸贴脸,否则不可能会有机会。
至于战损,他根本不在乎,三十五万大军对五万城防,只要六个人换掉对方一个,自己还能剩下整整五万人!
散兵线正从各个角度向上包抄,很快就来到了炮位射程盲区之内,虽然路上损失了不少人,但终归是抵近了。
可就在这时,小宋轻轻举起了手……
霎时间从城内引爆的手摇式触发炸药突然炸了开来,当时那一下烟尘四起、土石横飞,无数金国士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了出去,有人甚至当场就被炸成了肉块,那山摇地动之威惊动了远处的完颜那个啥,他走到阵中看向居庸关方向,却只是看到一片烟尘,其他的都视无可见。
“不好了,大帅!”
传令兵冲到了金军大营中匆忙呼喊:“那辽军使了妖法,将士们死伤无数!”
“妖法。”那个啥轻轻呢喃一声::“哼,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妖法,继续命人冲上去,若有怠慢定杀不饶。”
这种破城用的炸药真的不多,只有这么一次威慑的机会,但等到烟尘散去之后,却发现金军仍在如潮水一般的往前进攻,他往后退了一步。
“燃烧弹。”
煤油既是已经被发明了出来,那自然是要用上的,虽然小宋不是很想用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但这可是战争。
装在玻璃瓶中的燃烧弹并不是煤油的黄色,而是棕褐色,因为里头不光有煤油还有不是那么纯净的汽油,再加上白糖、冰醋酸、白磷和制作化肥用的硝酸钾。
士兵们将封装好的玻璃瓶扔到城下,也不需要什么准头,就这么扔下去,任由里头的液体随着玻璃炸开而四散飞溅,接着因为剧烈的碰撞,硝酸钾首先爆了,爆炸将白磷引燃,接着引燃了地面上的混合物,几乎是瞬间,一道火墙就出现在了关口前方的地面上。
金兵只要接触到这种火焰,就会一直燃烧,不论打滚还是如何都无法熄灭,反而会因为沾染上了白糖和白磷而烧得更加欢快。
若是沾染在皮肤上,很快就会烧灼掉一大块皮肉,而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肉体被灼烧的味道还有那种刺鼻的气息……
在远处看到这个场面的那个啥,双手紧紧握拳,只是第一轮接触,他便损失了能有两千余人。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报!”
传令兵快速回报:“辽国再次使用妖法,降下天火,我方士兵只要接触便会灼烧致死,还有那侥幸活下来的也是痛苦不堪、哀嚎不止,甚至已有人临阵自杀。”
完颜那个啥怔怔看着前方,咬牙切齿道:“可恨!传令下去分出一部,前往其他关隘。”
“是。”
完颜那个啥显然是想碰碰运气,如果其他关隘没有如宋北云这样的人镇守,他便佯攻居庸关,然后专心攻别的关卡。
而小宋也在那担心,因为他手头的“妖法”真的不多,而且这个地方根本无法补充,如果等到对面那个能创造散兵前进的人发现自己的外强中干,那对方恐怕真的是会发了疯的进攻的。
对面可是三十五万人,即便是六个换一个,还能剩下五万人呢。
小宋坐在营房之内,静静的等待着其他关卡传来的消息,在这一波试探性攻击之后,如果对面不是个莽撞人,应该就会消停一些了,反正只要别他娘的发起猛攻,围城就随便他们围吧,反正只要等到援军抵达就万事大吉。
但这个小宋其实是不敢拍胸脯保证的,因为对面那个完颜那个啥痛失爱女,心情会怎样小宋是能理解的,万一这要是红了眼……
所以说,他现在其实有些后悔了,就不该跟那些头铁的莽夫商量到底应该不应该宰了绑匪,那帮丘八出身的狗东西脑子也就核桃仁大小,能知道个什么叫政治?现在面子挂住了,里子快要兜不住了。
当然,这里头小宋的责任最大,当时为了装逼就没有太过于考虑后果,现在却可能要拖着整个燕京在陪他赌,赌完颜那个啥没有因为仇恨而上头,因为真要猛攻,居庸关守军最多五天就要被打到心态崩溃。
“不行,这帮憨批的话以后听不得。”
在甩甩锅让自己压力小了一些之后,小宋开始端起闲书看了起来,看的进去看不进去是一码事,反正得让手下人看到他悠闲自在,轻轻松松。不管脚丫子怎么扑腾,也要像花样游泳的运动员一样优雅。
“宋大人,敌军有一部调头前往八达岭。”
“去吧去吧,八达岭又如何?定叫它有去无回。”小宋一脸老子早已洞察先机的表情:“城中有何消息?”
“暂无。”
嗯……
援军怎么还不来!!!小宋心中在咆哮,他现在好怕!怕死啊,真的是怕死。援军再不来,他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报!”
前一个令官还没走,又有一名令官走了进来:“报元帅,左皮室军抵达新州。”
“到张家口了?”小宋说完莞尔一笑,下意识的把未来的名字就说了出来:“好好好,大好。”
628、四年11月18日 雪 风雪夜归不知途
居庸关仍伫立在那,牢不可破。攻守双方对彼此都毫无办法,只能用远程武器互相对着砸。
但很显然金军表现的更加着急,因为他们知道过不了多久辽国的援军就会抵达,当宋辽联军一旦抵达,那什么都晚了。
“操……”
宋北云坐在大帐中听着外头的响动,突然一个人头大小的石头从天而降砸穿了顶棚,落在了他面前,吓的他一个激灵。
之后亲兵连忙冲入大帐要来保护宋大帅,可小宋却只是摆摆手并没有说什么。
“查清楚了没有,为什么金国的工程器射程这么远?”
小宋开口的问题就是这个疑问,要说是个床弩那也就罢了,可是对面使用的明显是投石机,可是投石机真的能有这么远的射程?这都得有五百多米了吧,这已经比正常范围的投石装置要远上一倍了。
而且这玩意打抛物线的,这帮金兵就利用居庸关周围的地形,避开大炮的视野躲在洼地里一天到晚往居庸关内扔石头,这谁顶得住,皮室军最快还有十天才能从侧翼包抄,宋国的弟弟们更是需要二十天上下才能抵达。
“大帅……这是真不知道,当年我辽国就吃了这东西的大亏。”
小宋略微思考了一下,看着天空上下雨一般的十块,他叉着腰沉默了许久。
“孙放羊,过来!”
不多一会儿,北海新军负责炮兵营后勤工作的参将捂着脑袋一路跑了过来。
他本是放羊出身,后在金陵工坊中学习锻造,再被调入北海新军负责装备维护,人人都叫他孙放羊,却已是忘了他的本名。
“大帅,作甚?”
“作甚!”小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盔上:“你问老子作甚!老子天天在被人砸,你问我作甚!工学院那几个逼呢,把他们给老子叫过来。”
“是!”
孙放羊连忙转身跑了过去,不多一会儿,他就带着几个年轻人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
“你们几个。”小宋指着那几个年轻人:“两日之内,给我弄出能干掉对面投石机阵地的东西,不然老子让你们回去数学院吃大粪!”
这几个小子都是在数学院被逼疯才出去工学院然后随军的,再让他们会数学院那比宰了他们还痛苦,当初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说了,以后再碰数学他们就吃大粪,那玩意诞生出来就好像证明他们是个傻子。
但今天……小宋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这一下这帮人有些懵了,干掉对面的投石机,这怎么干?
一来对面是在低洼处,用大炮打这个角度的曲射不太现实,其他的东西又打不着,这一下可算是难住他们了。
可死命令已经下了,一天时间?这不是摆明了难为人?但他们都是一路跟着宋北云从金陵走出来的,哪里能不知道这个宋大人的秉性,他说会把他们送回数学院,那就真的会送,他们受不得那个委屈。
既然受不得那委屈,就只能干了。
这几人领命之后转头进入了装备库开始摆弄了起来,又是画图又是想法子,可时间临近后半夜,外头的石头仍在哐哐的砸,他们却并没有想出很好的法子。
“唉,你们说若是用那个引雷如何?”
“你能将引雷扔到一里开外?”
“抛射啊,咱们能抛射出去。”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给琢磨出了一个比较可行的方向,就是把重炮的炮弹抛射出去,重炮的炮弹是会炸的,而且爆炸威力不小,足够将那些投石阵地给夷为平地。
但他们现在唯一发愁的就是库房中有炮弹,但却没有合适的炮,毕竟那种城防炮动辄几吨,根本无法轻易移动,更别提随取随用了。
“以水平为准,炮口上扬八十五度,用重炮低等装药量就能刚好砸中对方的投石机营地。”其中一人拿着计算出的数据摆在这帮人的面前:“现在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找出重炮的替代物。”
是啊,替代物要命了……这里并无什么可替代的东西,粗竹子?显然是不行的,因为火药在炮膛中爆炸产生极高的压力,若非钢铁绝对无法承受,即便是顽石也会被炸得裂开。
“唉,我倒是有个法子。”
有人一拍脑袋说道:“重炮的发射部要大许多,那我们只取战斗部来发射不就好了?”
“你是不是学傻了?那东西会爆的,它扛得住火药轰击?”
同伴的警告让这家伙坐在那沉思了起来:“这可是真难办啊……”
几人同时哀叹起来,而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更天,他们面前摆着被拆碎的炮和炮弹。
“咱们这般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个法子。”这几人中最沉稳的那个张口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咱们可以想办法减轻震荡,只要将炮弹推送出去便好。”
“那你倒是说啊。”
那人取来草稿纸,飞快的画出了一个示意图,大义便是只使用重炮炮弹的战斗部,加上轻炮的炮管,这样只需要略微打磨就能将其完整的放入炮管之中,而他们并不使用火药直接推进,而是将在这战斗部中填入兽皮作为减震隔绝,火药爆炸时的冲击力会被兽皮吸收一部分,减少震动的同时还能将炮弹的战斗部推送出去。
“我们要的是角度而不是力度不是吗?不需要像重炮那般能打数里地,只需要能够够着山坡后头的人便好,对吧?”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相应,于是几个动手能力极强的年轻人立刻开始操作了起来。
他们用火把照明,再将一门轻炮的炮管用垫子垫高,让炮口高高竖起,再用木匠工具测量了一个大概角度之后,他们便开始往炮口中精准装填火药和修剪过的兽皮。
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们大概测算了一番,然后将一枚重炮炮弹的战斗部卸下,小心翼翼的塞入到了炮口之中,然后忐忑的拿出了一根巨长的引信,插入其中。
撤离到安全位置之后,他们引燃了引信……
随着一声火炮的轰鸣,小宋从城墙根下的行军床上跳了起来。
“谁在乱开炮!”
话音刚落,就听见城墙外一声爆炸声传来,他立刻戴上了铠甲登上城楼拿起望远镜看了过去,发现就在金军的投石机阵地前方三四十米的地方,有一阵烟尘还未消散。
而就在他莫名其妙的时候,关内又是一声炮声传来,而这次炮弹推进到了离投石机阵地不到十米的地方。
小宋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出现了三个明晃晃的大字——迫击炮。
还未等他去查看时,就见第三声响传了过来,这一次那炮弹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投石机阵地之中,只见那阵地中一阵火光腾空而起,接着便是一声巨响,那个地方几乎被炸到塌方。
“这么牛?”小宋愕然的放下的望远镜:“谁在开炮?带我去瞧瞧!”
立刻随性军官逐级问了下去,然后便有人前来带着宋北云去到了炮响的地方。
这还没到辎重营呢,就见一个人站在那一段的城墙边上高喊道:“左三十七度,高八十一度,三分之二装药。”
坐标定好,下头立刻开始调整那门竖起来的炮所朝的方向,然后就又是一炮打了出去。
当城外传来爆炸声之后,城墙那个负责观察的高喊一声:“左偏三度!”
炮口微微调整,再次重新称量装药、清理炮膛、装填,一切就绪后就又是一炮打了出去。
“命中。左边四十五度,高七十二度,三分之二装药!”
此时天已经大亮,辎重营这边只能听到这样的口令信息,而小宋也没去打扰,只是静静的在远处看了很久。
原来真的是迫击炮啊……
虽然这个迫击炮略显粗糙,而且炸膛的概率能有个十分之一,但这的确是迫击炮!
这帮人居然真的用一个晚上就弄出了迫击炮,虽然跟宋北云设想中的迫击炮有很大的差距,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弄出这玩意,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在可见度高了之后,命中率明显提升,小宋站在外头看着看着他们操作,之前摧毁一个金军的投石机大概需要五发炮弹,但随着操作的熟练和观察手的经验增长,现在基本都能控制在三发左右就能打掉一个投石机。
虽然炸膛时有发生,而每炸膛一次就等于废了一门炮,但这帮小年轻似乎跟宋北云是一脉相承的怕死,他们那引信的长度都足够他们跑出个百米了,周围还用城墙的备用砖摞了一个保护圈,生怕自己被炸出个好歹。
“别折腾我的炮了。”
终于,在他们打掉第十个投石机阵地也废了五门炮之后,小宋终于心疼的开口了。
而那几个沉浸在打炮快感中的年轻人这才反应他们敬爱的宋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
“宋大人,您几时来的?”
“你们炸第一个膛的时候。”
他们互相看了看,却是没说话,而他们身后的辎重营此刻已经是一片狼藉了,虽然炮弹不在这里,但临时的小屋早已经被掀掉了屋顶,地上更是散落着武器铠甲。
“宋大人,您吩咐的我们都做到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骄傲的样子,小宋倒是没泼冷水,只是沉默一阵后说道:“能不能想法子炸对方的大营?”
629、四年11月19日 晴 又到要拼命的时刻了
金军大营在十里外,而且在山后,目视不可见。
而且这几日吹的是西北风,风向就明显不对热气球也就不好使了。
在不能够使用热气球的情况下去炸十里外的敌军大营?这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
“除非咱们能有个这么粗的炮管子,还得有这么厚。”
几个炸逼坐在营中吃饭的时候商量着炸对方大营的事,其中一人比划了一个需两人合抱的尺寸,这个尺寸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么粗的炮管子,那么厚的炮壁,这即便是金陵本部也铸造不出来,光是一个除气泡工艺就已经超纲了。
“十里啊,这不能够,宋大人就是在为难人。”
“可不么,十里怎么炸?”
是啊,十里怎么炸,这个问题不光他们在思考,小宋也在思考。投石机的滋扰暂时是没有了,金军又不傻,已经被炸掉十个阵地,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战法被人破解了,所以索性再次进入到了两军对峙的状态。
不过小宋也知道,这种对峙状态不会持续多久,很快就会有新一轮的进攻,而且想来那个啥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也会整点新花样来吧。
而此时此刻,比小宋还焦急的人正是那个啥,他正急的在帅帐中团团转。这几日以来,工程不见进展,却有近万人伤亡,原本对付辽国的法子如今都不管用,虽早已听闻过宋国的坚壁战术十分难对付,但却也是没想到如此难对付。
按照正常的流程,面对居庸关这样的关卡,就是打个精气神,每日轮番骂阵,加之投石不止,要不了几日守城人便士气全无,任人宰割,再组织几次奇袭,找准时机和突破口一举拿下。
可谁知道骂阵的时候宋人不讲武德,他们都不带骂的,直接就用炮轰,投石前两日还有用,第三日人家又拿炮轰。而且这帮人还恶心的很,利用水源上游的优势,往水中倾倒便溺。
若是投毒还好说,毕竟这活水想投毒却也是难办,而且大不了不喝。
可这便溺……那真的是太让人难受了,任谁在打水的时候发现上头飘下来一坨黄澄澄松软软的东西也会打心眼里膈应吧。
还有宋国时不时的还会出城几个人来在城门前方一里的地方挖坑,只要他们去追,这些人就跑。
而打过仗的都知道,集团冲锋的时候,最可怕的并非箭雨,恰恰便是这种高矮不平的坑洞,莫说马匹,这人若是一脚踩空摔倒那可是会造成的极麻烦的,甚至可能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还有那那可怕的琉璃瓶子,有人冒死捡来了一个摔在草甸上未碎的瓶子,拿回来之后自己好生研究却也没有搞明白这东西究竟是如何能自燃的,只是里头那东西恶臭熏天,闻着让人头晕目眩。
这怎么打?
三十五万人打五万人都如此艰难了?居庸关虽伟,却真不至于此,即便是强攻都不至于此啊。
要怪就怪那可恶的宋人!那害死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
“大帅,辽国皮室军从新洲之地包抄而来。”
“大帅,通辽之地有皮室军之身影,草原该是败了。”
“大帅,宋国散军已逼近上京。”
“大帅!不好了,大队宋军正朝丰宁赶来。”
一连串的消息让那个啥的思绪被折腾的乱七八糟,他揣着手坐在大营之中,作为统帅他知道现在最好的机会就是撤离包围圈,可作为一个父亲,如果连女儿的仇都无法报,那他如何与家人交代?
一时之间,他根本无法做出抉择,现在他最恨的便是那宋国的统帅,那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宋北云。
“来人,最后一次进攻,若是无成,即刻撤军。”
金国可不像宋国,作为游猎民族,他们最擅长的便是一击不中立刻离开,这种打法会被宋国克制的死死的,因为宋国的战术其实很简单,就是往地上一趴,死活不肯挪窝,你围任你围,你打任你打,动一下算输。但只要对方有一丁点的破绽,宋国就会转瞬打一个攻防逆转。
而在宋北云那边,他召集了参将进行战斗布置,坐在大营中的他脸色其实并不好看,因为关内如今其实已经是非常空虚了,他能用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子弹、燃烧弹、炮弹等物资都因为前些日子的大雪而堵在了路上。
“现在就死活不能放金军离开。”小宋指着身后的地图说道:“如果放他们走了,我们根本无法抵抗他们的卷土重来,这里不是襄阳!没有长江天堑,如今日子越来越冷,等到河面封冻,居庸关就能轻易被绕开,你们可知道一旦那三十五万人绕进了长城之内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小宋哪能不知道金军的作战风格呢,他们可不打阵地战的,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到处挖洞钻空的打法是真的很烦人,居庸关虽强,但架不住这帮B吃快餐。
如果他们往下运动,别的关隘可没有宋军协防也没有宋北云,更没有大炮和燃烧弹。
只要北方四关他们打通了任意一个关卡,这都会是一件极麻烦的事,甚至可能导致宋北云不得不放弃这条阵线转过去回防燕京,可一旦到了回防燕京,就等于是将金军放入了关内,三十五万擅长游击的金军会像个绞肉机一样把整个辽国北方给弄得一团糟,甚至可能会威胁宋国的边防。
“我知道辽国对金国几乎没赢过,但这次不一样。”小宋对几个辽军将领说道:“这次必须赢,你们谁有法子拖住金军?”
这谁能有法子呢,居庸铁三关加上燕京本部都需要边军防御,这里可用的士兵也就万人左右,一旦被绕后就等于死路一条,他们还能如何?
小宋咬了咬腮帮子,后槽牙也摩得吱嘎吱嘎响,如果金军将这条防线的虚实探查清楚之后,他们恐怕会强攻。
一旦强攻……
“没法子了。”小宋深吸一口气:“你们既然都不肯主动请缨,那我就点将了。”
“且慢,宋帅。且听我一句。”
“你说。”
辽军一名将领往前走了一步朝宋北云抱了抱拳:“宋帅,如今之势倒不如弃守居庸关,回防燕京等待援兵。”
“闭嘴吧。”
小宋一挥手:“放金兵入关,我告诉你,你十个脑袋都经不住砍,你以为金兵会去攻坚围城吗?真不知道你如何当上参将的,连敌人会用何种战术都不明了。”
那参将被宋北云这么一说,面带不忿的退了回去,而宋北云双手摆在案头:“我们的任务是死守二十日,如今才第四日。而若是放金军撤离居庸关,其他关隘根本挡不住他!”
“那还请宋帅指明一条路。”
“敢不敢玩个大的?”小宋环顾四周:“诸位,如果敢,我便拿出这个玩命的法子供你们试试。”
几乎所有将领都没有做声,小宋见他们的样子,想来应该是信不过自己,所以他默默的闭上了嘴。
其实他的战术就是绕后发动一场奇袭,再将部队化整为零,进行不间断的滋扰,强迫金军留在这个地方进行防守。
而就在辽国的将领都不做声时,外头突然扬起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接着令官吹响了号角。
小宋恶狠狠的看了一圈这些废物将军,甩手起身冲上了城头。
都不用拿望远镜了,就见金军的攻城队伍带着长梯和投石器正在朝这个方向发起猛攻。
这种注定会造成巨大牺牲的攻城方式绝对不会是试探了,而是那头发出了全员进攻的指令。
小宋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而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调遣士兵开始准备应对攻城。
如果没打过这种守关站,其实很难想象这会是怎样困难的战斗,它不像守城,这种关口的防御阵线是很长很长的,虽然它不会像被人攻城一样容易被围困而死,但因为战线很长,所以需要大量的士兵来进行防御。
现在留给宋北云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和资源不足。
“去,将所有剩余的燃烧弹全部拿出来。”小宋咬着牙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一轮务必要死守!”
最后的资源统统被搬上了城墙,弓箭又称为了主要攻击手段,还有开水和热油甚至煮沸的金汁。
如同被人降级了文明一般,这里又回到了原始的防御方式,而这种防御方式效率极低,根本就不可能防御这里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不过小宋始终没有退,他看着云梯被架在了城头然后被掀翻过去,接着又是更多的云梯搭了上来,甚至有些死角的地方已经有金兵攀上了城墙。
现在他的感觉就和看僵尸世界末日里那些丧尸翻阅以色列高墙时一样紧张。
“敌人发动总攻了。”小宋转身看向那些将领,你们真的没能耐去赌命吗?
小宋说完,冷笑了一声,胳膊一甩,轻轻摇头道:“北海新军,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