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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00、四年6月18日 晴 总归而言始料未及

    距离大宋皇帝抵达长安的确切时间还有五日,整个长安也经历了最惶恐最惊心动魄的五日。

    大宋在到处查人、大辽在到处查人,金国和草原在闷头自查,八百里加急一天出去七八驾。

    百姓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但各国的官员使节都慌了,真真切切的慌了,心里头咒骂着那个行刺宋北云的刺客和他的背后主使者,从上到下祖宗十八代一个都没有放过。

    而长安县城头的火炮始终没有撤换下来,城外的战壕也已经挖掘完毕,一千五百名神机营士兵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戒备,就等着城中传来发动攻击的信号。

    “十二个时辰,你们只有十二个时辰。查!”

    雍州刺史夏竦将手中的扇子折断扔到了跪在他面前的下属脸上,他简直恨透了这些废物,官家眼看就要来了,眼看就要来了啊。

    他好不容易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了一州刺史,但如今顶头上司被人袭击暗杀,如今还没有半点消息传来,而自己这边都几日了?下头的人甚至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传来,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再是如此下去,等到五日之后官家到来,第一个接受雷霆震怒的人就是他夏竦。

    什么叫前功尽弃?这就叫前功尽弃,查不出线索他注定此生就再也不可能进入到权力中心了。

    但是这事又从何处查起?刺客明显是个死士,天下纷争百年了,能够豢养死士的门阀家族多如天上繁星。

    宋北云又是个不管不顾树敌无数的人,从庙堂到江湖一个都不缺,再加上他在外交场上又霸道的很,一贯作风摆在那,想弄死他的人一个个的排过去,能从上京排到南京。

    “崔动。”夏竦稍微冷静一些之后,转头吩咐了起来。

    “属下在。”

    “你去万年县那边一趟,再次逼迫一番辽国,必须要让他们给个交代。”

    “是!”

    将任务布置下去之后,夏竦坐在堂前表情阴晴不定,他现在既希望快点听到宋北云的死讯却又想听见宋北云安然无恙的消息。

    因为如果宋北云死了,那么他就能有法子去找替罪羔羊,而如果他安然无恙,自己则能够把一头的破事转给这雍州监备来处置。

    可偏偏他现在是生是死全然不知,这几日宋北云的府上被围得水泄不通,外头都是杀气腾腾的士兵,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夏竦不好过,金国和金帐汗国使节也不好过,他们虽然都在嘴巴上宣称不可能是他们的人做的,但如果万一是呢?更何况现在辽国那边已经宣称已经有了一定的线索,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特别是辽国在说真相大白时,还若有所指的提了一句金帐汗国和金国。

    虽然两国使者也质问辽国这是什么意思,但辽国却从不正面回答,只是隔三差五抛出一些东西来,而这种种迹象表明这件可能导致战争的大事件很有可能就是这两国的人干的,而且地位并不低。

    “你不是自诩和平者么,为何还要处心积虑的发动战争。”

    面对金铃儿闲暇时的问题,正在闭目养神的小宋并不回答。

    “你说不说!”

    “不是不说。”小宋微微抬起眼皮:“我不知道你跟辽国皇帝在赌什么,但你们折腾我是不对的。所以我现在要对你们进行无声的抗议。”

    “行啊。”金铃儿轻哼一声:“你可以无声,不过我倒要看看你抗议有没有用,这些日子好像辽国皇帝陛下都很不服气,不如今日我再与她约上一场分个胜负。”

    小宋垂下眼皮,闭口不言,说无声就无声,打死都不说话。

    “叫上左柔!”

    “我错了。”小宋一口气终于是沉不住了:“会死的。”

    “那你就从实招来。”

    金铃儿到底还是金铃儿,刁钻古怪的作风一如既往,本来还想闹点小情绪的宋北云直接被恐吓了,也自然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

    “战争非我本意。”小宋摇头道:“但既然战争无可避免,那最好是由我们来发动。”

    “什么意思?”

    “有人行刺我,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但这不是关键。毕竟想杀我的人太多太多,这次只是我掉以轻心而已。虽然被吓了一大跳,但实际上问题不大,但既然这件事发生了,就不能让它白白发生。”小宋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有个专有名词叫政治讹诈。”

    “政治我明白,讹诈我也明白……政治讹诈是什么?”

    小宋也没法子让金铃儿去百度,所以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政治讹诈,接着才继续说道:“利用这件事的政治性来获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

    “你继续继续。”金铃儿顿时来了兴致:“父王一直说你这人是国朝妖孽,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妖孽。”

    小宋轻轻的叩着桌面,慢条斯理的说:“国际关系其实就是一场游戏,特别是整个大局势处于稳定的时期,这场游戏才是白热化的开始。”

    “那你为何不就此保持稳定呢?你不是一直谋求稳定么?”

    “我谋求的是大局的稳定而不是这种相对的稳定,嗨……你看没看过兵法啊,里头就是有以动制静的说法。表面局势越是稳定越容易出现难以掌控的事情,所以想要一个大方向的稳定就一定要整体动起来,只有动态的掌握才能叫掌握。”小宋开始了他的宋氏教学法:“金帐汗国、金国、辽国、宋国现在这个四角关系本身就是不稳定的,因为四个国家经过前面近三十年的混战都开始休养生息了,你看看战国策、春秋志这些书,难道还不明白?”

    金铃儿眼珠子转了一圈:“就是休养生息之后会迎来一场大战?”

    “对。”小宋点头道:“宋国的先进模式即便再保密也会难以抑制的扩散出去,辽国能学、金帐汗国能学、金国也能学,他们就算做的没有大宋好,但对他们来说也是比以前会有质的飞跃。那么这个时候,万一有一方瞎了心,觉得自己行了,发动了一场战争。那么事情是不是就出乎我们的预料了?即便大宋有了更先进的武器、更好的军制,但有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那就是一旦战争演化成为不死不休的全面战争或者民族战争,我们辛苦打下的基础是不是就没了?”

    “嗯。”

    小宋点了点头,表示对金铃儿的理解能力很是赞赏,这些话要放在左柔那,她当场就能去磨刀准备上战场了。

    “那么为什么不趁着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由我们亲手发动一场战争来让整个局势再度落入我们的掌握之中呢?”小宋目光坚定的说道:“我本来锁定的是金国,因为金国跟宋辽更为接近,学习能力更强也更坚韧,而且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能在建国不到四十年的情况下把老牌强国辽国打到中原来么?所以我就想通过一场政治讹诈来打乱金国的发展布局,让他们完全处于被动,然后再慢慢用金钱攻略打垮他们。”

    “可是为何又选定了是金帐汗国呢?”

    “因为……”小宋笑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两年前那个冬天的事情。”

    “什么事?”

    “就是草原有个部族,为了截留送给金国的货物供自己的部族熬过冬天,那个部族的头领让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的头砍下来送给了金国皇帝。用自己的命换了一个部族喘息的机会。”

    金铃儿听完用手捂住嘴,表情呈现出一种难以置信,毕竟她是从小活在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世界观中,难以想象这种自我牺牲的概念。

    “草原是个出英雄的地方。”小宋目光变得很凶恶:“但他们的英雄对整个中原是一种灾难,因为他们的生存环境太过于恶劣,所以他们对自己对敌人都格外残忍。如果一旦让他们有机会冲出大同关,对整个中原来说就是浩劫。锅里炖着人头煮汤喝我都不稀奇,真的。”

    金铃儿突然叫停了宋北云:“停一下停一下,我去叫辽国皇帝陛下。”

    她一路小跑着走了出去,不多一会儿正拿着奶糕充饥的辽国皇帝陛下就被她拽了过来。

    佛宝奴见到小宋,三两口吞下奶糕,然后开始解自己的扣子:“又开始了是吧?这次我定是不会输。你!躺下!”

    小宋咳嗽了两声,侧过脸去。

    而金铃儿连忙开始给佛宝奴解释,她提高声调哦了一声:“你听他鬼扯,他就是要发人家的国难财。”

    小宋表情怪异的看了一眼佛宝奴,想了片刻:“你这么理解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最多就是在西夏的故技重施罢了,不过那也只是对金国有用,因为金国和辽国一样,需要稳定的外部环境来修养。但草原不是这样的。”

    “你说。”佛宝奴把扣子扣扣好:“要是糊弄朕,你再像昨日那般一边哆嗦一边求饶可是没用了。”

    “你可真是个……”小宋咬牙切齿的捶了一下桌子:“恶鬼!”

    “哈,谁在意。”

    无奈之下,小宋为了自己能睡个好觉,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给辽国皇帝陛下和宋国公主殿下分析了一波这次政治讹诈的真正目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分析的,毕竟有些事正版的历史里都清晰的记录着呢,小宋看电视也好、看小说也好,反正这些事大概就是八九不离十。

    东亚经不起这样的混战了,只有一个完整的、健全的、地幅辽阔的中国才能够支撑得起下个阶段的生产力大爆炸。

    “和平吞并么?”

    “其实也不是。”小宋摆手道:“对辽国、金国才可以用这个方法,毕竟他们自己傻,放弃了本身的文明特征选择了全盘汉化,入华夏者华夏这件事上,他们比宋国人的体会还彻底,所以汉文明内是包括了宋金辽的。先拿下宋辽的基本盘,过几年再把金国吃吃掉,差不多就有一个大一统雏形了。”

    佛宝奴都被气哭了,当着辽国皇帝面说的这么直言不讳,她都想暴起杀人了……

    “你别急啊,这个是子孙后代完成的,我们这代是看不见的。”

    “哼……”

    “但是草原不同啊,草原不同文不同种,他们在这个阶段是真的能把咱们当猪宰来吃掉的。”小宋认真的说道:“历史上野蛮干掉文明的事情屡见不鲜,即便是后期他们也有了完整的汉文化体系,但至少现在他们真的是相对野蛮的。所以,佛宝奴,你想不想看到辽国的子民被草原人剥了皮当腊肉?当然,我说的夸张了一点,但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小的。因为有些事提前太多了,武力等级和文明等级完全脱钩了。”

    佛宝奴皱着眉头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起来:“所以这就是你同意我阿弟的话,决定对草原下手的理由?”

    “我必须要把草原汉化掉。”小宋手一挥:“从文化上,完全抹杀掉这个民族的特征。但是有些事必须是要有一个由头,草原硬气的很,他们是强者崇拜的,即便是被你打去了阴山北,他们也只是认为只是你运气好,而这次我要发动一场完全打乱他们节奏的战争,这场战争要打疼他们、要打到他们派人来求饶。”

    “如何打?”佛宝奴认真的问道。

    “打仗的事,我不在行。但咱们不是有个能以少胜多把金帐汗国干到一千五百里外的人在么?”

    佛宝奴立刻挺起了胸膛,朝着金铃儿一脸炫耀的指着自己,骄傲的一塌糊涂。

    “嘁……”金铃儿深深的翻了个白眼。

    而就在这时,外头小鱼突然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甚至顾不得礼仪,朝宋北云一拱手:“宋大人,城中有草原人形迹可疑,长安司衙门前去调查时被其暗算,折损四十七人。”

    小宋一听,眼睛一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激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脏话:“草拟马!天佑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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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一章嗷……因为今天看了奇奇怪怪的《岩中花树》导致卡文了而已,没什么大事,大家不要担心。

601、四年6月18日 晴 天大的机缘

    长安城内一处客栈之中,四十多名长安司的人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声息,外头官差全部已经撤下,换上了全副武装的北海新军士兵,他们以单膝跪地,火枪顶在肩头摆出攻击姿态,而周围的制高点也匍匐着不少北海军的火枪手。

    整条街都已经肃清,客栈里头只剩下了那二十余个草原人,还有几个被挟持的长安百姓。

    “放下武器,你们已经无处可逃,放弃无谓的幻想,争取宽大处理。”

    外头有人用锥形筒对着里头用汉蒙双语对里头喊话,但得到的却是一击弓箭的回击,幸好前方的盾甲兵举起手中的盾牌挡住了袭来的箭矢才让喊话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都说草原的猛士不屑以老弱妇孺为盾,你们根本不配称为草原的勇士,你们是懦夫是被雄鹰之神厌弃的孤儿。”

    这话对汉人来说根本不是个事,但放在这帮人身上那就跟用刀子刮他们三叉神经一样,可以说是以信仰之力强制羞辱这里头的人。

    这句话显然是有效的,很快里头被挟持的几个年纪稍小的小厮就被放了出来,但客栈的掌柜和账房却还是被扣在了里头。

    “里头几个人,如何形容?”

    大黑牛拽过一个惊魂未定的小厮急匆匆的问了起来,如今大黑牛经过这些日子在军官训练营里的锻炼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扯着嗓门大声喊的狗东西了,他本就是个粗中带细的人,现在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长官的模样了。

    要放在以前,他现在非得穿上一身重甲杀进去跟里头那些草原人杀个痛快,管他娘的什么掌柜账房,死活跟他又没有鸡毛关系。

    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审时度势,因为训练营中的将官说过,一个好的将军要做的绝非盲目冲刺,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一招制敌。

    “里头有二十四五人……人人都有武器,凶悍无比。”

    那小厮略微形容了一番,大黑牛眉目一睁:“二十四还是二十五!”

    “五……五……二十五人。”

    “原来只有二十五人。”

    大黑牛转过头看了一眼长安司的头儿,用不屑的语气说道:“二打一让人杀了个干净,对方还是一人未少,等大帅回来,俺看你不死也要落下一层皮。”

    那长安司的头头抿着嘴,脸色显得十分不好看,今天长安司的招牌算是砸在他手里了,临上任之前皇城司总扛把子白念安甚至亲自登门拍着他的肩膀说无论如何不可在长安给他丢人,因为他的直属上级不是别人正是以一己之力改变皇城司格局的传奇司使宋北云。

    如今自己却落得如此境地,五十余人个人被对面二十五个杀了四十七个,对面却只有一个轻伤,最后还得出动北海新军神机营。

    这若是等宋大人知道,自己有没有好果子吃已经不言而喻了,甚至等到白大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可能会被调去当个牢头。

    一想到此处,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给攥住,生疼。

    “若是……若是再给我些时候,我定能拿下。”

    “凭什么?再给你些时候,你打算再往里头送多少人?大帅说过,兄弟们的命金贵,你将俺军中出来的好儿郎当个什么?若真是再给你些时候,你小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大黑牛一番连珠炮将那司使数落得抬不起头来,低着头背着手不敢言语。

    而大黑牛此刻却懒得搭理他,只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赤裸着一身腱子肉走出了军阵之外。

    “嘿,小子。”他朝那翻译喊道:“你替俺带句话进去,就说老子要跟这帮狗日的单挑,就问他们敢是不敢!”

    翻译很快就把大黑牛的话带了进去,里头也没拒绝,只是慢慢将门打了开来,而大黑牛也是一扬手,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武器。

    “参军……使不得啊。”

    “少啰嗦,俺跟蛮子打过仗,这招好使。”大黑牛一甩鼻涕往旁边的门框上挞了一下:“生死无论!”

    说完他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了起来。

    他进去之后,一眼就看着里头有二十多个精壮的汉子站在上头警惕的打量着他。

    看到这帮人的体格子之后,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是骂错人了,这帮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从这体格来看,这些就是蒙古贵族门下的打手,一等一的勇士。

    “你。”

    大黑牛指着其中一个最壮的草原汉子,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头并指了指自己。

    楼上那汉子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他将手中的武器一扔,外衣一扯,露出了同样如牛一般的体格子。

    他来到下头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黑牛,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就摆开了起手势。

    大黑牛也朝他一抱拳,接着两人同时发出牛一般的声音吼叫着冲向了对方。

    他们的技巧没什么花哨,就是顶牛比拼力气,直到一方倒地为止,最终那草原汉子还是没能顶过宋北云从几十万人里挑出来的大黑牛子,被他生生压在了地上压到了窒息而亡。

    大黑牛站起身,抖动了一下胸口的肌肉块,仰起头露出轻蔑的笑容看着周遭那些草原汉子们,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笑完,他走到一张桌子前端起一盘食客没吃完的饭菜呼噜噜的吃了一盆,然后将壶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而在他饮酒暴食时,楼上一个年龄稍小的草原人红着眼对准他举起了弓,但却立刻被旁边的同伴一巴掌掀翻在了地上。

    大黑牛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朝楼上的人竖起大拇指,然后将大拇指对准自己比划了一下,再伸出小拇指对着上头比划了一圈。

    上头立刻又蹦出了一个人,脱下了衣裳来到了楼下那个两米见方的地方,那人下来之后将前一个人的尸体一脚踢开,摆出阵仗要跟大黑牛玩命。

    “车轮战爷爷就怕你了?”

    大黑牛可是一点都不怵,毕竟这厮是能穿重甲抗火药桶跑十五公里的变态产品,小宋对他的评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解开了基因锁的怪物。

    这等耐力比驴都强上一些,只要稍微休息一番,基本上就恢复如初,如今喝了酒吃了东西,那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打,他足足打了有一个时辰,二十五个人被他一个人生生打死了十八个后,他才有些喘气的感觉。

    “来来来,爷爷还没过瘾呢!”他朝着剩下的人疯狂嘶吼,眼里全是疯狂的颜色,赤红的眼珠子看着就跟游荡在人间的恶鬼。

    上头剩下的草原人也发憷了,他们不敢应战,在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之后,突然之间齐齐举起了弓箭对准了大黑牛。

    “草你爷爷,不讲武德!”

    他立刻朝旁边闪避,但一支箭却还是钉在了他的大腿上,吃疼之下他立刻掀翻一张桌子当做盾牌。

    而就在他打算找地方躲避时,天井上突然落下一个身影,接着一个草原人的心口就突入了一柄断剑的剑尖。

    那人倒地,小鱼的身影出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刚才杀了一头猪似的。

    楼上的草原人反应了过来,一起开始对付起小鱼来,但小鱼是谁?

    他除了是内侍之外还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这是大宋大内侍卫的最高品阶,放眼宋金辽那都是顶级战斗力的存在。

    面对袭来的弯刀,小鱼只是轻轻一闪便让那刀锋贴着他的身子划过去,而他却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借用对方自己的力道让对方自己将身子插在短刀之上。

    “嘿,小太监,牛啊!”

    小鱼眼睛轻轻一撇,随手一粒铜豌豆弹到了大黑牛的脑门上发出“当”的一声,生生将这大黑牛的脑门给砸出了个血包子,青中带紫。

    “狗东西……哎哟……”连被箭插了都不喊一声的大黑牛却被这一颗铜豌豆给砸得流眼泪:“看老子告不告大帅听。”

    小鱼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反手握刀和面前一个草原人的身边走过,接着那人腿上的大动脉就被生生划开,血喷得跟趵突泉似的……

    如果说大黑牛干架就是极致的力量体验,那小鱼就是在高空中走钢丝的人,将技巧和平衡掌握到了极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游刃有余,没有半分的拖拉和沉兀,只要找到了弱点就是一击毙命。

    弯刀砍下,小鱼用短刀格挡后,左手瞬间甩出一把匕首直接将最后一个草原人的心窝子给掏了,那人倒下之后,小鱼身上甚至都没沾染上血迹。

    他弯下腰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物件放在了其中一个草原人的衣服中,然后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一眼大黑牛,嘴角微翘:“废物。”

    说完他甩出勾爪从屋顶勾着就飘了出去,可被辱骂的大黑牛却是不服气了,他在下头喊着:“你别走,狗日的,你下来试试,你试试爷爷我办不办了你!”

    话音刚落,一把尖刀顶在了他的后心,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鱼铁青着脸站在他身后:“你再说一遍。”

    “爷爷……俺错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俺就没赢过您。嘿嘿……嘿嘿……”大黑牛当时就服软了:“爷爷快回去给大帅复命,这里的事交给我了,您慢走哈。”

    小鱼这才收回刀:“不该说的话,别说。”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爷爷您走好。”

602、四年6月19日 晴 长安之乱始于此地

    仅过了一日,这件死了五六十人的事就像是瘟疫一样席卷全城,所有人都在讨论,而雍州刺史更是急召金帐汗国使者面谈。

    有知情者说雍州刺史夏竦在金帐汗国使者面前大发雷霆,而金帐汗国使者也是硬茬子,两方针锋相对,然后金帐汗国使者连夜被驱逐出了长安,连带着还有城中所有的草原人,不管是商人还是工匠,全都被驱逐了出去。

    之后更是传出在那些被围剿掉的草原人身上搜到了一封密信,密信的内容正是刺杀雍州监备宋北云。

    这件事在长安的民间和官场上引发了轰然巨浪,辽国在第一时间发来了谴责书,谴责金帐汗国居心叵测,用非常手段嫁祸辽国,若在十五日之内他们无法给辽国一个合理的交代,辽国将无条件向金帐汗国宣战。

    而大宋这头,大宋皇帝的八百里加急也回来了,上头用怒不可遏的语气斥责金帐汗国,说若是十五日内金帐汗国若是无法给出一个刺杀宋国大臣的合理解释,将以举国之力讨伐之。

    草原接到这些内容之后,虽然他们也觉得很蹊跷,因为昨天才出的事,怎么今天宋辽两国皇帝亲笔就到了呢?宋辽两国的人都会飞?

    但事已至此再去讨论这玩意,真的是毛意义都没有了,人家就给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不给交代就宣战。

    而光是将信息传递回去最快也要八九日,也就是说这件事留给草原的反应时间只有不到七日,到时草原要面对的是宋辽联军的联合讨伐。

    这……这谁顶得住啊。

    几乎是一瞬间,草原那头的人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却不得始终。

    而全程吃瓜看戏的金国却莫名其妙的得到莫大的好处,就是草原人被驱逐之后,他们留下的商业空缺终归是要有人填补的,那谁来呢?自然是由同为游猎起家的金国来顶上。

    金国在这边的人这几日开心的嘴巴都合不拢,虽然金帐汗国和金国是盟友,但在哗哗响的铜板面前,他就是亲爹又能如何?

    当然,这件事里有没有破绽?其实是有的,而且还不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破绽,毕竟也没什么法子,时间太过仓促了,想不留破绽那是不现实的。但只是没有人能聪明到这么干到底有什么目的,好不容易得来了和平,这又要打仗了?打仗不就是劳民伤财吗?何必呢,何苦呢。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后勤保障部队必须提前调动,辽国从大同关进入,宋国从函谷关出入。”

    “啊……”赵性斜眼看着身边不远处大肚子穿女装的佛宝奴,半晌没反应。

    “嘿!”

    小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你直勾勾看着我婆娘这不合适吧。”

    “不是。”赵性连连摇头:“神奇!我十四岁就认识耶律佛宝奴,辽国大皇子,常被人说是未来大宋最大的对手。”

    佛宝奴翻着白眼,却是没说话。

    “行了行了。”小宋摆着手拍了拍石桌子:“大宋给草原一榔头,大辽给草原一铲子,然后宋辽再一起在冬天到来之前给草原一顿饭。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辽帝要是生个儿子,那是不是以后也是辽帝啊?”赵性摸着下巴:“那怎么着也该叫我一声伯父,宋国皇帝是辽国皇帝的伯父,好好好,这可是太好了,祖宗三代的面子都找回来了!”

    佛宝奴的牙咬得吱嘎吱嘎响。

    “你还行不行了?”小宋拍了拍桌子:“让你提前四天过来,不是为了让你过来琢磨亲戚关系的。”

    “我其实是不想过来的,朕都说了让你用萝卜自己雕个玉玺盖了用用就得了。”赵性瞥着嘴:“朕还没有沿途广施皇恩呢。”

    “行了,别再辽国外宾面前丢人。”

    “那要说到丢人,朕的肚子又没大。”赵性笑盈盈的打量起佛宝奴来:“耶律兄,身子挺沉啊,看着像是个儿子。”

    佛宝奴伸手用力拧着宋北云的大腿,而宋北云的表情都被拧得扭曲了起来。

    “你拧我干什么啊,你发兵打他啊!”小宋握住佛宝奴的手:“宣战啊!”

    “别别别,说笑罢了。”赵性强忍笑意摆手说道:“再说了,这里可没有什么皇帝。我是赵家少爷,她是辽国萧家小姐。哪里有什么皇帝嘛。”

    佛宝奴懒得搭理赵性,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宋国的皇帝居然跟狗东西一个卵子样,平时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私下里却也是泼皮无赖的模样。

    “其实现在这个姿态不太好。”赵性突然严肃了起来:“宋辽两国本就有国土冲突,如今这副样子,叫我如何是好?朕还要不要收复失地了?”

    “你莫要信口雌黄,辽国版图可是也包括了你宋国的,对我大辽来说你宋国也是我辽国失地。”佛宝奴在这个地方却是没有一丁点退让:“到底是谁收复失地还不好说。”

    “哦?要不要试试看?”

    “我辽国三十万铁骑。”

    “我有宋北云。”

    “我辽国精兵百万。”

    “我有宋北云。”

    “我有宋北云的崽子!”

    宋北云在旁边嗑瓜子,磕得咔咔响,听到最后他啪啪的拍桌子:“停一下,这个绝对不是这一代能解决的问题,搁置争议共同发展,世界还很大,孩子的事孩子们去解决。”

    “宋国的皇帝是宋北云的侄子!”

    “呵,辽国的皇帝是他亲儿子。”

    “行了!”宋北云暴起:“你们两个逼玩意没完了是吧?打打打,都给老子打,打到亡国灭种,让草原的勇士骑着马把你们都赶到海边,你抱着我侄子你抱着我儿子一起跳海死了去。”

    赵性翻起眼皮子看着天,抓起一把西域来的瓜子儿也咔咔的嗑了起来,而佛宝奴侧过身子一言不发。

    “我都跟你们分析过利害关系,你们也都能接纳。就为了嘴上一口气,现在就要开战了是吧?打啊,我支持你们打,往死里打,我看看是你宋国能收复山河还是你辽国能雄霸中原。”

    这时金铃儿笑盈盈的抱着孩子走了出来,赵性装作没听见宋北云的话,喜滋滋的伸手:“来让舅爹抱抱。”

    但那小东西却脑袋一转一头钻到了佛宝奴怀里,这可把佛宝奴乐坏了,抱着好看的要命的钢蛋在赵性面前耀武扬威的。

    “你生了个什么鬼东西!”赵性训斥起金铃儿来:“好色之徒!”

    金铃儿眼睛一翻:“孩子像爹。”

    小宋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别说我儿子,你儿子都会往她身上扑,她身上那个香味可不是开玩笑的。”

    赵性满心不爽,一只手撑在脑袋上:“草原的战力也不过那样,哪有你说的如此可怕。”

    “我也认为如此。”

    小宋轻笑一声:“轻敌是不是?行吧,你们先打着,先不要出动皮室军和四海新军,我看看你们怎么打草原骑兵。”

    “那可不成。”赵性仰起头:“朕心眼小,吃不得败仗。”

    “朕也是。”佛宝奴挑了一下眉头:“自朕登基以来,还未尝一败。”

    金铃儿抓了一把瓜子,闻言一乐:“吹牛。”

    佛宝奴脸一红:“你不算……”

    赵性探过头来:“你们比什么?”

    金铃儿一把推开他的狗头:“有你何事。”

    小宋看着这两个膨胀的皇帝,一肚子都是气,他轻轻叩着桌子:“来吧,来一场兵棋推演,我打你们两个。你们分别领宋辽士兵,我领草原骑兵。”

    “来啊。”佛宝奴眉头一挑:“就凭你?”

    小宋呵呵一乐:“左柔!”

    嘴里塞满杨梅,连嘴唇都被染成紫红色的左柔跑了过来,而看到她手里的杨梅,佛宝奴表情都扭曲了:“你偷我杨梅……那是贡品呐……”

    “吃点,不打紧。”左柔像机枪一样突出杨梅核:“叫我干啥?”

    “兵棋推演。”

    “来来来!整起!”

    一下午推演,孩子都在料皇陛下手上睡着了,最后一共五盘推演下来,宋辽联军连裤衩都输掉了,大同关没了、太原没了、幽州没了、雍州没了,战损加起来二十一万……

    赵性表情凝重,吃瓜子都开始连壳咀嚼了,佛宝奴则眉头紧蹙,神色紧张,就连最爱吃的酸奶糕放凉了都没有吃上一口。

    “废物。”

    左柔把兵棋一推:“恰饭去了,没劲。”

    被无情嘲讽的两位皇帝坐在那陷入了沉思,而宋北云打着哈欠的说道:“草原真弱嗷。”

    草原弱么?那当然不弱啊,特别是已经完成整合的草原。别人都以为他们是蛮子,但其实他们是一个完整而有序的帝国了。

    而就是这帮人,在两百多年后横扫了整个欧亚大陆,被白皮猪们称之为黄祸。

    “关键这还是左柔在排兵布阵,她用的是我们熟悉的打法,而草原的战术你们谁都没研究过,到时候打起来,你们怎么办?”小宋轻笑起来:“辽国的皮室军来去如风不假,但对上草原的骑兵也没有优势啊。别以为答应了几个小部落就以为自己厉害了,那是人家在小心翼翼的备战越冬。宋国的四海新军强,真的强。可是你看看人数啊,草原全民皆兵,满打满算八十万骑兵,四海新军现有人数不到三万,还有一半是后勤保障,一万五打八十万,谁给你的信心?”

    小宋说完抬起头看着面前两位皇帝:“我们的真正目的不是武力征服。先吃饭,吃了饭青龙苑长安分会场开集体会议!”

603、四年6月20日 晴 长安无限好,天高皇帝远

    长安之乱局,其实说简单也是简单,说白了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换成了那些当局者就显得扑朔迷离起来,任何一个厉害的谋士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为何会是这样,即便是大宋自己这边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策划这一切的人,正坐在一间凉亭内,喝着杨梅汤吃着炖肉,说着一些传出去就会让守旧派高呼“国将不国”的话。

    “今天呢,首先庆祝辽国皇帝陛下正式成为青龙苑的会员。”小宋举起酒:“不过辽国皇帝如今身体不适,只能以汤代酒了。”

    佛宝奴眨着眼睛,表情中全是迷茫,浑然不知小宋说的到底是什么,反正她只是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拉到了一个奇怪的组织里,然后这个组织名叫青龙苑而已。

    “好了,我知道辽国皇帝陛下还不知道青龙苑是什么,不过没关系。”

    小宋朝赵性一仰脑袋:“章程。”

    赵性笑盈盈的从怀里将青龙苑的章程递到了佛宝奴手上,她接过之后看着这份装订精美的章程书,那绸布封面、那金丝封边,倒真的是好看的紧。特别是上头的五色神龙,五德俱全。

    翻看章程的第一页,上头就写着三句话,这三句话生生把佛宝奴给看惊呆了。

    “国家事业至高无上、律法法规至高无上、人民权益至高无上。”佛宝奴愕然的抬起头:“这是个啥!”

    “青龙苑章程啊。”赵性不耐烦的摆摆手:“你看就是了。”

    作为一个从小沉浸在皇权至高无上、皇帝至高无上这种文化氛围中的人,第一次看到青龙苑守则的时候,佛宝奴真的是被恶心的无以复加,她很难理解赵性怎么能够接受这个东西甚至以此沾沾自喜。

    不过随着她继续往后看的时候,里头那些为了未来所描绘出的巨大馅饼却让她陷入了沉思和向往。

    毕竟谁又能拒绝千年之后仍然被广袤天地之下的人共称一声天下智者呢,又有谁能拒绝在千秋百代之后仍能被莘莘学子跪拜,甚至在书院之前伫立雕像。

    那是何等的伟岸又是何等的英姿!

    古往今来皇帝多了,大大小小数百个,但时至今日又有几人能如青山常驻,那一声声万岁也不过就是在感叹秦时明月汉时关才能想到的声声猿啼。

    有意思起来了,佛宝奴仔细阅读完章程之后,放下手中的册子,抬起眼睛看着赵性和宋北云。

    “你们要将我拉入伙?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尘归尘土归土,后代子孙仍能按照这个章程走下去?说到底还不是要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小宋沉思片刻:“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现在想想趁着还年轻,时间还很充裕,这些问题等老了之后再考虑吧。”

    佛宝奴对这样不负责任的答案显然表示出了不满:“好,那我再问你,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背弃章程,那又会有何种惩罚?难不成只是为了一句天打雷劈?那天打雷劈若是真的有用。宋北云!苍天何以留你到今日?”

    赵性听完笑得直拍大腿,而小宋却被说的无言以对,小虎牙到底是小虎牙,平时就算再怎么憨,内核却仍是那个百无禁忌的辽国皇帝,看待问题的角度的确是跟常人不同。

    “倚靠人性来束缚,这等事未免太过于天真,也许你们是君子,但架不住世上终有小人。就如门前那道篱笆墙,防备的也只是那知礼节者,而那逾墙者却始终逾墙,这墙在那等人面前也不过就是形同虚设。”

    看,小宋就知道能当皇帝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笨逼,佛宝奴、赵性都是如此,想来金国皇帝、草原皇帝也不会例外。

    这一番问题摆在面前,尖锐而敏感,但却无法回避。青龙苑即便是被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但终归防不住那些个骑墙着的来回翻越。

    也许如今能有强权以克之,有聚天下灵气的宋北云、有大宋中兴之主赵性也有辽国雄起之君耶律佛宝奴。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任何人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因为拼不过。

    可有朝一日一代新人换旧人了呢?世上无有恒强也无恒弱,当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了,这天下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现在似乎无解,小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现在走人民民主专政那还不是死路一条么。

    “别管那么多,先入会再说。”小宋一撩袖子:“你问这些个七七八八的,又有什么用。”

    小宋开始耍赖,佛宝奴却只是轻笑一声,将章程扔到了桌上:“说服我。”

    “老子……”

    本以为这番会很轻松,但却没想到本应该给自己面子的佛宝奴却是一块巨难啃的骨头,难忽悠的程度要比赵性高太多了,赵性当时可是一忽悠就瘸,一哄就上钩。

    而此刻赵性在旁边笑,他一边笑还一边说:“你真当天下人都像朕这般好相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人家好歹是一国正主,朕当年步步危机,而她可是步步为营。你死了这条心。”

    小宋有些难堪,这狗女人在外头落自己面子,这真的是要命的,但他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东西本身就比较超前而且非常具有实验性,成不成不好说,未来也不好估计,佛宝奴的担心并不为过。

    “若是让我来讲。”佛宝奴沉思片刻说道:“我一直倒是有个构思。”

    “你说。”小宋拿起笔来:“我来记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收获。”

    佛宝奴清了清嗓子:“你之前与我讲的宋辽合一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三五代之内恐怕却是不行,你毕竟低估了子孙后代对权这个字的贪念。”

    “嗯……”小宋默默点头:“你继续说。”

    “那既然宋辽不可开战,那这权力如何交替又该如何转交,若是宋强辽弱该是如何,辽强宋弱又该如何?你就如现在说来,这宋辽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皇权内斗、宗族厮杀、派系抗衡屡见不鲜,那若是想不造杀孽而成事,那事成之后又该如何?契丹人该如何、汉人该如何,契丹的官员贵族与汉人的官员贵族又该是如何?那还不是日日打夜夜打时时刻刻打。打到国破山河碎,一统山河之后紧接着不又是一场军阀混战,最后不还是一分为二、为三、为四?大秦如何?大唐又如何?”

    小宋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发蒙,看的出来佛宝奴是真正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但她最终否定的原因就包含在了这里头,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她绝对不会同意成为青龙苑的一员。

    是啊,这些问题必然要面对,这需要一场旷日持久的变革,而既是变革哪里有不死人的呢,真正想要一统山河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武力征服,但是武力征服的后遗症可以延绵上千年。

    可不武力征服,那这一刀子该捅到什么地方去呢?

    若是有人必须要死,那这个人又该是谁?是宋辽的皇帝?还是宋北云?

    小宋将这些问题记录下来,合上本子表情变得不好看了起来,然后背着手走出了小院里,一言未发。

    “完了,你把你男人弄生气了。”

    “他若是这么小气,哪里配当我的男人。”

    佛宝奴哼了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只留下赵性坐在那拽下鸡腿放在嘴里,吃掉一半才自言自语道:“人嘛,傻点不好么,非要那么聪明干什么。”

    一直到晚上,小宋才闷闷不乐的躺到了床上,屋里没点灯,门口也挂上了免战牌……

    但就在他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光时,木头门吱嘎一声被打了开来。

    听到脚步声,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不是挂了免战牌嘛,今天真没心情啊。”

    佛宝奴不管那些,只是把他往里头赶了赶,坐到了床边拽过宋狗的胳膊,侧躺了下来。

    小宋顺手把另外一只胳膊搭在她已经很明显的肚子上轻轻摸着。

    “生气了?”佛宝奴小声问道:“但这个问题我真的想了很久。”

    “哪那么容易生气,就是有些事现在想来,真的很麻烦。”小宋把鼻子埋在佛宝奴的头发里:“总归要牺牲一方,皇权或者是改革者。在我的认知里,如果要完成一次是巨大的社会变革,那么把皇帝送上断头台是最快也最好的方法,让所有人都见证皇权被践踏在地上,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嗯,古往今来战败之国的国君都会被羞辱,也是如此道理。”佛宝奴小声说道:“你所谓的改革本就是与皇帝这两个字有所冲突,不可调和。你该如何?是像商鞅一般变法大成之后被车裂于市,亦或者像是王莽一般死于乱军?”

    一边是历经数千年的皇权,一边是代表着改革的宋北云,两者理论上是难以共存的,这就是这个阶段最大麻烦。不管是法国大革命的40万人被判决行刑,还是十月革命的屠戮殆尽,亦或者是清朝末年对革命党的赶尽杀绝,理论上就是这种难以调和的矛盾嘛。

    “我看你给我的那个破资本论,我就有个问题问你,当所有的外部矛盾都解决之后,该会是如何?”佛宝奴好奇的问道:“你死我亡吗?我是皇帝啊,即便是我不想当这个皇帝,我下面也会有数以十万记的保皇党让我继续当这个皇帝。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抛开一切而言,我毕竟是怀了你孩子的女人。”

    小宋长出一口气,抱紧了佛宝奴:“睡觉,明天留着精神干草原。”

    “逃避很有用,可是一直逃避也是没有用处。”

    “嗯。”

    小宋被佛宝奴给教育了,这也让他不得不第一次开始重视起这个问题来,照办未来的章程恐怕是不行,因为生产力、因为生产关系还有就是因为时代本身的开化程度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地步。

    那现在该怎么办?小宋不是全知全能,他知道或许是时候调整政策方针来避免矛盾爆发了,但他却不知道该把政策调整到哪个方向去。

    “从底下入手吧。”佛宝奴转过身来,看着宋北云的眼睛:“把百姓的问题解决。”

    “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们还年轻呀。”佛宝奴笑了起来:“睡!”

    “睡睡睡!”

    第二天一早,小宋感觉自己的手都快坏死了,但看到佛宝奴还在沉睡,他倒也是没有惊扰,只是默默的抽出麻木的胳膊从床上下来,趴在二楼的窗口看着楼下。

    他一眼就看到赵性在那教自己的崽打太祖长拳,小兔崽子吃不消扎马步,赵性就骂骂咧咧的训斥他,说什么作为大宋皇族如此文弱,那跟你那个不成器的爹爹有何区别之类的话来。

    小宋对这种话早就免疫了,不过看到自家的娃被人如此折腾,心里还是很不爽的,然后他就下了楼以比试之名跟赵性约了架。

    作为擅长八极拳、炮拳、通背拳的宋北云,出手自是刚猛,虽然赵性也不弱,但却还是被小宋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番。

    “狗东西,有脾气就找朕的麻烦是吧。”赵性甩了甩被顶肘打得发麻的手臂:“那可别怪朕不客气了。”

    说完他重整旗鼓就要再来,可偏偏这时,小鱼匆忙的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官家,宋大人。草原来了大队使节,正在会见雍州刺史夏竦。”

    “大队使节?”赵性看了一眼宋北云:“还有这事?哪里来的使节?”

    “应是本就从草原出发的使节,遭遇变故之后,登门质问,看上去使节队伍非常庞大而且似乎还带了许多礼物。”

    赵性看了看小宋,而小宋却是一脸沉默:“和亲的。”

    “跟谁和亲?你?”

    “你有病啊,我有什么资格被和亲。”小宋啐了一口:“来这里,当然就是打算等你过来之后,向金铃儿和亲啊!她现在名义上是个寡妇!”

    赵性一拍脑袋:“那怎么办?”

    “你也是个成熟的皇帝了。”小宋摆手道:“要学会独听独断独行。”

    “嗯?”赵性看着他:“你不对劲。”

604、四年6月21日 晴 机缘者,赵性也。

    大宋皇帝今日终于“抵达”长安,长安县的百姓蜂拥而至一睹天颜。

    赵性的名声的确是打出去了,虽然还说不上是明君,但贤良之君、仁义之君的名声已经流传了出去。

    听闻他来到此地,不少读书人都托人想要给他上书改革之策,这些东西老早就堆在了宋北云的案头上,他也早已拿出几分具有代表性的东西在青龙长安分会场中讨论过了。

    当时他对这些建议和提问的评论就是“以小儿之见,灼国家大事”,赵性被这句评语给弄得笑了很久,要知道这东西放在以前他可都是要视若珍宝的,而现在却早已是看不得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屁话了。

    不好使,不管用,还祸国殃民。小宋昨日好像没休息好,跟他整整探讨了一整日,大部分都是关于佛宝奴那些问题的探讨。

    反正大多都是此路不通,包括之前提到过的什么君主立宪、联邦、共和等等,要么是跟现在的百姓基础冲突,要么就是不适合一个地幅辽阔大国。

    现在似乎陷入了僵局,但小宋和赵性其实还是保持乐观的,起码有一点是非常有意义的,那就是他们找到了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问题,总归不会像那些个白眼短视书生一般高谈阔论、出言不逊却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大宋的路在哪里?整个华夏的路又在哪里?权力该如何分置,矛盾又该如何调和。这些问题已经从担忧彻底摆上了案头,而究竟该何去何从,慢慢来嘛。就如佛宝奴说的那样,这些都是在解决了外部矛盾之后才会出现的问题,现在外头的矛盾还多的是呢,先把天下瓜分了再说后话。

    佛宝奴嘛,她仍然咬紧牙关不加入青龙苑,但架不住自家狗男人软磨硬泡,便只好退了一步答应宋北云成为青龙苑辽国分院的话事人,而宋北云则担任辽国青龙苑的顾问。

    在奠定了这个基础之后,青龙苑之后的建设规划也逐渐清晰了起来。而且小宋昨晚上也讨论明白了,佛宝奴是个悲观主义者,她认为贪念不可断绝,总会有那对权力恋恋不舍者。

    可恰恰小宋是个乐观主义者,他则认为天下总归是有人不会对权力有所依恋,终归是有那如自己一般一心只为国家只为民族只为天下福祉努力的人。

    那么既然这样的话,青龙苑未来就不采取继承制而使用选拔制就好了。宋北云也许只有一个,但说不准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宋北云呢?现在也许没有,但未来肯定会有的呀,国之士无穷尽,这片土地本身就容易诞生传奇。

    也正是因为这种讨论,宋国皇帝作业刚要睡,鸡就叫了……

    宋北云不用早起,他可以抱着香喷喷的辽国皇帝睡大头觉,但赵性却不得不早起去成为皇帝,去照顾百姓的激情和憧憬。

    当他的车驾进入长安县境内的时候,金光闪闪的禁军就已经肃清了道路,百姓也只能远远的沿着朱雀大街两边驻足观望,但赵性倒是全程都掀开帘子朝着周围的百姓微笑挥手。

    “你家那个宋大人。”好不容易进了城,赵性哈欠连天的对贴身保护他的小鱼说道:“就是只狗!昨夜朕说不行不行要困告了,他非要拉着朕聊他娘的君主立宪。”

    小鱼只是笑着侧过头,因为他昨夜也在场,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宋北云拉着官家聊天,而是两人争执得面红耳赤,争的是皇权与民权的共存。

    这些年来小鱼常伴在赵性和宋北云身侧,其实这里头的东西他多多少少的也明白一些,但昨日他有些发蒙,那就是作为皇权代表的官家与改革派代表的宋大人争执的方向却是让人唏嘘,因为官家作为皇帝却争的是民权,作为改革派的宋大人争的却是皇权。

    仿佛本末倒置一般,不过这么高深的东西,小鱼也只能一知半解了,只是知道官家现在把没睡好的锅推在宋大人身上,多少是有些不厚道。

    车驾进城到行至别苑,共用时三个时辰,如今已是午时前后,要不是小鱼及时提醒,赵性恐怕早就睡死了过去。

    不过到了别苑之后,幸好宋北云早已把该做事都准备好了,各级官员集体拜见赵性之后,各级将领也来拜见了一番,最后雍州名义上最大的宋北云才姗姗来迟,带着伤和礼物。

    “此事断然不可。”

    “你台词顺序错了。”小宋眉头一皱:“我这边都没开口,我这刚进来你就断然不可,我前两段咋办?困了你就去睡好吧。”

    赵性揉着眼睛:“你干鸡毛弄的这麻烦……就咱这几个人罢了,朕都快大行归天了。”

    “人家会算时间的,还有你说话的时候隔墙有耳啊。”小宋长叹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做戏你就得入戏。”

    “是是是,你来你来。”

    小宋嗯了一声,然后重新走到门口,对赵性行了个诚意十足的大礼:“臣宋北云参见我大宋天皇帝陛下。”

    “嘿嘿嘿……”

    “严肃点!”小宋眉头紧蹙:“你看你那嬉皮笑脸的样。”

    赵性满脸不耐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强打起精神:“宋爱卿平身,何须如此大礼?”

    “回禀天皇帝陛下,臣自……”

    大概三百多字的恭维话说出来,将赵性都给听尴尬了,最后小宋才直接切入了重点:“臣自与长乐太平公主殿下于庐州相识以来,日日朝思暮想,后臣自知德行尚浅薄不配公主便专心求学理心。如今与公主于长安再相逢,心中仰慕依旧,特此……特此……特此斗胆前来向我大宋天皇帝陛下求亲。”

    “此事断然不可。”赵性开始念台词,一股子棒读的味道:“太平亡夫尸骨未寒,怎么再嫁人。”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小纸条看了一眼:“况且此事朕也是要听听太平自己的想法,她可是朕最宠爱的妹妹。”

    就在这说话的空档,周围的街上已经开始传出了流言,大概就是长安监备宋北云与长乐太平公主之间的事情,什么监备大人进入公主府彻夜未出啦、什么监备大人为了公主不顾重伤,让人抬着去亲自面见陛下求亲。

    按照道理来说,寡妇守节好歹也要个三年起对吧,但看着守备大人这番凄惨,人们也就不再忍心去责怪这宋大人不懂规矩了。

    “我舅舅就在官家的别苑中当值,听闻那监备宋大人可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聘礼去向官家提亲,人是抬进去的,一路啼血。”

    “哎哟……这可当真是情深义重了,可惜……唉!那帮该死的鞑子!”

    “可不嘛,宋大人来了长安之后,咱们这的日子刚过得风生水起,那帮草原的蛮子就眼红了,当时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三寸长的匕首,滋的一声就将宋大人给捅了个对穿,血都喷到了房梁上,若不是宋大人命大恐怕早就不行了。”

    就如如此的舆论开始传播,接着又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泄露出去的官家和宋大人的对话也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人人都在为那宋大人抱不平。

    公主家的爷们都死臭了,怎的就不能同意了?那宋大人可是为了长安百姓连半条命就搭进去了。

    对!还有那些可恶的蒙古蛮子,好像他们也派来使者求和亲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简直狗胆包天!刺杀大宋的官员还想娶大宋家的女儿?

    就在宋北云求亲这事传出去的一个时辰之后,长安城的百姓就汹涌了起来,仗着皇帝在此给他们撑腰,居然去围攻起金帐汗国使团所下榻的客栈。

    场面一度混乱,虽然金帐汗国的使团中也有护卫,但那区区数十人怎可匹敌这汹涌澎湃的人潮,再加上大宋那些护卫也明显着拉偏架,不出几个回合金帐汗国的使团就被暴怒的百姓给冲击出了长安城,落荒而逃。甚至连原本计划好的面见大宋皇帝的事情都根本无法执行,不但误会没能解开,还成了过街老鼠。

    他们要不要和亲,这个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反正只要民意起了,他们是也是不是也是,总归就当不得人了。

    而那些情绪激昂的百姓在驱逐草原使者之后,又在某些“别有用心”者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帝别苑外头,也不知是谁写了一份陈情表让这帮百姓按下手指印,然后呈上去给了赵性。

    内容嘛,大概就是肯定大宋的天皇帝陛下能够成全宋大人和公主的好事。

    反正小宋被人抬出来时,他在担架上支撑起孱弱苍白脸,朝那些百姓抱拳感谢了一圈,然后让身边人温言劝说百姓稍安勿躁,不可冒犯天家,先行散去便好。

    百姓都以为自己的手印起作用了,大家伙儿心满意足的散了,而那一份放在别国能把皇帝气吐血的陈情表则静静的放在赵性外屋的案头,大宋皇帝赵性却在屋里睡得跟头驴一样,床底下还塞了一大块冰坨子。

    等到晚上时,舅舅党们的消息又开始流传了起来,说什么官家深感万民之情,同意宋大人与公主的婚事了,但旧礼不可废,婚宴不可摆、车驾不可行。公主还是公主,宋北云还是宋北云,他们可以成为夫妻但却宋北云不可成为驸马。

    对这个处理结果大家都很满意,虽然还是有些瑕疵也不合理法,但这个年代还没有严格的礼法限制,大家能感觉到赵性的退让,自然也不会去更多的滋扰。

    反倒会去公主府外偷偷观望,看到公主府门口挂上了红灯笼,还有丫鬟在给道喜的百姓派发喜糖时,每个人的脸蛋上都洋溢起了慈母一般的笑容。

    而此时的小宋正蹲在后院子里跟赵性鬼鬼祟祟的用烧过一半的炭火闷叫花鸡。赵性一身普通人打扮,蹲在那眼巴巴的等着。

    “今日你可是把朕折腾坏了。”赵性不悦的说道:“还玩出了万民逼宫,你啊你,你看你这作死的样子。”

    小宋啐了一口:“是我逼宫?你想想,你好好想想。百姓视你为君父才会如此恳求,他们不想让大宋的公主嫁去外国,但他们又拦不住,那自然是有人做主么?你不是一直惧怕民主么,我今日就让你看看这所谓的民主是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你要为我做主’的那个主么。这是逼你么?这是求你做主啊。”

    赵性恍然,拍手叫好:“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你可真是朕的小机灵鬼。”

    “好恶心……

    赵性反应是慢了半拍,等他吃叫花鸡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拍着大腿喊道:“一箭三雕!宋北云啊宋北云!你这狗脑子厉害啊。”

    “哦?你说说哪来的一箭三雕?”

    赵性抹了一把嘴:“一来,你顺理成章的将金铃儿的名份给拿到了。二来,你成功的将草原使者的问题解决了,甚至不给他们向朕赔罪或讲道理的机会,就等着开战。三来一个便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民什么?”

    “民粹。”

    “对对对,民粹。”赵性连连点头:“你要看看这民粹会到达怎样的程度,会不会物极必反。那个那个……对,社会弹性!对吧?但是你又不能独自在长安测试,若是在长安测试,定会有人参你一本治理不利。”

    “好皇儿!”小宋点头:“长大了!”

    赵性沉默半晌:“来人啊!将宋狗推出去斩了!”

    小鱼在旁边只是笑,他喜欢看官家跟宋大人打打闹闹的,两人都是好人来的,不像那些朝中老狗的虚以为蛇,有趣的很。

    而这时,金铃儿抱着一大包没发完的糖果,满脸红光的走了过来,将糖和一坛子酒放在他们面前:“今晚上许你们喝酒。”

    “有了名份之后,这人都精神了许多啊,金铃儿。”

    金铃儿只是眉飞色舞的笑,然后朝赵性曲了一下膝盖:“皇兄慢用,我便不打扰了。”

605、四年7月1日 晴 草原之疾,疾在骨髓

    随着夏季正儿八经的到来,草原也迎来了水草最肥美的时候,牛羊已壮硕,往年这便是他们秣马厉兵的时候了。

    但今年,整个草原的天似乎都被一层朦胧的乌云给笼罩了起来,因为有草原人刺杀宋国臣子,而恰好这个臣子是主导中原和草原贸易的这个人。

    现在的草原的情况可以说是很糟糕了,盐、铁、粮食、衣裳等等全面断货,草原的牛羊肉、皮革、矿石等产品无法销售出去,这导致掌握着绝大多数资源的贵族们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金帐汗国的皇帝,被宋北云评论为名字很奇怪的狗东西的那赤遂达如今正在自己的大帐中暴怒不止,十五日的通牒摆在面前,他的心和手都在颤抖。

    这两年来,虽然之前在辽国手上吃了一个败仗,但经过和宋国商队的贸易以及自己休养生息的政策,如今的金帐汗国已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们在保留自己文化特征的同时还效仿中原的民族的一些政策,让整个草原都处于蓬勃发展的阶段,假以时日草原的铁骑就能够成为天下最无可匹敌的劲旅。

    可是居然有杂种在这个关键的点上去刺杀宋国的大臣,而恰好那个大臣是主导贸易的那个人。

    他是当皇帝的人,自然不是傻子,他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三日内仔细的分析了一番这其中的问题,要说是宋国的阴谋,这显然不像,宋国在这两年的贸易中虽不说是盆满钵满,但草原人的豪爽和仗义让他们做生意的过程十分顺畅,说十张牛皮就是十张牛皮,绝对不会轻易去改变价格。

    这样有钱不赚,故意给自己找茬的事,那赤遂达不相信有人会去干。那么问题出在哪?辽国?显然也不可能,人家辽国如今可也是如日中天,怎会干出如此拙劣的手段,明明大家一眼就能找出问题的事还能去干,难道那耶律佛宝奴是个傻子?

    自己可是败在耶律佛宝奴手下一次的,辽国皇帝也是自己敬重的勇士,他怎可能是个傻子?那岂不是自己连个傻子都不如?

    所以……

    “敌就在草原!就在这草场!就在这大帐!”那赤遂达赤红着眼睛怒吼道:“如今虽盛夏,可凛冬将至!草原子民的命,谁来负责?”

    “额祈葛,您不要生气,那些汉人都很狡猾,也许是他们的计谋。”

    “计谋?天底下还有这么蠢的计谋,那草原的铁蹄早就踏到了东南西北!”

    “可……”

    “你不要说了!”那赤遂达大手一挥:“有人在害我,有人在害汗国!”

    他在大帐中来回踱步:“你和亲的事,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可是……额祈葛,您难道要给汉人交代吗?那样其他部族会高兴吗?”

    骑虎难下呀,那赤遂达难呀。现在那些狗汉人精准一刀砍在了他的咽喉上,给交代吧,那各个部族之间心中肯定不服,好不容易拉起来的汗国,可能分崩离析。不给交代,这个冬天该如何度过?往年每个冬天都要有数万人冻饿而死,这两年因为汉人的商队,他们已经很久没饿死过人了。

    低头还是不低头,这件事终归还是要个说法。查?他用命去查,草原上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如今狗汉人都不肯让他们入境,想要调查是哪个部落更是无从说起。

    不查?不查的话,汉人和契丹人就会联合起来对草原人施压,最后难免会有一场战争。

    他要的是休养生息啊,是要让自己的子民不再受那些风餐露宿,不再忍饥挨饿。

    “你先出去吧。”那赤遂达挥手赶走儿子:“让我静静。”

    而就在他儿子刚出去没多久,一支箭突然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刺穿了大帐,直直钉在了他身后的牛皮上,嵌入其中。

    外头的侍卫冲了进来,而看到那赤遂达面貌严肃的坐在那,手中拿着那枚箭端详着。

    “额祈葛!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赤遂达将手中的箭扔给了儿子:“你看看。”

    他儿子,汉名牙赤的王子拿着箭仔细看了看,然后眯起眼睛说道:“是汉人的箭!”

    “你再看。”

    “这就是汉人的箭!”

    “你啊。”那赤遂达摇头,满脸都是失望:“这是来自草原的箭,是扎在我心头的箭啊。”

    “啊?这……为什么?”

    那赤遂达轻叹一声,自己的儿子到底还是年轻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汉人的箭呢,汉人又怎么可能深入到这个地方射箭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草原的腹地中有人不想要草原好,他们想看到战争,看到草原和中原的战争。

    这些人是谁,他们是懦夫没有出面,但可以肯定这一定就是刺杀汉臣的人了。

    “去吧,孩子。”那赤遂达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要打仗了。”

    “我不懂。”

    “有人在挑唆草原和汉人,汉人一定也被挑唆了,所以才会那样愤怒。”那赤遂达抿着嘴:“这件事已经无法解释,因为我们找不出究竟是谁在我们之中成为了草原的叛徒,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草原便会成为汉人和契丹人口中的肉干。”

    牙赤没有半句废话,只是用手拍了拍胸口便出去点兵点将了,只是那赤遂达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将手中的箭扔了出去,满眼的无奈。

    兵强马壮的草原骑兵很快便被调动了起来,马蹄声震耳欲聋的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他们手中拿着精致的马刀,背后背着世上最好的弓,口中发出尖啸一路乘着风的来了。

    那赤遂达缓缓起身,从大帐的墙上取下自己的铠甲和武器便走出了帐篷。

    而与此同时,小宋正坐在家中,因为天气太热他甚至连门都不想出,疯狂的制冰疯狂的贪凉。

    “这一步你就死了。”左柔在对面沾沾自喜:“看吧,我总算赢你一把了,我看你怎么翻盘。”

    “你说,草原人现在会不会已经点兵了。”小宋突然撑着下巴:“我们是该怎么打这一战。”

    “你把虎符给我,我去打。必打到他们哭爹喊娘!”左柔一脸自信:“我对付骑兵可是有一手。”

    “机枪才是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小宋摇头道:“我们没机枪,但我们有爆炸物。防守反击还是很好办的,这样……你来当草原,我来当大宋,来一盘。”

    “你必输!”

606、四年7月5日 晴 北上南下东进西出

    难怪说外部问题永远要比内部问题好解决,即便是一千多年后也通常会用外部冲突来解决内部矛盾。

    打仗的事,还真的是简单呢。几日下来,宋北云和左柔已经把草原可以使用、可能使用的战术全部演练了一遍,发现能够应对的方法的确是不少,他们的陆地战术其实变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主要还是集群冲锋所带来的战略和战术效果。

    对付这种集群冲锋,正常情况在科技领先的前提下,使用大量爆炸物可以打乱他们冲锋的节奏,步兵阵地和炮兵阵地之间也可以布置大量的铁丝网和绊雷,这样骑兵还没有贴近就会被打成筛子。

    还有就是水泥碉堡,水泥的烧制技术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了,第一条水泥路已经在金陵城经过了一年时间的验证,效果相当完美,而且那种竹筋速成堡垒在西夏之战中也体现出了对骑兵优秀的克制作用。

    宋北云算不上优秀的军事家,但他却是个优秀的资源调度者和宏观战场分析者,在优秀的后勤保障和科技压制的前提下,面对草原骑兵的冲击,他有很大的把握能把对面打得支离破碎。

    这日,宋北云闲来无事正在长安工坊中闲逛,他看到不少金辽的年轻人也在工坊中学习,虽然不能进入核心区域,但他们的态度的确是让人钦佩的,这已经是七月的天气了,不站在树荫底下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可那些人却能够身穿长衫站在冶炼炉的旁边,用笔详细的记录每一炉钢铁的出炉时间和火焰变换。

    他们身上的长衫已经湿透,但汗水却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涌出,而工匠早就有了在炎热环境下工作的经验,在冶炼炉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大水缸,里头装着用盐和糖调配的井水,味道不算好,但的确是解渴的很。

    只是嘛……这帮工匠都不太讲卫生,这水缸上头总是漂着一层油星子,但那些年轻的书生们却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当感觉自己被热得摇摇欲坠之时,就会出去喝上一大瓢味道不太好的盐糖水,强打起精神后再回去继续跟着学习。

    虽然说这些人都是金辽等国的人,但说实话没有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宋北云也不例外,所以有些人在觊觎核心区域的时候,他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学吧,都学去吧。所有人都学会了,未来才有希望。只是即便是这样,他们能学会的概率也低的吓人,因为工业不是张口能来,睁眼就能学的东西,它是一个体系,物理化学数学等等的基础科学一样不能少,后续更是还有诸如材料、冶炼、结构等分支学科。

    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都是需要花时间、花精力、花金钱慢慢堆积上来的,不是说看上几眼就能学会的。

    他记得自己当年去军事博物馆时,那个讲解员说过的一句话“工业的差距,绝对不是理论能够弥补的。美国七十年代就已经诞生并应用的产品,很多国家一直到四十年后都无法复刻,因为那是强大国力带来的全方位碾压”。

    至今宋国的工坊都不能够自负盈亏,仍需大量国家财政来扶持,而工坊所有赚来的钱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中,以工坊为核心的工业教育体系已经成了体系,从今年开始会大规模的输出有一定文化和技能基础的产业工人和具备相当文化和技能的中级技术人员以及具有先进文化和技能的工程师。

    当它形成这种流转模式之后,光靠单纯的师徒传教已经远远不能完成知识的传承了,这是辽国、金国甚至可能全世界都不具备的得天独厚的条件。

    而扫盲教育也开始逐步在商人的参与下走入了田间地头,皇权下不去的地方,钱可以。这些大商人联合起来给乡绅施压,让他们允许底层的劳动人民进行基础的文化培训。

    这一环一环的递进,它需要的是一个强大而稳定的国家、需要的是一个具有执行力的政府和对新生事物不那么反感的权力中枢。

    就这,金辽拿什么来学?就像佛宝奴所说的那样,她明知该如何是好,但却无能为力。这种虚弱的无力感,让她现在越来越喜欢逃避现实。

    而赵性则刚好相反,他接手的是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没有太多像辽国那样需要破后而立的东西,相对来说宋国这个三国最弱反而却是最容易开始下手革新的地方。

    这也就是为什么,短短三五年的时间,大宋就从最弱一跃变成了举足轻重的大国,一呼一吸都惊天动地。

    “飞起来了!”

    突然一声咋呼将小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跟着看热闹的人潮涌到了外头的空地上。

    这片空地对面就是正在大兴土木的新大明宫,佛宝奴说那是朝臣送她的礼物,但她知道那只是耶律贵族们毛钱的新手段罢了,但她却只能看到装作没看见。

    反倒宋国这一块地方,虽然看着便是一片荒芜之地,但显然要比那个宫殿有生气许多。因为这里是长安工坊的试验场,每日都会有数不尽的百姓过来看那些工坊里的怪人在这摆弄新奇的物件。

    而近日,恰恰是最有趣的一日,因为他们折腾了许久的大皮囊看着终于要起飞了。

    小宋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如同用破布头缝起来的热气球正在飘飘摇摇,它的上半部分已经鼓鼓囊囊,连带着整个热气球本身都隐约有一种飘忽的感觉。

    下头有几个已经晒到如乌骨鸡一般的人正在用一个气筒似的东西往一个铁罐子中打气,他们每次打气之后,铁罐子的出口处都会喷出怒吼的火焰,而在空气中宋北云甚至闻到了煤油味。

    等等!

    小宋的眼睛豁然睁大。

    煤油???

    突然,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这股熟悉的味道,难道真的是煤油?

    他快速分开最前端的看客,来到最最前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没错!就是煤油的味道!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因为煤油的出现显然超过了他的预期,因为当煤油的诞生就代表着前工业时代的来临!

    而需求量的激增,那么就能够刺激油田的开采和挖掘。当然,这都是次要的,因为这是煤油啊!

    小宋是化学系的,他当然知道煤油是什么,但他之前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的基础是石油,他真的没有办法四面开花,他只能选择更容易制备的焦炭。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工业桂冠上的明珠之一,居然就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诞生了!

    他不再去看那热气球起飞,而是一路狂奔冲回了化学院,他一脚踢开门,就看到化学院里乌烟瘴气,一股子岭南烟瘴之地的风采。

    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在角落有一个巨大的金属蒸馏器,下头烧火,上头接着玻璃管子,还有几个人在那往蒸馏器外头的水槽中浇水控温,而在另外一头的罐子中源源不断的滴出棕色的液体。

    宋北云走上去,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一闻。

    他妈的!就是煤油!

    他连忙呼唤来主管,那主管一听是宋大人召唤,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战战兢兢的就过来了。

    “这玩意,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一过来听到宋北云着急忙慌的问这个问题,他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下了,长出一口气后开始介绍了起来,而且他越说激动,最后甚至开始眉飞色舞、手足并用了。

    其实说来也是有趣的很,就是之前那帮混蛋的物理组报了计划过来,说要一种很猛的明火。

    瞅瞅这个需求,这基本上不亚于在一个卖肉夹馍的摊子上点了一只狗。很猛的明火是什么东西?

    那既然没有,大家都碰个头商量一下呗,就现在已知最猛的火是焦炭发出的火,但那不是明火。那么就是火油了,但火油被物理组嫌弃太重了。

    众所周知,物理组是爸爸组,他们要什么就得给什么的那种,化学组是二弟,不得不听大哥的话。所以这帮化学组的人绞尽脑汁。

    于是乎就有一天他们因为开碰头会开到太晚了,就去喝了几杯小酒,喝着喝着,突然化学组组长一拍大腿:“咱们去将那火油给蒸了去!”

    蒸火油,这是个全新的课题,但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他们先从冶炼组那边报了需求,定制了特别形状的玻璃管,为了这些形状古怪的玻璃管,冶炼组那头吹玻璃的师父都吹出了腮腺炎才把他们要的东西凑了出来。

    之后他们又给物理组那边出难题,说你们要又轻又猛的油没问题,把蒸馏器给爷爷们改咯。

    于是物理组那头也加班加点的开始按照化学组这边的需求改进了蒸馏器。

    至于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反正就尝试呗。最后他们就开始动手蒸馏那些黑臭粘稠的火油。

    最开始的时候遇到了许多问题,爆炉子、炸膛、碎玻璃管,反正能想到的问题他们都碰到了。

    不过随着失败的次数多了,他们逐渐总结出了经验,那就是控温。

    于是他们就一点点的尝试,怎么降低炉膛温度,甚至请来了不少烧窑的师傅好吃好喝的供着。

    最终他们开始出现成品了,但也碰到了新的问题,首先预见的问题就是这火油里似乎有很多东西,这导致弄出来的东西不纯或者特别易燃易爆。

    这显然不能拿去当飞球的燃料对吧,不然物理组被炸死几个,他们要过来拼命的。

    可是这蒸馏就是这样,温度高了就会爆炉,温度低了就啥也不出。

    不过困难归困难,根本拦不住这些贪玩的人在这里寻找乐趣,于是他们设计了铜管蒸馏法和分级冷却法,一步一步的将炉中火这头猛兽控制了下来。

    很快,他们发现原来从高到低不行,但从低到高就完全没问题了,而这火油中最先被蒸馏出来的东西,就是这轻油。

    再往后也有东西出来,但它们太过于易燃易爆,并不适合交付给飞球组,所以化学组就留下自己琢磨了。

    “这轻油好,风吹不灭、火猛、遇水仍燃,一丁点就能烧许久。”

    小宋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激动的脸都涨红了,如果说去年的宋北云科技奖给了弄出栓动步枪的铜陵锻造组,那今年如果没有意外这十万贯就要给点亮石油化工的长安化学组了!

    “好好好,好啊!”

    宋北云说话都有些囫囵了,然后沉思片刻,点头道:“你们稍安勿躁,我去找些人来把这里来一趟大改。对了,你们怎么让这轻油变得那么纯净呢?”

    “用纱布包裹竹炭放入其中,密封静置三日取上层轻液便好了。”

    小宋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激动的甚至难以出声,只是冲着天空不停的鼓掌。

    人力有时尽,但天下不止一个人啊。

    他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只是拍着大腿走了出去,再回望一眼化学院,仍是心潮澎湃。

    石油化工终于出现了,而且并非在穿越者的引导中诞生,而是在一些稀奇古怪的需求中诞生、在一群人绞尽脑汁中诞生、在无数人以此为乐中诞生。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宋北云红了眼眶,不是为了一杯煤油,而是他明白,这个时代终于开始发生了改变,几乎靠着他一人之力种下的种子,如今终于发出了芽、开出了花。

    以一人之力抗衡着时代,这种事为什么不值得激动到哭泣。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坐在那静静,一个人好好的静静。

    这个世界终于开始往他希望的方向运转了,虽然他作弊了,因为他是个穿越者,但也正是因为他是个穿越者,他才能意识到扭转一个时代究竟有多么的难有多么的步履蹒跚。

    把数百年的发展压缩在有生之年,这件事本身就是奇迹,而宋北云就是那个相信奇迹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和奇迹一样了不起了。

    小宋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一路狂奔去辽国,坐在妙言的面前给她讲整整一夜。

607、四年7月7日 备战备荒宋北云

    大宋皇帝震怒啦!要发兵讨伐草原恶贼啦!金帐汗国不是人!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市井上充斥着这样的声音,上上下下的居民百姓,工作之余凑在一起聊的都是打仗的事。

    打,都可以打。大宋要一雪前耻,扫清近百年来受到了歧视和耻辱,是好事。以往百姓才不管什么军事力量是否悬殊,甚至他们都不关心到底能不能打,他们所有的关注点都在打不打得赢上。

    不过现在他们似乎连打不打得赢都不那么关注了,热血沸腾听着高台之上情绪激昂的宋国皇帝在那里大声宣讲,这是以往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皇帝本应该庄重大气沉稳典雅,但如今的大宋皇帝声情并茂的演讲就像是一场重体力战斗,演讲时他都会大汗淋漓,累得不行,连双手都不停地颤抖。

    可越是这样,百姓的情绪越是高涨,他们才不管皇帝应该怎么样,他们只知道现在这样的皇帝,带劲儿!给力!爽!

    在演讲中,赵性把自己放的很低,这反而让百姓将他视为大宋的救世主,同时以各种手段让所有人也相信这些都是真的。自从大宋在近二十年时间的屡战屡败之后,百姓对朝廷的能力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现在宣传战线上的天才宋北云的帮助和策划下,赵性非常卖力的鼓吹民族主义和狂热主义,进而又战略性地柔化了一些激进的意识形态。加上他对重振大宋雄风做出的承诺牵连着百姓一直以来对官府对朝廷的狂怒之情,总之所有他讲的话都是百姓想听的。

    人们等待着赵性开口讲话,满怀希望,高呼吾皇万岁。不过赵性从来不会马上开始,而是会花上一分钟用沉默和眼神来等待观众进入状态。等他开口后,最开始时会用沉重而缓慢的语速说话。等他与他的听众在情绪上达成一致后,他就提高了音调、增强了情绪,同时斩钉截铁表明自己的观点,逐渐断断续续地爆发、动用肢体语言。甚至他自己最后都大汗淋漓、吐沫飞溅。大量慷慨激昂的白话内容从他嘴里冒出来,最终把整个局面的气氛带向最高潮。

    而就在外头如山崩地裂一般的欢呼声传来之后,小宋却蹲在院子里,仔细的将化学院中拿来的样品分别鉴别和归类。好像外头的狂热与躁动都与他无关一般,反倒是佛宝奴却凭借着天生敏锐的政治嗅觉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在小宋面前像个鬼影子一样来回窜动。

    “好啦。”

    小宋摘下口罩,将玻璃罐子重新密封起来,走到井口边用酒精洗了手:“我知道你担心。”

    “嗯。”

    佛宝奴显然是不安定的,长安的狂热她看在眼里,比辽国的狂热还要恐怖许多,她知道这样力量如果迸发出来,战争的火焰是会难以抑制的喷射,并且一定会波及辽国。

    辽国显然也是处在一个很关键而危险的转型时期,这个时候他们不但要进行休养生息而且还要进行内政的整顿,如果一旦被宋国拉入了全面战争的漩涡,辽国各个方面都是扛不住的。

    财政会第一时间垮掉,接下来的就是民生,最后便是整个朝堂乱作一团,原本相对和谐的区域都会陆续进行独立和叛乱,这一点是佛宝奴不能看到的。

    所以她现在的慌张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赵性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疯子。

    “好了好了。”小宋擦干了手走上前,搀住了佛宝奴:“宋辽走的不是一个路线,你不用担心,战争风险非常低。现在辽国需要的是土改,而宋国需要的是底层概念的革新。而这刚好需要一个被神话的皇帝,可以让百姓进入到狂热姿态的皇帝。”

    “我这些日子了解了一下。”佛宝奴坐在石凳上,呼了一口气出来,她这些日子腰酸的厉害,已经不能久站了:“就是你那个镇村级的扫盲,这怎么可能实现?”

    “当然可能。”小宋坐在旁边端起冰凉的井水就喝了一大口,痛快的一抹嘴:“宋国跟辽国的差别在什么地方?就是在宋国因为你辽国的驱赶而丧失了大贵族崛起的时间,贵族阶级在宋国的掌控力相对较小,不过氏族、乡族势力却更加根深蒂固。”

    “这个问题我仔细的跟人探讨过。如果要文化下乡,最大的阻碍是什么,你知道吗?”

    佛宝奴略微思考,笑着说道:“自然是读书需要大量时间,况且百姓并无更多闲钱是读书。”

    “那我问你,如果这些钱都有人包了呢?”

    “怎么可能!”

    佛宝奴激动的喊了起来:“这可不是小数目。”

    小宋揉了揉她的脸,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小数目,但其实这些钱自然是有人会去分摊的。宋国跟辽国其实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宋人的商业体系其实是十分发达的,而如今在工坊的带动下,整体都呈现出了明显的工业化发展方向。

    走工业化就需要大量的工人,在人口恒定的前提下,工人一般是由农民转变而来。商人为了节省成本,大概率会在各级的乡镇中开办相对应的配套作坊,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个无解的难题。

    但其实并不是,因为有利可图,所以在商人跟地主阶级的勾兑中,他们的身份是可以自由转换的,地主可以转变为商人、商人也可以变成地主。

    加上江南西道农场的模式已经推行了差不多有十年了,雇佣制已经成为了主流,而对于这些年新兴的工业,完全不识字的工人已经注定了被淘汰的命运,未来识字一定会成为主流。

    不要求多有文化,但一定要求能够看懂操作手册,这就是未来对产业工人的要求。

    而在这个大前提下,商人和地主必然会将一部分人培养起来。

    就用徐立的话来说“我只要走过去将四里八乡的地主请来,与他们说我要在这里投资办个厂,那些人就会快快乐乐的答应我一切看上去不那么过分的条件”。

    因为什么?因为有钱赚,商业比农业赚钱。而从商业赚来的钱,又能去反哺农业。集中耕种模式陆续出现就足以说明雇佣制已经成为了现在大宋的主流模式。

    再加上如今整个大宋就像一块烧红的石头,不光烫手还随时可能会炸,所以有些权贵阶级和商人阶级都不是很敢伸手去碰大宋最核心的东西,即便是像江西徐家那样的天下一等豪商都要小心翼翼,更不用说一些小豪门小世家。

    这是用新兴的两个阶级互相碰撞,用宋北云的话来说,就是菜鸡互啄,最后看看谁能赢。

    “可若是……最后赢了的那个,不又成了桎梏?”佛宝奴好奇的问道:“到时候你又该如何?”

    “我让赵性记住大宋是人民的大宋,就是要在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上下了死手。”小宋凑到佛宝奴耳边轻语几声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佛宝奴怒目圆睁,指着宋北云:“你简直……简直……”

    “怎么?皇帝不就是最有资格掀桌子的人?”小宋绕着佛宝奴转了几圈:“有朝一日真的是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倒退个十年八年。当皇帝的振臂一呼百姓何以为牛马?谁不怕。我的理解哦,皇帝就应该和百姓站在同一个阵营里,这样的皇权才能不被绞杀,你明白么?”

    “革自己的命……”佛宝奴哭笑不得:“那意义何在?”

    “我问你,当时代巨浪一往无前不可逆转之时,你怎样去跟这滚滚洪流抗衡?”小宋拍着胸脯说:“我不行,你行不行?”

    “不……”

    “你听。”小宋指着院墙之外。

    此刻,外头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吾皇万岁,震得甚至连地面都隆隆作响,似是呼啸的狂风掠过竹林。

    陷入狂热的百姓和高台之上已取神威的皇帝,佛宝奴丝毫不怀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赵性一声呼唤,那数万百姓就能红着眼睛去将一切挡在前方路径上的障碍撕得粉碎。

    这是一种……恐怖而难以掌控的力量,如果当它爆发出来,除了皇帝本人,谁也遏制不住。

    “好啦。”小宋嘿嘿一乐:“我给你看个新鲜。”

    小宋说完,取来一瓶煤油,放入了一个铜壶之中,上头用火棉堵塞再用筷子戳出一个孔来,接着将灯芯插了进去,用手捻动了几下之后,取出火折子引燃火屑之后靠近了灯芯。

    火苗呼的一声燃烧了起来,灯光橙黄明亮,要远比蜡烛光亮许多,而且燃烧之后也没有浓厚的黑烟,气味虽然有些怪,但要比蜡烛好上许多。

    “煤油灯!”小宋高兴的把这宝贝展示给佛宝奴看来:“怎么样?稀奇吧。”

    佛宝奴却是不屑的撇撇嘴:“这有何用。”

    狗女人没见识!小宋顿时没了心情去展示了,因为她根本不明白这东西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这可是煤油啊,大宝贝!

    罢了罢了……小宋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这个的意义是什么,跟你说话太没劲了。”

    “你总是弄些奇奇怪怪的物件来,然后告诉我你可知这有何意义,可时至今日我也没见有何意义啊。”佛宝奴摊开手:“你说是吧。”

    小宋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对,但是科学不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累积上来的么,今天这里发现一些、明天那里发现一些的。到时候转过头来看,不禁感叹原来已经有如此许多了。”

    “我又不懂。”佛宝奴轻笑一声:“你又不教。”

    “你肯学我就肯教。”

    “你肯教我就肯学。”

    “那你学不学?”

    “看你教不教。”

    这边不自觉的就顶起了牛,而金铃儿抱着孩子出来叫宋狗吃饭,一抬头就看到他在跟佛宝奴像两只斗鸡一样在那争。

    “你们两个又顶上了?”金铃儿走上前来:“该吃饭了。”

    佛宝奴一甩手哼了一声便往屋里走,而还没走两步,院墙上头突然出现了一双手,接着是个脑袋露了出来,定睛这么一瞧,发现居然是赵性……

    “拉朕一把,裤子要掉了。”

    小宋连忙走过去踩在凳子上将赵性接了下来,他一下来就直奔向井口旁边,一边压水一边撅着屁股往肚子里灌凉水。

    “朕要死了要死了。”赵性的声音沙哑:“这个活儿太不好干了。”

    “你选的嘛,偶像。”小宋走上前帮他将已经湿透的外套拽了下来扔到一边:“快些去冲个凉,该吃饭了。”

    “容朕歇息片刻。”赵性说完拿起桌子上剩下的半杯煤油就要往嘴里灌。

    小宋一把按住他的手:“我这的东西你也敢张嘴就倒?”

    赵性嗅了一下杯子,干呕了一声:“你要毒害朕!”

    “这是灯油。”

    “哦?”

    赵性立刻来了兴趣,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灯油,一听是新鲜玩意,立刻就坐在那跟宋北云玩了起来。

    “哟。”赵性端着点燃的煤油灯来回观察着:“这灯够亮啊,就是有股怪味,放不得屋中。”

    “嗯,会慢慢解决的,不过就问你这灯怎么样!”

    “那必须好。”赵性用嘴吹了吹,却是难以吹灭,最后鼓足里力气才将那火焰熄灭,累得他腮帮子都疼:“风都难以吹熄,这若是放到那神鬼故事中,岂不是那‘阴风儿那么一吹,蜡便熄了’的场面便没了?也便不吓人了”

    “官家的想象力好丰富呢。”小宋呵呵一乐:“行了,赶紧去冲一把,然后吃了饭好商量下次的稿子。”

    在吃饭的时候,赵性眉飞色舞的聊了一番今日的所见所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宋北云说的站立在云巅的感觉,那种飘飘然可是太舒爽了。

    “千万不能飘,现在还不到飘的时候。”

    “朕自是明白。”赵性大口往嘴里塞饭菜:“我都不敢直接回别苑,那场面着实吓人,数不清的人啊……就在那喊着朕,刺激!爽快!”

    佛宝奴满脸不高兴,没吃两口便放下碗筷道了句吃饱就离开了,而正说得满面红光的赵性转过头问了一句:“我耶律大哥怎的了?”

    “还不是被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给恶心到了呗。”

608、四年7月11日 晴 西北望射天狼

    长安的狂热持续在发酵,赵性接下来也会在回程的路上将长安的狂热继续散播。

    而在继续散播狂热之前,赵性以替天行道之名悍然对草原宣战,理由?这他娘的还需要什么理由?派遣杀手刺杀朝廷命官,这本身就是对大宋、对大宋百姓、对大宋皇帝的极端蔑视。

    一国之君不可辱,开战就开战,现在赵性说开战,谁还能说个不字?甚至不光没人敢说个不,反倒索性跟着那汹涌的民意往前走便是了。

    现在只要有一个人反对赵性,那便是与百姓与黎民作对,连夜都会被人在门上涂上粪便,墙上也会被写上奇怪的辱骂,家人走在路上甚至会被人指指点点。

    谁去触这个天大的霉头?况且,刺杀命官和挑拨宋辽关系,这本身就值得开战,为什么要听草原人的辩驳?证据确凿的事情。

    草原的动向如今也摆在了赵性的面前,大军在阴山侧集结,做好了同时应对宋辽的准备,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虚的感觉。

    “你继续制造你的狂热,将都点好了。”小宋一边撅着屁股地图作业一边对赵性说:“这次大批启用年轻将领,尽可能的把各级将帅压缩在三十五岁以下。”

    “朕担心年纪小,震不住那帮丘八。还有便是经验不足,要吃亏的。”

    “打仗哪里有不吃亏的,现在你朝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人员组织结构严重失衡,老头们年纪越来越大,年青一代还没爬起来,算来算去都是二十年前成名的将领。这中间二十年的断档你不弥补起来,最后你猜猜会是什么结果?”

    “什么?你说。”

    “文臣的传承从来没有断绝,武将断了二十年,即便是你不重文轻武,也自然而然会重文轻武。”

    “唔……重文轻武,软弱无力。重武轻文,穷兵黩武。”赵性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还真的是要在意一下。”

    “要当千古一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到时候你年纪大了,便写一本自传,流传下来。”小宋拿着标尺继续在地图上标注:“这一场仗,我不负责任何军事方面的,我最多只会在后方进行的统筹。”

    “啊?”

    赵性跳了起来:“朕可是打算让你去监军的,没你朕可不放心。”

    “有我,朝臣不放心。”

    正在两人争执这会不会有事的时候,佛宝奴被俏俏搀扶着散步走了出来,来到这地方这么一看那地图,然后就不走了,干起了老本行,专业刺探宋国情报。

    当她听到宋狗和赵性的争执之后,不屑的轻笑一声:“天下都说你赵家人疑心病重,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你不放心边关将领,那何必让人家去卖命呢。再者说了,你让我宋北云去监军,这算个什么事?他本就是长安的监备官,是你加在刺史头顶上的长官。说是封疆大吏都不为过,你若是再让这么一个封疆大吏去征讨草原,朝中人怎么想?”

    赵性一怔:“啊这……”

    “当皇帝你也好好想想这些问题,你给的权太多了,你放心不见得别家放心。你既给他一州之治又给他百万兵权,这得多吓人。”

    有些话宋北云不好说,但赵性的耶律大哥说出来就没有问题了,因为耶律大哥是名正言顺的大辽皇帝,地位跟赵性持平,年纪比他还大了几个月,说教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行了,你们就不要讨论这个了。”小宋把绘图的铅笔夹在耳朵上站起身来:“地图都看的明白吧?我现在给你们讲解一下,不然到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将领意图。”

    这里涉及到几个大纵深理论和散点防御体系,这是全新的战法,两国皇帝都没有接触过,特别是大纵深的理论,这种全攻全守的方式看着很悬,但听了人一解释反倒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辽国也是骑兵,辽国的骑兵并不比草原的差在哪里,唯一的区别就是草原的骑兵数量占优势,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硬拼显然就不再合理了,这会浪费只能打阵地战的短腿宋军的强大火力输出。

    所以这次两国联军会进行一次协同作战,前方由宋军打头阵,牵制住草原的主力部队,以强大的火力压制住对方的行进路线,抢占有利的战机。

    而辽国骑兵就趁机穿插到敌人后方,以滋扰的方式不断袭击对方的补给线和零散落单的草原部队。

    只要有追兵就一路往北走,在这走走停停的空档,宋军也会把握好机会一路北上,全程稳扎稳打的压着草原,打到冬日来临,只要冬日一来便是草原投降的时间。

    佛宝奴问他如果草原不投降呢?小宋笑而不语,只是在乌兰巴托那一片地方戳了戳。

    佛宝奴恍然大悟,轻轻点头。

    “什么什么,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朕怎么这么迷糊呢?”赵性吵嚷着说道:“说啊,你们倒是说啊。”

    赵性不想佛宝奴,他可是一丁点军事才能都没有,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地图标准线脑壳都是大的,佛宝奴懂了他却一点都没能明白。

    “是这样的,这一次我们并非亡国灭种之战,而是一场打散草原凝聚力的战争。草原的金帐之内有七八个比较大的贵族,最大的一支就是现在的大汗,但在这个地方一直有个第二部族,我们只要打去那个地方,草原必降。”

    “嗯。”佛宝奴点头道:“金帐大汗无论如何也不想见到后院失火,不管此处的孛儿只斤赢了败了还是反了,草原就废了。”

    “为何赢了也废了?这不就是说……”赵性挠着脸:“那地方就是草原的禁区?”

    “可以这么说。”小宋背着手来回走动起来:“本来这两个大贵族就相差不多,如果孛儿只斤赢了,他们的威望就会高于现在的大汉,而若是输了,草原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大后方,而若是反了……嘿嘿。”

    “你知道的还真多。”

    “我早就跟你说过吧,商路的开拓远远不止钱那么简单。”小宋瞟了一眼佛宝奴:“对此,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更高明的看法,只不过就事论事的把当前草原面临的问题提出来。冬天他们可比我们难过许多。”

    “那之后呢?打赢之后呢。”佛宝奴追问道:“草原的人就如狼一般。”

    小宋沉默片刻:“喂,不停的喂,喂到他们的上层开始汪汪叫,喂到他们的百姓即便是什么都不干也能在大帐里安稳过冬,喂到他们对中原心生向往,喂到他们羽翼獠牙全无,喂到他们脑满肠肥。”

    赵性一拍手:“这个朕擅长。”

    “辽国的好男儿可不吃你那一套。”佛宝奴很傲娇的说道。

    而赵性斜眼瞟着她已经八个月的肚子,再次发出了轻笑,佛宝奴不服气的会瞪过去:“笑什么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耶律大哥言之有理。”

    佛宝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哼了一声,起身扶着腰摇摇摆摆的像个企鹅似的回去了房间里。

    “你别老气她啊,她肚子里是我的崽。”

    “忍不住。”赵性晃着脚丫子:“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就想到我耶律大哥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哎呀……沧海桑田啊。”

    “你个狗皇帝。”

    “狗皇帝就狗皇帝吧,朕出去玩了。”

    赵性现在钟爱乔装打扮出去风流快活,长安这些日子汇聚了不少西域的商旅,他们带来了不少特别具有异域风情的女子,波斯猫那都是最常见的货色,最让赵性沉迷的是那些皮肤油光锃亮的黑妹,他这些日子可没少光顾,他不光自己去还总是怂恿宋北云一起去,说什么试过一次黑色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宋北云可不是什么都吃得下的人,要不是佛宝奴现在进了危险期,他都快死在家里了,还出去鬼混个屁……

    而每次赵性出去鬼混都会让宋暖玉到宋狗这边来玩,怎么说呢……反正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就完事了。

    至于小宋,他倒是对外头的风起云涌没有太多兴趣,如果用小说来形容宋狗的生活,大概就是别的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驰骋天下的骏马,从江南如画的烟雨到塞北苍凉的孤月一一带人领略,那么宋北云就是蜗居陋室的懒狗,如果没有特别需求,那他的生活就是从锅碗瓢盆的厨房到炮火连天的卧室。

    无数人劝他没事多出去走走,但最终还是人各有志,他就是不乐意出门,能咋办嘛。不过即便是这样,却没人能说出他半句不是,毕竟这狗东西坐在一间破屋子里就已经能够操纵中原两个大国的风风雨雨,甚至隐约开始把控整个王朝的走向,这种人谁敢说上一句没出息呢……

    “好啦,不生那个狗皇帝的气了。”小宋将一碗酸梅汤放在佛宝奴的面前,然后搓着她的狗头说道:“他就是很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若是肯来帮我,我大辽一早就把宋国给吞了,哪里还要在那受他的冷嘲热讽。”佛宝奴捶了一下桌子:“都怪你!”

    “是是是,怪我怪我。”小宋叹了口气:“你要不要去床上躺会等饭吃?今天吃鱼。”

    “不躺,就坐着等饭吃!”

609、 四年7月15日 晴 夏日炎炎正好眠

    这日,宋北云正抱着儿子在路口的大槐树下乘凉,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乡土气,跟那些闲来无事的汉子厮混在一起完全没有唐突,就是高大了一些帅气了一些。

    听着这些陕西汉子们聊天,小宋则放任自家儿子在那用他混合了自己和金铃儿所有优点的脸蛋撩拨人家小姑娘。

    而他则像那些闲汉一样,蹲在那跟人下棋,或者吹牛。反正大家都在吹,就图个乐子而已,谁也不会去较真。

    “你们可是不知,这公主府就在咱这巷子里,听说那公主可俊了,比那孙寡妇都要俊。”

    “你他娘的说屁话,那可是公主,那是你能想的?听说咱长安的监备宋大人都求了好久才让皇帝老子把公主嫁给他。”

    “要说还是咱们这皇帝好,我爹临死的时候还巴巴着说咋大宋的人还不来。现在来了,老头子都看不见了。”

    这帮人下工之后聚在一起,谈论的东西从来没有个主线,想起一出就说起一出,他们没什么文化,但在城里做工的时间长了也会学着青衣的老爷们那般指点江山起来。

    什么为什么大宋要打草原,为什么辽国的妹子脸都那么圆、为什么大宋皇帝这么牛。反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屁话,大家聊着打发夏日里最难熬的黄昏时候。

    小宋一般都是听众,偶尔插上几句嘴,便会有几个大哥凑上来问他是不是读书人,还问能不能凑个时间教他们家的娃娃认认字,说工坊的学堂进度快,他们家的娃笨,跟不上趟。

    所以小宋除了在这当闲汉,每隔三五天就会带着小黑板来给这一片的街坊邻居的屁娃娃上课,也不上什么天文地理,就是些千字文、三字经之类的启蒙教育。教繁体也教简体,教口语也教常识。

    毕竟本身就没多少事干,闲着也是闲着。

    大家伙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后生姓宋,但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生得好看也满腹诗书,但有时也会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骚话来,与常见的青衣老爷完全不同。

    不过比他更招人稀罕的是他那个崽子,小家伙聪明又漂亮,街上的姑嫂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家中弄了些什么都会招呼那个小家伙去吃上一些。

    这小东西虽是生在天下一等一的富贵人家,但金铃儿的教育手段的确是有可取之处的,别看小兔崽子只有三岁,但说起话来却是知书达理,小嘴又甜,左一个姨姨右一个婶婶,俨然就成为这条街上所有小孩童年记忆中最可怕的别人家的孩子。

    “你爹爹是干什么的呀,整日看着也不做工。”

    又有大人拿着糖来逗宋钢蛋,他只是把眼睛笑眯成了月牙儿,用嫩生生的奶音说道:“我爹爹吃软饭的。”

    大抵这时,大槐树底下都会传来欢快的笑声,百无聊赖的黄昏时节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不过吃软饭也没什么,毕竟宋北云生得好看,长得白净,又饱读诗书还写得一手好字。那些姑婆妯娌的,虽然嘴上说说吃软饭不好,可谁不想要家里有个这样的帅小子吃软饭呢,这保不齐就是个苦读的秀才,说不准哪一日可是要成举人老爷的,这软饭值的很。

    “你每天都带着孩子去跟那些粗人玩作甚。”

    佛宝奴见到夹着小黑板穿得灰扑扑的宋北云走进屋,身后跟着正在啃红枣窝头的钢蛋,她立刻就变得不满了起来。

    “还吃这些糙东西,万一不干净吃坏了肚子你说该是如何。”

    小宋回头看了一眼钢蛋:“我从小就吃这些长大的啊,也没见吃坏肚子。”

    “那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让孩子跟着些粗人厮混,以后他可是要登堂入室的。”

    “那你觉得我粗不粗啊?”

    佛宝奴愣了片刻,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那看你怎么理解咯。”宋北云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

    “你要死啦!”佛宝奴气呼呼的走上前打了他一下:“当着孩子面说这些。”

    小宋摊开手,继续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登堂入室不代表五谷不分,他可以没有一个粗人的朋友,但他必须得知道所谓粗人是怎样生活的。”

    “罢了,你的儿子,我不管了。”佛宝奴生气的说道:“等这个生下来,你也不许管。”

    小宋哼着歌也不搭理她就往屋里走去,走进去之后便看到宋暖玉尴尬的看着他。

    “狗皇帝又鬼混去了?”小宋摇了摇头:“这人要不得了。”

    宋暖玉能说什么,他宋北云能叫狗皇帝,自己能叫?除了只是轻声答应一声之外,却也是没了别的说法。

    “哥哥,听说九月宫里就要迎后了。”

    “嗯,我知道。”小宋将外套挂在架子上,走到堂边的水池中开始压水洗手:“你慌什么,皇后归皇后,你归你,她不会也不敢轻易招惹你。但是你别给我作妖,明白么?”

    “嗯……”

    宋暖玉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女贼,她在深宫之中已经磨练出来了,也知道自己最大的屏障是谁,只要宋北云不倒台,不管是皇后也好贵妃也好,她们和她们身后的人都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而宋北云会倒台么?就现在来看,绝无可能。毕竟他早已经不是得圣恩那么简单了。

    “哥哥,听说草原那头已经打起来了?”

    “嗯,打起来了。”小宋略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昨日便打起来了。”

    小宋知道这是宋暖玉的尬聊,但却倒也没什么好不耐烦的,他知道这个贵妃娘娘怕自己就跟怕鬼一样,不找点话说,那气氛还不知道要凝重到什么程度。

    “哥哥,为何你这里不请些下人,就只有几个公主殿下的贴身丫鬟,整日都需你来亲自操劳。”

    “不是还有俏俏和巧云姐帮我么。”小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这里不方便容留外人的,你应该明白。”

    “唔……”

    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小宋去开门,接着一个小厮递来一封信,说是有人让把这封信交给一位姓宋的大人。

    小宋接过信展开看了一眼,轻笑了一声,对外头纳凉的佛宝奴说:“我先出门一趟,等金铃儿他们回来你帮着说一声。”

    “不说。”佛宝奴噘着嘴:“也不带我去。”

    “你这肚子……谁敢带你去玩啊。”小宋蹲在佛宝奴面前亲了她肚子一下:“乖乖在家。”

    佛宝奴转过身去,磕着松子不理他,而宋北云却是笑着拍了拍钢蛋的头:“照顾好姨娘和你弟弟妹妹。”

    “嗯。”

    钢蛋重重的点头,一副认真而凝重的样子,而这副样子直接逗乐了佛宝奴,她张开手:“来姨娘这里。”

    小宋推开门走了出去,顺手给门口两个侍卫手中塞了两张钱,说了一句辛苦便戴着毡帽离开了公主府。

    他顺着信的指示来到了一处客栈中,推开客栈的门后,里头立刻一双白葱似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

    “老爷,有没有想奴。”

    “别说这没用的。”小宋弹了碧螺的脑门一下:“你来长安肯定不是为了找我痛诉衷肠的,说吧。”

    碧螺嘻嘻一笑,只穿着一件肚兜走到床头,打开一个木头盒子,拿出了里头的一摞纸递给宋北云。

    小宋看了一圈,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个赵橙啊……真是不让老子省心。”

    “爷,怎的处置?”

    “不急,我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碧螺斜靠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还有一件事,奴可是要亲口对爷说来的。”

    “嗯?你说。”

    “金国想趁着此番宋辽与草原开战,吞掉通辽之地。”碧螺小声说道:“并且想趁着辽国战乱之际,向南吃下五百里。”

    “哼。”小宋轻笑一声:“胃口不小,它也不怕宋辽合围。”

    说完,他沉思了一会儿:“这个情报你怎么来的?”

    “奴有个好友呢,刚巧是辽国某个王爷的禁脔,那王爷让她暂去我大宋避一阵子,刚巧就与奴聊了起来。”

    小宋眉头紧蹙:“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大的胆子?”

    说完,他猛的一拍脑门:“操,金国要不宣而战!”

    狗日的金国,小宋叉着腰来回踱步了起来,金国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副温良的模样,但拿下通辽?南下五百里?这显然是跟草原打成了协议嘛。

    “你的消息一定要千真万确。”

    “奴的命都是爷的,哪里能骗呢。”碧螺走过去将宋北云拉在椅子上,然后自己恒坐在他的腿上,抓着宋北云的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摩挲:“您看,都泥泞起来了。”

    小宋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也好,我一直想知道金国凭什么在短时间内快速崛起。”

    “爷~~”

    “知道了知道了。”小宋在她下巴上拧了一下:“你就这么等不得。”

    第二天一早,一只信鸽扑腾着落在了辽国的皇宫内,妙言取下信鸽腿上的短信,只是看了一眼便轻笑了起来:“围魏救赵吗?”

610、四年7月21日 雨 边疆战事将要起

    辽国的王爷提前让自家小蜜去宋国避难,有意思对吧。

    恰恰就是这个辽国的王爷才是关键点,小宋很容易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关节,这样的信息的确是值得碧螺从杭州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了,因为若是流传出去恐会酿成大祸。

    小宋没有问碧螺她怎么处置她那个好友的,但想来也应该知道这样的蛇蝎会怎么干,毕竟自己就是统领地下战线的人,有些事还是明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毕竟已经告诉了妙言,再跟你说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你气性大,玩意一激动把崽喷出来了可是麻烦的很。”

    “喷出来!”佛宝奴扬起手就打:“让你胡说八道!我把你嘴都给撕了去!”

    小宋攥住她的胳膊,笑着说道:“你别在这乱动啊,这要磕了碰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佛宝奴渐渐安静了下来,然后却也是并没有显得太生气,只是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小口才抬头说道:“也便是说,若是金国南下,辽国这里立刻便会有人投敌?”

    “也不一定,也许是已经有了风声,但又不敢确定。不然不至于把豢养的小宝贝送去南京。你知道的,有些时候边关的人对这种事情的嗅觉敏锐很多。”小宋说到这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些人对你不忠是肯定的,他们可没有把他们知道的事情报上去,一来是不想承担责任,二来么,说不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计较的。骑墙派嘛,你懂的,这帮人深谙中庸之道,左右逢源是他们的追求,甚至于东食西宿。”

    佛宝奴捶在桌子上:“可恨!”

    小宋没说什么,只是笑了起来:“战略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了?”

    “如何转变?”

    小宋用手蘸着水在桌上写上了四个字——暗度陈仓。

    看到这里,佛宝奴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

    “你想要你的白山黑水,我想要我的万顷煤矿。各取所需如何?”

    佛宝奴看了看他,眼皮子低垂了下来,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兵分两路为大忌。”

    “当然不是兵分两路,而是合二为一。在草原那里虚晃一招,头也不回的直奔向金国,理论上是能赶得上金国发兵南下之前。”

    小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跟草原那头摆开阵仗,但实际上大部队却直接转去到金国,等到金国发兵之前突然发起进攻,打一个措手不及的时间差。

    吞掉金国也许不可能,但却也绝对不止是给他一个教训。这个计划绝对可行,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真的是要转手金国,那这个路程就不得不去考虑了,而且战法上也要重新开始部署,面对草原的路数去打金国也许并不会奏效。

    “你别犹豫了,这一仗你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金国跟草原明显是有默契的,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就是你说的乱局?”

    “有些东西早出现问题总比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插你一刀来的好,不过你不用太过操心,实在不行我们双线作战就是了,辽国对金国,宋国对草原。”

    “我有把握,你有?”佛宝奴眉头一挑:“你宋国当真能行?”

    “手下败将说什么呢。”宋北云往地上啐了一口:“大言不惭。”

    “呵,战场上见真章。”

    “赌点什么。”

    “行啊,赌点什么。”佛宝奴不好赌,只是从不认输,只要跟她赌,她一定接招:“你说赌什么。”

    “赌山东之地。”

    “不行。”佛宝奴断然摇头:“山东之地何等重要,岂能拱手让人。”

    小宋呵呵一乐,虽是不放在心头,但转过身便取来了地图,仔细研究起了这突如其来的战局。

    都说战场之上风起云涌,小宋认为要不是自己情报战线工作做的好,这次他这个穿越者可能就要在土著身上吃大亏了。

    金国这一手倒是真的绝,几乎是破釜沉舟了,因为他们恐怕也不知道宋辽和草原的战争会打成什么样,如果在三五个月之内就能解决,他们出兵无异于自寻死路,必会被反推到首都之下。

    如果没有意外,金国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宋辽联军不知这个消息,金国就会趁势不备发动奇袭,一举占据优势。而宋辽联军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开始集结军队,金国就会在国境线上布置防御,跟联军对峙一直到寒冬到来或者是等待草原南下。

    好!

    小宋忍不住要给金国制定这个策略的人拍掌叫好,这两头堵的法子,最终金国都是受益者,因为只要拖到了宋辽主动求和,他们就算是一场辉煌的胜利了。

    但计谋是好计谋,但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宋国的整体硬实力。

    不敢说科技碾压吧,毕竟真正的高精尖还是少,但当精算部门和物流项目的全面提升,现在整个宋国的战斗输送能力和后勤保障能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支持双线作战虽然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吃力,但这里不是还有辽国么。

    宋辽作为兄弟国,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而且再不济还可以用阴招嘛。

    下午时,青龙苑长安分院、青龙苑辽院和青龙苑宋院代表在这里碰了个头,大概聊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青龙苑三个地方代表分别提出了三个不同的方向意见,辽院代表表示应该先调兵将金国压制下去,但宋院代表表示不同意,宋院代表表示应该集中优势兵力先压垮草原,再进行后续调度,否则等到了冬天就会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面对这种分歧,仲裁委员兼大宋长安分院代表表示都可以理解,因为不管从哪个方向去考虑都是可以说的通的,因为如果先打草原,辽国就可能会被人掏屁股。但如果先打金国,宋国的军事预算就会严重超标,而且还要面临草原南下的威胁。

    所以宋辽两院的争执都属于正常范围之内,也就是这种争执,让座谈会陷入了僵局。

    “你看,金国还是厉害。”小宋摊开手无奈的说道:“它还什么都没干,咱们就已经乱了阵脚。”

    赵性脸色也是阴霾,他沉默了许久:“好好的计划就这样被打乱了。”

    “谁说的。”

    小宋一脸故作高深的笑容,看了看赵性又看了看佛宝奴:“两位,还有什么补充没有?若是没有,就听听我的意见吧。”

    其实小宋并不想放弃之前确定好的战略,但觉得也没有必要去双线开战,而且以小宋这种见猫当做虎的性格也不会觉得两线开战能捞到什么好处。

    但他还是觉得如果这样争执下去,反而就正中下怀了,畏首畏尾才是兵家第一大忌。

    那该怎么办呢?小宋想了很久,就连吃饭时都差点被一根鱼刺给干掉。

    要说好办也好办,难办也难办。好办是金国喜欢对峙,那就对峙好了,辽国边境开始布防,铁丝网一拉,日常巡逻开始办起,大营一放,金国慌不慌?鬼知道辽国那连绵的国境线里是不是藏着伏兵百万。

    但要说难也是难的,要做到不露馅、不露怯,这一点就很难。三千人做出五万人的架势更难。

    “我有个法子可以试试。”小宋抬起头来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执行。”

    “你说。”赵性一扬下巴:“看看是什么好主意。”

    小宋把这个伏兵对峙的法子一说,虽说是阳光底下无新鲜事,但这一招如果用好了却是极有效的,但问题也是有的,那如果只有三千人怎样才能让金国人被震慑住呢?

    于是这就是最困难的地方了,怎么用三千人伪装成伏兵十万。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小宋的眼神里全是难以理解,面前两位皇帝陛下都用热忱的眼神看着他。

    “不可能!”小宋断然拒绝:“绝对不可能!”

    “我觉得你这个大骗子去干这件事最好不过了。”佛宝奴深思熟虑之后,缓缓开口道:“你可信,且定然有这个能耐。”

    “朕附议。”

    小宋站起身用力的摇头:“不去,说破大天都不去!第一,我不想错过我二儿子出生。第二,我再干这种事,我的名气大到吓人了,这不符合我的作风。第三,长安这边需要我,工坊需要我。你们让我去辽国边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日后,宋北云启程前往了辽国的边境之处,也便是辽国最后一道关卡,燕京。

    燕京,曾作为辽的陪都,位置特殊,不过现在它却只是一个普通的边境城市,行政等级特别低,是一个随时出现问题就要放弃的地方,虽然地处咽喉但旁边便是张家口、大同和草原,上头便是关外金国之地,极容易被两面夹击。

    “老子是服了,还有那样的人。”小宋在马车里骂娘:“一个两个的把老子当什么?说让老子出去就出去,他娘的我从金陵被弄到了长安,现在又让老子守边关?狗日的佛宝奴。”

    “还有赵性。”小宋骂完之后补充道。

    这一路没有旁人与他同行,只有碧螺一人,带着她其实也不算什么特殊关照,反正她去杭州也是那么远去燕京也是那么远,索性就带着一起了。

    不过为了方便起见,碧螺一路都是书童打扮,只是她的男装效果太差,那眼带桃花的模样,一看就是个臭娘们伪装的。

    “爷,这不是正说明您才干拔群么。”

    “拔群个屁。”小宋啐了一口:“老子服了!我长安工坊那边有多少事,他们不知道么?”

    “若是爷心情烦闷,那便来欺负小奴好了。”

    “唉,你现在跟你妹妹一起住的还可以?”

    “一切安好,只是我那妹妹……”碧螺微微侧过头:“受尽了凌辱,见不得生人。”

    “行了,你不就是担心我么,我是哪种人?”

    碧螺噗通一声给宋北云跪了下来:“碧螺绝无这般意思……”

    “起来吧。”小宋摆摆手,靠在窗户处长叹一声:“我真的就是个劳碌命,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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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是因为从1月5号到今天我都在参加一个小范围的作者见面会,基本上就是一群肥宅之间心照不宣的放年假,明天就恢复了。

611、四年8月5日 晴 打断那个王爷的腿!

    “该到了吧,他该到了吧。”

    佛宝奴在早晨遛弯的时候,反复的问着这句话,旁边陪着她的金铃儿甚至有些听不耐烦了。

    大宋天皇帝赵性昨日已经离开返程了,继续去沿途散播救世主的光辉去了,而现在就剩下大着肚子的辽国皇帝在这里待产,这人一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

    “要他去的是你,如今念念不舍的也是你,你的事可真的是多。”

    “我哪里有不舍。”佛宝奴仍在嘴硬:“只是我担心前线战局罢了。”

    “担心什么担心,事已至此你根本没法子去担心什么,况且你现在也没法子去管。”金铃儿满脸不屑的说道:“安安稳稳的在这里把孩子生了,然后再做其他考量。”

    “我这不是担心么……”

    “担心?他办事由不得你去担心,他从来就没搞砸过事情。”

    金铃儿倒不是吹嘘宋狗,而是那家伙虽然经常会干出出人意料之举,但现在回头看来却都是稳扎稳打的每一步,从最初一个无名之辈到如今的名满天下,虽然不一定全是好名,但却很难指摘出什么毛病,这都是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来的。

    前几日赵性便说了,这得宋北云者得天下却也是不为过,他便是苏秦、便是管仲、便是乐毅、便是诸葛孔明,只不过天下间识货者到底是少,懂其人者视为珍宝,不懂者视其恶疾。

    不过金铃儿其实并不认为这样,因为她翻遍了古籍也找不到一个如宋北云这般的人,如果没有意外这个狗东西将来必然是要载入史册名耀千古的,也许当年是他高攀了自己,而越往后其实金铃儿心中越是清楚,其实是自己高攀了这个怪物。

    他么,除了好色一些,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至于好色这种事,天下又能有几人不好色呢,她认识的名士大家可不少,却是没几个像人的,为数不多那几个像人的却还都是些让人瞧不上的歪瓜裂枣。

    “你想什么呢,怎的突然就不说话了。”

    “我觉得你高攀了我家北云。”金铃儿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就翩然而去,留下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的辽国圣皇帝陛下在那干瞪眼。

    “喂!”佛宝奴反应过来之后,不服气的追了上去:“我倒是要听听,我究竟是哪一点配不上那个狗东西了。”

    而此时此刻,小宋已经在上午的时候抵达了燕京之地,手上握着辽国边军虎符。

    至于虎符怎么来的,当然是妙言给的,在佛宝奴休产假的这些日子里,妙言已经把大辽的朝堂折腾的服服帖帖,手段之高明、行为之诡异,让人闻之胆颤。

    她现在正在利用之前土改暴露出的问题大肆的肃清文官武将,辽国上下看似乱成一团,但却乱中有序,底层秩序正在一点点的开始被建立,走了一条和大宋截然相反的道路。大宋是从上至下重铸秩序,而辽国恰好是自下蔓延。

    如果非要一个形容,那么宋国就是一只大白鹅,上半身优雅稳重,下半身已经扑腾的不成样子。而辽国则是一棵树,上头被风吹得花枝乱颤,下头却稳稳扎根。

    燕京的文武官员和百姓不认识宋北云,但他们认识虎符,见虎符如见陛下。这一点显然是要比大宋的底层要稳定许多,所以很多权力的移交都是即时性的,没有什么拖拉。

    也许这也与契丹人的性格有关,加上小宋上来就是一手漂亮的杯酒释权,一顿饭的功夫就把边关军队完全拿了下来。

    “我记得你。”小宋有些微醺,指了指坐在他不远处的一个人:“你是佛宝奴身边的女官,她让你来看着我?”

    “奴婢不敢。”

    “罢了。”小宋一挥手,打了个哈欠:“路上走了得有半个月,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陛下说……”

    “我让你下去!”小宋眼睛一瞪:“你家陛下也得听我的!”

    那女官哆嗦了一下,起身还是有些为难,但却实在是压不住对面这人的气场,行了个礼满脸委屈的就下去了。

    而她刚走,小宋便吩咐一个照顾他的小厮说:“去,给我召燕王来。”

    召……他居然用召这个词,那小厮的腿都哆嗦了,但看到微醺的钦差,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战战兢兢的去到了燕王府上。

    不多一会儿,那个燕王就气呼呼的被带了过来,他刚要和这个面生的人理论一番。

    但却就见小宋满脸笑容的将周围的人都喊走,然后慢慢的关上了门。

    那燕王还没等开口,小宋就已经将他按在地上打了个皮开肉绽,甚至还打断了一条腿。

    “这是受大辽皇帝陛下委托。”小宋揉着手腕站起身:“你记住,你姓的是耶律,你是辽国的王族。你便是死也要死在这社稷之上,容不得你两面三刀!”

    小宋说完,再在这个王爷身上踢了一脚:“这一条腿换你一条命,让你长长记性。若是还有下次,你下场如何莫要多说。”

    说完,小宋打开房门:“来人啊!带燕王去治疗。”

    堂堂王爷被人打断一条腿抬出去的事很快就散播到了整个燕京各个阶级的耳朵里,有人惊叹也有人感叹,但燕王殿下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接着就闭门谢客并发布告示,一切事物由钦差大人接管。

    怕啊,他是真的怕。深知佛宝奴为人的人都明白,这一条腿的代价已经是最轻的了,他干了什么他心中最是清楚,如今被暴打一顿可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骑墙派本身就是因为怂才骑墙,如今碰到如此决断的皇帝和如此恐怖的钦差,他索性便怂到底好了。

    对抗?拿什么对抗?现在整个朝堂上都风起云涌,今日死几个王爷明日倒几个世家,土改的事已经压得这帮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后头还有皮室军在虎视眈眈,谁敢有动作?

    小宋打了人之后却也是没了后文,接下来的两日他都在房间里清点兵册、账目,杀了五个吃空饷的大营参将、二十七个隐藏在军营中的金国奸细和近四十个各级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官吏,人头一字排开挂在城墙上,夏日中引来无数的绿头苍蝇,阵阵恶臭更是让人闻之欲呕。

    但这个效果着实给力的,一时之间之前还多少有些不远完全放权的官员武将纷纷给钦差大人送上了投名状,还有那些想要使绊子的人也都消停了下来。

    而在打得整个燕京官场措手不及之后,人们开始逐渐猜测起这钦差的身份来了。

    后来有知情者透露,这不是别人正是宋国名臣宋北云。

    很多人听到宋北云这三个字脑壳子都是嗡嗡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宋臣来到辽国当了钦差,但既然他手中拿着虎符就已经代表木已成舟。

    这宋北云的名声在辽国可也是不得了的,他干的事都经常会有游经四方的说书先生编成故事四处流传。

    有人说他与魏征一样能够梦斩龙王,也有人说他便是个白面青天,更有人说他是恶鬼修罗转世,所到之处必将血流成河。

    而就在燕京之地的人大肆讨论这个宋北云时,一个大规模的商队悄无声息的到了。

    这个商队的规模之大,超过了以往任何商队的规模,光是押送货物的人就足足有三千人之多,他们的货物却根本没有进入任何商铺却是直接进入了兵营之中。

    “宋大人……”

    佛宝奴的女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她不光是佛宝奴的侍卫更是与佛宝奴一同长大的发小,朝中上至王爷下至百官就没有说不给她面子的,而在面对这个宋北云的时候,她却总是要小心翼翼,这人甚至比陛下还要难讲话还要难伺候。

    “干什么?”小宋侧过头:“你是不是写信跟佛宝奴告状了?”

    那女官低着头不言语。

    “你告呗。”小宋啐了一口:“你去问问她敢不敢管老子,我被她一杆子支到这个破地方,本来就一肚子气,你别给我添堵。”

    “不是……宋大人,飞球队到了。”

    “哦?”小宋笑着起身:“带路带路,我去看看。”

    而就在小宋去看新式装备的时候,佛宝奴正看着飞鸽传书的信在那急的跳脚。

    她想到了宋狗会用特殊手段,但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特殊,打断王爷的腿?上来就杀百多人?

    这是要疯啊!

    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她就不该叫这个煞星去辽国,别整的到时候燕京直接就给反了个球的。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这个混蛋的执行力一贯高的可怕,也从来不会怜惜什么人命。还有就是自家女官好像被他给欺负坏了……

    这狗东西!

    “我看看。”金铃儿取过信看了一眼,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打断王爷的腿,他真敢啊。”

    “就是啊!”佛宝奴急的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燕王好歹也是我族叔。”

    “你选的嘛。”金铃儿将信交还给佛宝奴:“你就看看他能把事情办到什么程度吧。”

612、四年9月6日 晴 伏兵四野震人心。

    “面粉、碳粉、木粉、火药粉,七比一比一比一混合。”

    “热气球测试最高高度、测试风向、测试载重。”

    “沿途布置铁丝网、沿线修建防御工事,一路往外铺。”

    站在军营之中,小宋拿着地图沿着边界的小河走着,身边是辽国的参将和宋国过来支援的北海新军各级指挥。

    刚好,这次的边防主将正是之前在进攻襄阳时的那个参将,他如今已经晋升成了主将,但看到宋北云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

    这个人是谁?那可是一日之内就能攻破固若金汤襄阳城的人,如今又在千里之外遇到了他,一瞬间就把回忆拉到了当时那个让他震撼的场景之中。

    现在想来这个家伙的风格还是没有变化,坑杀襄阳的太守,打断辽国王爷的腿。这等莽撞人想想却是极可怕的……

    “记住,声势要大。”小宋吩咐道:“北海新军日常爆炸训练,炸山炸树,你哪怕是炸鱼加餐都行,每天都得给我炸点什么。还有热气球每日也需要定点作训,比如定点投放粉尘炸弹,整出动静来。其他人,就盖工事、建大营、每日定点拉练。”

    “在……在边境?”

    “不然在哪?”小宋面对辽国参将的问题表示很意外:“在辽新都吗?”

    那参将顿时不敢做声,他只是感觉这样有些……有些奇怪,很容易便会造成边境冲突,不过他不知道咋回事也不敢问。

    主将在后头撞了那个参将一下,让他收声,而宋北云继续说道:“整个场面要给我干出热火朝天的感觉,燕京边军五万人,加上我带来的三千人,五万三千人。我要求不高,给我整出三十到五十万人的规模来!”

    一听这个要求,这帮老哥当时都傻了,五万整十万差不多能行,可整个三五十万……这不是要狗命么,天底下都没有这么操作。

    “你们很为难吧?我比你们还为难。但这件事你们必须要做到,务必!有问题就给我克服问题,人力无穷尽,你们给我动脑子!”

    小宋直接下了死命令,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五万人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以边军的战斗力想打金国精锐根本就是送人头,所以不论如何都要把声势给壮大起来。

    “记住,这件事必须保密,若是走漏了风声,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其实到现在为止,很多人已经大概听出了一些端倪,大概便是金国可能要犯边了,但现在辽国主力全部集中到了北方草原准备打鞑子,能够面对金国的只有这五万边军。

    辽国当年可是被金国撵着屁股追的,五万缺乏精良装备和边军恐怕真的不够金国塞牙缝。

    不过这样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意义?

    “而且你们别高兴的太早。”

    小宋看了看天空毒辣辣的太阳:“你们只有二十日,立秋之日便是考验之时,如果到时你们不行,别怪我军法行事。在我手下,令行禁止严格执行,不管是辽军还是宋军,都明白不明白?”

    下头将领立刻紧张了起来,庄严立正:“明白!”

    “声音太小了,大点声我听不见。”

    “明白!!!”

    “很好,很有精神。”小宋点了点头:“二十日之令,开始吧!”

    一声令下,所有的工作都开始行进了起来,二十日时间可是很紧张的,而且这都是定下军令状的,真到时候完不成,就看这位宋大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城墙上贵宾席一位。

    除了大搞建设,每日晚上边军都会有两万人左右悄然出城,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奔赴边境安营扎寨。

    造饭的灶台点起的烟也是按照统计好的数目成倍增长,反正从外人看来,声势浩大的很。

    而此时此刻,金国的边军看到边境上的场面,一个个都吓的有些迷茫了,他们一级一级的往上汇报,一直报到了金国皇帝的耳朵里。

    金国皇帝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他是个自负且激进的人,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勃然大怒,说着什么朕还未出兵,他们居然已经行如此行为。

    一怒之下,他立刻引了二十五万人发兵辽国,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宋北云的耳朵里,但一切都好像是在预料之中一般,辽国的军队仍是不慌不忙的埋锅做饭,每日浩浩荡荡有新军加入,然后不断扩充营地。

    等到十七八天之后,辽国大军完全集结在了金辽边境时,辽国便开始各种炸,炸山炸水炸林子,天上还有圆形的大球在飘荡,所到之处都会是一片火海。

    这早上炸晚上炸的声音直接把金国的部队给吓阻在了边境,不敢前行。

    现在两方就对峙了起来,大辽这边不慌不忙,金国那边也索性安营扎寨了起来。

    每日金国人都能看到对面三里之外的辽军大营里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做饭的香味也能隐约的飘荡过来,还有那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以及远处山崩地裂的样子。

    金国根据常规的观察,大概推算了辽国大概能有个三十万人上下,算它虚晃一些,但总归不会少于二十万人。

    二十万辽军配上那古怪的炸弹,这也足以让二十五万金军掂量掂量了。

    “耗!朕就跟他们耗!几时候他们扛不住。”

    金国皇帝被辽军的行为气得肝都疼,但冲动归冲动却也不敢真的去冲击这样固若金汤的阵仗。

    那就耗着吧,辽国如今正双线开战,他们能耗到几时候?等到冬日一来,就等他不攻自破好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两方就真的开始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等到九月初的时候,辽军大营基本稳定了下来,每日巡逻的阵仗看起来倒也是声势骇人,还养了许多狗……

    这些狗让金国那些去摸哨的探子都被钉死在了小道上,一般都是有去无回。

    之后金辽两国在对峙过程中经常会发生一些小冲突,但双方都比较克制,一般都止于斗殴。不过骂阵却是每日必备的活动,经常可以见到双方阵前有个三五千人在那叫骂,谁骂的脏谁就赢,丘八们都以这个行为来消遣对峙时无趣的时间。

    而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草原已经正式和宋辽联军在阴山侧打了起来。

    宋辽联军的战术还是之前确定好的战术,又宋国军队打主攻,以阵地战和科技碾压来牵制和消耗草原的骑兵,而辽国的数万骑兵则一路北上,在躲避草原主力的同时以游击战的牧师滋扰散布在草原上的中小型部族,主要以掠劫粮食等资源为主,所到之处人没杀几个,粮食却是能抢的抢,带不走的全部烧掉。

    金帐汗国在此刻已经有些吃不住了,他们疲于应付两面开花的局面,已经几次修书告知金国他们如果再不发兵这边就顶不住了。

    但金国的回信却让他们绝望,信上说他们两国的意图已经被辽国发现,辽国如今陈兵三十万在金辽国境上,所以金国希望金帐汗国能够再顶一阵子,起码要熬到冬天。

    一句话倒是轻飘飘,但对于金帐汗国却已经快到极限了,他们打过宋国的城池也打过辽国的骑兵。

    但从来没有想过同时面对宋国的坚壁和辽国的掠劫,这一仗打得草原可以说是极端难受。往前打,宋国的阵地战快让草原的牙都啃崩了,往后撤却始终被辽国的骑兵牵着鼻子走,补给线还整日受骚扰。

    这以往都是他们的战术,现在却被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委屈、难受,而且他们还发现辽国骑兵的目标居然是孛儿只斤部。

    这一下金帐大汗的脑子都炸开了,如果真的打到了孛儿只斤部,那整个金帐汗国不管这一战是输是赢,都有很大的可能分崩离析。

    因为不论如何,孛儿只斤部可都是憋着劲儿想要办掉他这个大汗。

    而现在似乎宋辽联军他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直接就奔着金帐汗国的软肋去了。

    现在战局,金国那头不知道什么情况,草原这边想要扭头去追辽国骑兵,但转眼就会被宋的队伍追在屁股后头打,打到头昏脑涨,一不留神屁股就会被咬下一块肉。

    这转眼已经快到秋天了,可照这样下去,先扛不住的是草原诸部啊!

    就在草原大汗焦头烂额的时候,外头的探子匆匆前来汇报,说东部大同关外又出现了近十万辽军正以围剿之势向金帐本部急行而去。

    他略微分析了一番之后,一拍大腿……终于反应了过来,金国怕是被骗了。

    辽国不可能在出动近二十万骑兵的情况下还有三十万人与金国对峙,那么现在金国边境的最多只是十万边军罢了。

    十万边军遏制二十多万金军……

    大汗急忙召集信使要将这个信息传递过去,可就在这时,金国的信却已经到了。

    “什么!?”

    看到信上的内容之后,大汗几乎要昏厥过去,因为在复州、宁州一带突有五万宋军从海州乘船突袭登陆,正直逼辽阳。

    “这是什么鬼战法!宋国到底有什么人在后头!”

613、四年9月9日 晴 避敌之长,固若金汤

    五万宋军在七日内完全宁州,这对整体的运载能力的考验是非常大的,不得不说这里头有赌的成分,因为现在的海航技术完全就是在萌芽阶段,但凡是出了点幺蛾子,就有人的脑袋得落地。

    但谢天谢地,渤海这段时间无风无浪,一片宁静。五万人安稳落地,并且在宋国海军主将左安澜的调度下,迅速展开了几波有效的进攻,把毫无防卫的金军打得是灰头土脸,毫无还手之力。

    说起这左安澜,他是定国公族兄之子,也是左柔的堂兄,虽然名字和平时为人都娘们唧唧的,但打起仗来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人,作为这次年轻武将提拔计划中重点提拔的十个人之一,他可以说是大宋至今为止少有的精通水战策略和阻击战的将领了。

    他的快速布防能力和对敌人运动轨迹的预判能力,可以说是难以置信的强,特别是在这种以少打多的战役,他细腻的指挥风格在这种时候尤其犀利,经常能够屁股后头拖着三四万的追兵还能杀个回马枪。

    而同样,这次宋辽联军中,宋国的将领几乎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可以说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大宋精英,有那将门世家里出来的,比如原本历史中娶了金铃儿的那个崽,还有这个左安澜,这都是将门之中出来的。

    也有一些是民间淘换来的宝贝,比如宋军对草原战役中大放异彩的几位年轻将领,他们的战术战法各有不同,但野路子同样打得精彩,甚至很多兵书上都没有出现过的战法和一些百年甚至数百年后才出现的打法都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也许年轻人在应对战争的经验上有所欠缺,但这一众天才带来的军事方向革新却是让人看到了欣喜和对军校这个奇怪的场所的好奇与探讨。

    当然,现在整体的重心并不是在草原,草原那边因为是辽国的主场,宋军只需要稳扎稳打的搂草打兔子就行,相对于辽军的大纵深大迂回,宋国在草原唯一的军事行为就是将阵仗拉开,切断草原骑兵的马蹄,让他们始终处于腹背受敌的阶段。

    而宋国真正的战争点则是在金国,不光要牵制住金国,更是要给予他们一记前所未有的重创,五万部队只是第一波攻势,只是小左干的太漂亮了,都让人忽略了从山东部侧面杀入关外的其他宋军。

    那头金军还在跟辽军对峙,这突然听到他娘的宋军单刀直入的往金国的心脏里插,金军从上到下的阵脚都乱了。

    他们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草原那边在求助,金国这边也被围。

    他娘的宋辽到底有多少军队!?

    而就在这虚虚实实之中,金军匆忙迎战,原本在辽国边境的二十五万人接到紧急命令回防。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对面他们将要面对的人是谁,辽国军队能放他们走?

    就在他们差不多有二十万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在当天夜里,突然天降大火球……就是那些整日在他们头顶上飞的球球齐齐的砸向了他们的大营,那些东西倒是没什么,只是它们落地之后上头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着的东西却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这些大火球落地之后,快速的就会燃烧起来,还会流出一些味道古怪的水,这些水遇到明火就会被点燃,接着那些陶罐就会被什么东西引爆,里头会喷出大量的灰。

    一开始辽军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当那些灰尘越来越多之后,突然从中心出爆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之声,那声音就如惊蛰的闷雷,接着滚烫的罡风让触碰它的所有人都被灼伤在地,数千乃至上万人被严重灼伤,而且突如其来的光亮的爆炸还在各个大营中引发了踩踏和大火。

    二十五万人的大营,一夜之间化作了火海,金国的指挥官匆忙应对,而就在这时,漫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金军一边救火一边救人还一边匆忙作战。

    可是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无数火矢冲向大营,接着便有人将一个个黑不溜秋的陶罐扔到了他们脸上,那些陶罐会冒烟,在绝大部分金军都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那些陶罐就爆了。

    破碎的陶片、混杂着里头的铁渣和一些坚硬而尖锐的东西炸的到处都是,无数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扎得浑身是血哀嚎倒地。

    而就在金军正准备组织有效战斗力开始回防时,突然从百米之外的地方传来隆隆的声音,接着但凡是点着亮光的地方都会被一枚炮弹命中,那冲击力甚至能将落点周围的人直接击碎,没有任何悬念。

    二十五万人还没接战就已经成了一盘散沙,而就在这时,山坡之上冲下来了上万辽国士兵,他们扬起辽国弯刀,身穿皮甲四散冲杀下来。

    这些人也不恋战,只是接战之后劈砍一轮便转身离开,之后不多久就会从另外一面又出现万人左右规模的队伍,厮杀一阵便转身离开。

    金国完全都被杀懵了,他们现在身处亮光之地,也不知道从哪里会突然出现暗箭,而且只要他们举起火把往前追,那么接下来就会传来一声声闷响,接着他们的身上就会出现连软甲都护不住的血洞子。

    这样的侵扰一直持续到了黎明时分,天色将明,金军阵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躺着死伤的士兵。

    虽然残留者扔有大半,但金军的士气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根本就无心恋战,只想着赶紧逃跑。

    反观辽国那边,他们一夜伤亡不过千人,却换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胜仗,原本几乎不可能胜利的对峙,如今却是打了个大贯通,士气高昂到甚至有些膨胀。

    但这时本应追击的局面,作为主帅的宋北云却鸣金收兵了,所有人继续回到防线以内,再次恢复到了前一天的状态,各方面都严阵以待。

    辽国将领有些不甘,但宋北云却不给出任何解释,只是让他们严格贯彻军令便行。

    他们不懂也不敢问,毕竟这个人所有的部署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这位爷的德行和能耐都摆在他们眼前,能耐不错但德行实在是有点那个啥。

    本还以为是个儒将,但后来大家都知道这厮是个匪军。

    而下达完命令的宋北云靠在自己住处的窗口,手上端着一碗饭,上头盖着一根鸡腿,旁边则坐着辽国的南院大王。

    “不是我说,金郎。”小宋用筷子指了指窗外:“你带出来的人有问题,冲动,不管不顾。这时候能追击的?这五万边军打人家三万都磕磕绊绊,还追?”

    南院大王坐在那闷声不语,他其实心里也很不舒服,因为古往今来的战法都是陈胜追击,从来没有说把对面都打成那B样了,居然还龟缩回去。

    “狗急了还跳墙呢。”小宋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匆忙扒拉两口饭之后来到地图前面,一边吃鸡腿一边用筷子点着地图:“他们从这里撤回辽地,第一件事就是重整队伍去保卫首都,他们没有补给、没有组织度,要重新完成集结大概需要二十天。这二十天的时间里,他们的非战斗损失大概能有百分之二十,之后在回防的路上会刚好遇到宋国从山东入关的部队,剩下的事让宋国的部队解决。”

    说完,小宋把鸡腿往外头一扔:“调人,边军继续防守,严防死守边境,不要让金国有可乘之机。你们国内能用的兵也就不到十万人了,还都是一群废物。别浪费有生力量去干无意义的事。”

    小宋说完,沉默了片刻,接着一拍桌子:“哦,对了。你就是想捞军功吧?不想让人家说什么‘你瞧瞧辽国这帮人,打个胜仗还得宋国人来帮忙’。”

    金郎不置可否,坐在那里就是不吭声,而小宋却咧嘴一笑:“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可是宋北云啊。”

    金郎一愣,恍然间居然是明白了……对啊,这可是宋北云啊。这个人就是个怪物,天底下的人哪里还有人不知他是个怪物来的呢?

    这么一个怪物,还跟他争什么战功,莫要说别的,就光是他自己都会跟弟子们去研究宋狗的战争思路,他之前研究过大宋福王的战斗思路,但他们师徒两人却是走了截然不同的路线。

    福王用兵的确是好,好到没有瑕疵,这一点金郎是服的,毕竟斗了一辈子都没赢过的人,不服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这宋狗……

    他用兵到处都是瑕疵,满满的破绽,而且总是走些旁门左道,可偏偏自己却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去阻拦这人的脚步,说他运气好也不像说他用兵如神也不是那么回事。

    就很奇怪……

    还有,这厮总喜欢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打仗,就如昨日那场夜战一样,这能是正规的战法?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打法,要放在自己徒弟身上,非被自己骂臭了不可,可偏偏这厮用了,不光用了还奏效了。

    怪哉,怪哉啊!

    --

    还有

614、四年9月15日 晴 矮子堆里拔高个儿

    “这厮。”

    福王远在福州,手中拿着十二封急报,有八百里加急的有飞鸽传书的,几乎是将战场的信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他的手中。

    当看到宋北云的路数时,他却是哑然失笑,他的战术真的说不上好,但有时候不羡慕这帮狗天才是真的不行,因为即便是最烂的战术在合适的时机里也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能量。

    宋北云这个家伙,也许什么都是稀碎,但对时机的把控和对整体大局的掌握却是让人羡慕不来的,他的着眼点绝对不是当前的战场,而是整体战局。

    他同时关注多个战线上的运转,把己方的节点和对方的节点掐得恰当好处。

    就比如他那一场夜战八方,其实从战术层面上来说,他执行的一塌糊涂,如果对方稍有准备,这边就会被打得满头是包,甚至可能被人一波打崩掉。

    但他恰恰就盯死了宋军绕后,金军极需回防的那个点,二十多万人的紧急命令必然不可能会是从容有序的,忙乱中就会忽略很多东西。

    也许他们防备了辽国边军的突袭,但却没有想到宋北云的不讲武德,也正是因为他的无所不用其极,导致第一轮攻击之后金军的阵脚完全崩了。

    不过真正让福王赞赏的却是他之后的行为,他并没有因为得手的胜利而冲昏头脑而是立刻重新布置防线,防备敌人有可能的反扑,把剩下的战斗交给另外一线的兄弟部队。

    年轻人能稳得住已经很不容易了,能稳成这样更是极少见的,他也许不是个将才,但绝对是个帅才。不光是沉着冷静,还有就是对死亡看得并不那么重,从他用兵就能知道,他其实并未将士兵当做人来看,这一点很贴合慈不掌兵的古训。

    合上战报,福王倒是长叹了一声,小兔崽子这些年的成长让他甚是欣慰,终于这大宋不再是靠着几个垂垂老矣的人在撑着了。

    而与此同时,在金国和草原的战线上,宋辽联军都多多少少吃了一些小亏,辽国那边因为纵深线有些长了,士兵疲惫不堪,金国那边则是因为金国回过味来了,开始集中大规模兵力开始围剿了。

    特别是宋军在金国的战斗,很辛苦。但这却都是宋北云预料之中的,他并没有因为战斗很艰苦就让人回撤反而是下达了死命令,就是不管如何一定要阻止金国的两股军队形成合围,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都不可轻易撤下防线。

    战争嘛,本身就是很残酷的事情,这里头一定会有楚楚可怜也一定会有血肉横飞,不过没办法,毕竟有些目的不管是不是政治上的,战争其实都是难以避免的。

    对辽国是这样对宋国也是这样,这场战争是必须要的,因为现在两国的内部局势并不是很稳定,而且这两个之前都被打到稀碎的国家也需要一场名为战争的补考来让他们重新拿回在外交领域的话语权。

    尼克松不是说过的嘛,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辽国相对好一些,宋国这些年可是一直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人家金国使者到宋国来趾高气昂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所以这一战不光要打出威风,更重要的一点是重塑整个大宋的军魂。一扫以往除了少数几只精锐能打,其他都是废物的局面。

    包括弃用三十五岁以上的将领和全新混编重组的部队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说实话。”

    这日晚上,小宋坐在燕长城上,面前摆着酒肉,对面是一身便装的金郎,两人一边赏着中秋月一边喝酒聊天,秋风倒也是飒爽,吹散了旧日不散的暑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我不喜欢打仗。”小宋靠在长城上眺望远方,只觉一阵雾茫茫:“喜欢战争的没脑子,忘记战争的没良心嘛。可是怎么办呢,每每想到中原大地岌岌可危,我其实就挺难受的。”

    “我与你不同,若是不打仗,我便没了意义。”

    小宋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却没说话,兀自看着天上明月却也是不做声。

    “佛宝奴可还好?”

    “好的很。”小宋转过头看着金郎:“为什么不问你的小情娘。”

    “哈哈哈哈哈……不好问不好问。”金郎摆手笑道:“等过些日子再出使一趟宋国吧,好好训斥她一番。”

    “其实我觉得女人还是离政治远一点,哪怕是佛宝奴。”小宋摆手道:“她们玩不明白的。”

    “那你那位妙言呢,我觉得她的手腕雷厉风行的很,远不是一般男子能比。”

    “那可是妙言啊,老兄。”小宋无奈的摆摆手:“她能把你们玩得连渣都不剩。”

    而正说到此处,远处换防的号角响起来,深沉悠远,恍惚间小宋感觉自己又经历了一次时空的穿越,去到了更早之前的年代,那个八百铁骑封狼居胥的年代。

    人嘛,哪能没点热血呢。不过小宋也知道自己不适合蹲在前线大喊冲锋的人,他不是那种有能耐领兵陷阵的勇士,他就适合躲在大后方当成一个策划者,这样无疑少了几分爽快,但有什么办法呢,每个人都有适合的位置,而且如果真的是在前线,他也就没有这么逍遥自在的喝酒赏月了,而且前线的条件十分恶劣,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每一分钟都是折磨。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想得到什么就一定得放弃点什么,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什么都能让一个人占全了,那会死很早,毕竟天妒英才。

    “天色不早了,夜晚寒气还是重,我便失陪了。”金郎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便往城墙下走,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福王倒是有个好徒弟。”

    “多谢夸奖。”

    目送金郎离开,长城上只剩下宋北云一人,夜晚的风也陡然变得呼啸了起来,他趴在城墙上许久都没有动弹,任凭风吹得他的头发胡乱飘荡。

    而就在这时,城中突然飘起了孔明灯,远远眺望过去就和满天繁星融合在了一起,想来却是城中百姓正在欢度佳节吧。

    能在这种乱世享受一份中秋,若是换到原本的时空应是不行,按照正常的时间进度,当金国和蒙古都崛起的时候,中原已经成为了一片血海,辽国应是被灭了,还是被宋国和金国联手灭的。

    再之后便是草原的挥师南下,造就了一个争议八百年的成吉思汗,也让整个汉文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从那之后原本一直到现在都处于领先地位的东亚文化就开始走向的低谷。

    唉……想来都是唏嘘,因为不管是之后的明王朝还是清王朝,最终也都是没有引领这个文明走上正道。

    怎么说呢,多少有些遗憾吧,不管小宋是个多么慵懒的人,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都是会不太舒服。

    不过这不正巧有个机会摆在眼前么,现在整个东亚都是弱鸡,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王朝的国家,说谁强也不过都是矮矬子里挑出来的高个儿,上不得台面。

    “走啦。”小宋突然中断了脑子里的无意义联想,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事情还多着呢。”

    而在他离开之后,一个黑影就落在了他刚才所在不远的位置上,鬼鬼祟祟的压着脚步跟上了他的步调,一同下了这段古城墙。

    小宋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因为来的匆忙,他并没有带上自己那几个亲卫,更没有把大黑牛或者小鱼带在身边。

    而这个黑影就这样远远的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一直到他来到了一处没有守卫的地方方便时,黑影突然蹿了出来,一柄尖刀顶在了他的后心处:“别动!”

    小宋当时一个哆嗦,酒顿时醒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没想到就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这位侠客,冤有头债有主,我大大的良民,不至于吧。”

    “你可是宋北云不是!”

    身后那人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开口询问起来,而宋北云立刻高举双手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哪是什么宋北云啊,我就是个普通的书生。”

    “呵,普通书生。走!”身后那人显然不信,用刀往前那么一顶:“休要出声,否则我宰了你。”

    小宋拳脚不弱,但……背后顶着刀呢,他现在反抗无异于主动让人往他背后戳一刀,这事不划算。

    于是在被胁迫之下,他只好被那人引着进入了一处小巷之中,然后走了一阵之后就被带入到了一处小院。

    这个剧情有些熟悉,当时他被白莲教绑过一次,但那次明摆着周围都是暗探,可如今……这里可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也就是说小宋如今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在他被推搡进一个小屋中之后,那人一边掌灯一边继续用刀对着他,而小宋则一边伺机反击一边分散这人的注意力。

    至于这孙子是男是女,他根本不在意,反正只要是威胁到他安全的人,不论男女都是必须死。

    “我是个良民啊,壮士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就是宋狗!”那人说话间摘下了面巾,义愤填膺的说道:“你便是烧成灰我都认得你!”

    “是真的吗?我不信。”小宋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你有什么证据……等会,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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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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