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四年4月9日 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从那天县太爷离开之后,雨就下个没完,宋狗从来都是下雨就不上班的人,于是这几天都躺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又回到了窝在屋子里做饭的日子。
佛宝奴还是一如既往的体会百姓的生活,她有些厌烦了,晚上的时候总是会怀念皇宫里的锦衣玉食,虽然跟身边这个小男人在一起总是能很开心,可是这平头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太糟糕了。
抛开柴米油盐之外就没有了别的乐趣,家里那个懒男人又不肯出门做工,家中没了钱买不起肉,每日都是些萝卜咸菜的,好不容易吃上一块豆腐还是隔壁杨大嫂匀来的。
可是那狗男人却还是不放在心上,整日就是躺在床上,说着什么春雨延绵惹人烦,不想读书不上工的屁话来。
当皇帝时,佛宝奴几时因钱而犯愁,可就是这几日……她真的是数着剩下的那么点钱过日子,今日几个铜板明日几个铜板,算来算去再过几日恐就吃不上饭了……
“要挨饿了。”佛宝奴可怜巴巴的站在小宋面前:“你再不出去做工,就要挨饿了!”
小宋翻了个身:“你不是想体验百姓的日子么,这便是百姓的日子。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嫁给我这种能耐非凡的男人,大部分的女人嫁的都是要为一日三餐奔波的人,这几日下雨许多人就是无法上工,就得在家候着。这便是失去土地之后的百姓。”
小宋的话让佛宝奴内心里充满了矛盾,她想反驳却是无法反驳出口。
“我是无所谓,可是肚子里的娃娃饿不起的。”
“知道惨了?”小宋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弯腰下去从床底拉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头居然装了慢慢二十斤风干的肉肠,还有一整块颜色好看的腊肉。
看到这些东西,往日看都不看这些的佛宝奴,居然不争气的开始咽口水了。
“馋了吧。”小宋晃了晃手指:“三日之后,就该回去了。这一趟的目的也达到了,何不食肉糜的日子,还望陛下以后能够自勉。你要好好动动脑子,好好想想百姓要的都是什么。”
“先做饭好不好……我饿了。边做饭边教训我呗……”
“好。”小宋起身:“做饭!”
说实话,这一趟佛宝奴算是受益良多,她以前哪里能知道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会如此辛苦,别说什么出人头地了,便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读书?笑话,这种底层百姓家哪里会有闲钱去供养一个孩子读书,供养孩子读书的钱都够一家好好过日子的了。这样的日子长了,爹爹是个泥腿子,儿子自然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子子孙孙都是如此,久而久之自然也便不被“老爷们”当成是人了。
这是何等的笑话,何等的笑话啊!书上说百姓为重、嘴上说君为轻,但这上上下下都是一副视百姓为牲畜、视同僚为贼寇、视君上为敌人。
国家怎样能好?谈什么千秋万代、谈什么万古流芳?
“我悟了。”佛宝奴靠在厨房的柱子边上叹气道:“我悟了呀。”
小宋在用大蒜叶子炒着香肠,香味四溢。他却没有搭理佛宝奴的感叹,只是指着旁边剩下的香肠:“去给杨大嫂送点过去,人家前几日可还给咱们送了豆腐来。”
“哦……”
佛宝奴送去之后再回来,一进门小宋就将一本手册递了给她:“这本是我送你的,你回去研究透了,不说你辽国长治久安,但至少能让你明白我为何想要打造一个真正的大一统。”
“这是何物?”
“资本论。”小宋眯起眼睛说道:“你一份、赵性一份,未来金国有资格就也有一份,冥顽不灵就直接把他们给吞掉。”
“你一直都……准备着?”
“嗯。”小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做饭:“世人都说我心狠手辣不折手段,其实我才是坚定的反战主义者,你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稳。”
“维稳?”
“对,维持稳定。”小宋眯起眼睛:“为了稳定,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让我去亡国灭种都不在话下。因为我知道如果华夏大地再动荡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既然我现在能够有拥有改变时代的力量和改变时代的机会,那我一定是要拼死一搏的。我告诉你这么多,是要你知道,你不要成我的绊脚石。”
佛宝奴一怔,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上前,走过去抱住了宋狗的腰,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你害怕我啊?”
“嗯……”
“那倒也不用怕。”小宋笑了起来:“孩子没有娘很可怜的,等我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一支专门为女***的专业团队进驻辽新都。”
“就是那个……那个专门给女孩子接生的?”佛宝奴有些不好意思:“你怎的会琢磨这些个东西,下流胚子。”
“下流?你可真是个混账东西。”小宋啐了一口:“我给你一组数据,你给老子竖起耳朵听好。”
“你说。”
小宋一边把菜放入盘子中一边说道:“宋国推广妇幼保健之后,新生儿死亡率从五成锐减到百三,产妇死亡率从三成锐减到千分六。因为只实行了两年,但两岁一下婴幼儿夭折几率从三成半锐减到百分二。狗女人,你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你总该知道人多便是力量吧?现在看不出来,二十年后你且试试!只需二十年,宋国人口就能过两万万!”
“啊……”
“当然,前提是粮食的问题。所以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海船,你回去好好想想法子跟宋国合作,因为光靠一国之力很难达成。”
“很难?可是那东瀛都行。”
“他们那算个屁……”小宋摇头道:“我要的是跨越整个大洋。”
“你说过的,天下很大对吧?”
“大到你难以想象。”小宋转过身笑盈盈的看着佛宝奴:“加油,看好你。”
而当日下午,正如宋北云所说的一般,那个县令就将整理好的账目、账本和名册交给了宋北云。
佛宝奴翻阅之后,当时差点急火攻心的死过去,因为这上头出现的人里,不少都是佛宝奴的亲信,有的甚至是自小一并长大的发小,如今他们有的是大辽的肱股之臣、有的则是名声在外的高洁明士。
“可恶,该杀!”
“还杀!”小宋眼睛一瞪:“动不动杀大臣,你辽国还要不要了?”
佛宝奴气得不行,把名册往前一摊:“你看……”
“我不看,这是辽国的内务。大宋早已申明,坚决不干涉他国内政。”
“好气好气。”佛宝奴叉着腰:“每日都被这般气,总归是要短命的,我都要死了,你管不管?”
“学赵性咯。”小宋往床头一靠,打起了哈欠:“这里头的人你都别动,你将那些大地主、大商人拎出来,那五个极其还用复述么?你说他们动摇国本就是动摇国本,拎出来杀全家,越残忍越好、越暴虐越好,反正不管你对不对,底层百姓拍手称快,百姓高兴了他们就说你是好人是明君,大臣能怎么样?只能彻夜难眠、左思右想,他们要么是从明转暗要么第二天给你送投名状。”
小宋晃着手指说道:“对抗资本记住两条,要鼓励商人经商但不允许商人做大、允许商人种田但不允许商人买地。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的,你不能动。宋国的徐家为什么被一分为四,为何徐家印信要变成官钞、为何徐家农场只有分红权经营权没有决策权、为何徐家商队实际控制者却是军队,就是因为商人做大之后就会涉及到一个垄断问题,那真的是携资本以令诸侯了,那会儿你就控不住了。”
“我觉得你比朕像皇帝……”佛宝奴像只耗子一样蹭到宋北云的怀里:“说出话来也比朕有气势,想的也比朕远……”
“当皇帝无非就是个权力嘛。”小宋的手捂住佛宝奴的肚子:“我日权力他娘。”
“狗东西!!!”佛宝奴回头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好好的就开始说鬼话!”
短暂的变形记终于结束了,佛宝奴和宋狗也到了分别的时刻,宋狗送她上马车的时候,一贯坚强的小虎牙都不敢告别,一个人躲在马车车厢里哭成了个泪人。
但她到底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特别是在肚子大到不能见人之前,有些事情一定要解决的。
也许之前有利用宋狗的成分存在,但越是随着日子久了,她就越忘记了自己当初的目的,就……很想他。跟他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闹不完的笑话和永远都在被他教训。
虽然有时候很生气,但转念想起时,却是觉得那是她从小到大里最开心的时刻,即便那个狗东西比自己还小两岁,但只要他在身边就好像没什么事不能解决一样,能让自己依靠和凭仗。回想起自己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看着满地“亲人”尸体的场景,她就恨自己为何不早十年认得这个混蛋小子。
“要是早十年,许是……孩子都很大了吧。”
586、四年5月15日 晴 百年未有之变局
在小宋离开的第五日,他还在路上的时候,辽国突然发生了一件惊天的大案。
那就是有人在田间劳作的时候挖出了一个啼血的佛头,那佛头嘴里还叼着一块刻字的玉牌,玉牌上用契丹文写下了几句契丹谚语,当挖出它的农民将它献给辽皇之后,辽皇立刻请来国师为之解谜参悟。
反正也不知是参悟到了什么,第二天的时候一道命令就从宫闱之内发出,直达皮室军营账之中,接着大量的地方豪强被捕,最终在一通神神叨叨的调查下,留下了三十余罪大恶极之人,当天就给杀了。
而杀了人就要给个说法,那些说法就是根据佛示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动之国本罪大恶极,上天闻之而悯,降下佛旨意救大辽。然后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被列成了清单到处张贴。
罪名自然不是买卖土地,而是以修罗行径蒙蔽朝廷荼毒百姓、鱼肉乡里,然后将他们的行为随便放大一些,再安排了点“亲历者”现身说法了一番,整个大辽的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甚至不少当地被他们压榨的百姓在得到消息之后,冲入了他们的产业之中来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打砸抢烧。
这其中这些大户人家的家人和员工不少都遭了难,有人击鼓鸣冤但却无人受理,甚至官府还放纵百姓的暴虐行为,任由他们攻击和伤害辖区内所有的大地主、大财主。
这股妖风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席卷了大半个辽国,最终还是佛宝奴出面以国君之名平息了民怨,她还下了一道罪己诏,以血泪自控,最后为了安稳万民,她效仿宋国颁布了永不加赋和摊丁入亩之政,倒是落下了一个明君的名义。
按照道理来说这么闹,下头的人肯定是有意见的,但他们却拿佛宝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们发现辽皇如今越过了他们直接跟最底层的两脚畜生们连通在了一起,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动摇百姓心中辽皇的光明伟岸。
“宋有辽需有”,宋有报纸,辽也有。这些日子以来,辽国的报纸就翻来覆去的提到佛宝奴和刚过去的那场动乱,所有的报纸都统一了口径,将佛宝奴夸得是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百姓在夸、读书人在夸,唯有士大夫在骂,可这些骂声很快就被淹没掉了,因为佛宝奴可不是宋国的那只小白兔,敢往外推摊丁入亩就不怕被谁骂,况且现在全国上下都在丈量地亩、拓荒屯田,谁敢说佛宝奴一声不字,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都会被躁动的保皇党围堵在家中不敢露面。
而正因为如此,辽国无形中进入到了建国百年以来最大的动荡时期。
“接下来,大概就是大清洗了。”小宋放下报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辽国要进入一个高速发展时期了,徐立好机会啊。”
“听说你将我排在了好友之外。”
“嗯。”小宋点点头:“你心眼可真小,不过你想想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句话的。”
徐立笑盈盈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这人,自小就是这般心眼多。”
小宋悠悠叹了一声气,却也是无奈。自己与佛宝奴说的话,能够传到徐立这边,这代表着什么?这不就代表佛宝奴处心积虑的在挖小宋和大宋的墙角么。
这徐立不是宋北云的好友都至于此,要小宋真的把自己的好友名单列了出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从来不喜欢去赌人性,因为人生来就不是为了经受考验的。
“如今辽国国内豪强破灭,新旧交替,我觉得我能去试试。”徐立轻轻弹了弹杯子:“你觉得如何?”
“我都说是好机会了,不过有句话你也听过吧,富贵都是险中求,这个阶段的辽国近乎癫狂,辽皇几乎被神话,她的话就是神谕。你有能耐在这个漩涡里活下来,未来纵横天下必有你一份。”
“哈哈哈哈,试试吧。”徐立笑着摆手道:“不过纵横天下我便是不想了,我只是想随你一并看看那新世界。”
小宋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从牌楼上看了出去,看到的只是尘土漫天的长安城,从这朦胧的烟尘中,他恍惚看到了锦绣盛唐时的长安繁华也看到了他多年前给徐立描绘的那一副盛世之景。
“你还没忘啊?”
“哪能忘。”徐立笑道:“你说的太诱人。”
“哈哈哈哈……是啊,诱人的很。”小宋笑着转过身:“我是不是还说过趁着年轻大干一场?”
“说过,你不光说,你还做到了。”
“还差得远。”
说罢,徐立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将徐家又拆了拆,它又长到了你画的线那里了,这次我投了三千万贯在大宋境内办学堂,分文不取。”
“你怎么处置那些乡族?”
“为何要处置?”徐立摊开手:“商人办事和朝廷办事能一样么?我可是带他们脱贫致富的,谁还会拒绝财神爷呢?”
“好好好!”小宋抚掌大笑:“你啊,真的是个旷世奇才。”
“相形见绌。”徐立端起茶又喝了一口:“对了,你让碧螺给我送的女人是几个意思?”
“辽国的花魁,姿色上等。你留着当个花瓶吧。”
“你不要?”
小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以为金铃儿是什么善茬?这等风尘女子别说留在身边,就是让她知道了她都会给弄死的。再说了,我又不好色,现在满打满算都七个了,多了身体终归是吃不住的。”
“呵。”徐立举起酒杯:“敬一个不好色。”
辽国的风暴其实之前也刮到了长安,但长安这里可是自治区,他早早的密会了那个汝南王世子,两人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协议,生生把风暴给压制了下去。
不过说到民怨,这里又能有什么民怨,宋辽两国隔着一条朱雀大街对着搞基建,忙都忙不过来,大把大把的撒币,生活正往蒸蒸日上一路狂奔呢,谁有兴趣干那种事呢。
晚上时候,辽国内境的最新消息传来了,辽国有三处地界起兵造反了,但刚起兵就因为内部出了叛徒而被朝廷提前知道,导致起兵失败,共有一万三千人被辽皇下令活埋。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徐立和宋北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徐立抹了一把脸:“要不……去辽国发展的事暂缓缓?”
“我觉得行。”
这佛宝奴当真是狠啊,当女朋友她不算合格,但就作为皇帝来说,她其实是有资格跟赵性竞争一番的,赵性的性格柔软脾气温吞、佛宝奴则是暴躁如火,她虽然恪守宋北云的告诫不杀官员,但那一肚子火气总归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万三千多人啊……
看来她是将小宋那句“为了稳定哪怕亡国灭种”给听进去了。
“宋大人,金陵秘报!”
这时外头一个亲兵匆匆敲门,小宋看了一眼徐立,抬手示意他无需离开。
“报宋大人……”那亲兵进来后看了徐立一眼便闭口不言了。
“说。”
“报宋大人,金陵急报。经密探再三核实,当朝太后意欲下月初二逼宫,还请宋大人定夺。”
小宋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逼宫?为什么?”
“尚不知晓,但据密探呈报说是因受了柴家鼓动。”
“柴家……”小宋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宋笑完之后看着徐立,徐立却只是耸耸肩:“早有预料。”
“是吧。”小宋轻轻敲了敲桌子:“看来我要回去一趟了。”
“以什么身份?”
小宋大概算了算日子:“我太子少师的身份应该这几日就下来了,这玩意就是赵性在跟我求助呢,他不知道怎么处置他这个不省心的笨蛋后妈。”
“柴家是万万没想到在宋国经了你一刀,好不容易去了辽国,这一会的功夫……”徐立捂着嘴笑了起来,最后抑制不住变成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小宋开始也还能绷住,但徐立这么一笑,他着实也忍不住了,两个人笑成一团。
要说惨,那还得看柴家。大宋的根据地被一刀给铲了,房产地产皆归国有,但仍然还是有许多资产被转移到了辽国。
他们去辽国之后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干老本行,土地、房产、田产,可这还没捂热乎呢,辽国土改,强制摊丁入亩了……
这一次柴家必然是崩了,不然也不会干出这种狗急跳墙的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联系到被软禁宫中的太后的,但这显然是个昏招。
先不说他们家有个二五仔,光是宋北云的密探就早已经把柴家给渗得跟筛子一样,他们的消息恐怕老早就传到了赵性耳朵里。
只是这里头涉及到太后,赵性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只好求助一把远在外地搞建设的宋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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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小宋以什么身份介入这件事,赵性自然也是经过了推敲的,太子少师应是最好的职位,而至于这个时候大概也没人会揪着小宋的辫子不放了,毕竟满朝文武可大都偷偷在长安投了资。
这帮狗东西的确是不齿宋狗的所作所为,但谁会拒绝光明正大、合理合法的赚钱呢?
“行了,准备动身回金陵。”
“你可真忙。”
“现在还算好,以后会越来越忙啊,徐立。”
587、四年5月18日 晴 大宋之王岂可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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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8、四年5月25日 雨 五花八门纷繁杂乱
这几日间,金陵城中百姓总能见到天边有奇怪的大纸鸢飞过头顶,下头还绑着一头惨叫的猪……
大家都在讨论此事,但整个物理院却是在不断的改进着,这东西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飞得更远也飞得更好看,甚至会因为风向而在天空上盘旋几圈再落下地来。
当然,除了这些,其他的领域也有不同程度的进展,比如在宋北云一手拉起来的物理院下分支光学院里,这个在大家看起来就是整日玩镜子的部门,他们在经过不断改进现有的望远镜的时候,有一名武姓研究院突发奇想,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理论。
他说:若是望远镜能看到远处,那是否也能够看到近处?
这个想法得到了好几个人的响应,从年前开始他们就着手开始折腾怎样将望远镜对准脚下的世界,终于在半个月前他们清晰的看到了跳蚤那两条粗壮的大腿。
在物理院大师兄因为一头猪飞上蓝天而激动的流出眼泪时,他们也因为看到了以往完全不可知道的世界而彻夜难眠。
费尽心血种下的种子,终于开始陆续发芽了,虽然所有的大方向都是宋北云给起的头,但在这开枝散叶的过程中所占的比重逐渐开始被稀释,那些钟爱着自然和世界的少年们以梦为马开始驰骋在这一片充满玄机的世界之中。
数理化三门看似硬亏损的课题在宋北云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已经开始向周边的产业进行扩散,大量利用这些理论知识发展而来的新兴产物逐渐开始被摆在了桌面上。
在农业方面,化学院首次提出了化肥的概念,而且因为这是宋北云的老本行,化学院的基础资料也是众多基础学科中最齐全也最严谨的,他们虽然起步晚,但发展非常迅猛,在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的情况下,他们如今已经可以熟练而安全的利用焦炭厂的残余物质制备碳酸氢铵,虽然产量不高但铸造厂研发出的浇铸螺旋密封钢球却能够很完美的解决宋北云都没有解决的密封技术。
在那个只会种地的和尚的帮助下,两块试验田已经拉了起来,那些勇士用命换来的稻种也开始在大棚中试种起来,珍贵的种子被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使用化肥一部分按照原始耕种方法,至于结果的话,三个月后就可见分晓。
在工业方面,物理院首次提出了效率的说法并且开始论证宋北云提到过的转化问题,这的确是给工业打开了一扇新窗口,虽然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不远的将来,整个现有的工业制造体系可能都将要被这帮整日脑子里都不知道想什么的人给彻底颠覆。
而在医学方面,大医官自从太皇太后去世之后,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扑在工作上,他不但吃透了宋北云的那本解剖学,还融会贯通了古今医术,将医学一分为二,形成了内科和外科,动刀子和下药并行而立,再也不冲突。还根据种牛痘得来的经验,创造了早期免疫医学,将七十多种瘟疫分门别类之后,开始研究它们的诞生、蔓延和覆灭。为了总结经验,现在医学院有一批不怕死的家伙整日就流窜于各个瘟疫之地,采集样本,归纳经验,哪里有瘟疫哪里就有他们,不管是人瘟还是鸡瘟狗瘟猪瘟牛瘟。
当然,除了这些其他让人欣喜的东西也是层出不穷,由晏殊主办《萌生》杂志在三日前首发了,在文化界无形中掀起了波澜,这本杂志里头包含了游记、散文、杂文、诗歌和博物,一本发行百家争鸣,再加上作为大宋第一本半彩印刷的杂志,一经上世就被抢购一空。
而除此之外,晏殊还自费创办了一个名为晏殊文学奖,以奖励一年来在文学上有特殊贡献的各类人才,奖励不多不少就比宋北云科技奖高一贯钱,十万零一贯。别问晏殊哪来那么多钱,问就是厚着脸皮问宋狗要的十万贯,那一贯钱是他自己出的。
也有人问,花这么多钱给一个人奖励值不值得,会不会让那些优秀的创作者拿到了奖就贪图享受去了。晏殊的回答堪称经典,他说“钟爱者始终钟爱,使优秀者无有后顾之忧才能让其创造出更优秀的作品”。
所以无形之中,大宋在这一年仿佛迎来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文艺复兴,文风鼎盛的同时,艺术、科学、工业、农业都开始出现了一种疯狂蔓延的趋势,但这种蔓延带来的并无坏处,大家自然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知道现在的大宋不光只有四书五经才能出人头地。
这日下午,阔别金陵近一年的小宋终于回来了,他将脑袋探出车外,发现金陵城与他熟悉的金陵城相比变化并不大,只是多了许多挂着噤声标志的地方,里头传来朗朗读书声,路上的青年也越来越多的穿着他当年卖力吆喝的玉生装,毕竟长衫终究还是不够方便,而口袋众多的玉生装逐渐就成为了读书人们的新宠。
“四年了呀,小鱼。”小宋叹气道:“从我被老王拉下水,已经过去四年了。”
小鱼没有说话,只是莞尔一笑。而小宋只是默默叹息了一声,当初那个襁褓中的狗蛋如今已经四岁多了,已经是一个会带着两岁的钢蛋为非作歹的混蛋哥哥了。
车子缓缓停在了公主府的隔壁,小宋下了车来,正巧狗蛋坐在门口端着个碗正在吃煮熟的青豆,他抬头盯着宋北云,宋北云也盯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起身屁颠颠的跑进了屋里。
不多一会儿,红姨牵着他走了出来,看到小宋的瞬间,红姨一下子就没能反应过来,缓了好久她红了眼眶,走上前去敲了敲宋北云的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这不是一道金牌紧急召回嘛。”小宋叹气道:“红姨我饿了。”
“走走走,红姨给你做饭。”
跟着走进熟悉的家门,里头连摆设都没有变过,虽然宅子已经是玉生哥的了,但他却执意不住在东厢而住在青龙苑后头的西厢,东厢始终是留给宋北云的地方。
“玉生哥呢?”
“他随官家去祭春神了,明日才能回来。”红姨一边忙碌一边说道:“这次回家住多久?”
“长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反正不能长住。”小宋叹了口气:“那头事情还很多,路上时间又长。”
“唉……”红姨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她心里头知道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整日在自己身边打打闹闹,但终究是有些不舍的。
“没事,中秋和过年我都会回来的。”小宋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毕竟馋红姨的粉蒸肉了。”
“好好好,给你做粉蒸肉。”红姨转头拍了他的腿一下:“坐没坐相,坐好!”
小宋立刻把他在辽皇宋皇面前都不曾放下的腿给放下了,老老实实的像个上课说话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
“俏俏金铃儿他们呢?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都没见她们人。”
“你不知道?”红姨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们说好呢,她们昨日启程去寻你了。”
小宋哎哟了一声,他还真把这茬给忘记了,之前通信的时候信上的确是说这几日金铃儿他们就要启程去长安了,可终究是被赵性的一道急招给弄乱了节奏,没想到就这样错开了……
不过想来他们几个人应该是从庐州那条线过去的,小宋是从株洲这条线过来的,两边像个四五百里应是碰不见的。
“罢了,见她们有的是机会。”小宋笑着摇头道:“红姨,玉生哥那头咋样了?观音奴还行?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做主把她给换了。”
“观音奴是个好孩子,也深得玉生的喜欢,就是这两人吧……唉,不紧不慢温温吞吞,急死我了。”红姨叹道:“你当弟弟的都有了家室,他当哥哥的还是如此慢悠悠的,我着急啊。”
“这有什么好急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小宋伸了个懒腰:“我去躺一会儿,等会狗皇帝一定提前回来。”
“你这孩子,口无遮拦!”红姨眉头紧蹙:“在外人面前断然不可胡言乱语。”
“知道啦知道啦。”
小宋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要去休息,而这时头顶传来一阵猪的惨叫声。
“嗯?”
他好奇,于是走到院子中这么一抬头,正看到一头猪被捆在个滑翔机上从他头顶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呼啸而过。
“我操!”
小宋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声来,再看过去却是发现那滑翔机已经落到了不远处,接着一大堆人气喘吁吁的追着滑翔机跑了过来,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新纪录!新纪录!五百七十米!”
听到这一声声欢呼,再看到后头不远处的物理院,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那边不远处两个人正拽着那头惊魂未定的猪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狂喜的大喊:“活着!还活着!”
小宋仔细看了一阵,心中大骇,顿时涌起了一个猜想……这帮孙子怕不是要载人航空吧?
他想要上前说一下危险,但前脚刚迈出去就默默的收了回来。为什么要说呢?科学的先驱者有谁不知道是危险呢?但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要去干?说白了不就是因为源自骨子里的热爱吗?
就像战士青山埋骨马革裹尸一样,能够死在自己挚爱的事业上,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种成全,可惜归可惜但要是因为可惜而阻断了他们对世界的探索之路,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自己的阻止一定会是多此一举,因为科学的狂信者们并不会比神学的狂信者们怯懦,甚至更加勇猛。
“好运。”小宋默默对那群年轻人的背影说了一句,然后轻轻关上门转身返回了院子,一直等到赵性赶在了饭点时不偏不倚的冲了进来。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
赵性摇晃着扇子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一年未见他的神态越来越像个流氓,天子的贵气是越来越少。
“不是说去春祭了么。”
“玉生带着他小妹子去,朕去凑个什么热闹。”赵性往宋狗面前一坐:“狗东西,怎么瘦了?风流快活还能瘦?”
“呵,你倒是胖了,我都不知道一个整天被人谋划着造反的皇帝怎么还能胖。”小宋翘起二郎腿来:“说吧,心急火燎让我回来干毛。”
赵性叹气道:“你不是知道了么,朕怎么办,你倒是说说。”
小宋摇头,而这时刚巧红姨将米粉肉端上桌来,赵性将扇子一收:“不多说了,先吃饭。”
“你现在这么不要脸的么?到臣子家蹭饭这么自然?”
红姨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去端菜了,而赵性且撇了撇嘴:“朕可是将红姨封了六品诰命!再说了,你自己去问问红姨愿意不愿意请朕吃饭。”
这厮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以前很良善很内敛还有点抠搜搜土兮兮,如今怎么才一年没见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朕问你。”赵性左右看了看,然后伸长了脖子喊道:“红姨来吃饭啦。”
红姨应了一声,说让他们先吃,她还有一碗汤之后。赵性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辽皇啊!”赵性搓着手手问道:“我与晏殊那狗定下了赌约,赌观音奴和佛宝奴谁先大肚子。”
“你赌的谁?”
“那还用说,自然是佛宝奴。”
小宋沉默了片刻:“你赢了。”
“朕就知道!”赵性的扇子在手上敲得啪啪响:“朕就知道啊!哈哈哈哈哈!”
宋北云表情古怪:“不是,你们平时就没点正事干干?”
“祖国需要你的腰子。”赵性拍着宋北云的肩膀说:“把辽国给朕睡过来,朕封你万里江山。”
“少废话。”小宋拨弄开他的手:“太后的事,我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赵性抬起手:“等晚些晏殊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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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明两天我都想只更一章,马上跨年了……今年除了为数不多的特殊情况之外,我基本上是满勤,比上班还惨,而且这段时间身体真的不太好,感觉有点累了,所以我家这边明天要下雪,晚上我想和小伙伴出去吃点雪,你们看怎么样?
589、四年5月26日 晴 初夏惊雷严冬寒
“宋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小宋朝柴家头号反骨仔柴得金抱拳笑道:“柴爵爷不请我进去坐坐?”
“里面请。”
柴得金聪明,他当看到宋北云的瞬间,其实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至于问题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这个人秘密返回京城了,所有的事情终归是要尘埃落定了,唯一的结果就是生几个死几个的事了。
“春兰,给大人上茶。”
“好的,相公。”
“哦?柴小公爷成亲了?”小宋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称呼柴得金为相公,气质如兰的女子,好奇的问道:“不对啊,柴爵爷。”
柴得金低头轻轻摇头道:“时也,命也。身在此间,终究不得少年。”
茶水很快的端了上来,小宋小口小口的抿着茶也不说话,柴得金眉头轻跳了跳,转头笑道:“春兰,前些日子你不是看中了一匹布么,我已给你定好了,你去带人取来便好。”
“多谢相公,那春兰便去了。”
她款款走出,朴素的穿着打扮根本看不出是柴家的媳妇,反倒就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似的。
见她离开,小宋终于放下了茶杯:“官家知道了。”
“知道什么?”柴得金的心头狂跳:“还望宋大人点拨。”
小宋轻笑起来:“你与皇后娘娘的事。”
柴得金整个人顿时松垮了下来,眼珠子在不断乱跳,好像瞬间就没了焦点似的。
“宋大人,这事不厚道吧。”
“唉。”小宋抬起手:“柴爵爷聪明一世,怎么这个时候犯迷糊?”
柴得金愣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官家……”
小宋也是笑而不语,因为他知道这个柴爵爷是反应过来了,如果赵性真的是要干出点什么事的话,现在上门的可就不是他宋北云了,想要活的就是皇城司统领白念安、想要死的就是司命司总管小鱼。
皇家的事嘛,事事都有缘由,古往今来的皇家就没有什么干净的,这一点天底下的人谁能不知道呢。赵性难道不知道太后跟辽国南院大王苟合?他说什么了?皇家可不能出这种脏事,出了也是没出。
所以皇后的事,自然也是要压在那里的,至于柴得金也不过就是朝廷的一枚棋子,皇后更是不值一提。
自从王家不再风光之后,王皇后只不过是困在宫中的一只金丝雀罢了,还是不得主人喜欢的金丝雀。
“至于太子是不是赵家人,我不确定也不敢乱嚼舌头。”小宋再次端起茶杯:“而且是或者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天底下的事,有时不用分的那么清楚,这一点你能明白吧?”
小宋没有糊弄人,这世上就没有人能真正分辨这太子到底是柴得金的还是赵性的,既然分不清,那为什么还要去分?
赵性怀疑也好,忐忑也好,再不安心也只能等到第二个皇子出世之后才能定夺。这一点完全可以参考佛宝奴,为了能有个继承人,脸面和妹妹都可以不要了。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个大统之名么,在大统面前,是不是亲生的,皇帝不在乎。
“得金承蒙圣恩宠,不胜惶恐……”
小宋笑了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若是你此番表现的好,我能拍着胸脯担保,你会得个超级大礼包。”
“啊?”
“聪明人。”小宋起身:“自己想想为什么,话不可说透,离下月初六没几日了,还望想通。”
小宋背着手离开,柴得金浑身都在冒汗,他自然是知道下个月初六会发生什么,而如今这个煞星登门拜访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若要细细咂摸起来,这不光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危也是人生中最大的机。
“来人。”
柴得金的衣衫湿透后,眼神变得凶恶了起来,轻声呼唤了一声,家中老仆从后头走了出来,来到他的面前:“少爷。”
“准备一下。”柴得金也站起身来:“该是时候算算账了。”
而与此同时,小宋已经来到了一条小河边,站在小桥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建设的新皇宫,阳光下的大工地显得朝气蓬勃,而他身后暗仄的小巷却似乎从来照不进阳光。
“想什么呢?”
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宋回过头发现却是被晏殊娘子推在轮椅上散步的赵相。他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虽然仍然不能行走,说话时也还含含糊糊,但精神头却是很不错。
“赵相。”小宋抱拳:“只是看到新宫时,偶有所感。”
老头招了招手示意女儿去到一边,然后又示意小宋推着他,小宋自然不会拒绝,推着这位已经处于半退休的老宰相慢慢的沿着小河行进着。
“你可知老夫一直不喜你?”
“那哪能不知道呢。”小宋笑着说道:“天底下能喜欢我的人不多吧,特别是读圣贤书的。”
老头轻轻摇头:“不是因为如此,我读什么圣贤书,家父也不过就是个半部论语的调子罢了。”
“哦?”小宋倒是好奇了起来:“那是为何?”
赵相沉吟片刻:“这些日子,我倒是翻阅了一生,我想我之所以如此嫌弃你,不过是因为你与老夫年轻时太过于相似。不过也有不同,你比老夫年轻时更有种更有料也更阴险毒辣罢了。”
“赵相……是夸我?”小宋表情古怪:“这怎么听都不像夸人啊。”
赵性懒得搭理他,只是咳嗽了一声:“老夫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限便在眼前了,这大宋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啊?”小宋愣了愣:“我?我不行。”
“你行。”赵相沉吟片刻说道:“自我离了朝堂,看清了许多事,大宋要强要大,想当正人君子可不成。老夫这一年多来,将你的布置一点点的拼凑了起来再铺展而开之后,若不是身子骨不利索,非要拍案叫绝不可。一个双十年华者,能有此等眼界、见识,我不知你师承何人,但我想来是世上无人能教出你这等妖孽。若要真说起来,想必你便是那应劫而生的星君,救我大宋万民于水火。”
“大宋?”小宋呵了一声:“我要救的是华夏是天下是黎明苍生。”
赵相一怔,然后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也不知老夫能不能看得见。”
“好好锻炼身体,大概能。”小宋也是沉默了片刻:“我是不是有点狂。”
“少年嘛,少年若是不狂,老来不过匹夫。将来为相之日,切记不忘初心。”
赵相咳嗽了几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多少意气风发都在那纸醉金迷中沉沦腐朽,多少青年才俊都在酒色财气中迷茫堕落。”
“赵相。”小宋突然开口道:“您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狗吗?”
“嗯?哦……”赵相点头道:“老夫明白了。”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若是放在外人看来就与说天书无异,这句话放谁那都是不知明细,但赵相却点头说明白了,这明白了什么?
而要真的是解释起来,这句话其实也没那么难解释,宋北云说的狗并非那些汪汪叫的狗而是那些作揖献媚、讨好附和的狗。
人会沉迷在权力中,其实不过都是沉迷在那一声声唯唯诺诺的犬吠声中,宋北云身边没有狗,因为那些狗都聪明,他们能嗅到人身上的味道。宋北云身上没有肉味,甚至没有人味,狗是不会贴上来的,因为他们也害怕,害怕这个没有人味的东西哪一天转脸就会对那些献媚的狗们举起屠刀。
赵相位高权重了一生,深谙此道。当听到这一句话之后,他自然便是明白了,虽是未明说却是在心中默默暗叹,一个少年郎居然能稳得让人害怕。
人都是会膨胀的,赵相扪心自问自己若不是经历这一番大病,他悟不到这么透,但面前的少年郎却好像老早就有了计较。
妖星,当真是妖星啊。这等妖星若是作妖,将来天下定然是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国将不国。莫说国君了,国君在这等妖物的面前也不过只是玩物罢了,年纪轻轻尽显枭雄之姿……
但相反,若是这妖星一如既往的如此稳当下去,也许不出二十年,这泱泱中华便能迎来复兴,那个东征西讨屹立环宇,让外族纳贡朝拜的天朝上国会重整旗鼓,以猛虎下山之姿横扫四野。
期望吧,期望天佑大宋,天佑中华,期望苍天赐下的是福星而不是妖星。
“对了,赵相。”小宋笑道:“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十年内。”小宋大概说了一个数字:“十年内,东到琉球、西到喀什、南到百越、北到北海,尽归版图。”
赵相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你莫要哄老头子开心哦。”
“赌不赌。”
“赌。”赵相点头道,然后他小声默默自言自语道:“好大的版图……好多地方我都未曾去过,只在书中看过。”
小宋也没有答话:“若是成了,我要你桌上那方端砚。”
“混账东西,我就知你未安好心,那可是王羲之……”赵相说到一半,轻哼一声:“若是你能成,那方砚台你的了,我再送你一方上好的金丝墨,那可是当年唐明皇留下的宝贝。”
“一言为定。”
带着赵相溜达了一圈,小宋回到了府中,正看到赵性坐在台阶上跟狗蛋聊天,赵性自然知道狗蛋是他的堂弟,毕竟当年正是他从太后的层层围剿中将这个小家伙给救出来的。
“你坐这干什么呢?”
“朕有些气闷,坐在这吹吹风。”赵性脸上露出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就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恐怕都难以忍受,偏偏朕是天子却要忍下这些。”
“好啦。”小宋走上前靠在门框边上,从兜子里掏出给狗蛋买的零食和一只荷叶鸡:“鲁班绝技都讲究十全九美,天底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要是不乐意,我想法子给你寻个绝美女子来。”
赵性摆手道:“女人只会耽误朕一统天下,索然无味。”
小宋嗤笑了起来,却也没说什么。因为其实这件事也很难为赵性,毕竟一顶有颜色的帽子扣在头上,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但赵性却必须生生打碎了牙吞肚里。
皇帝好当,千古一帝可真的不好当。就像赵性自己说的那样,若是无那常人不能的能耐,又怎么去处置比这些个破事更让人头疼的问题呢。
比如以后迟早要遇到的民族融合问题,靠杀?杀的光么,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真的是来个杀尽天下者,最终史官一笔记下的功过只是荒唐。
与那光耀万世相比,这点个人的得失算个什么呢。
“请你吃鸡。”小宋扬了扬手里的荷叶鸡:“刚出锅的。”
“酒,你那坛十年陈酿。”
“行!”小宋咬牙叹气道:“你惦记好久了吧?”
“惦记有些日子了。”赵性起身笑道:“对了,这番事情之后,朕想去长安住些日子。”
宋北云:“???”
赵性看到他那副表情,立刻说道:“散散心,行不行!”
“行!行行行!”小宋摇头无奈道:“你是皇帝你最大,你想干什么都行。”
晏殊没多一会儿也来了,他偷偷摸摸的带了一副卤牛下水来。这帮玩意现在越来越会吃了,什么猪肺、牛肚、鸡肠、鸭胗,这些往日喂狗的东西都让他们发觉出了新吃法,虽是上不得台面,但滋味却是十足。
三人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将宋北云好不容易复刻茅台工艺的十年陈酿和五年陈酿喝了个干净,一人抱着一个酒坛子靠在那君无君、臣无臣的烂醉如泥。
当日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小宋被溅射的雨滴给浇醒,他托着还不怎么听使唤的身子坐到椅子上,端起吃了一半的炒米粉三两口便送入了肚子中,然后因口渴的厉害又趴在亭子外头接雨水喝了个饱。
而赵性这时被宋北云不小心踩了一脚也醒了过来,他看到宋北云撅着屁股在那接雨喝,他也凑了过去接起雨来。
“都筹划好了吧?”
“万事俱备。”小宋点了点头:“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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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
590、四年6月1日 阴 菊花残满地伤
南方的闷热梅雨又开始了,连绵的阴雨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热风,一阵一阵的让人连呼吸都不顺畅。
金陵城这几日一如既往,繁华绚丽,东西两市如今已是彻夜不闭市,商人中甚至还出现了许多色目人的踪迹,他们用粗糙的汉语叫卖着远道而来的特产和美食。
一切就如宋北云的设想一样,花团锦簇的世界终归是来了,虽然还没有达到他想象中的巅峰,但终归正在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了。
玉生哥昨日已经回来了,观音奴见到小宋之后就没有了在玉生哥面前的调皮,变得寡言少语了起来,许是因为害怕许是因为这厮的名声着实不好听。
说来也有趣,宋北云的名声似乎出现了一种互不干涉的极端,一边是贪财好色、肆意妄为,一边是解忧名士、裂土封侯,这两个极端的名头互相不干涉的在人们口中流转着,但有一个绰号却好像已经固化了。
大宋九千岁。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绰号并非什么好名头,但好像也并没有人去在意,即便是赵性隔三差五的还会拿出来打趣一番,就连福王爷在信中偶尔都会调皮的喊上一声九弟。
对于此小宋表示很无奈,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在他的感念里九千岁这个称呼可是专门代指太监的。
“北云,以你之才,为何不开宗立派。”玉生趴在宋北云的身边,两人拿着酒杯凭栏远眺,看着繁华壮丽的金陵城:“若是能以名士之行流芳千古,倒也是不错。”
“我?”小宋默默摇了摇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我不配。”
玉生没有再追问,他虽然有些不明白宋北云口中的不配到底是几个意思,但他既然不愿意说,追问也就没了意义。
“两位客官,小店今日推出了新的解暑梅茶,可否要试试?”
一个小厮走到宋北云身后,笑着问道,小宋应了一声,但却没有回头,而那小厮却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刀对准宋北云的后背就插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接着火药味和血腥味立刻就弥漫在了房间之内,接着小鱼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歪着头看着小宋笑,小宋只是回头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处理一下。”
“好。”
玉生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却是未发一言,而小宋却只是喝了一口酒:“看来有人想要我的命。”
“谁?”
玉生完全没有想到宋北云会在这里遇到刺杀,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暗杀。
而宋北云只是趴在围栏上,继续静静眺望远方:“玉生哥,你知道刚才那个小厮怎样露馅的么?”
“不知。”
玉生不笨,只是他并不擅长处置这样的问题,他没有宋北云那样猎狗般的嗅觉,更没有他那般小心翼翼。
“我们在这吃饭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酒足饭饱却突然有人来上一句是否要新产品,这不符合饭店的经营方针,天底下可没有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商人,若是真有解暑梅茶,我们落定时便会有人问了。”小宋慢条斯理的解释道:“看来我回金陵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他们要开始对付我了。”
“对付你?”
小宋笑了起来:“真的以为我离开金陵一年多点,他们就能肆意而为了。”
正在小宋说话时,白念安已经率部将一间城外的谷仓给包围了起来,他只是确定好里头有人而且是那些人之后,无数的火把和火油与酒精的混合物就扔了进去,顷刻间这间空谷仓就化作了夜空中最亮的星,里头凄厉的惨叫声没过一会儿就全部停息了。
接着他又马不停蹄的往城内赶去,率领一百多人将一个地下的赌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便拿出了几张通缉令,在里头穿行着一个一个的比对了过去。
里头有人抽刀反抗,绣春刀可不留情,这帮许久没有见血的野狼们就嗷嗷叫着将这里杀了个人头滚滚。
“皇城司办事,反抗者格杀勿论。”白念安沉声道:“闲杂人等滚出去。”
这一夜,金陵城的繁华处依旧繁华,但暗流汹涌处却是血液飞溅。
“王爷……王爷……”
一个身上插着三四支箭矢的人冲入到了郑王的密室中,他眼看着就是不行了,但凭借着毅力硬撑了一股气回到了这里,瘫倒在了柴王爷的面前。
“王爷……行刺宋北云失败了,他……他……他开始清……”
话音未落,这人便脑袋一歪去了极乐世界。
郑王眉头紧蹙,看着正在一起密谋的同伴新任皇城守备韩东魁。两人眼中都透着不安,因为当他们知道宋北云回到这里之时,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而近日……似乎正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一般。
“王爷,该动手了。”韩东魁压低声音说道:“错过了今夜,恐怕……”
见到柴王爷还在犹豫,那韩东魁深吸一口气,焦急的说道:“王爷!那可是宋北云,对付这等人若不快刀斩乱麻,等他整备之后,一切都迟了。”
“王爷!下令吧,王爷!我们里应外合,定然能一夜拿下皇宫。”
郑王坐在那面沉如水,仍是不发一言,他的眼神在闪烁,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置。
“王爷,听属下一句劝。王爷筹划三十年,不就为了今朝吗?初六等不得了,吹号吧。王爷啊!您要知道咱们柴家已经没有根基了,那宋北云就没想过给咱们留下后路,就连辽国的根基也被他拔了出来。”
说来也有趣,宋北云高调出使辽国之后,辽国突然开始闹革命了,这要说跟他没关系,鬼都不相信。可偏偏这一波辽国革命针对的又是他们柴家,柴家被这么连续干了两波,元气大伤都是轻的,基本都快被逼死了。
“吹号。”
柴郑王虽然心中忐忑,还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事到如今却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从皇城司的轨迹看来,不出几个时辰他们便会一层一层查到这里来,到时……
号角从金陵城四周围吹响,在没人知道是干什么的情况下,三千人马借着夜色来到了皇宫的正门处,而最前方的正是那个如牛一般的柴通,他身穿铠甲手中拎着一柄长枪,倒是威风。
宫门缓缓被打开,早已被买通的守备杀掉了当值的皇城司院子接管了宫门。
一切看似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兄弟们,杀将进去,后宫佳丽三千,我等一人一个!”柴通扬起手中长枪朝身后的士兵喊着,接着催动战马就冲入了皇宫。
来到大殿前的广场上,柴通看到前方的金銮殿中灯光点点,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催马来到殿前。
“狗皇帝,出来接你爷爷登基!”柴通狂妄的大喊道:“如今便是插翅也难飞,若是出来,爹爹给你个痛快。”
大殿四周围静悄悄,四处都回荡着柴通的狂妄叫嚣,还有一阵阵的不明声响。
但柴通并没有在意,因为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多年的筹备终于在今日得了响应,谁人能知这皇宫内外都早已被他们买通了呢?
“狗皇帝!再不出来,爹爹可就一把将你的皇宫给烧了。你当年打老子,如今老子让你变烧鸡,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叫嚣不断回荡,柴通想到过去被这狗皇帝打得差点去见了仙人,他越想越气,催动战马就越上了台阶撞开大门就冲了进去。
可就在刚进去的瞬间,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大殿里站满了铁浮屠……
从他进入的一瞬间,铁浮屠开始移动了起来,整齐而沉重的步伐架着长戟将他逼出了大殿之外。
与此同时,宫门四周围不断有铁浮屠走了出来,这些全副武装的战士就是战场上的绞肉机,这一点不容争辩,即便是面对辽国的铁骑时,铁浮屠的战斗力也能让辽国骑兵望而却步。
如今……仿佛整个大宋的铁浮屠都来了。
原来……原来方才那让人听见就不舒服的声响,就是这些铁疙瘩在移动啊。柴通的心在怦怦直跳,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后退却发现身后的路已被堵死,三千人就这样被两千名铁浮屠重甲士困在了这殿前的广场上。
乱军慌了,他们想要冲出一条血路,但莫要说步卒了,便是骑兵想要冲铁浮屠的阵都要掂量一番自己几斤几两。
第一波突围,数百人就死在了铁浮屠的阵仗之下,丝毫没有任何机会。
而随着铁浮屠的缓慢而坚定的脚步越来越近,赵性缓缓从大殿中走了出来,身边带着披头散发的太后。
“母后,您看呀。”赵性笑着说道:“总有乱党想要夺朕的江山。当年朕的皇位是母后一手扶上来的,如今怎可让这些乱臣贼子轻易夺取,您说是吗?母后。”
太后已经如若筛糠,想要挣脱赵性的手,但却怎样都无法挣脱,只能站在那哭出了声音。
一身赤红龙袍的赵性带着笑容,高昂着下巴,恨不得用鼻孔看着下头越来越窘迫的叛军:“天下,是朕的天下、是赵家的天下、是高士名臣的天下。与你这等脑满肠肥的废物有何关系?”
而这时,一身飞鱼蟒袍的宋北云从宫门外缓步而入,背着手从千军之中走过,来到了赵性身边:“官家,一切妥当了。”
“好。”赵性轻笑一声,轻轻扬起手:“动手吧。”
591、四年6月2日 雨 请君入瓮以慰天下
清晨,天刚蒙蒙亮,皇城外有一数米高的物件上铺满了蝇虫,有胆大好事者上前查看,却是发现那是一座以人头铸成的京观。
这京观之上最顶层便是襄阳侯柴通,他的头颅被割去了眼皮耳朵,口中含着着一根旗杆,旗杆顶端一面风宋旗在猎猎而动。
等到天色大亮时,百姓被敲锣打鼓的带到了这里,看到京观的瞬间,无不惊叹,而看到京观下铺的武器铠甲,他们也顿时明白了起来,有人趁夜作乱!
辰时到,宫门缓缓洞开,里头一个华服太监走了出来,用特有的声线读出了昨夜这里发生的一切,还说出了为首那人的身份。
柴通,襄阳侯。
百姓纷纷感叹,这柴家终究还是反了,不少人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一切,似乎并没有人为这个京观而感觉悲伤,只有满满的趣味,毕竟三千多个人头摆在那里,还插了旗,这多有趣。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宫的门口居然开始架起了一口大锅,下头也开始烧起了柴,不过因为火力不旺的关系,水始终无法烧开。
大概到了午时,皇城司众人华服亮相,前三百后三百,中间由宋北云亲自领着郑王殿下来到皇城前。
当柴郑王看到那口大锅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而看到了那座京观时,他差一丁点昏死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柴得金出现,他手上举着太祖陛下的丹书铁券跪着来到了京观旁边,双手托举过头。
宋北云手一挥,所有皇城司的人都散了开来,将柴家父子围在了其中。
“丹书铁券。”小宋笑了笑,然后朗声说道:“太祖有命,无论何罪,都可赦免。”
“但。”小宋话锋一转:“丹书铁券只有一份,还请郑王定夺。”
柴郑王眉头紧蹙,他咬了咬牙,正要开始说话,但却没想到柴得金却先一步开了口。
他一边说着柴家的历史,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摞族谱,说到最后:“柴得金方为柴家正统。”
小宋哦了一声,斜眼看了看柴郑王的脸色,笑着走上前接过了柴得金递上来的族谱,有模有样的看了一圈之后,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一声:“原来郑王只是入赘的女婿,而你是过继的啊,小侯爷。”
“我还有他毒害我亲生父母的证据!”柴得金气势凶狠的说道,然后身后的老仆拿出了一堆证据摆在了宋北云面前。
“还有这等事。”小宋深吸一口气:“看来还得请官家定夺。”
他说着,带着这些证据走入了皇宫之中。
赵性此刻正蹲在歪脖子树前,不知在想什么,等到宋北云进来之后,他招了招手:“煮了没?”
“哪有那么快。”小宋把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扔:“我早上没吃饭呢,有什么吃的没?”
“有。”赵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松子儿:“吃。”
“你他娘……”
“你再骂!”赵性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你始终不肯放开皇宫的护卫权,是不是就是等着这一日呢?”
“我可不相信别人,有些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上的好。”小宋嘿嘿一乐:“想不到吧,皇城司两千护卫都被我换成了铁浮屠,就问你牛批不牛批。”
“那是相当的帅。”赵性嗑着松子儿点头道:“昨天朕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两千步人甲都够厉害了,谁知道你给换成了铁浮屠。”
“这是因为没有战马,要是有战马才是完整版的铁浮屠。”小宋摸着下巴:“不过没关系,帅就完事了。”
这时小鱼端上了两碗肉臊面过来,两人接过面条一人一碗悉悉索索的吃了起来。
“老子昨天是真的扬眉吐气。”赵性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没想到老子也能这么硬气。”
小宋蹲在那看了他一眼,嘁了一声。
“你什么态度你?夸一下朕会死?”
“是是是,厉害厉害。”
“滚滚滚!”赵性看着宋北云脑壳都是疼的:“别来烦人!让朕一个人高兴一会儿。”
小鱼看到两个人的样子,也忍不住的偷偷发笑,而赵性却将面汤喝掉之后,站起身来:“小鱼,为朕更衣,我要去看水煮王爷。”
“我劝你别看。”小宋摆手道:“真的。”
“为何?”
“恶心的。”
赵性不认输,还是换了衣裳偷偷去了城墙上,而小宋则抱着那些证据再次回到了宫门之前。
“官家认定柴得金所说为实,薅夺郑王之名,恢复其张姓。”
小宋说完之后,百姓嗡的一声就炸开了,他们热烈的讨论着,吃起了愉快的大瓜。
而郑王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儿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插自己一刀。
“得金……”
郑王瘫软在一旁,看着柴得金,表情狰狞:“我对你不薄,你为何……”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柴得金语气平稳,淡然决绝:“父亲,是吧。”
郑王彻底没了力气,而宋北云背着手走上前:“张……哦,你没姓名了,不好意思。请吧。”
他当然不会自觉,但身后自然有人会架着他上前,于是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曾经风光无限的柴家王爷就这样被推入了大瓮之中。
随着下头的柴火越点越旺,瓮中的人很快便开始惨叫,但惨叫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难闻的味道冲了出来,腥臭无比,小宋不得不捂着鼻子躲到了一边。
而这时,圣旨也到了。大概就是百转千折之间,无非就是柴得金是无辜的,是好人,他是柴家的正宗传人也没有参与叛乱,如今假郑王已死,他则成为了新郑王,可以继续凭借着丹书铁券福延子孙。
近日这一场大热闹,让金陵城中的百姓可谓是看了个过瘾,有人觉得太过残忍了,但绝大部分人觉得是罪有应得,好日子才过几日就想着造反,活该!
当然,关于皇家的猜测也是层出不穷,只是没有人敢去质疑,皇家也自然不会给出什么答案。
只是说皇后娘娘在叛乱之中被乱军所害,幸得宋北云救驾有功才保住了太子。
而太后因为感召天下悲悯,决心削发为尼,永伴青灯古佛,为大宋、为万民诵经千万以祈福。
这两个消息传出来,明白人其实都知道这就是一场祸起萧墙的内乱,皇后应该是被赐死了,太后却不能赐死,因为不论如何那都是皇帝的母亲。
短短一日之间,一场叛乱就已经平息,在人们讨论皇家之余,宋北云再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他们逐渐意识到这个人的厉害,也知道了这个人的狠毒。金陵铸京观、沸水烹王爷……这真的太酷炫了。
很快,有些人就成为了这个人的拥趸,甚至开始研究起宋北云这个人来,但他们约是试图深入了解他,就发现他越发的让人迷惑,仿佛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迷雾,看不清真切。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但庐山本身,现在却坐在一座寺庙中,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美艳中年尼姑,无奈的说道:“娘娘,你可是干了一件蠢事。你为何就不能与我商量一番呢?”
太后只是哭,却没有回答。而小宋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可是知道,许多人都主张将你赐死,我却主张将你留下来,一来是念及太后娘娘当年的照应,还有一点就是娘娘虽是有罪,但罪不至死,顶多只是笨了一些。”
小宋叹气道:“这里会有人把守,娘娘不得轻易离开。”
太后抽泣着向小宋道了声些:“我真都是受人蒙蔽。”
“您好好在这里清修吧。”小宋起身:“还望娘娘能反省。”
他从这里出来之后,左右看了看,转头便去往了新的郑王府。王府的下人可不敢阻拦他,只能任由他一路走到了后堂中。
柴得金此刻正在浇花,看到宋北云之后,立刻起身朝他作揖,而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柴得金立刻将一个布包递上前。
小宋掂量了一番:“这东西只会祸害子孙,我替官家将它收了,你好自为之。”
“多谢宋大人提点。”
说完之后,小宋转过身:“大礼收到了没?”
“收到了。”
“嗯。”小宋转身离开,边走边说:“从今往后,她便是柴氏了,还望明白。”
“宋大人,请留步。”
柴得金从后头追了上来,手上托着一摞东西:“这是那贼人留下的东西,我不屑使用,还望宋大人替我呈与官家。”
小宋接过来一看,那一摞居然是价值千万的地契房产,他明白这就是柴得金的投名状,也证明他知道自己会以什么身份、什么状态活在大宋。
“柴王爷。”小宋拱了拱手:“下官先走了。”
“恭送宋大人。”柴得金一躬到底:“柴得金深感宋大人之恩,往后鞍前马后还请差遣。”
“不敢不敢。”小宋哈哈一笑:“王爷客气了,往后我们合作的日子还长着么,王爷的聪明才智可不是凡人呐。”
592、四年6月5日 雨 断不可负江山
金陵城的热闹看完,百姓讨论的最热烈的不过就是那请君入瓮的戏码,比砍头可好玩多了,更何况烹的还是王爷。
这一次没人说什么手段残忍,毕竟是谋反,而且也并没有愧对太祖留下的组训,柴家仍是柴家,谋反的人不过是个入赘的女婿罢了,还杀死了真正的柴王。
而对于赵性来说,他心情不好是肯定的,毕竟人嘛,多少是有些小脾气的,再加上因为皇后的那点事,他已经开始怀疑太子是不是亲生的了。
但这个问题小宋没办法回答,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检测手段,太子究竟是或者不是亲生的,不可能会有个准信。
“这种事,你心里有疙瘩也正常,但你不能去赌这五成的概率。”小宋晃着扇子在赵性面前来回走着:“你是皇帝,而且你要当的是千古帝王,你就要去忍那些常人不可忍的东西。大宋的将来是要因你才了不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赵性坐在那气鼓鼓的,也不说话。他倒不是在生谁的气,就是在怄自己的气。
“你要真的过不去,就想法子再弄个儿子出来,废长立幼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不能赌。气不气,说实话我忍不下去,但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忍的你必须得忍。况且你换个角度想想,人家才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按照道理来说柴王两家联姻也是合情合理,你睡了人家心尖上的人儿,你还亏了喔?”
赵性哦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宋北云,沉思片刻:“你这般一说,倒是带劲儿了起来。”
“行了。”小宋接过晏殊递过来的红豆糕,一边吃一边说:“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只是不凑巧碰上了,到时候我给你寻个皇后来吧。”
“不是暖玉?”
“她也配?”小宋眉头一皱:“她什么出身?给个贵妃已经是山鸡变凤凰了,文化没文化、家底没家底、人脉没人脉的。”
“可是她是你妹妹。”
“正是因为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那她更是不能当皇后。”小宋摆手道:“你扳倒了一波外戚,又起来一波外戚?意义何在?人言可畏的道理,你应是知道。到时你别弄得自己被人清了君侧,你可得知道那宋暖玉是宋北云的妹妹,宋北云是个什么鬼东西?”
赵性紧凑着眉头,半天也没说上话,这时晏殊走上前给赵性递上了红豆糕,坐到旁边说道:“宋狗说的在理,天底下可没人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宋狗不结党,自是朝中无朋羽,届时真的要出事情的。”
赵性捶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气死朕了。”
“你有什么好气的。”小宋转过身来:“就因为不让你那暖玉当皇后你就气了?那你气性还真大,你要真的决定立她为后,那我现在就去结党,一个月内我能成朝中第一大党派,你干还是不干?”
“你妈的……”赵性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不立就是了。”
“说脏话是吧?狗皇帝。”小宋指着赵性鼻子说道:“大宋境内的问题差不多都扫空了,你别闲着没事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出来。”
“那我就不立后了。”
“不立也得立。”小宋一挥手:“镇国公家的女儿,你认识吗?”
“认得啊,我叫她一声燕春妹妹,怎么了?”
“我觉得她不错。”小宋看了一眼晏殊:“你觉得呢?”
赵性仰起头,一脸愕然:“为何是她?朕只当她是妹妹啊。”
“镇国公镇守西南,长定巴蜀。你娶他女儿,就是给他一颗定心丸。虽说他真的要反,也不会在意一个女儿,但镇国公作为安定镇抚四柱国之一,谋反概率不会很大。”小宋耐心给赵性讲了起来:“将来上攻吐蕃,下干云贵都是得靠镇国公。你还觉得这买卖亏么?”
赵性沉默许久,然后仰起头看了看晏殊,晏殊一脸沉思:“宋狗说的对。”
“朕是真的身不由己啊。”
“总比给你安排王家妹妹强吧?再说了,我已经让左柔的小伙伴,就是安国公家的小姐姐去打听了,人家镇国公家的小姐妹可喜欢你了。”
“真的?”赵性眼睛当时就亮起来了:“我都不知道呢。”
男人嘛,大概就是这样,甭管喜欢不喜欢,反正只要听到有小姐姐喜欢自己,那就等于是扎了一针兴奋剂。
再说了,镇国公家的女儿十七八岁的年纪,镇国公也是前唐贵族世家,一代一代基因改良下来,赵性燕春妹妹在巴蜀之地都是有名的美人呢。
当天下午,赵性死活要拉着宋北云去宫里,说是好好促膝长谈,但宋狗知道这个狗皇帝是拉自己去吓唬暖玉的,毕竟外头都好说,家里的葡萄架倒了可是麻烦的很。
而要说现在谁还能镇得住这贵妃娘娘,恐怕也只有宋北云不可了。
“舅舅舅舅……”
赵性的小女儿,也就是和暖玉生下的那个娃娃看到宋北云之后兴高采烈的扑了过去,宋狗顺势抱起了这位大宋将来的首席公主,用下巴的胡茬子把她逗得咯咯直乐。
“想不想我呀?”小宋笑盈盈的说道:“以后嫁给我家钢蛋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小姑娘拍手叫着好:“我可喜欢他了。”
“去去去。”赵性过来接下女儿:“在孩子面前不要胡说八道的,从哪边算都没出五服呢。”
“嗨……看情况吧,不成去当个辽国皇后。”小宋一挥手:“你觉得咋样?”
“这个可以有。”
两个人站在那笑得叫一个獐头鼠目,暖玉从里头迎了出来,她本以为哥哥此番来是要力挺她当皇后的,一块大石头都已经落地了。
不过等着小宋把皇后的事情给这暖玉一说,她是不敢发脾气,但会哭。就很委屈……
“我知我出身不好,可如今我是你家妹子,你当哥哥的也不知与我说个情。我不就生了个女儿吗,怎的就不能当皇后了?”
小宋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中带女儿骑马马的赵性,暗自骂了一顿,然后咳嗽了一声开始给她解释起来为什么她当不得皇后。
“若是大宋是弱宋,这个位置谁来都无所谓,但大宋如今就在这百年不遇的十字路口,这个位置尤为重要。外头那个家伙他想立你为后,但我不同意。”小宋摇头道:“若是你成了皇后,即便是你什么也不做,也会有人找上门来,是福是祸你能不能担待下来?”
这暖玉无言以对,小宋继续说道:“若是有新后驾到,你也不会吃亏,毕竟你生了个女儿,而且太子如今也过继到了你的名下。若你真的不甘心,赶在新后入宫之前再怀一个吧。”
他说完,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反正这些日子官家也没什么事,让他扶墙进扶墙出。”
宋暖玉反应了一阵,然后竟是笑出了声来,毕竟也是过来人了,哪里能不知道宋北云指的是哪样。
“要是你能抢先一步生个皇子下来,外头那个保不齐能干出些骚操作来。”小宋沉思片刻后说道:“至于以后你能不能母凭子贵,那就看你如何教育你的皇儿。要是教出个跋扈的蠢货,天王老子来也救不得。”
小宋扬起下巴沉吟片刻:“还有,切忌恃宠而骄。你想想你是个什么身份,你就是依附在树上的藤,莫要飘了,你离开这大树可是活不成的。”
“妹妹知道了……”
小宋点点头:“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殿门,来到赵性身边,赵性挤眉弄眼的看着他,小宋比划了个搞定的手势。
“走,喝酒去。”
“你这人。”小宋摇头道:“缩卵的事你可不少干。”
“呵,你少说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家中是个什么鬼样子。”赵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金铃儿整治你,那可也是服服帖帖。”
“胡说八道。”
小宋啐了一口:“我那是让着她,我怕谁啊我。”
赵性哈哈大笑,伸手勾在小宋脖子上:“嘴巴倒是硬的很,朕倒是挺期待。”
“你期待个什么期待?”
“期待金铃儿遇见大着肚子的辽国陛下咯。”赵性左右看了看,然后五指张开:“砰……会炸。”
宋狗倒吸一口凉气:“大白天的,说什么不吉利的屁话……”
“哈哈哈哈哈……你等着瞧。”
大家都是狗男人,狗男人坐在一起聊这些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跟身份地位关系不大,毕竟赵性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前几年不那么忙的时候,玩得可是花着呢。
不信去问问这金陵城最顶级的画舫,谁不认识出手阔绰的赵大官人,这几年花魁都是让他给包了,出来一个包一个,甚至还悄咪咪的写了一本寻春指南。
“反正要我说,你最好是别让这俩人见面,金铃儿心高气傲,辽皇也不是什么吴侬软语的人。”赵性滋了一口酒开心的落井下石:“这两人遇见了,天雷地火的,到时看你如何是好。”
“出差呗。”小宋揉了揉鼻子:“大不了我去草原、去金国,转一圈怎么不得一年呢。”
“说的轻松。”赵性哈哈一笑:“说起来,你过两日就回去吧,过几日我带着暖玉也去长安散散心。”
小宋轻轻摇头道:“你可真的是混账东西,狗皇帝。”
593、四年6月7日 雨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你们这眼看都走了,金陵城就我一人了。”
宋北云出发的那一日,赵性和晏殊送他到了城外十里长亭,三人吃了两只烧鸡,喝了一坛子酒。赵性兴致极高,因为他明日也要提出议程要去长安阅览巡视了。
金陵城剩下的就只有晏殊了,他感觉相当失落,本来宋狗一走他的工作就繁重了许多,现在赵性又要去玩,这对于晏殊来说可是史诗级削弱……
“好了,等朕回来放你假。”赵性拍着晏殊的肩膀说道:“莫要哔哔了。”
宋狗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到马车前:“小鱼借我,到那边还要给你布置安保,真的很烦。”
“嗨,辛苦你了。过些日子大食送美女过来,分你几个。”赵性一招手:“去吧去吧,行宫不用太豪华。”
“你还指望行宫呢。”小宋撇了撇嘴:“长安是人民的长安,你就算是皇帝也只能住别苑。还行宫。”
“怎么就成了人……”赵性顿时闭嘴:“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滚。”
小宋指了指他:“记住啊,宋国是人民的宋国,皇帝只是帮忙管着。想成神,你就得把这句话给记牢了。”
“知道了知道了。”赵性连连点头:“现在还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来。”
小宋轻笑一声,转头上了马车。而晏殊坐在下头喝了一口酒,看着远去的马车:“古往今来,我是真不知道谁能容得下这种人。”
“朕啊。”赵性学着宋北云的样子翘起二郎腿:“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朕这么惨的国君啊。你想想啊,朕这一生能到如今这步,是不是已是绝好的结果了?你可知一开始,朕满心念叨的不过便是莫要得个献帝哀帝之名。可如今,朕可是奔着文武二帝去的,你说朕为何不容他?”
晏殊沉思片刻:“臣大概是明白,宋狗那句大宋因有官家才了不得之意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马屁拍的好!”赵性朝晏殊竖起拇指:“清流之臣,也玩起了这一套。”
晏殊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了口酒,然后叹了口气:“行了行了行了,我回去准备准备,过些日子还有仲夏大典和外国使臣前来学艺。”
“学他奶奶个腿。”赵性啐了一口:“你自己处置,教教他们做人可以,学艺就是滚蛋。”
赵性回去之后,正儿八经的皇帝出巡也就开始准备了起来,长安本就是故土,而且是前朝旧都,收复之后皇帝亲巡一番也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既能增加当地官民的向心力也能震慑一下当地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之徒。
虽然那地方是九千岁宋北云坐镇没有宵小,但皇帝终归是要去一趟的。
不论如何,洗一洗华清池,感受一下唐皇的快乐这不过分吧?去看看长安城的旧遗迹已做警示这不过分吧?去祭拜一下安史之乱以来华夏离乱之魂,这不过分吧?
皇帝该做的事,不过也就是这些了嘛。
如今,大宋早已非吴下阿蒙,有钱、有人、有国力,要什么有什么,皇帝出巡的阵仗自然是不能太小的,禁军沿途大概就有布置五万人左右进行护卫,还有沿途官员的准备工作,那是相当的繁琐。
但这种事谁能说个不字呢,那毕竟是皇帝,大宋之主啊。
不过这些事自是有礼部筹划,宋北云也就是在长安城里到时候走个过场,他才懒得去折腾这些破烂事,毕竟现在大宋的科技春团锦簇四面开花,他要整理出一条科学发展路线出来,这才是他的大事也是大宋的大事。
赵性知道,他从来也不会怪罪宋北云。
而这些日子以来,关于宋北云到底会不会背叛的话题,其实又浮出了水面。赵性却从来不管,因为有些事他知道就行,毕竟从辽国现在的姿态可以看出来,即便是辽皇都做到了那一步,宋北云都还是死守着关隘。
所以,赵性对他的放心程度,就像对自己的儿子。
当然了,宋北云对赵性的放心程度,大概也就是像自己的儿子。
晏殊也一样,对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矛盾的概率保持沉默,就像信任自己两个儿子。
这便是青龙苑的自信,一往无前的自信,毕竟青龙苑中研究的从来不是勾心斗角,而是怎样让世界变得更好。
大概十日的时间,小宋回到了长安,他到了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以太子少师、长安监备的身份登门拜见长乐太平公主殿下。
“这公主府还不错吧。”
小宋一脸谄媚的看着公主殿下,而金铃儿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没有。”
“你肯定有!”金铃儿掰住小宋的手指头:“你要是没干什么亏心事,不会对我这么低眉顺目的!你说!”
小宋看了看四周围,发现俏俏正在厨房中切菜,菜刀和砧板的声音砰砰砰的,一声声敲打在宋北云的心房上……
左柔正在院子中跟巧云练剑,嗖嗖的破空声让空气中的气氛显得格外肃杀。
“先松手……先松手……”小宋丝丝抽着凉气:“别掰手指头。”
金铃儿哼了一声:“我跑了两千里,换不到你一个实话实说?”
“我说我说……”
小宋坐在桌子前,颤抖着双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闷下之后,突然拍了拍脑袋:“你还没吃过这里的特产吧?我去给你买来。”
“你!”金铃儿一把拽住宋北云的衣角:“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小宋站在那开始吧唧嘴,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就听见外头大门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小鱼冲了进来:“宋大人,三号锅炉爆了。”
小宋立刻起身:“握草!”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金铃儿:“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接着他大踏步的跟着小鱼冲了出去,到了外头之后,小宋问道:“哪里爆了?”
“没爆。”小鱼甜甜的一笑,小声说道:“我骗公主殿下的。”
“真乖。”小宋揉了揉他的头:“不过躲不过十五啊,还是得想法子……”
略微沉默了片刻,小宋长出一口气:“果然让赵性那个狗东西给猜对了!”
594、四年6月9日 晴 万水千山总是情
一处宿舍,外头便是嘈杂的大工地,经过半年建设的长安工坊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功能性,虽然还不是完整版,但的确已经有模有样了。
小宋捧着一碗白粥一块白面馍馍蹲在宿舍的门口看着外头的人忙碌,身上穿着的是工地发的白色的棉麻布背心,裤子是一条四角七分裤,双目无神、头发凌乱。
“宋大人……要不您服个软,回去跟公主道个歉吧。”小鱼在旁边劝道:“您已经来两日了,再耗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宋北云喝了口粥,默默转过头看向小鱼,长叹一声却没有说话,只是双眼直勾勾看向前方的灰尘滚滚,眼神全是复杂。
“宋大人。”
这时,外头一名小吏匆匆走了过来,满头是汗的来到宋北云的面前:“金国使节来了。”
“让他稍等。”
小宋起身进入房间,不多一会儿就有一个玉面临风的公子哥走了出来,头发梳理得整齐,就连下巴上的胡茬子都整理了干净,身上更是穿上了很帅气的新式夏季官服。
“宋大人留步。”
小鱼走过去踮起脚用袖子将他下巴上刮胡子剩下的泡沫给抹去并很自然的转了个圈来到他身后将他的束带给调整到了最好的角度。
“宋大人一路顺风。”
“小鱼要是个女孩子那一定特别招人喜欢。”小宋拍了拍他的头:“好了,我走了。”
小鱼也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就目送了宋狗离去。
他来到会议室,发现金国使节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们使团上下大概十个人,正好奇的在会议室旁边的陈列柜前驻足观察,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是这个全玻璃的陈列柜都是新鲜的玩意,更不用提里头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玩意。
“抱歉抱歉,来晚了。”小宋走过去坐到了主席上:“各位使节,时间紧任务重,今日就先由我来介绍一番长安工坊的未来规划、布局和现阶段产品吧。”
小宋拿出早在去年就准备好的产品示意图悬挂在前方的黑板上,拿出一根竹棍子很认真的讲解了起来工坊现阶段产品的特征。
金国的使臣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金国和辽国都不止一次来到这里,辽国次数最多,金国也不甘示弱,他们都在争抢着和宋北云进行合作。
原因无他,就是这长安是一座面向所有有志之士开放的城市,综合税率最低、配套设施最齐全、城市位置最好而且整体氛围最和谐。
这里是开放大宋的最前沿,也是整个大宋的门户,它从一开始就宣布自己的政策了,就是以博大的胸怀接纳四面八方的朋友,甚至这座城市的宣言便是开放、平等、博爱,这里没有什么宋金辽之分,甚至连别的地方被人看不起的草原鞑子在这里都必须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但这里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所有的一切繁文缛节都要被摒弃,即便是皇帝也绝不能够享受太多的特权,不进行皇宫的建设更不会去设置过多的奇怪门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效率。
效率!效率!效率!这个词是在所有国家的官员和商人听到最多的词汇,那些吃拿卡要只要发现就必纠、那些作威作福只要出现就必将惩处。
所以长安城虽然在别人眼里是个乱糟糟的大工地,可实际上这里不知不觉却已经聚拢了整个西北的商人,不管是西夏还是辽国,甚至是草原和远在东北的金国都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
“各位使节,现在时候不早了。”小宋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观日晷:“我们现在就在这用膳,半个时辰的用餐时间,然后我们会去工坊进行现场考察。不过先说好,工作时间不能够饮酒,等到晚宴时,我自然会招待各位。”
小宋敲了敲桌子:“来人啊,备饭。”
外头的门打开,工作人员以分餐制的模式给每个人送上了饭菜。食物都装在精美的食盒中,饭菜分开放的,每个人还配有一碗绿豆汤,可谓是考虑周到。而从上到下,所有人的饭菜规格都是一样,不管是小宋还是跟随在金国使团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一样。
对于这些,其实一开始提出异议的是辽国的使臣,他们觉得和工作人员享用同样的饭菜很掉价,甚至当着宋北云的面把食物给倒了。
从那以后,这个官员就再也没能踏入过长安区一步,因为宋北云直接发了监察令,只要辽国使团里有这个人,那么一切免谈。最后还是佛宝奴亲自下令将这个害群之马调去了辽金边疆当典狱长……
这种事只要强势的一方坚决贯彻,久而久之大家自然就会遵守这一份规矩,宋北云贯彻到底,这些使臣也没有一点办法,毕竟宋国现在强,而且长安这一亩三分地,宋北云说一别人不敢说二。
不过还别说,一旦接受了这种快准稳狠的作风,这些使臣其实也都不是草包饭桶,大家都很享受这种有事论事不讲其他的风格,所以谈判的进程非常顺利。
“宋大人,速来听闻您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名士,我等在金国时就早有倾慕,如今得见却是当得利落。”一个使臣坐在宋北云身边吃完了饭,抹着嘴对宋北云说道:“我心中倒是有个疑问,可请宋大人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小宋一口喝下绿豆汤:“还请使者说来。”
“宋大人是如何看到金宋辽之关联。”
“你的问题好尖锐啊。”
那使臣尴尬一笑,而其他人听到宋北云的语气也是轰然一笑,毕竟在这里的大家都是聪明人也都是年青一代,心中自然是知道些东西的,可现在这样被问了出来,他们只会责怪提问的人不懂事。
“不过既然这位使者问了,那我也就说说我的看法。”
宋北云这一句话出来,所有的金国使者都停下的筷子,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如今天下之局势,三国僵持而动,大家都不是软柿子。自然是以和为贵,无论是哪两家起了冲突,都会伤筋动骨。长安这一块地方拿出来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给大家一个平等的机会,大家有脾气、有戾气,生意场上拿出来,何必要做些兴亡百姓苦的事呢?”小宋再次抹了抹嘴:“诸位想必都是金国的青年翘楚,那么倒不如就在这块地方大展拳脚,将肚子里的谋略策划都施展在这商场上,大不了就输得只剩下一条兜裆裤嘛,总归不至于丢了小命。”
他的话引来一阵笑声,而此刻又有人问到:“那请问宋大人,宋辽两国为盟国,那宋辽是否会联合起来欺压我金国呢?”
“你这个人。”小宋摆摆手:“提出问题的方式就有问题,长安玩的不是刀枪剑戟,这里玩的是金银铜铁。你先将宋国之前刊发的那册经济概论通读一遍,大概便不会提出这等问题了。”
这个回答幽默不失犀利,金国的使臣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提出蠢问题的使臣,眼神里都是嗔怪,但却没人会责怪宋北云的口气嚣张,因为在座的人基本上都读过那本经济概论了,里头的东西着实是让人耳目一新,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金国的尖子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金国太需要一个完整的经济市场了,他们来这里一个是为了能和宋达成合作,再一个就是能学习大宋先进的市场经验,将先进的东西学回去,振兴本国。
这基础的东西还没弄明白呢,就想着刁难老师?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又是什么。
“好了,诸位只是个玩笑,市场和经济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明的。”小宋笑着站起身来:“大家既然之前都已是在此驻留过,我们便不浪费时间了,请诸位使臣移步工坊。”
其实一开始,很多人也不是很理解宋北云的举动,为何要让这金国辽国的人来到长安经商办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厉害之处。
首先大量的资金涌入到了长安境内,活钱带来的能量是源源不断的,许多人涌入城市中务工,闲置的田地则以租赁的方式交给了国家,国家再雇佣别的地方的人来进行工作,比如之前辽国的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
而投资带来的大量就业机会也吸引了大量别的地区和国家的人进行迁徙,比如西夏因为赔款的原因导致税收大涨,许多人因此流离失所来到了长安定居。
整个长安在被宋北云接手时可是一派破败,可只是一年的时间,如今成为大工地的长安城已经可以预见的将要成为继金陵、辽新都之外的第三大城市,甚至可能在规模上还要更大一些。
百姓有了收入、有了资源,很多设想中的事业就能够开始得以发展,大量的生产力量聚拢在一起之后所带来的质变,其实现在还没人发现,不过只需要过两年,大家就会发现城镇化所带来的生产力飞跃。
595、四年6月10日 晴 这要命的修罗场
又是一日的辛苦劳作,宋北云整个人都累得瘫软在了床上不想动弹,即便是早晨已经很热了,他也没有拉开窗帘去透透气。
这时房门被推开,俏俏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个篮子来到宋北云旁边,一边将他的脏衣服收入篮子里一边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声响。
“你偷偷来的啊?”
宋北云突然出声将俏俏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了宋狗一眼,拍了拍胸口:“你吓死我了。”
“来抱抱就不会死了。”
“去去去,才没心思与你玩耍。”俏俏将篮子装满后指着宋北云说道:“金铃儿已经暴跳如雷,你最好自己回去一趟,有些事又躲不过去,你能躲避到几时候嘛。”
“不急不急……”小宋连连摇头道:“这几日还有好多事要办,过两天就回。”
“我不管你,反正你等多久她也不会消气。”俏俏叹气道:“你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说呢。”
“辽皇怀孕了也能说给金铃儿听吗?”
俏俏一愣,手上的篮子落在了地上,她连忙弯下腰将衣裳拾起,回过头面色古怪的看了宋北云一眼就快步的走了。
“俏俏!你不能卖我啊俏俏!”
小宋穿着大裤衩追到了门口,可俏俏不但脚步不停,反而从快走变成了一路小跑,转瞬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而一直在旁边墙头上坐着的小鱼默默叹了口气:“宋大人,节哀。”
“女人好麻烦。”小宋仰天长叹:“这算什么事呢,是吧?”
“小鱼不是女人,小鱼不明白。”
“唉……”
小宋默默转身回到了房间,而就在他刚穿好衣裳洗漱完毕之后,突然外头传来通报,说辽国使臣送上抗议书,要求宋北云不得与金国使臣进行贸易合作。
小宋接过抗议书看了一眼,直接递给了小鱼:“去,把这份抗议书扔到辽国使臣的脸上,撕碎了扔。”
“是。”
“等等。”小宋喊住了小鱼:“再送给他们一句话来,就说你们辽皇都没能耐让我办事,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小鱼喜滋滋的收起抗议书跑了。
小宋则坐在那揉着脸,心里头还是忐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么还是挺了解自己的,亏心事干是敢干,但干完之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毕竟当时答应过金铃儿的,最后到底还是没能管住。
不过算算日子……佛宝奴也六个多月了,这个时候肚子应该也很明显了,小宋不知道现在她是怎么掩盖的,但的确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难不成辽国百官都是瞎的?那都看不出来?
可现在显然不是替佛宝奴操心的时候,她总归是有法子的,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啊,金铃儿这几天应该是在攒怒气,俏俏这次一回去估计怒气就爆了。
金铃儿可怕吗?不可怕的,金铃儿多可爱的人儿,庐州第一才女,知情知趣、多才多艺。但金铃儿可怕吗?当然也是可怕的,不管如何那可都是带崽的母熊啊……
“人间真的不值得。”小宋瘫在树下,那张已经磨得发亮的摇椅和被阳光照得斑驳的树影。
“行了行了,明日愁来明日愁……”小宋自己安慰自己,然后躺在摇椅上吱吱嘎嘎的闭着眼睛养起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子异香冲入了小宋的鼻子,他半梦半醒间突然心头一紧,接着机智如妖的脑子顿时宕机,在短暂的蓝屏之后,他的脑壳重新启动,开始疯狂检索起脑子里的应对方法。
“啪”一叠薄纸摔在他的肚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辽皇都没能耐让你办事是吧。”
小宋翻了个身继续睡……
“睡觉很轻的人,你可以继续装,我数三个数你再不起来,好自为之。”
小宋噌的一声弹了起来,双手抱住面前圆滚滚的小肚子将脸贴在上头:“哎呀,宝贝。想死爸爸了……”
佛宝奴揪着宋北云的发髻往后拽,将他的表情都给拽狰狞了。
“唉?这不是辽皇陛下吗?不知陛下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有何贵干啊?”
“呵。”佛宝奴揪着宋北云的发揪揪冷笑着:“我在这里已经一个月有余,宋大人不知道吧?”
小宋眉头一皱:“你金蝉脱壳!”
好家伙……宋北云直接好家伙,自己的情报部门给出的内容都是佛宝奴一直在辽新都没有动过,前些日子也开始以抱病为由不上朝了,之前小宋以为是她害怕人家看出她身怀六甲,但如今她却突然出现在了长安城,这里头恐怕……
“你怀着孕……不好乱跑。”
“你是担心我的身子,还是担心会让你的公主殿下吃味儿?”
完蛋,这下彻底完蛋。小宋明白了,佛宝奴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而是冲着金铃儿就来了。她费尽心思让妙言替代她的位置,然后直接来这里待产,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要跟人争个明确地位。
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不要这么要强好不好。”小宋再次贴在她的肚子上:“崽很辛苦的。”
“跟你无关。”佛宝奴推开他:“这是我的事。你倒是要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要与金国合作?你明知金辽为夙敌,你这般置辽国何地,置我于何地?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你的大宋,没有我?”
“你是你,大宋是大宋,你怎么混成一起说呢。有人要伤害大宋,我会拼命守着,有人要害你我也会拼命的呀。”小宋满脸苦笑:“你说我说的对吧,这不能这么比。”
“可你的命只有一条,你给谁?”
佛宝奴冷眼看着宋北云,宋狗也仰起头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也是双双无言。
“你那本随手集上写着。”佛宝奴的眼眶当时就红了:“沉默就是答案,躲闪就是答案,不再主动就是答案。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
辽皇陛下声音凄婉,眼睛慢慢开始变得雾蒙蒙的,很快雾气就成了水滴,落在宋北云被揪得都快成驴样子的脑壳上。
有些人怀孕时脾气暴躁比如金铃儿,她喜欢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而有些人怀孕时则会变得多愁善感、伤春怀秋,比如佛宝奴。
一个飒爽的女皇突然说出一句“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这种古怪的感觉让宋北云想死。
“停一下。”小宋举起手:“你先给我停一下!”
小宋咳嗽了一声再次说道:“先等等再哭,你这个问题就从根本上有问题,大宋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我为什么非要去选啊,你们女人是不是非要有个悲剧收场才觉得完美?我特么多智近妖、运筹帷幄,不负如来不负卿行不行?”
“你又哪里想来的骚句子。”佛宝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我想你了,就放下整个辽国跑过来,你还凶我……”
“乖乖乖……”小宋连忙起身,把她放在摇椅上,握着她的手说道:“你不该过来的,这一路两千里,你身子怎么受得住。”
“呜呜……”
完了完了完了……
小宋心里连连喊完蛋,佛宝奴第一次怀孕,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生理上的改变和比以前更虚弱的身体让佛宝奴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寻求安全感,而小宋一来就给她了一个下马威,这些日子的强撑让她的情绪彻底崩坏了。
“不哭不哭。”小宋叹气道:“都是我的错。”
佛宝奴哭着打了他几下,然后抽泣着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从和宋狗分别之后的两个月里,她日渐感觉自己虚弱时的无助和迷茫。
“辽国不是在改革么,你不是被封神了吗?你在辽国现在的声望可是达到了巅峰。”
“可是……可是……”佛宝奴抽泣道:“他们崇拜的是辽皇,不会大肚子的辽皇。”
小宋叹了口气:“好了,先冷静一下情绪。你的意思是,所有的改革都是妙言在执行?”
“嗯。”佛宝奴点了点头:“我跟你分别之后没多久,就又过来了……剩下的就是妙言在执行了。”
小宋长出了一口气,握着佛宝奴的手,不知道有些话当讲不当讲……妙言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而就在佛宝奴讲这两个月的经历时,宋北云的余光瞟到了从斜对角跑来一个人,他看了过去发现是小鱼。
小鱼一头是汗了来到了这里,看了看宋北云看了看佛宝奴,然后尴尬的一笑:“宋大人,公主来了……”
佛宝奴一听,眉头一拧。刚才那个柔弱少女顿时变成了辽国屹立在万人之上的那个无敌铁金刚,她从摇椅上起来,坐到了宋北云的腿上并且整个人倚在了他怀中。
“你可以的。”小宋轻笑起来:“恨我不死是吧?”
“那我有错么?”佛宝奴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只要你说出一句我有错,我立刻起身离开,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读者讨厌你了,你哪里是什么佛宝,你就是个修罗王。”
“什么?”
“没什么……”小宋咳嗽了一声:“你没错你没错……错的都是我,我该死。”
596、四年6月10日 晴 风萧萧兮渭水寒
空气在颤抖,仿佛大地在燃烧。是啊,暴风雨就要来了。
“停一下。”
小宋站起身拦住了金铃儿,然后朝小鱼使了个眼神,小鱼立刻开始清场,方圆五十米内再无人烟。
“好了,开始吧。”小宋咳嗽一声:“我怕疼。”
金铃儿被他这一出给整笑了,但笑容却是一闪而过就板起了脸,这昂着头推开宋北云来到佛宝奴面前。
“哟,这不是辽皇陛下么?”金铃儿上下打量了一圈佛宝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生气了:“不是男儿身么?怎的是个如此姿态?”
佛宝奴会在宋狗面前撒娇,但可不会在金铃儿面前示弱:“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守寡的太平公主呀。”
金铃儿却也是不在意,只是绕着佛宝奴走了几圈,歪着头看着她,眼神中可是带着轻蔑:“看样子辽皇陛下是有身子了呀,也不知是哪位名士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呢?”
佛宝奴从椅子上仰过身子看向后头的宋北云:“你管不管?”
小宋竖起一根手指:“给我二十秒时间。”
说着他走到金铃儿面前,挡住了她们二人的视线,一脸讪笑的对金铃儿说:“我的……我的……”
金铃儿冷哼一声,眉头挑起,面露不悦:“当时你是怎的答应我的?”
“这事吧……”
小宋的手背在后头,佛宝奴却在一直在抠他的手心,完全不分场合的在调皮。
“我不要听你的辩解。”金铃儿朝他挥了挥手:“我要与你身后的人说话。”
“我怕……”佛宝奴站起身,从后头抱住宋北云的腰,细声细气的说道:“她好凶。”
金铃儿顿时怒目圆睁,不过别说她了,就连宋北云都被吓了一跳,要换一个人还好理解,可身后那个可是对内铁腕、对外强权的辽国皇帝耶律佛宝奴。
按照正常道理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那现在既然她这样干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就是为了气金铃儿的?
果然,在短暂的安静之后,金铃儿的脾气彻底爆发了出来,她侧着头看向佛宝奴:“素来听闻辽皇陛下勇猛果敢,今日怎得如此怯懦?”
小宋转过头看了佛宝奴一眼,佛宝奴却是在笑着朝他眨眼,她这明显是故意折腾自己。
这人果然是从骨子里就沾染了恶。
这时候如果金铃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恐怕已经开始哭闹撒泼了,哪怕是稍微有些见识的也不过就是转身就走,英姿飒爽。可若是那样,佛宝奴就赢了呀,她的目的显然不是赢下跟金铃儿之间的战争,不然她在这一个多月,有大把的时间上门跟金铃儿1V1,但她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偏偏选在宋北云从金陵城回来没几日的时间点?
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一旦不冷静的话,要么就会落入佛宝奴的网罗要么会遭受金铃儿的铁拳。
脑子是好脑子,十八核心满负载运转不过载。要是这个时候他来上一句“你们想怎样就怎样”,那么事情会朝无尽深渊滑落而去,最终赢家必然不是宋北云,甚至可能会陷入到二选一的局面。
为什么二选一?金铃儿骚骚的、佛宝奴也白给,但不代表她们没有尊严,而不管是皇帝还是公主,在这一点上都是不能被践踏的,所以护谁不护谁,甚至说错一句话都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折磨。
现在宋北云的感官系统突然开始放大,他感觉周围的世界都慢了下来,他能感觉风吹在脸上的触动,能感觉到夏日的树叶发出向上生长的滋滋声,能感觉到远处河水流淌带来的漩涡波动,甚至能感觉到天上的野鸽子划过天际时的痕迹。
不是世界变慢了,而是他越来越快了。
思维变得像闪电一样迅捷,他看到金铃儿眨眼睛的速度变得很慢,也就是在这上下眼皮开合的零点零一秒时间内,他的脑内出现了十二条可能导致的分支,这十二条分支分别通往不同的结局,他敏锐的感觉到其中一条是通往完美结局的通路。
于是乎,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这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开始往下玩命的推导。
在这一刻他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超级计算机成精,无数的先贤化作的繁星,漫天的星光照耀在宋北云身上,指引他前行。
首先这个时候要分析佛宝奴和金铃儿的性格,佛宝奴不用说,她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千面娇娃可不是盖的,她总能用合适的姿态出现在合适的场合,无可挑剔。而且她不光聪明,而且非常善于审时度势,能够根据当前的情况调整自己的状态。但缺点就是好强且十分的好斗,好斗的程度包括但不限于人类,斗争心起来了管你什么宋北云不云的,干就完事了。
那么金铃儿是什么样的人呢?首先,从智商层面分析,她十四岁就扬名庐州,甚至名声连金陵城都十分熟悉她,所以在智商上她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所以在智商上她不可能被辽皇陛下压制,抛开身份而言,她完全可以和陛下斗个难分难解。
但如果真的斗上了,那就正中陛下的性格缺陷,金铃儿会因为觉得有趣而不断发起进攻,而陛下会因为不服输而不断试图转守为攻。这会发展成一段持久战和运动战,走到哪打到哪的那种。
那么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那自然就要从金铃儿的性格缺陷上说起了,如果说辽皇的性格缺陷是好斗,那金铃儿的性格缺陷就是好奇。
好奇和好斗,怎样让她们错开交锋的点,这里就需要仔细琢磨一番了,但留给宋北云的时间不多了,他觉得自己肾上腺素模式已经快要进入冷却了,等到子弹时间结束之后,他就没有办法掌控全局了。
所以就必须在现在下定决心选定应对方式。
那么这里头有几个点必须要躲开,第一条就是避免让她们两个把自己当成工具隔山打牛,比如刚才佛宝奴借自己气金铃儿,这个要避免。
其次,就要避免在她们两个人中做出任何选择,不管是金铃儿还是佛宝奴,都不能够选择。因为这两个人,一个已经给自己生了崽,一个即将要给自己生崽。如果产生选择,就会刺激到其中一个,并且将事情引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最后,既不能让她们隔山打牛,但也不能让她们无处发泄,那么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政治上一贯的协调方法,给她们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将她们的矛盾从彼此身上转嫁到新的目标身上。
而这个目标的最佳人选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宋北云自己。这说到底就是个缓解婆媳关系的变种处理方式,简单高效且不易被发现。
随着耳朵里嗡嗡的血液循环声消失,周围时间的流速开始恢复正常,嘈杂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宋的眼神也从迷茫变得清澈了起来。
而看到他一瞬间变了姿态,金铃儿的表情从愤怒变为了惊愕,毕竟跟狗东西老夫老妻了,他的一个表情变化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但她真的是不知道这厮就那么一眨眼一呼吸的功夫是想到了怎样胸有成竹的招数的……
小宋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先是将佛宝奴从背后牵了过来,又反手握住了金铃儿的手,他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其实都是我的错,我负了金铃儿的信任也污了佛宝奴的清白。”
“不是……她……”
金铃儿指着佛宝奴刚要说话,宋北云突然仰天长叹:“我不是人,我该死……”
说完,他抬起手金铃儿的手和佛宝奴的手,用她俩的手来回抽自己的脸。
金铃儿皱着眉头,佛宝奴也是一副古怪的表情看着他。这厮很反常……真的很反常……
“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小宋坐在那硬拉着两个暴怒的带崽母熊坐到了旁边:“我就将事情跟你们招了吧。”
小宋说完,先看向金铃儿:“我先说我是怎样与阿奴……”
佛宝奴还没反应过来,小宋就开始风花雪月一脸渣男的讲了起来,她刚要暴躁发怒的打断,却发现他说的版本和真实版本不一样,因为真实版本是自己不要脸白给倒贴甚至明摆着就是借种。但在他的版本里是他趁着四下无人,色心大发,灌醉陛下之后行了苟且之事。
金铃儿果然听得是勃然大怒,甩起手给了宋北云一巴掌,但这一巴掌之后他却没有反抗,却没想到佛宝奴居然上去护住了他,剑眉一挑:“你好大的胆子!”
“不……不怪她。”小宋低着头,声音发哑的说道:“她是为你觉得不值,因当年……”
小宋开始描述起自己当时怎么样哄骗金铃儿的经历,但这个明摆着是在说话,因为金铃儿自己哪里能不清楚她是怎么跟宋北云这狗屎黏糊在一起的呢,可到了他那里就成了他用诗词歌赋为诱饵,引得当年年少无知的金铃儿委身相许……
“下贱!”佛宝奴心中对这种人最是厌恶,竟也嫌弃的骂了一声。
“是,是我下贱。”
“凭什么由得她骂你?”金铃儿拦在宋北云面前:“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说了。”
说完,她压制住脾气,看向佛宝奴:“我有话要对你讲。”
“刚巧。”佛宝奴哼了一声,回头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宋北云:“我也有话要与你讲。”
597、四年6月11日 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宋大人……宋大人……”
公主和陛下进了房间之后,小鱼不知何事摸了上来,凑到宋北云的身边小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什么好。”小宋抬起头,一脸自信:“放心,没事了。”
小鱼:“???”
“哈哈……”小宋一脸得意的揉着小鱼的脸:“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老婆面前跪下不丢人,多大点事呢。你是没看福王为了纳个妾被王妃赶去客房睡了俩月的惨状。”
“可是……可是我见公主殿下还有辽皇陛下都很气愤,宋大人……要不小鱼护送你跑吧,跑去迎接官家,官家来了就有人能护着你了。”
“他?他护他奶奶个球。”小宋往地上啐了一口:“这逼,答应要立暖玉为后,被青龙苑否了之后,自己都不敢去跟暖玉说,非拉着我说宫里有香肉吃把我骗过去跟他老婆说,就这么个鬼东西,他能干什么?”
小鱼不好非议君王,只能表情古怪的站在旁边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的说道:“可小鱼见她们真的很生气。”
“嘿嘿……”小宋拍了拍小鱼的屁股:“你没喜欢的人,你不知道。这次我就利用了她俩都喜欢我这一点,打了个信息差,再说了她们又不是那么熟,因为性格原因也不可能交流私房话,所以这件事就等于坐实了。你说,她俩人谁还不知道我是个混账东西呢,可是又没什么办法,所以她们现在过去基本就是找台阶下了。我只要再哄个几天,以后避免俩人过多见面就完事了。”
小鱼愕然的看着宋北云,轻轻摇头:“小鱼是不懂这些的……”
这里头太复杂了,但有一点,他是个反派他是个混账,他到处留情,人渣、败类、淫贼。但这又能如何呢,至少不管对于金铃儿还是佛宝奴来说,她们都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惩治小宋。
可要是换个角度,让金铃儿知道佛宝奴是白给、让佛宝奴知道是金铃儿是闷骚,那她俩人可就要互相鄙夷厌恶了。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会抓这个点互相攻击,然后越看对方越恶心,最终不死不休。
让她们烦小宋,小宋难受几天,让她们互相恶心,小宋难受一辈子。
这就是取舍,反正自己好色也不是一天两天,让她们骂呗,大不了撑死就当榨汁姬呗,以她们的身份又没娘家给他们回。
小宋有练过哦,这些日子他早早的在西夏商人那边买了百多斤枸杞,黑的红的都有,还有冬虫夏草、肉苁蓉,干就完事了,根本没在怕。
其实坐在外头的小宋都知道她们大概要谈什么内容了,以这两个人的身份、见识和智慧,绝对不会去傻乎乎的谈什么小宋的归属,这俩人还能不知道么?小宋是她们能控的住的人?
所以小宋断定,她们讨论的内容绝对不是自己的归属而是关于未来的相处模式问题。
那这个怎样相处是她们的事,跟他宋北云又有何干?怎么?他还指望能把辽皇娶进家门或者是把守节的太平公主娶了?都不可能嘛,这俩人就像是自由女神和埃菲尔铁塔,死活高低一辈子也碰不见几次面,怕?怕个屁!
小宋哼着歌走到门口,脸色一正,用极卑微的语调说道:“陛下,公主……工坊那头有些事,我先去处置一番。晚上……”
果然,正如他所料,里头传来金铃儿的声音:“晚上去公主府上再说。”
“谢公主恩典。”
可这时佛宝奴的声音传来:“那朕呢?”
“是是是,谢辽皇陛下圣恩。”
“滚吧。”佛宝奴好不容易能在宋北云面前扬眉吐气一次,声音里透着高兴:“我与宋国公主好生聊聊。”
宋北云慢慢退去,摇头尾巴晃的前往工坊的方向。
在他走之后,金铃儿和佛宝奴的聊天内容果然都被宋北云抓得死死的。首先,这两个人都不是一般人,面子要的吧?人家宋狗把那些丢人不要脸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作为女人家家的还能去否认?所以两人心中都留了一份羞赧,攻击性自然也不是那么强了。
但终归是要说些什么的,谈论宋北云的归属?宋国皇帝不行、辽国皇帝也不行,就两个弱女子想让操控宋北云?她们可没膨胀到那个程度。
所以聊着聊着,就聊到怀孕这件事上了。刚巧,辽皇陛下这几个月来都在为了这件事苦恼,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注意力不能集中了不说,耐心也变差了,胃口也不行了,甚至身子骨和性情都变化了。
这不巧了么,金铃儿当初也是深受妊娠反应荼毒的人,她对这些是深有体会,于是一来二去这么一聊起来,居然还让这俩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慢慢找到了共同话题。
“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家儿子。”金铃儿发出了邀请:“乖巧秀气又聪明。”
佛宝奴眼睛晶晶亮,连连点头,然后刚开始还准备甩开膀子开干的人,就这样结伴去玩崽了……
而小宋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工作,金国下午时刚巧递来国书,想要邀请宋北云出使一趟金国,金国皇帝亲自发出的邀请,甚至说要以国士之礼待之。
小宋么,其实迟早都要去一趟金国的,但现在实在是走不开,一个是因为现在这里有个热气球的项目马上要进行第一轮测试了,如果没有意外这是人类首次征服蓝天的行为,象征意义重大,比金陵还绑着猪的滑翔机整体条件都更加完善。
还有一点就是听佛宝奴的意思就是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回辽国,从现在到预产期之后都要住在这一边。抛开一切乱七八糟的身份,这个大肚婆小宋是必须要负责的,这一点都不需要理由,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那只是因为自己是个色批,但要是放着佛宝奴挺着大肚子没人照顾,那可就是杂种行为了。毕竟终其一生,佛宝奴可能都没有比现在更脆弱的时候了。
婉拒了金国使者之后,宋北云写了一封亲笔信感谢金皇,并承诺在手头的事都完成之后,一定会在启禀大宋皇帝陛下后,带队前往金国进行顾问考察。
在写信的时候,小宋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就感觉自己有点像是苏秦,挂六国相印的那个苏秦。原本不死不休的三个国家,现在因为他的关系,在极大的程度上减少了战争发生的可能。
这件事许多人都不懂也看不明白,但谁在意呢,小宋自己都不在意,只是偶尔暗爽一会,转过头跟家里人吹吹牛,笑口一开倒也是一笑而过。
“宋大人,这是这个季度的报表。”
“放那吧。”小宋正在伏案练字,听到属下的报告时随口说道:“让徐未宗来一趟。”
“好的宋大人。”
不多一会儿,那个叫徐未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朝宋北云鞠躬道:“宋大人,您找我?”
“现在报过来的项目有几个?”
“哦,我给您汇报一下。”
长安这里的基层管理者几乎都是年轻人,他们大部分是两年期技术学校里走出来的,在这里担任一些基层的小吏,他们学习的都是新式的教育体系,虽然还不算精通,但能量强的人总是有法子不断提高。
“嗯,你说下。”小宋放下笔:“我听说经费有点短缺是不是?”
“是……主要是我们现在有二十一个项目上马,先是全新结构建筑的测试和淡水鱼分层养殖技术。然后……”
一堆的项目摆在小宋的面前,他揉了揉脸,靠在椅子上:“这么浪费可不是个办法,你下去跟各个项目负责人说,我虽然舍得给他们花钱,但也不是无限度的,有些项目可以先搁置一阵,等到第二期再报吧。”
“是。”
小宋继续说道:“不过医学、化学、数学、物理这四个地方的经费一分不能少,基础学科必须往死里给我发展,要多少钱都行。”
“属下明白。”
小宋布置完工作之后,突然窗外一道影子掠过,他转头走过去看向,发现一个热气球正在不远处进行预热,但看上去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
这人类第一台载人的热气球,至今还没有飞起来,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只剩下蒙皮材料的解决了,他们现在使用的是鱼胶和某种胶纸浆混合成了蒙皮,但这个重量问题仍然是难以攻克的问题。
不过小宋给出了方向,细节他也就只是关注和提点,剩下的就是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因为工科是一门神奇的学科,在他们琢磨通往目的地的过程中,会有无数的附属品诞生,谁也不知道这些副产品中有什么会成为人类的救星。
有些事记不得,今年是第一批基础科技产品井喷,如果没有意外,再经过两到三次这样的井喷,大概……就能开始为工业革命做准备了吧。
“宋大人,辽国御史求见。”
“御史?让他进来吧。”小宋皱起眉头:“辽皇都不在,哪来的御史?”
598、四年6月11日 晴 战争在即,一触即发
有些事情总是让人难以理解,总有些人会费尽心思去破坏一些得来不易的东西,比如辛辛苦苦堆的雪人,会有人在走过路过的时候一脚踢碎、再比如一枝越墙的梅花,第二日再看时却只剩了一截断枝。
而这得来不易的和平也是一样,就是有人见不得它,非要破坏它。
宋北云遭暗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那刺杀者伪装为辽国御史刺杀宋北云,后服毒自尽,线索断绝。
至于雍州监备、太子少保宋北云却是生死未卜,生死难料。不知道刺杀者到底成功没有成功,却只是知道他被人护送出去之后就再没了声息。
这件事的发生直接导致了两个国家之间的外交纠纷,雍州刺史夏竦代天子质问辽汝南王世子,而汝南王世子显得比他还慌张,整个长安在一个下午的时候四周城门全部紧闭,宋辽两国开始彻查了起来。
宋国皇帝如今已在路上,这个点出了这档子事,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宋北云没事还好,若真的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辽国汝南王世子了,就是汝南王亲自到来也摆不平。
毕竟别人都还好说,而那是宋北云!太子少师宋北云,已经清晰可见未来必然位列三公之人,天下名士有他一份,宋国之肱骨。就算宋国的脾气再好,他要是真死球了,辽国又给不出个交代,这一仗必打。
所以因为这一点,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观望事态的发展,辽国那头请来了最好的仵作和捕头去验证那个死士的身份,宋国则全员严阵以待,北海新军全副武装包围了长安城,一半的炮对准城外、一半的炮对准城内。
“混账东西!”辽汝南王世子在府中大发雷霆:“这便是恨我不死!”
他下头的谋士也是一脸哀愁:“世子,属下想要前往探望,但却被挡了回来。”
“废话,你现在去探望,鬼才会让你进去。辽国御史……笑话,天大的笑话。那帮废物竟然能让这样的蒙混过关,甚至还拿上了使节金印,新都的人都是死人吗?”
汝南王世子整个人都沸腾了,现在的情况摆在这,如果宋北云死了,他必然要被暴怒的辽皇给拉出去砍了,为什么?就是因为在他地盘上有人伪造了辽国使节的文书,然后给了宋北云一刀。
现在正是辽宋两国合作的关键时期,辽国投资了一万万三千万贯在大西北!这些钱能够买世子九条命!
“世子稍安勿躁。”
“稍安?你让我稍安?”汝南王世子指向窗外:“北海新军的火炮对着我的头,你让我稍安?”
而就在这时,大门被一脚踢开,汝南王世子回头一看,当时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家姐……”
佛宝奴走过去坐在主位上,满脸铁青:“说吧。”
汝南王世子是自己人,也知道佛宝奴的身份,但他同样也知道自己这个家姐是个多可怕的人。
“家姐,你信我……我真是不知情啊,否则我又不是个傻子。”汝南王世子匍在佛宝奴面前:“家姐……陛下,你要信我啊。”
“我信不信你重要吗?”佛宝奴起身,叉着腰深吸一口气:“那个刺客是从万年入境,身上还有文书,这件事你难辞其咎!御史!真的有御史,我难道还能不知?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厮就是在这混日子!”
“家姐……”
“你不要叫我。”佛宝奴抄起桌子上的盘子就摔碎在了汝南王世子的头上,鲜血当时就涌了出来:“你可知你的疏忽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汝南王世子吃疼,但却也不敢叫唤,只是匍匐在那里:“臣罪该万死……”
“万死。”佛宝奴来回走动了起来:“若是那人真的将宋北云杀了,你可知宋辽之间会是如何?”
“会起冲突。”
“冲突?”佛宝奴苦笑了起来:“辽国就亡了!”
现在各国之间的平衡来自于宋辽的同气连枝,如果宋辽一旦出了状态,金国和草原定然不会放过分一杯羹的,到时一个辽三国来吃,那除非辽国战士都是神仙,否则辽国必亡。
别人不知道,佛宝奴知道,一直在遏制战争的恰恰就是宋北云,如果没有他的压制和执行,战争必然会到来,而且以宋帝与宋北云关系,这就相当于一刀宰了刘备的二弟,赵性再窝囊也不可能吞下这么一口气的。
“家姐,那宋北云……如今生死如何?”
“不用你管。”佛宝奴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不让人省心的混账东西!”
佛宝奴气冲冲的走了,谋士立刻搀扶起汝南王世子,他看上去狼狈但心情居然好了起来,即便满脸血也不太在意了。
“世子……这……”
“好了好了,没事了。”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到底是自家姐姐。”
谋士沉默片刻说道:“世子的意思是……陛下是在帮您?”
“那可不。”汝南王世子指着脸上:“狼狈不?”
“狼狈。”
“狼狈就对了。”他胡乱抹了一把血迹:“走,去会见宋国刺史。”
“就这副样子?”
“嗯,就这副样子。”
世子不是莽撞人,他虽然之前的确是被佛宝奴给吓坏了,但后来一番对话下来,他的心中逐渐却是明朗了起来。首先,家姐跟那宋北云的关系他知道。甚至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在帮着家姐打掩护,这一点家姐也没瞒他。家姐过来看似生气,其实却是做样子,没有下死手,不然以家姐的脾气,自己现在八成已是被打死了。
这做样子给谁看?自然不是做给宋国的刺史看,他还不配让自己一个世子做样子。那么会是给谁看?长安谁最大?不就是宋北云?
那个人吧……自己是弄不过的,虽然世子觉得自己也算是人中龙凤,但遇到那个家伙就没有赢过,特别是现在这个局面,还想赢?示弱以最大程度的保住资源和职位就已经不错了。
而且这也正从侧面表示,那个人不但没事而且还在背后洞察全局,家姐来这里明面上是教训自己,而暗地里则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至于乱了阵脚。
所以就这样狼狈的去谈最好,倒是上好的一出苦肉计。难怪家姐能当欺上瞒下的当上皇帝,光是这份考量和顾虑就不是常人能够企及。
佛宝奴转过身坐上娇子回到宋北云那里,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但却没人阻拦她。
走进去之后,正看到宋北云在把手深到一个铁罐子里掏自家儿子的饼干吃,旁边的儿子在那急得直蹦。
“不疼了是吧?”金铃儿走出来夺下铁罐子:“欺负儿子是把好手呢。”
“疼啊。”宋北云撩开肩膀,上头一个已经被缝合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渗着粉红色的组织液:“当时那把匕首滋的一声就戳进去了,要不是软甲给我挡了一下,他现在就戴着白布在旁边哭了,还吃饼干,吃个屁。”
小宋把儿子揽到了怀里:“饼干给爸爸吃好不好?”
钢蛋哭着扑向金铃儿,显然对这个爹爹很不感兴趣……
而这时佛宝奴走到了他们面前,用略带着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倒是好一副天伦之乐呢。”
“怎么?通风报信完了?”小宋笑嘻嘻的看着她:“去告诉你那弟弟我还活着,让他不用太担心。”
佛宝奴转过头:“胡说八道,我只是训斥他一番罢了,还顺便把他的头打爆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追究他责任咯。”小宋靠在躺椅上,稍微触碰一下就疼得嘶嘶作响:“给我个理由。”
“能叫我家姐的人没几个了……”佛宝奴知道在这厮面前玩那些话术也没什么卵用,索性就坦白了:“我护着自家弟弟,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小宋摆手道:“行吧,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难为他了,但是。”
这个但是直接把佛宝奴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自己很了解这厮,他这显然就是要坐地起价。
“但是,这件事自然不能不了了之,大宋皇帝还有十五日左右抵达,十五日内不能解决。”小宋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到时可就不是我说的算的,你要知道你们辽国派人刺杀的人,那可是宋国皇帝赵性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这个交代你们不光要给还要给得漂亮,不管是谁在背后主使这件事,那人都必须死。”
小宋眯起眼睛说道:“明白我的意思吗?辽国皇帝陛下。即便是你的手足兄弟也不例外,如果你要护着,那便是战争。这不跟你开玩笑的。所以嘛,最好的结果呢就是这件事被你们证明是金国或者草原干的,然后宋国发动一场战争,辽国以兄弟盟国参与其中,既然没人承认就把他们国家打断一条腿来。”
佛宝奴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听懂了就不要再问。”小宋晃着手指:“阿奴你是个成熟的皇帝了,有时候要学会自己分辨这里头的利害。”
599、四年6月13日 晴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长安城自从易主之后,迎来了第一次信任危机,宋国监备宋北云遇刺的消息持续发酵,他是生是死也都在保密,但不管是金国的使臣、辽国的官员还是草原的使者都一晚晚的连觉都睡不着。
大家心中都很慌,真的很慌,都希望干出这件事的人不是他们国家的人,但现在调查还没有个结果,这块悬着的大石头始终也放不下来。
谁不想看到宋辽交好?那自然是金国,但草原有没有可能?自然也有可能。这两国使者一封封催命的信往国内寄,生怕自己被人给卖在了长安。
辽国人也不安生,毕竟从明面上的证据来看,这玩意就是辽国中人策划执行,他们能睡着才怪。
而随着大宋皇帝的行程越来越近,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外交无小事在这一次事情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这一次可以说是几大强国之间的周旋。
这要换成大理、西夏之类的国家,想来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小国弱国嘛,欺负就欺负了,他们又能如何?
而此刻的宋北云却在家中办仲夏夜茶话会,一家子人坐在院子里烧烤的烧烤,泡茶的泡茶。他虽然带着伤,但上蹿下跳就属他最勤快。
“你这般样子,为何就不怕被人发现是女儿身?”左柔的手很欠,她一边摸着佛宝奴的肚子一边跟她聊天:“动了动了!我摸到会动了!”
佛宝奴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的将她的手挪开:“其实知道的人多,但装不知道的人更多。对于他们来说,我是男是女与我是不是皇帝没有关系。他们还是当他们的官办他们的事,说出去对他们没有好处只有坏处,聪明人很多。只要百姓不知、只要史官不知。”
“哦……”左柔点头道:“也就是说,只要国家运转正常,上头是人是狗都没事呗?”
“手好欠啊你。”佛宝奴再次推开左柔的手:“不要总是揉我肚子。”
“我摸摸,就摸摸,轻轻的。”左柔说着,恨不得把脸都贴上去:“等他出来之后,叫我干娘好不好?”
“不得行。”佛宝奴摇头道:“这是耶律家的皇子或公主,怎可认宋人为干亲。”
“小气兮兮的。”
佛宝奴被这个笨蛋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左郡主原来如此烦人,如今见识到了之后她真的很难理解为何那宋北云能容忍这般胡搅蛮缠的人存在,只是因为长相?
而旁边的宋北云正在给巧云描述自己当时遇到刺客的经过,说得绘声绘色。
“当时下头有人通报说有辽国御史前来,我寻思着辽国皇帝都在那。”小宋指着不远处的佛宝奴:“哪里来的御史?所以我就多了个小心,穿上了你给我的那件软甲。”
巧云连连点头,小宋继续说道:“等我见了那人,他说这番前来是奉辽皇命给我送礼物来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妙言给我送东西过来,我就没有多怀疑就凑过去了。我刚一凑过去,那人就突然从箱子底下抽了一根像铁刺的武器,冲着我就过来了。”
“难怪外头并未检查出来……这等武器是西域之物,叫软蛇匕,很难划开硬物但却能够划开肌肤腠理。”到了巧云的领域,她立刻就开始发扬专业精神的解释道:“亏了软甲……”
“嗯,亏了巧云。”小宋点头道:“那把匕首顺着软甲往上滑,把我肩膀划了个窟窿出来,不过还好角度不对,它滑出去了。我当时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拳,接着周围的护卫才反应过来,呼呼啦啦冲上来,可那个人将含在口里的蜡丸咬破,然后抽搐了一会儿就死了。”
“那你可知那毒物是什么?”
“应该是生物碱,茄科植物里的。”小宋摊开手:“这种事我哪能知道,又没有化学试剂。”
一番惊心动魄的场景被他说的那叫一个轻而易举,但巧云作为行家却是能在脑内再现当时的紧张,在他说完之后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当真是千钧一发,若不是你多了个心眼……我……”巧云握住宋北云的手:“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心,我多怕死的人啊。”小宋嘿嘿一乐:“还因祸得福。”
“什么福。”
小宋凑到巧云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巧云立刻红了脸,轻轻打了他两下:“讨人厌……”
两岁的钢蛋在垫子上打滚,佛宝奴在全程都被左柔骚扰的情况下,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毯子上的秀气小子。
钢蛋集合了金铃儿和宋北云身上所有的优点,虽然只有两岁但其实已经能看出来未来一定会是个祸害少女的美男子了,佛宝奴看着他就想抱起来亲亲,喜欢的不得了,但又害怕弄哭他,所以只能那么直勾勾的盯着。
这时金铃儿走出来将儿子抱起来,坐到了佛宝奴的身边:“喜欢啊?”
“嗯。”佛宝奴点头。
“是啊,怀他的时候吃了好多苦,后来晚上也大多是我照顾的,辛苦的很。不过他第一声开口是叫的娘,听到这声娘的时候,什么苦都值得了。”金铃儿凑到钢蛋的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我啊,现在就想等着他快些长大,然后看着他娶妻生子。”
佛宝奴想要伸手去抱但又不敢,然后索性收回了手,端坐在那甩开左柔的手后说:“若是我生下的是个儿子,他一辈子许是会很辛苦。”
“因为当皇帝么?”
“嗯。”
左柔这时突然笑得咯咯响,佛宝奴还以为她要说当皇帝有什么辛苦,谁知道她却说的是:“你说嗯的时候好有意思啊,像驴叫。人家都是平平的嗯,你是往上扬呢。”
佛宝奴:“……”
“她就是这样,别管她。”金铃儿横了左柔一眼:“带着儿子,滚。”
“好叻。”
左柔抱起心爱的钢蛋蹦蹦跳跳的跑到旁边玩去了,而佛宝奴愕然的看向了金铃儿:“你们平时都是这般说话的?”
“那还要怎样?”金铃儿一脸茫然:“你跟她好说是没用的,她欠的很。不过你还别说,那狗东西最疼爱的就是这个笨蛋。”
佛宝奴已经做好吃醋的准备了,但这时俏俏端着刚弄好的烤肉从她们身边走过:“还有我哦。”
“知道啦知道啦。”金铃儿摆摆手,然后笑着对佛宝奴说道:“当人渣,他是专业的。每个被他勾搭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最得宠的。”
“下作!”佛宝奴黑下了脸:“下流!滥情!”
“你说对了。”金铃儿叹气道:“但等幡然醒悟时,已经晚了。看着周围的姐妹们嫁人之后愁眉苦脸的模样,想想却也是无所谓了。”
“哼,要是我,断然是不应允的。”
金铃儿看着佛宝奴鼓鼓的肚子,听着她这般倔强的话,轻笑一声站起了身:“这里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
“不管出了门你是什么人,在家时你便不得以身份欺压人。”金铃儿拍了拍佛宝奴的肩膀:“陛下,按照辈分,你得叫俏俏一声姐姐的。”
“朕……”佛宝奴侧过头:“不叫!”
“那随便你了。对了,前些年我剥了你的衣裳,你不记恨我吧?”
“记恨,我记仇的很。”佛宝奴点头道:“终有一日我也要剥了你的衣裳。”
金铃儿笑得咯咯响:“好呀,前几日不是还说要想法子惩治一番那个混账么?那选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啊?”佛宝奴一下子没能听明白:“什么意思?”
金铃儿眼珠子一转,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佛宝奴的脸腾的就涨红了:“这等伤风败俗的……”
“怕了?”金铃儿眉头一挑:“至今为止我都没输过哦。”
“我?我会怕?”佛宝奴冷笑一声:“比就比。”
“今晚等你,不见不散。”
“你且等着。”
小宋完全不知要发生什么,只是觉得金铃儿的神态有些不对劲,她应该是在使坏,但现在上去显然不合适,毕竟那个区域非常危险……
嬉闹之余的夏日午后,大家都去午睡的时候,小宋坐在院子中面见了前来拜访的辽汝南王世子。
“听说被你家陛下打破了头?”小宋吊着一只胳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伤好了些么?”
“不打紧。”世子连连摆手:“倒是不知宋大人的伤好些了没有?”
“你阿姊都跟你讲了对吧,还有十日左右。”小宋皱起眉头:“无论如何你都需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结果来。这份结果有谁承担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得有人承担。”
“明白。”世子从怀里掏出一份纸条,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的递给宋北云:“您看草原如何?”
“为什么不是金国?”小宋笑了笑:“我倒是期望是金国,因为如果是金国的话,他们的交代会是钱,可是草原的话,可能要打一仗。”
“金国聪明,将自己摘得干净。而且要从金国过来,必然要经过辽国,这一点不好解释,但草原不用。”世子也是个聪明人:“于是我便……”
“倒也不是不行。”小宋收过纸条看了一眼上头的名单:“嚯……上来就是金帐王族?”
“其实似乎还真的是他们做的,假以时日我一定能查明,但如今却只能凭个大概了。”世子说道:“而且金帐汗国势力太多,他们自己恐怕都分不清。”
小宋啪的一声将纸条往石头桌上一扣:“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