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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1、四年3月5日 雨 守株不动任春回

    惊蛰之日,春雷四起,第一场春雨如期而至,带着几分薄凉。

    小宋站在路边捧着一大碗油泼面稀里哗啦的吃着,身边的熊厂长则吹着竹杯子里的浓茶,两人看着繁忙建造的教育园区,谁也没多说话。

    三个月前的政策出现效果了,辽国那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去反制,也算是阶段性的胜利吧。只是大家都说宋北云脑子不好,但这种事既然承诺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没有了回头路,人无信而不立,何况国乎。

    “这么大一片,能容数万学子了吧。宋大人。”

    突然,熊厂长深吸一口气后开口说道:“您真的是……总是能给人整点惊喜出来。”

    “那我能咋办,工坊现在的基础建设差不多有三成了,这里也在有条不紊的开展了,所以嘛……捏着鼻子认了。”

    小宋说完站起身来:“好了,老熊我交代你个任务,我这边要出一趟差,这里你给我盯几天,长么一个月短则半个月。反正你要等官家批复对吧,就这么决定了。”

    “啊?我……”

    熊厂长的话还没说完,宋狗已经跳上了马车,甚至还撩开帘子对他喊着:“辛苦你啦!”

    “这人……”熊厂长看着远去的宋狗,心中已经骂翻了,但最终却只能无奈的捏下鼻子认了,转过头背着手走入了大工地中。

    没办法,按照约定小宋要以使者身份出使一趟辽国,为了防止佛宝奴把他给扣下,他这次可是正儿八经在吏部、礼部、鸿胪寺三部备案了,还取了两国正式的通关文牒,一旦真的被辽国扣下的话,大宋可以立刻启动外交问责。

    这种感觉真的古怪,明明是去探望那个狗女人而已,但却需要如此繁杂的手续,说到底就是她是辽国的皇帝,这层身份带来的麻烦真的远比想象的要多。

    更关键的是狗女人还不配合,上个月为了跟宋狗对着干,她下了血本将新汝南王世子耶律珍哥调到了长安,这个人可是很厉害的,根据小宋的调查这厮是耶律的宗家,但不管是智谋还是才干在当今辽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的父亲就是当今北院大王耶律宗愿,也是宗族里唯一一个没被清理的亲佛宝奴的宗家分支。

    让这人来长安,目的是什么宋狗清楚,而这一个月中珍哥几次求见宋北云都被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弄得耶律珍哥写信回去痛斥宋北云目中无人。

    马车从长安到辽新都一共需要花费十日,这十日里小宋倒也没有一门心思的赶路,他倒是好好的感受了一下这一路的风土人情,最后得出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结论。

    契丹人正在被汉人同化……

    而且同化完成度非常高,具体的很难描述,但契丹贵族已经开始摒弃他们原有的生活习俗并且完全适应了汉化的生活,说汉语、写汉文、食汉食等等。

    严格来说,其实契丹人对于这一片地方理论上算是外族入侵,但时间并不久,可就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他们快速的被同化并且失去了原有民族特性并且快速融入这个社会,这并非是汉文化的侵蚀力强而是这个民族的适应性十分强大。因为要知道,在他们被汉文化侵袭的同时,他们的文化也在侵袭当地的文化习俗,这个区域已经成为了一个哪边都很陌生的区域。

    宋狗不是社会学家,但这一点足以证明契丹人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存在太长时间了,因为他们的适应性太强,在几代之后他们并不可能分得清自己到底是契丹人还是汉人,甚至他们简陋的文化体系也会在文化冲击下变得荡然无存。

    最终,原本需要大概十日的路程因为宋北云的耽误而变成了十五日,抵达辽新都的时候,已是中下旬,刚巧赶上了春雨连绵柳树发芽的时候。

    “大帅,这还不错咧。”大黑牛捧着一碗馄饨:“有金陵那个味儿。”

    小宋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小桥上看着辽新都的发展,之前他始终认为辽新都会比金陵差上十万八千里,但现在一看却是自己想错了。

    如果在这里也使用一二三线城市的划分标准,那么辽新都绝对是能够算得上一线城市的所在,甚至相比较金陵的制造业发达,这里的商业却是要更发达一些,满大街都是各色的商铺和货运的商队。而且文化方面似乎也并没有差在什么地方,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野蛮、恶臭和满是马粪味。

    “大帅大帅……那个小娘们好带劲儿。”

    小宋顺着大黑牛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一个飒爽的女子正走在街上,她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为她撑伞,而她手持宝剑一身利落的装束,笑颜如花。

    “握草……”小宋连忙侧过头:“大黑,挡我一下。”

    “大帅怎的了?”

    “佛宝奴的贴身女官。”小宋站在大黑牛身后:“她在这里,就代表佛宝奴在这里。”

    “可是大帅……您不是就是来找她的么?”

    “两个概念。”小宋认真的说道:“我这是在她地盘,圆的扁的还不是任她揉捏?那可不成!”

    “成不成可是你说的不算。”

    这个声音从小宋后背突然冒出来,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咳嗽一声,整理了一番衣裳:“啊,这不是那个谁……”

    面前的佛宝奴一身的男装,手上拿着一柄扇子轻轻扇着,全身上下黑衣的她看着要比之前瘦了一些,但脸色还是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啊?”

    “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佛宝奴冷笑一声:“从你入城我就知道了,通关文牒一交,那头我就得了信。”

    “手伸过来。”

    佛宝奴满脸笑容的将手伸上前,小宋搭脉一号,几呼吸之后,他抬起眼睛看了佛宝奴一眼,上去就要抱,

    “不得无礼。”佛宝奴用扇子顶在他的胸口:“两个男人在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小宋咧着嘴笑道:“最近是不是都没什么胃口?还老是恶心想吐?”

    “有一些,还行。妙言说我是身子好,不会有太大影响。”

    小宋点了点头:“别再裹胸了。”

    佛宝奴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大黑牛,大黑牛脑袋一转:“俺什么都没听见。”

    “胡说八道什么呢。”佛宝奴用扇子戳了小宋几下:“口无遮拦的。”

    小宋不屑的撇了撇嘴,抱拳朝佛宝奴拱了拱:“耶律兄,此地不是说话处,倒不如找个茶楼?”

    “我契丹男儿从不喝茶,随我来便是。”

    跟着佛宝奴来到一个酒肆,落座之后小宋指着她说:“你不许喝酒。”

    “在这你还能管我?”

    “呵,你喝。怀孕的时候喝酒,要生怪胎的,两个脑袋的那种。”

    佛宝奴已经放在嘴边的酒杯停了下来,然后缓缓的放在了桌面:“危言耸听。”

    “你不信就喝,痴呆疯傻,都是跟喝酒有关。你都没发现那几天我都滴酒不沾么?”

    “哪几天?”佛宝奴诧异的问道:“你还有那能耐怀上孩子不成?”

    “我能让有些人怀上啊。”小宋哈哈大笑起来:“是这个道理吧。”

    佛宝奴翻了个白眼:“不与你说这些废话了,无趣!”

    “无趣?哈,你现在说无趣,那……”

    “不许说!”佛宝奴死死咬着牙:“闭嘴!”

    小宋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害羞了是吧?想到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有点难以启齿了是吧?”

    佛宝奴瞪着他,然后看到自己随行的女官正坐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羞恼一下子就冲上了头。

    “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这就是辽皇陛下处理难事的法子?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了、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讲话了、再……”

    眼看佛宝奴要哭,小宋伸手捏了她脸蛋一下:“好啦,不说了。”

    “嗯……”

    小宋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热菜就放下了筷子:“好了,现在我们聊聊正事。我要问问你是几个意思,为什么在长安要处处与我为难,还有为什么要让你那个汝南王世子过去恶心我?”

    佛宝奴侧过头,不予回答……

    “行,我知道你不服输,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很严肃。”小宋轻轻敲着桌子:“我那头处于最艰难的时候,我不指望你能帮我什么,可是别恶心我。咱们一码归一码,我已经是给你留足了面子,你要再恶心我,就别怪我把你辽国经济干到三十年爬不起来,你可以试试看。”

    “你威胁我是么?”

    佛宝奴怒视宋狗,但宋狗浑然不顾,只是端起酒杯慢慢饮酒,看到他这副冷淡的姿态,佛宝奴一下子没控住,哭了……

    “我一直以为你说你爱哭是假的,没想到你是真爱哭啊……”

    “又不是我的错……我又不能像赵性那样一人独断,新贵旧勋那么许多,他们也有自己个的想法,他们说你宋北云在西北不可一家独大,难不成我还能说大可放心不成?我是辽国的皇帝,又不专门是你的女人。你说是我在为难你,那你可知我有多难,你却是不知吧?你就不会查查清楚再说话吗?我就这般不值得你信任?”佛宝奴说完,擦了一把鼻涕:“呜呜……”

572、四年3月19日 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说起来宋狗跟佛宝奴二人吧,其实两个都是很欠的,但佛宝奴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类型,她总喜欢跟宋狗顶牛,但最后输了就要哭。

    在人家面前她还有个皇帝的光圈,但在宋狗面前她可能连衣服都没有,所以真的是都不过那个狗东西。

    于是乎这两人之间就会呈现出一个很诡异的姿态,宋狗总是能把佛宝奴整哭,然后再慢慢把她哄好。可过不了几天,佛宝奴又会欠欠的A上去,接着再次被弄哭。

    昨日还没哄好佛宝奴,她就因为差不多到时间了,所以必须回宫,这带着一肚子恶气的佛宝奴可算是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把作为使臣的宋狗给阴阳怪气了一通爽快的。

    不知道的辽国臣子还以为自家陛下跟着天下闻名的宋北云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恶怨。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事要单独与宋国使者详谈。”

    佛宝奴一挥手,黑龙袍的衣袂带着风声,姿态飒爽的很。接着她兀自走入后宫,文武百官离开时都同情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有些甚至很期待这个宋国的少年天才能跟辽国的治世明君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等人走光之后,一个小宫女风情万种的走到宋狗的面前,施施然行礼道:“大使,陛下宣你进内殿。”

    宋北云一甩袖子,背着手黑着脸走了进去,过去之后发现书房中佛宝奴正在案台前批阅奏章,她看到宋北云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

    周围的太监宫女听到这个动静之后纷纷离场并将门给关了起来。

    “你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小宋往旁边一坐:“你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为难我吧?我代表的是大宋的颜面,你让我服软那肯定不行。”

    “过来。”佛宝奴放下笔往旁边挪了挪:“坐我这来。”

    小宋叹了口气:“你这是要作啊。”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坐了过去,然后把手贴在她的小腹上。

    “别动……让人看见了。”

    “看个屁,你把人全叫出去是几个意思我还不清楚么?”小宋沉思一会儿:“等会可能还要给你做个妇检。”

    “那是什么?”

    “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炎症之类的,如果有就及早治疗,不然再过个把月你什么药都不能吃了。”

    “哦……”

    佛宝奴说完,回过头打了宋北云几下:“你混蛋!”

    “是是是,我混蛋。”小宋叹气道,然后张开手:“来抱抱。”

    佛宝奴可怜巴巴的抱住他的腰:“就知道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

    “你干脆把皇帝位置禅让出去拉倒。”

    “滚!”佛宝奴起身:“不可能。”

    而正在这时,妙言从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看到宋狗坐在龙椅上,她用手指指了指他。

    “哟,这不贵妃娘娘么。”小宋起身拱手:“见过贵妃娘娘。”

    “真恶心。”妙言挥挥手:“听说金陵工坊那边马上要技术井喷了?”

    “还没有,可能要等到年底或者明年初吧,但是蒸汽机还是不成。”

    “那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啊,咱们的科技树点歪了。”妙言叹着气坐到了旁边:“昨天你可是把咱们陛下给气坏了,说梦话的时候都在骂你呢。”

    “真的?”宋狗转过头看向佛宝奴:“这么娇气?”

    “哼……”

    不过家常闲话聊了一阵,到底还是要说道正事上的,妙言首先给宋北云通报了一下辽国这个阶段的问题集中体现在什么地方。

    “辽国想建设工坊可以,但想发展科学,不可能。”小宋摇头道:“所以你别指望了。”

    “为何?”佛宝奴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你宋国积弱成那副样子,怎的就能?为何我就不能?”

    小宋点了点她的鼻子,但却被她一口咬住了手指头。

    “松口!”

    “不!”

    “快松口!!”

    “偏不!”

    妙言在一旁挠着头发:“你们成熟一点。”

    当然,闹归闹,该解释还是要解释的。其实从这段时间来看,辽国并不是没有心思去想宋国一样发展科学,但问题是不管怎么样好像阻力都非常大,大到根本无法推行下去,佛宝奴这段时间也为自己那句“宋有辽需有”也是煞费苦心,但真实情况异常糟糕。

    “这个问题追本溯源,其实就要从辽国崇尚神学开始说起。你辽国的国教是佛教,佛教对世界的定义是什么?大概就是今世的果皆为前世种下的因,想要下辈子得好果,今世就要得好因。是这样吧?”

    佛宝奴在宋狗提及自己信仰的时候,略微表现出了不悦,但毕竟习惯了狗东西的为人,并没多说什么。

    “其实辽国的皇权是建立在神权之上的,你看看你们的名字,什么文殊奴、佛宝奴、观音奴。这就是给人一种你们就是佛陀转世的感觉,你别不高兴,你辽新都皇宫外头那副佛宝奴前世沙罗双树坐化图那么老大一张,没瞎都能看见。”

    佛宝奴被提到了尴尬事,神色顿时有些慌张……

    “在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你怎么去发展科学?科学是什么?是不断对周围的一切既定事实进行验证和否定。它是在和你神学争抢着解释世界。你发展科学了,科学会告诉所有人,草泥马根本没有什么转世,都是骗人的!还会告诉所有人,只要学我,人人都是人上人。”小宋手一摊:“哦豁。你神说日月星辰围着你辽国皇宫转,科学会说‘放你娘的屁’。数学、物理、化学、医学这些学科会从根本上否定神授君权、否定天子、否定永世贵族。你怎么去推广?”

    “那宋国为何能行?”

    “因为宋国破破烂烂啊,百姓都知道宋国的皇帝不是什么狗屁天子,就是个从矮子堆里挑出来当傀儡皇帝的普通人,人家太祖就是篡位来的,二代目还是篡位,这一代倒是好,清君侧。这明明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哪来的神授君权。”

    “哈哈哈哈……”佛宝奴笑得前仰后合:“是极是极,赵性在我们口中都是个笑话。”

    “可就是这个笑话,他将会是千古一帝。”小宋捧着佛宝奴的脸:“是他不是你。”

    佛宝奴的脸色骤变,瞪着宋北云:“为何不能是我?”

    “你不具备那个条件,这个不细讲,不然你又跟我犟。”小宋继续说道:“大宋本身就是一个稀碎的烂摊子,百家都能争解释世界的权力,科学自然也能。现在看来,科学这个大杂烩赢了一头。从人民到君臣的接纳程度都会很高,因为他们看到了科学给他们带来的真切利益。那你辽国能做到么?不能啊,我不敢说你们会不会把天体物理学家放在水里淹死,但一定会对地球围着太阳转这个说法不屑一顾甚至肆意嘲笑。但在宋国,会有很大一批人为了验证地球到底会不会围着太阳转而进行证明和辩论,因为宋国人习惯了质疑,前几年每年一兵变就能看出来了。”

    佛宝奴轻轻点头:“那我该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要不这样,你就肆无忌惮的当个昏君,等到你下头的人发兵清君侧的时候,我趁机率军灭了辽国,然后接管辽国,想个法子让你诈死,然后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穿女装到处浪了。”

    “我打死你。”

    佛宝奴扬起拳头就要打,但却被小宋抱住了腰:“你给我动作小点,肚子里有货呢。”

    “哦……”

    “所以你信里的东西不能成立,至少我没办法。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你能为这个世界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吧。”小宋靠在龙椅上沉思片刻:“除了生孩子之外的事。”

    佛宝奴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优秀了,但居然在这狗男人面前她的作用就只是生孩子?

    “你现在可不是刚掌控辽国的时候了,你恐怕已经注意到了你的权力逐渐在被瓜分,这一点你跟赵性不一样,原本赵性还有一个敌人,就是以赵相为首的百官集团。但后来赵相急头白脸的往万古流芳这条路上狂奔去了,然后还被赵性气到了脑溢血,于是乎他顺利的掌控了……”

    “好了好了。”妙言打断了宋北云的发言:“你不要扯那么远,就说说看你怎么解决两个皇帝的问题吧。阿奴不可能禅让,赵性显然比阿奴更适合当这千古一帝。这里的矛盾你能不能解决?”

    “搁置争议,共同发展咯。”小宋摊开手:“这一代的问题留给下一代去解决,宋辽在这一代只需要组成牢不可破的同盟,剩下的就给子孙后代去琢磨吧。”

    “这一招……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妙言笑得咯咯响:“你也太绝了。”

    “那咋办嘛,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宋咳嗽了一声:“这次我过来呢,一个是看看我家妙言和我家陛下,二一个是想跟你们讨论一下关于海州开发的问题,远洋船舶的发展我希望今年可以动起来,在两年内第一艘高规格海船能够下水,然后去一趟小日本,但我那头根本没有空闲,所以这次需要你们来开动了。”

    佛宝奴看着宋狗,不停的指着自己肚子,小宋嗨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除了看看我家妙言和我家陛下,还要看看我没出生的崽子。”

573、四年3月20日 晴 大辽発展途上国

    “宋国那个使者,你们可都知道?”

    在辽国都城的一处大宅中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宴会的主人是辽国北府宰相耶律倾,他虽然是佛宝奴登基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但其实他是辽国最大的保守派,对所有的改革都持反对意见,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掌握着辽国的盐土和漕运买卖,跟宋国的贸易他自然是支持的,因为这样的话他的生意就能进一步的扩大。

    但可些日子以来辽皇陛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制,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许多产业都在无形中受到了冲击,有的甚至直接腰斩。

    如今那宋国使臣前来,若换成一个人他并不会如此关注,但来的人是宋北云,这个人是谁不用多说,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却堪称为名士,一系列的举措让宋国短短几年时间内从偏安一隅的积弱朝廷变成了雄霸一方的强大王朝。

    大家私下里讨论那天下英雄时,都会将这个男子比作是宋国的管仲,断不可掉以轻心。

    “那自然是知晓,宋北云嘛。宋国名士,素来行事毒辣阴狠却又不失精准稳重,市井中还有诸多传言,此处便不好叙述了。”

    耶律倾坐在那听着属下的话,手上捻着胡须,眼睛眯着,像一只老耗子似的。

    “那你们说,此子前来辽国又与陛下聊了许久,意欲何为?”

    “这……”

    周围的人众说纷纭,但其实他们谁都没说到点子上,因为这个人虽然似是个神话一般,能一日破襄阳、能五百袭长沙,但关于他的一切都其实是暗仄不明的,大部分的信息内容都是坊间流传而已,唯一能确信的就是他真切的是个改革派。

    可大辽最不需要的就是改革派,至少在北院是这样,因为这改革就是改了他们、革了他们,这不能忍。

    “是否要夜请一番?”耶律倾轻轻敲了敲桌子:“既是名士,见见也无妨?”

    “那下官这就为相国大人去将他请来。”

    一名下官连忙起身自告奋勇的去请宋北云,可是他一直来到鸿胪寺之后才被告知宋国天使宋北云在黄昏时已被陛下邀请入宫秉烛夜谈去了。

    一听这个消息,这名官员立刻急匆匆的把这件事告知了耶律倾,当众人都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变了神色,因为这无形中就释放出了一个信号……

    陛下真的要彻底改革了!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在铜盆里洗手,他一边对着镜子来回照着一边说:“陛下身体真好,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要注意,以后如果没洗手的话,不要随便抠那个地方。”

    “去死!”佛宝奴将枕头扔到了他的头上,缓缓将长裙放下:“就知道说些怪话。”

    “这可不是什么怪话,如果不洗手乱抠的话,容易得病。特别是像陛下这样日理万机,每天摸过的奏章数以百计,谁知道写奏章的人有什么脏病,如果陛下不洗手就乱抠……”

    “谁会不洗手去抠那里啊!”佛宝奴怒不可遏:“你不要总说些禽兽之语。”

    “你得遵医嘱。”小宋一边擦手一边认真的嘱咐道:“现在咱们两个是医患关系,你不要跟我耍横。”

    懒得搭理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混蛋,佛宝奴往旁边一坐:“晚上别回去了,就住这里吧。”

    “你不怕惹来闲言碎语?”

    “朕是皇帝,与一国名士秉烛夜谈有何闲话?”

    小宋哦了一声,顺势让宫女换了一盆水来,他一边洗脸一边说道:“恐怕陛下的目的不是这么单纯吧?”

    佛宝奴没有说话,而是宋北云继续说道:“高调的请我入宫,其实就是为了摆个样子给外人看的。我宋北云是谁?是宋国最大的改革派是宋国最强的保皇党是宋国最年轻的夜天子,人送外号九千岁。你邀请我的秉烛夜谈,其实就是敲山震虎,让北院耶律家的人知道你辽国的心中有扭转乾坤之意,让他们紧张起来然后给南院创造机会。”

    小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对吧,我猜的没错吧陛下。”

    佛宝奴愕然,她一贯知道这狗男人聪明,但却没想到他如此绝顶,自己只是顺着他的话邀他入宫,他就能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妖物!他就是个妖物!

    “算计到老公头上来了。”小宋走上前揽住佛宝奴的腰:“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有货,我今天非好好收拾你一顿。”

    佛宝奴侧着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宋狗的眼睛:“要不让朕的皇儿提前见见父亲?”

    小宋愣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他松开手哈哈大笑起来:“那可不行,三四个月还比较危险。”

    “哦……”

    坐在皇帝寝宫的窗口下,不得不承认这皇帝的待遇就是好,小宋第一次坐在皇帝寝宫中看着外头名灿灿的月亮。

    “怎样,月色明媚是么。”

    佛宝奴来到他身后:“在宋国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吧,你与赵性再是万般情谊,他也不会让你睡在他的床上。”

    “我特么睡在男人床上干什么玩意。”小宋拿起桌上的小零食吃了一口:“唔,油炸的你得少吃。”

    “嘁”

    佛宝奴拂袖转身走到床榻旁边:“不解风情。”

    而就在这时,妙言擦着头发从外头走了进来:“谁下一个洗澡?”

    “我吧,先带我去你厨房里,我做点宵夜,晚上你们宫里的饭也是给人吃的?那就是喂猪的!”

    佛宝奴一听,连忙打点心腹让宋北云换了一套内官的装束,然后便带他去了宫中的膳房。

    而她则留在寝宫之中跟妙言聊了起来,大概也就是关于宋北云刚才一眼便看穿他的事情。

    “讲道理,他其实在你请他过来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个鬼东西,他这大半辈子都在琢磨人,别看他整日里没个正经样子,其实他无时无刻都在琢磨。”

    “为何?为何会这样?”佛宝奴不太明白:“以他的身份地位,加上少年心性,怎会如此老练?”

    “天下哪有什么计谋不计谋呢,无非就是一个有心算无心。他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活着,自会是这般样子。”

    佛宝奴还是不理解,她是在纨绔堆里长大的,自是见过与宋北云差不多年级的人一旦有了地位有了财富会是怎样一种张扬跋扈。

    但这个狗东西,他可以说是颠覆了佛宝奴的认知,说他权势滔天有错吗?在宋国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辽国他虽然也是一人之下,但大部分时候是在上面。要说财富,就佛宝奴知道的,这个家伙手中的掌握的财富何止千万,可他都是得到多少花去多少,但即便是如此他每年收获的财富仍是旁人一世许是都花不完的,但他始终低调、沉稳,不呼朋唤友、不兴风作浪,甚至都可以说是卑微。

    这不是怪人是什么?听妙言说,他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平时别说面见门客了,就连出门都懒得出门。

    “妙言。”

    “嗯?”正在梳头的妙言回过头来:“怎么了?”

    “他是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

    “朋友?你觉得他其实是把我当朋友吗?”妙言也愣了:“不至于吧……”

    “至于。”佛宝奴认真的点点头:“不论你与谁在一起,他的眼中只有你。”

    “这哪是朋友嘛。”妙言长出一口气:“这是灵魂伴侣啊。”

    佛宝奴嘴巴一瘪,顿时委屈了起来……

    等小宋把自己弄得四菜一汤让佛宝奴的亲信端进来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佛宝奴坐在床头委屈巴巴的,而妙言则在那修指甲。

    “吵架了?”

    “没有。”妙言探头过去看了看:“什么好吃的呀?”

    “蒜炒肉、蒸排骨、红烧鳜鱼、葱爆羊肉和胡辣汤。”

    “好唉!”妙言高兴的跳了起来,还不忘回头喊道:“唉,过来吃。”

    佛宝奴哼哼唧唧的走了上前,满脸不高兴的坐在了那里,小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我家陛下。”

    “你问她!”佛宝奴哼了一声:“你好好问问她!”

    “行啦行啦。”小宋哎呀了一声:“你没事非要跟她斗嘴,自寻死路。”

    “就是。”妙言给自己盛汤之后站在窗户旁边看着月色:“她之前问我,你是不是没朋友,就我一个。我说我不算,我是灵魂伴侣,她就这德行了。”

    小宋的脑袋顿时就炸了,小虎牙那么爱吃醋的一个人,她哪扛得住这种刺激……

    “啊这个,其实也不是没有朋友,我跟晏殊啊赵性啊玩的都挺好的,还有个叫羊妞儿的,是我小弟来的。”

    “就这几个?”佛宝奴仰起头:“没了?”

    “还有谁配?”小宋一边给她整了一大碗上好的排骨和羊肉:“天下几人配与我称兄道弟?”

    小虎牙听完,沉默了半晌,心中默默推翻自己认定这厮低调沉稳的论调,这个人哪里是低调沉稳,他单纯只是因为看别人不起才不惹是生非的好吧!

    “明日,朕带你到处逛逛。不过你可要小心,辽国可不比那弱宋,我大辽的勇士看你不顺眼便会一把拧掉你的狗头。”

574、四年3月21日 晴

    刚刚成亲不到一年的瑞宝公主守寡了,这是年后整个金陵城最大的新闻,令人震惊。

    新婚燕尔就这样成了寡妇,据说还诞下了个遗腹子,所有人都在为公主抱不平,都说这老天爷当真就是瞎了眼,连街上说书人提到时都免不得来上一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来咒骂这贼老天。

    不过公主美貌世人皆知,但这个时候却没人敢上门提亲,先不说驸马爷是为国捐躯,就光是人家现在带这个遗腹子又刚刚丧偶,这个时候提亲图个什么那可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先不说这事能不能成,就光是悠游天下之口里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这人给干废了。

    今日时,公主那头似是又出了新的消息,她上殿去恳请官家让她前往丈夫所在之地为之守节,据说驸马爷是死在了长安,因为路途遥远便埋了长安,在九江郡里只有一处衣冠冢,所以公主大人要去的自然也便是长安。

    官家体恤自家妹妹,心疼她的种种遭遇便将她封为了长乐太平公主,封地便是整个长安城。

    这个称号可了不得了,自前唐武周之后便没有谁敢将自家的公主封为太平了,如今却是又多了一位太平公主。

    而伴随着大宋的太平公主诞生,民间的故事也自然多了起来,各种演义各种传说都纷至沓来。

    “他这些日子出使辽国了。”

    赵性坐在青龙苑里烤兔子,兔子是宋狗送来的兔子,那边的养殖业还挺发达的,而兔子就是支柱产业之一,本来他还想搞肉狗养殖的,但大宋不像大辽,其实是没有正儿八经吃狗的文化传承的,所以最终还是养起了兔子。

    这兔子肥美的很,这几日赵性已经把兔子的十二种吃法吃了一个遍,最喜欢的自然还是这烤兔。

    “出使就出使了呗,反正公主府他那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金铃儿抱着已经会到处爬的孩子说道:“要是再不过去,怕是娃娃都不认识他了。”

    “嗯,有道理,这几日我就给你安排一番。”

    “倒不是你安排不安排的事,你没发现你在青龙苑的时候要比在宫里还多了么。”

    赵性默默仰起头,然后轻轻笑了起来:“朕是决断者,这可是你男人与我说的,他跟我说不必事事躬亲,七日决断一次便是,内阁自有分寸。那如此这般,朕还有什么事呢?我如今就连批阅奏折都不怎么需要了,每三日就会有监察部门的报告递交上来,我跟着报告定下决断,如此往复。轻快多了,想来朕怕是能成个长寿皇帝,来吃些兔子不?”

    “不吃了不吃了……”金铃儿用力摇头:“那狗东西……嗨呀,好气。”

    金铃儿是又好气又好笑,宋狗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一直惦记着自己当初在小莲庄周围镇子上预见卖兔子时的遭遇,前些日子可是弄了许多活兔子来。

    这近两个月了,家中是煎炒焖炸红烧醋溜,日日都有兔子,可兔兔不怕兔兔能生,如今公主府的后院中还有大大小小一百二十多只兔子,每日都在那鸡飞狗跳的,让人难受的紧。

    “对了,你临走前你得给巧云安置个女官职位随我一并前往。”

    “这种事也找我?”赵性一脸苦相:“好妹妹,哥哥我是皇帝,这女官最高也便是六品,俏俏顶天能封个八品,这种事你让皇帝亲自过问?”

    “你打个招呼便是。”

    “那我也只好去与晏殊打个招呼了。”

    正在墙角拔薄荷的晏殊抬起头:“叫我?”

    “你明日去找人给俏俏安置个八品女官的职位。”

    晏殊直起身子,手上握着一捧薄荷叶,面色难堪:“不好吧,我是个代宰相,不好干涉吏部的安置,到时要落人话柄的。”

    “你们一个个的推推搡搡,就不能利落的把事办了?”金铃儿有些生气:“就是不诚心。”

    “嘿。”赵性一拍大腿:“这你可错怪我俩了,这要怪就怪你那狗男人,这规矩的框架是他制的,上至天子下至群臣都在这个框架里来了,你是要朕亲手打破这个框架不成?”

    金铃儿顿时没话可说了,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开心:“你就这般放权,你不怕让人给架空咯。”

    “宝宝不怕,宝宝有兵。”赵性撕下一块兔肉放入外甥嘴里:“这个他能吃不?”

    “不能,不许乱喂!”金铃儿将肉块从儿子嘴里拽出来扔到一边:“到时候噎死了,我可是要疯的。”

    “哦……”赵性心有戚戚的收回手:“方才你问朕的事,朕是不怕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你男人说是一个伟人说的,朕也没听说哪个伟人说的,反正就是觉得有道理,如今军权朕牢牢把控,还即将有四海新军,自当高枕无忧。”

    说完,赵性拎着兔子走了:“朕去外头找玉生聊聊,晏爱卿你再帮朕烤个兔子,等会下酒。”

    晏殊哦了一声,坐到了烤架前开始烤兔子,一边烤还一边哼着戏园子里的唱段,显得悠悠哉哉。

    金铃儿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君没个君样,臣没个臣样。”

    “这件事啊,开端就要从一个姓宋的人说起了。”晏殊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我也是个翩翩少年,直到有个宋姓者带我吃了一次油炸的馒头。”

    “可是官家这副样子……”

    “恰恰是因为他这副样子才说明大宋高枕无忧。”晏殊仰头看着天:“不知从几时起,大宋突然就变了一副样子,早几年时我还担心我岳父会与官家起冲突,可后来我那岳父急头白脸的朝着万古流芳这条路上狂奔而去,而后又被你家男人气得大病一场,如今整个朝廷上下在一套古怪的监管体系下面循环往复,自然贯通。”

    “我不想听你们这些大道理。”金铃儿起身:“明日休沐之后,把俏俏的事解决掉。”

    说完她就走了,晏殊靠在那默默望着天:“作孽啊!”

    金铃儿这边要安排的事情可还是不少,除了要自己过去之外,还要把公主基金的精算部门整个搬过去,这个工程比较浩大,因为精算部门不光和徐立那头有挂钩还跟朝廷多部门有交流。

    现在他们正在干的事就是在积极的分流人员和形成多层次精算制度。

    金铃儿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人家的才女之名可到现在还无人出其左右,即便是当了娘之后很少抛头露面,可能耐却是愈发的厉害了。

    而与此同时,辽新都内。宋北云正在视察辽国工坊,陪同他的则是那个让他总是记不住名字的马明远。

    这个人小宋也是第一次见,但现在想来自己似乎是把他一步登天的机会给剥夺了,按照正常发展规律,如果没有自己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辽国皇帝陛下的入幕之宾。

    但现在辽国皇帝陛下正躺在床上一边学习宋国印发的孕妇守则一边吃自己给她准备的山楂饼。

    说起来真真就是满纸的荒唐。

    “宋大人,本官一直听闻大人您博古通今,博览群书。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如今见我辽国之工坊如此雄浑壮魄,不如大人为之作赋一首如何?”

    马明远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宋狗充满了敌意,一路上虽然也是客客气气,但话里话外都显得很针对,有些阴阳怪气。

    小宋倒也不生气,只是趴在护栏上指着一处正在冒烟的地方问道:“马大人,那是何处?”

    “那是我大辽的焦炭工坊。”

    “这么大烟?”

    “难不成烧炭之地,还能没有烟不成?”

    “我看你们是癞蛤蟆日青蛙,长得丑玩得花。”小宋轻笑了一声:“不过这是你们辽国的事,我不管。”

    小宋这里还有后半句,只要他把这里头的事跟佛宝奴一说,这帮人全部都要拉出去砍头。辽国的政策跟大宋可不一样,他这可不比大宋那么仁慈,说杀全家那可就真杀全家。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其实小宋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工坊有问题,他们根本就不是在炼焦炭而是在烧木炭,辽国所有的焦炭应该都是从宋国进口然后再谎报自产的,没有技术怎么办?自然就是欺上瞒下呗。

    小宋可是差点被炸死在焦炭厂的人,别的不说就焦炭这一行,他真的能算得上专家了,焦炭的有烟,但绝对不是这样的烟,要是让焦炭的烟把厂区笼罩,里头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因为是一氧化碳啊亲……

    马明远听到宋北云说出民间的粗鄙之语,顿时心中便轻视了几分,他指着一处大水车:“宋大人,那里可是我辽国的倾心之作,以水力带动木机,巧夺天工。”

    小宋只瞄了一眼便兴致缺缺:“马大人,这是?”

    “怎的了,宋大人若是不明其中奥秘,本官可带宋大人去瞧瞧。”

    小宋的表情当时就扭曲了起来,大宋的水车带着的是水锤,他这带的是个磨盘。就这技术含量还要让宋北云去瞧瞧?

    这帮人也未免太看不起天下英雄了。

575、四年3月21日 晴 欺上瞒下不自知

    辽国的工坊规模上其实已经超过了大宋的工坊,不管是设施配套程度还是占地规模。

    小宋走进去看了看,却是在心中默默叹气,冶炼工坊里是土法炼钢,虽然改进了一些也用上了焦炭,但温度怎么也不可能达不到一千六百度,比以前可能是有进步,但却跟宋国的工坊相比起来大概落后了……说五十年夸张,三十年上下的差距肯定是有的。

    纺织车间的话,相比较宋国的水力纺织机,这里其实就是召集了一大批女工坐在纺织机前面工作,因为采取集中工作制而使得工作效率的确有明显的提升,但其本质并非生产力的进步而是工作方式的改善。

    最让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还是锻造车间,叮叮当当倒是热闹,但却还是完全老式作坊的工作方式,油淬、混合淬那是一样都没有,更没有动力强大的扭矩水锤。而那个被称之为巧夺天工的大水车,它带动的磨盘其实一直在研磨粮食。

    “宋大人,可还行?辽国虽是暂落后于宋国,但这些东西已是成型,后发先至指日可待。”

    面对马明远的洋洋自得,小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连声夸奖,这让马明远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总工是谁。”

    小宋突然而来的问题让马明远一愣,他支吾了半天却是不肯回答。

    “没事,你直说。我想见见这里的总工。”

    马明远想着这是在辽国的地盘上,也不至于屈服于宋北云的淫威之下,于是乎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让人请来了辽国工坊的总工。

    那个总工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他被人领到马明远面前,刚作揖之后,抬眼一看宋北云,当时两脚一松,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宋……宋大人……”

    小宋一见这人,心里立刻明白了辽国这破工坊像而不得其魂的原因,原因就是这个人,他本是在宋国工坊里当学徒的,后因为人笨且慵懒,迟到、早退、矿工各种事他都没少干,一个月下来能请十日假,最终被工坊管事给辞退了。

    招人不需要复核,但辞退需要复核,所以最终一批辞退的人都是宋北云亲自复核的,所以他对这个家伙的印象特别深刻。

    “你干的不错。”小宋笑盈盈的拍了拍这人的肩膀:“好好干。”

    “啊?”那人仰起头看着宋北云,又看了看面前表情不悦的马明远,他终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辽国而非大宋。

    但即便是这样,面对宋北云时感受到的那股压力却让他无法自制,哪怕马明远在旁边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但却仍然没有任何作用。

    “马大人,倒是请了个能人。”

    虽然马明远现在心情不悦,因为自己的总工居然跪在别国使臣的面前,但这不恰恰说明自己的眼光很独到?这两个人明显是有一些渊源,而且宋北云还夸奖他干的不错。

    在离开这里时,马明远恶狠狠的盯了一眼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总工,然后快速跟上了宋北云的脚步。

    不过在此之后,马明远的气焰更高涨了,他内心认定了自己的路线走对了,后发先至就在眼前!

    但宋北云并没有说什么,全程都是“是是是”“好好好”“可以可以”“真不错”“佩服佩服佩服”“我为何没想到”“马大人高明啊”。

    用了一日时间逛完了工坊,唯一能让小宋高看几眼的就是工坊内的养殖场,到底是游猎民族出身,对于动物的调教能力的确是要高于农耕民族的,这里的牲畜家禽养殖技术还真的是挺先进的,小宋从看到这里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把养殖厂的负责人给弄到手。

    “宋大人,本官已让人备好酒菜,不知道宋大人可否赏脸。”

    “那有劳马大人了。”

    跟着他去往宴会之地之后,小宋却是没发现这里居然汇聚了这么多辽国的官员,略微一介绍之后他发现这都是北院的亲信,一个南院的人都没有。

    这里头有点奇怪啊……按照道理来说马明远应该是南院的人,但现在这般样子,是不是就代表着说他抛弃了后族萧氏金郎而投奔了皇族耶律。

    小宋想通这一点,心中了然,面上也露出了笑容,不住感慨这便是“辽国君子”。

    就这人还妄图跟玉生哥相提并论?实在滑天下之大稽!看来佛宝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回去得好好刺挠她一番。

    宋北云落座之后,这群北院的官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着宋北云灌酒。

    也许这就是北人的习惯吧,宋北云大概能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但说实话……蒸馏酒技术是宋国的不传之秘,他们没有蒸馏酒,而且为了迎合宋北云这个南人而喝的是清单的花酒,这玩意比米露强不到哪里去。

    没有四十度,还想灌醉宋北云?

    不过即便是没喝醉,小宋还是要摆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再加上他风趣幽默,一顿饭倒也是宾主尽欢。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官员拍了拍手,接着从内府中走出了一个娉娉袅袅的美人儿,她跪坐在宋北云身边,依偎着他,轻声细语的为他倒酒。

    “这是?”小宋侧过头,用手指撩起这女子下巴轻笑道:“好一个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马明远一听,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周围的读书人们突然齐齐叫好时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宋北云居然脱口而出便是惊艳之词。

    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经得住这般的夸奖吧。

    果然,那女子愕然的看了宋北云一眼,双颊一红,轻轻侧过头,面带羞涩低掩容颜。

    “这位啊,这位是我新都花魁,诗雨小姐。她说仰慕宋大人倾城之名,特来瞻仰大人容颜的。”马明远笑着介绍道:“还望宋大人怜惜。”

    小宋笑着喝了口酒,脑子却在不断的运转,因为刚才在马明远在介绍这位小姑娘的时候,那小姑娘的眼睛却是一直盯在他的身上,听到还望怜惜时她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失望、酸楚、痛苦、悲切等等。

    要不怎么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呢,哪怕是这位小姑娘掩饰的很好,但那么一瞬间却是无法隐藏。

    这百转千回之间,就让他想到了鱼玄机和温庭筠,温庭筠这生平功名三千字,无有一字鱼玄机。

    “好了。”小宋突然放下手中酒杯:“今日本人实在不胜酒力,多谢诸位大人款待,这便先行离去了。”

    而见小宋突然要走,周围之人立刻开始挽留,而那马明远还不停的朝诗雨使唤眼神。

    “宋大人,且为妾暂留可好?”

    小姑娘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倒是娇俏可爱,再加上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勾人的很。

    这要是小宋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寒窗苦读的少年,恐怕就是要糟了。

    但他……是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说花魁天底下还有人能魁得过妙言不成?为了这么个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女子还真不至于心旌摇曳。

    不过看在场人的样子,他们大概是想要玩一场性贿赂吧,这一招放之四海而皆准,基本上上下延绵了数千年不曾断绝,管用好使。更何况宋北云在外头的名声可不就是贪财好色么。

    “好好好,诸位大人盛情难却,那我今日豁出去舍命陪英雄了。”

    小宋摆出一副醉醺醺的姿态,然后开始跟这帮当官的周旋了起来,期间是诗词歌赋、高谈阔论、天南地北,就连那诗雨小姐都愕然于这个名声不好的宋国人居然如此才华横溢。

    而此刻的辽皇宫内,佛宝奴穿着龙袍在那龙颜大怒,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狗胆包天!”

    她怒斥道:“都已是到公开募揽别国使臣的地步了,北院成何体统!混账!”

    “吃不吃酸枣糕?”妙言在旁边磕着松子儿:“酸酸的,你最爱。”

    “不吃!”佛宝奴还在震怒中:“他们也太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毕竟那是宋北云。”妙言斜靠在小桌子前,嘴里咔咔的,像是个松鼠一般:“天底下谁人不知宋北云是谁,贪财好色但却国士无双,你知他们也知,他们拉拢宋北云就是不想让你拉拢他。因为害怕,害怕辽国变成宋,害怕那套让百官都不得自在的监管体系也害怕新时代的冲击让他们的收入变得单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你是皇帝他们奈何不得你,但是他们以为能奈何宋北云啊,不就是贪财好色嘛。”

    “你的意思是?”

    “天底下的套路无外乎那几样,送财自然不行,他们不知咱家狗狗的深浅,送财容易暴毙,那自是要送雅贿咯。”妙言将果壳摆在桌子上拼奥特曼:“雅贿嘛,无非就是风花雪月,一把金杯、一佩宝玉、一尊古佛、一位美女。”

    妙言的话让佛宝奴眉头紧蹙,而她继续说道:“要是我没猜错呀,今天他们一定会把辽国最漂亮的女人请来的。”

    “朕不是在这呢?”

    “你是女人么?”妙言瞪了她一眼:“最漂亮的女人的前提是他们能请得动,所以大概率会是辽新都风月之主林诗雨,但是吧……”

    “但是什么?”

    “他们太低估宋北云的品味和习性了。”妙言摆手道:“等着瞧吧,他会把那帮人都给玩了的。”

576、四年3月22日 晴 无言以对视为丑

    小宋是个什么人?首先要确定,他并没有所谓的恻隐之心,更不会什么怜香惜玉。好人在这个恶臭的时代是很难完整的存在的,但恶人却是能。

    于是他便就是一个恶人,且是那专门来磨那恶人的恶人,有人想利用他,那就要看本事了。

    “这个游戏啊,在宋国那边甚是流行。”小宋也喝了有几分醉意了,但其他人却是已经微醺上头了:“叫真心话大冒险。”

    “哦……”马明远饶有兴致的问道:“何为真心话,又何为大冒险?”

    小宋也不着急,慢慢将规矩解释了一番,但周遭之人却没人敢接,因为这规则听着太吓人了。

    “诸位大人要是不想,那我也不强求,这便告辞回去休息了。”

    主角要走?这哪里可以,在座诸位可都是身上带着任务的,这任务完不成可不好交代。

    所以就硬着头皮玩呗,想通了不过就是新类型的行酒令嘛,那就来吧。

    小宋命人取来扑克,这个物件早已经从宋国随着商队红到了辽国,在座的各位都多少玩过几盘,但要论精通,宋北云那绝对是赌神,毕竟扑克除了单纯拼运气,剩下的就是玩心理战了。

    多人游戏里有个必胜的法则,那就是不一定每一盘都赢,但每一盘都要有人输,小宋控制自己的胜率让自己始终不会受到处罚并还能让那帮狗人轮番吃戒律。

    刚开始时,大家玩的还都不怎么放的开,大冒险也不过是喝几口酒,但随着时间流逝,酒精逐渐让人失去了理智,尺度也随着开始大了起来。

    比如什么何大人亲刘大人一下,这般早先能引来满堂大笑的行为越来越不能引来激情。在这个都是年轻人的场合下,理智开始被摧毁,各种离谱的行为越来越多,加上宋北云的煽动,最终这一帮的文化人还真的就开始效仿那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了。

    各种行为不堪入目,伴随着放浪形骸的大笑,马明远稍微能保持一些理智,但却已经无力再劝阻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同伴们变得像牲口一般。

    “趁着这良辰美景,倒是不如大家去街上一并泼洒豪情如何!”

    小宋用煽动性的话语将这帮醉鬼的亢奋煽动到了最高,然后他带头将大门打开来,这帮平日里人模狗样的文化人在完全释放压抑之后,就如出栏的野狗,露出各种丑态。

    这些人的丑态看在那花魁诗雨小姐的眼中,就连她这般出身风月的人都难以忍受这些人恶劣和臭气熏天,坐在那愣愣的出神。

    在宋北云带着那些人出去裸奔之后的一炷香时间,宋北云走了回来,他的眼神清明没有一丝浑浊,走进堂前之后他看着还坐在那发愣的诗雨小姐后,露出了个笑容。

    “嘿。”小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少跟这帮人玩,找个平凡点的好人家,权力比你的魅力大多了。”

    小宋说完,拎起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走到门口,转过身指了指诗雨小姐:“这次放过你,再有下次,你可就没有好结果了。”

    他走出门去,口称有趣,哈哈大笑着就离开去休息了。诗雨坐在堂前,明明天气已经不再寒冷,但却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可却是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而那群放浪形骸去街上踏歌而行的青年才俊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辽国的皇城司围了起来,他们还不服,甚至跟皇城司的人干了起来,按照常理来说他们都是大大小小的年轻官员,皇城司多少是会给面子的,可谁曾想这帮B都脱得溜溜光,甩着牛子扑打了上去……

    脱了一身衣衫谁分得清是人是兽,皇城司不管是宋是辽那都是皇城里的爷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侮辱,照着这帮混账的脑袋上就是一刀鞘……

    第二天这件事不知怎的就传遍了整个辽新都,上至辽皇满朝文武、下至黎明百姓贩夫走卒,四野届惊。

    为了验证传言不假,佛宝奴甚至亲自去大牢里瞧了一眼,发现这帮……这帮混账……

    她气得肚子疼,脸色苍白的回去了,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讲。那陛下没发命令,谁也不敢把这些人给放出来,于是辽国最大的丑闻就这样诞生了……

    而小宋正在吃午饭的时候,佛宝奴的亲信突然急匆匆的找到了他,说陛下身子不适。

    小宋一听连鞋都顾不得穿好,趿拉着就跟着亲信从皇宫侧门进入了辽皇宫殿。

    过去仔细探查一番,还好只是因为肝气郁结引动了肠胃不适,问题不大,小宋给她扎了几针,熬了一些清肝利胆的药物和一大碗米糊糊。

    “你……你让我辽国的面子放在……”佛宝奴说到一半,张开了嘴含住了勺子里的米糊,吞下之后继续说道:“何处。”

    “张嘴。”

    “哦……”佛宝奴再次张开嘴:“慢些吃,你先说你这是何必!”

    “陛下,你的人想抓我把柄啊,宝贝。”小宋将病榻上的佛宝奴额前的碎发撩到一边:“你今早是想看到辽国群臣放浪形骸还是想看到宋国使者强暴辽国花魁。你以为他们是拉拢我?他们是要赶走我!”

    佛宝奴眼珠子转动了几圈:“当真?”

    “之前我也以为是性贿赂,但后头几次试探,他们不断交换眼神,我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于是我就用最恶毒的想法来揣测。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了,对吧。”小宋开始给佛宝奴按摩起来:“他们不安好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用什么法子?”

    “群体催眠咯。”小宋点了点佛宝奴的脑袋:“即时环境下可以使人产生从众心理,酒精和适当煽动,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觉得爽而已,被压抑的读书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难以自持。”

    “你该入阿鼻地狱!”

    “哈哈哈哈哈……”小宋俯下身子亲了佛宝奴一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与此同时,这件事的发酵并没有停止,辽新都里满城风雨,接着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新都花魁遭人刺杀,但却被“路过”义士给救了下来。

    这一下各种阴谋论就开始酝酿了,众说纷纭。北院虽然已经开始控评,但却根本无法压制住如此汹涌的舆情。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刺杀花魁,又为什么“刚好”有一个“义士”路过,这件事却是并没有太多人关注。

    佛宝奴在密探的报告下大概了解情况,但辽皇陛下却选择了当鸵鸟,原因无他,只是她现在没办法去面对南北院两边的对攻。

    要怪宋北云?怪不上,设身处地的想想,宋狗干的没错。以他的性格没有把那些人逼死那就已经算是给了自己面子了。

    但现在如果她一旦出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置这件事,难不成还能把这帮人给杀了?当然不行,那北院肯定要炸锅,可南院现在抓着一个点不肯松口……

    “我好烦。”佛宝奴靠在宋狗的肩头:“朕的国,怎会如此稀碎……”

    小宋摸着她的头发:“宋国之前比辽国糟糕多了,慢慢来。”

    “可是你又不帮我!”

    “有妙言。”

    妙言在旁边震惊的抬起头:“我来这不是为了睡大床的吗?”

    话分两头,此刻的辽皇城司大牢内,那些个昨日陪宋北云的年轻官员一个个抱着头蹲在地上挤做一团,生怕自己羞人的样子被人看见。

    马明远牙齿都咬碎,蹲在那里羞愧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只要现在有一个人肯带头撞墙,他立刻就撞了,但……没人撞啊。

    这时北院宰相来了,背着手脸色铁青的来到牢房门口,屋子里的年轻一辈大多是他的徒子徒孙,看到这帮不争气的家伙,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们咬牙切齿。

    “混蛋。”

    北院宰相恨恨的说道:“好好反省,此番不是大事,还望引以为戒。”

    牢里的人低头一片,有人羞愧的哭出了声音,而北院宰相继续说道:“一众人,让一个人给玩弄了,何其羞愧。让你们莫要轻敌莫要轻敌,你们也不去打探一番那宋北云是怎样的人,就胆敢对他使这下流的招数,可恶!”

    他说到激动处,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你们真是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啊!”

    辽国宰相对于这个事情表示无语又悲切,用那管用的招数放在传说中的人物身上,到头来自是自掘坟墓。

    “如今陛下还未出面,还不知该如何处置你等。”北院宰相背着手往外走:“且等着。”

    马明远想要告诉宰相说宋北云用妖法,但细想之后却是难以启齿,什么妖术不妖术,不过就是蠢罢了。

    当北院宰相走出去之后,他问身边的随从说道:“那个青楼女子呢?”

    “回相国……人跟丢了。”

    “一群废物!”

577、四年3月25日 晴 一曲高歌九连环

    被关了三日之后,这帮年轻官员都放出来了,因为他们其实并没有犯法,毕竟明面上只是有伤风化、作风不端,但只是因为他们都是辽国文化事业的核心成员,代表着辽国的门脸和文明水平,所以这件事闹得比较大。

    原本按照南院集团的说法,这些人当街醉酒有碍观瞻,致使辽国颜面尽失,即便是最轻也要判个流放之罪,最后北院宰相亲保才让佛宝奴处了他们一个面壁之刑。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处罚,他们这帮人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出去见人了,因为见不得人,辽国是一个儒学和佛学盛行之处,与宋国最大的不同便是相对社会氛围更加保守,如今这帮人走在街上若是被人认出来可都是要遭人指点的,更何况还丢人丢到了宋国使节的头上。

    而这里头最有趣的就是那个宋国使节,辽国不是没有聪明人,但集合整个辽国的聪明人都弄不清楚这一群人是怎么被那一个宋人给玩弄于股掌之间,闹出了如此大的笑话来。而后他们再去细细打听了一番这宋北云究竟是谁,最终大多都会感叹一句这帮混账“死得不冤”。

    这也算是宋北云在辽国一战成名了,虽然这个名不是很好听,但他在宴会上那几首诗词抛开声色犬马的部分,倒都是极好的,不光有趣还文采十足。

    “这便是大宋第一少年的风采吗?”青楼中几位少女在演奏之余凑坐在一起,看着流传出来的那几首祝酒的、咏物的、夸美的诗词,满眼惊艳。

    “若是他肯来找我,我倒贴都行哟,听闻他不光文采出众还是宋国数一数二的俊俏郎君呢。”

    “真的啊?那可轮不上你呢,姐姐我呀可是早就准备好了。”

    “姐妹们,先别吵了,你看三排那位小郎君是不是也很俊俏?我看他许久了,一晚上来这就是吃吃喝喝的,也不叫个姑娘,要不咱们去问问?”

    而她们几人说的那个一晚上光吃吃喝喝不点小姐的人,正是宋北云,人家到青楼里是寻开心,他到这里是吃美食。

    至于为什么到青楼里吃美食,道理很简单,其实一个地区最好的饭菜都会出现在青楼之中,而且越豪华的青楼饭菜味道越好,一个是因为这里消费高一个是因为这里要接待达官贵人,做饭用料不计成本,反正羊毛最终出在羊身上。但往往不点小姐只吃饭花销却是要比同级别的馆子还要便宜几分,因为青楼的酒菜并非主要盈利项目。

    鸿胪寺里的食物比喂猪的还不如,而且宋北云又不能经常往皇宫里钻,再加上也没地方做饭,于是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各大青楼中吃晚饭。

    这也造成了这厮吃快餐的传闻,但这种小传闻在那翰林裸奔的大笑话中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波澜。

    他在这几日的时间里,基本上吃遍了辽新都中的青楼,这家翠玉楼的味道最好,消费也最高,光吃饭的话人均也差不多要一贯钱上下,算是高消费了。

    但小宋有钱,自费出差都丝毫不在意,只要好吃钱根本不是问题。

    “这位官人,敲着您面生,这般自斟自饮多寂寞,倒不如叫个姐儿陪着你喝。”

    小宋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妈妈桑一眼,然后低声问道:“那个诗雨在哪?”

    “已送至安全之地,大人莫要担忧。”

    “嗯。”小宋点头,然后朗声道:“那来个漂亮的。”

    “好叻,这就来。”

    也许在他们的眼里宋狗长得就像是一个变态吧,这位妈妈给他整来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妹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然后宋狗叹了口气:“罢了……”

    “公子,是奴伺候的不好么?”

    “不是这个问题。”小宋摆手道:“桌上有什么你自己吃吧,我也吃不完。”

    而在小宋这头吃饭时,外面可是翻了天,那个诗雨的失踪成了北院宰相心头的一根刺,因为她如果被人藏起来翻过来告上他们一把,这件事可当真是要玩大的。

    意图色诱还是小事,可是意图诬告却是顶天的大事,若是真的要追究起来,北院的那些徒子徒孙一个都跑不掉,到时陛下追责起来自己也许没事,但未来北枢密院的根基可就毁掉了,即便那都是一群草包,但总归比没有的强。

    所以现在这件事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南北两院的人都在找这个诗雨,让南院找到了她,那就会是一场内政的血雨腥风,让北院找到她,那她定然身首异处。

    但根据时间来看,现在这位诗雨小姐已经被宋狗送往了杭州,就等着碧螺接纳了。

    他其实当然可以利用她给辽国制造一场莫大的政治危机,但那样其实意义并不大,除了让小虎牙睡不着觉之外,并没有太多帮助,而直接把人带走的话,虽然会损失一个好机会,但机会还能再创造,肚子里的崽却是只有一个。

    现在是当爹的人了,万般事情都要为子孙后代留一线,要不怎么说叫十分聪明用七分,留下三分于子孙呢。

    至于他们想诬告这件事,不着急。小宋还要在这里逗留一些日子,到时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就行了。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笼罩在小宋的面前,正在吃饭的他抬起头,发现是辽国南院大王,大宋太后的金郎,也是辽国的萧大王。

    “哟,这不是金郎嘛。”小宋伸手示意了一番:“请坐。”

    南院大王伸手挥了挥就让那个小姑娘离开了,他坐在了宋北云的对面,小宋一招手:“来人添一副酒具。”

    “你搞什么花样?那个女人呢?”

    南院大王对宋狗那是不知道有多忌惮,但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厮常年放阴招,可谓是防不胜防,即便是自己在面对这个年轻人时也是要带上几分忌惮,否则很容易就被他的连环套给套上。

    “王爷,不知您说什么,哪个女人?”

    小宋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语气也是中正平和,面对南院大王的咄咄逼问,他显得自在的很。

    “那个花魁。”

    “哦,你说那日与我喝酒的诗雨小姐啊?我不知道啊,她怎么了?我与她还是有几分投机的。”

    见到他的姿态,南院大王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若是能让南院先找到此人,便能缓解陛下之忧愁,北院之人如今有些客大欺主的意思了。”

    小宋露出震惊的表情:“还有此事?”

    “那是自然,陛下改革如今举步维艰,若再不打压一番北院,恐是辽国要乱上一阵子。”

    不是的,金郎……

    小宋心里默默感叹,所有人都以为改革是好事,但如今辽国真的不适合进行像宋国那样的生产结构改革,这个结论是小宋在观察了辽国工坊之后得出的结论。

    佛宝奴的一道命令的确是上行下效了,但还有个词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没米又要饭,那该如何?那就只能去坑蒙拐骗了,坑谁、蒙谁、骗谁?自然是辽国的皇帝。

    从辽国的工坊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科技革命就是一场骗局,专门就是用来骗佛宝奴这样不懂行的人,她的确是看得懂数字,但单纯的数字有什么用呢。

    是,辽国工坊的产能在数字上明显要高于过去了,但其实呢?说白了不还是原始制造业么,最终还是要靠欺上瞒下的方式来填补空缺。

    小宋不能帮辽国改变什么,但他至少能想办法让佛宝奴不被手底下这帮混蛋给气出个好歹来。

    如果现在就让南院大获全胜,他们的人接管这些产业,然后呢?没有米还是没有米,宋国可没有卡他们的脖子,既是没卡脖子,最终他们不还是走上和北院一样的道路么?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相比较而言南院甚至还可能不如北院,毕竟北院大多是皇族和亲族,至少在这个阶段他们还是盼着辽国好的。

    可南院就不同了,里面有太多的汉人,甚至有很多不认同辽国的人存在。

    辽国不能乱,就像宋国不能乱一样。它现在的职责就是当好一个代工厂和一个原材料供给基地,还有强大的上下一心的军队作为依靠。

    至于为什么不跟佛宝奴说明,那当然是不能说的,立场问题。宋北云是宋臣,佛宝奴是倔强的辽皇,她会吃宋北云给她煮的食物,因为那是来自情郎的关切,可是她不会听宋使献上的计策,因为那是来自别国的建议。

    两个身份造成了两段截然不同的关系,这一点两人都必须分的清楚,就像宋狗和赵性,青龙苑里是好友、朝堂上是君臣。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分最后大家谁的下场都不会很好。

    “这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王爷。我也是受害人。”小宋皱着眉说道:“要不这样,我知那北院翰林马明远与这位诗雨小姐交往甚密,你许是去查查。”

    南院大王盯着宋北云的眼睛看了半晌,看不出蹊跷,他眉头皱了起来:“当真?”

    “那还能有假,王爷知我曾执掌皇城司,这方面我是行家啊!不信大可以去查嘛。”

578、四年3月27日 晴 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当机臣便去查证,一查的确如此,那马明远的确是与那青龙女子交往甚密,那夜之前他还在那女子那里逗留许久。但第二日一早的事,想来应是与那马明远并无关联,他不过是个书生罢了,断然也使不出这等毒计。”

    佛宝奴一只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听着南院大王的汇报,她大概已经想到这个操作到底是为什么了,就是为了有人要抹去证据而已,只要那个青楼女子死无对证,大家就完全可以称之为荒唐事罢了。

    “那师父认为是谁做出这等事?”

    “臣不敢妄言,只是这里头还是有些蹊跷,那青楼女子被人救下之后就消失无踪,至今生死不明。”南院大王欲言又止后,抱拳道:“不知何故。”

    “师父有话便直说,此处只有你我师徒二人。”

    “这里头应是有那宋国使臣宋北云的影子,但臣苦查却也不得其果。”南院大王满脸愧疚:“甚至不知其将那女子藏身何处?”

    “宋北云。”佛宝奴眯起眼睛念叨了一遍:“师父莫要自责,那人的能耐你我都知晓,朕断然不会怪罪你。”

    “多谢陛下。”

    佛宝奴心里头敞亮的很,能让堂堂执掌辽国皇城司的南院大王毫无头绪,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办得到了,偏偏这宋北云就是其中一个。

    想到上次他将自己绑了去宋国,从头到尾竟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如今要送一个青楼女子出去,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等事要是真的有他参与,那辽国除了干瞪眼还真的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并非无能只是那厮聪明的有些过头了,像个妖怪一般。

    “对了,师父。之前你的意思便是那马明远将他在青楼的姘头送去给了宋北云了?”

    “正是,这倒也是常情。读书人之间倒也常有互赠爱妾之事,不甚稀奇。只是他们……倒是看错了人。”

    是啊……他们看错了人。佛宝奴还能不知道么,天下诸多怪,这第一怪便是她宋狗了,用这等招数对付别人也许灵验,但放在他的身上就不要指望了,这个狗东西前日躺在她旁边时候已到了午夜,却突然蹦出来一句“要是辽国有人害我怎么办”,然后就开始把困倦不堪的辽国皇帝拉起来讨论了半个时辰。

    就这么一个人,想要钻他的空子,难如登天。因为他的口头禅便是那一句“别的都好说,狗命就一条”,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防备周全。

    莫要说其他,就光是他来一趟辽国,换做他人来了便来了,哪怕不以使节之名来看看未出生的孩子和孩子他娘,情理之中对吧?可这厮却还做足了准备和筹划,又是两国报备、又是签发印信,做足了辽国可能将他扣下的打算。

    这厮……

    佛宝奴有时候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真的是那种会扣下他的人吗?

    是,自己是那样的人。

    “我辽国怎的就出不来一个能与之匹敌之人呢?”佛宝奴长叹一声:“真要了命了。”

    “倒也是有,听闻户部侍郎萧平家中长子才高八斗,是位天才。只是恃才傲物不喜官场,听那坊间传闻,似是能不输给那宋北云。”

    “又来一个是吗?”佛宝奴兴致缺缺:“朕断定他就是个绣花枕头,若是师父不信便去试探一番,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妖物。”

    这两三年来,隔三差五就会有个人蹦出来说能跟宋北云相提并论,佛宝奴刚开始还是兴高采烈的有一个见一个,但真的就是见一个失望一个,那些人除了吹牛比宋北云强之外,别的那真的是处处都不如。

    人宋北云……罢了,不提许多了,提了太多还倒是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夸耀。

    “好了,这件事师父继续办吧,莫要有何顾忌,即便是提审马明远也可执行,毕竟此乃皇城司之职。”

    “谨遵圣旨。”

    南院大王一走,佛宝奴伸手一招,从旁边召来亲信:“急召宋使。”

    “陛下,是……正门还是侧门?”

    佛宝奴想了想:“正门吧,他在朕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朕要敲打敲打她。”

    那亲信转过头离开,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经过正规手续进入到皇宫的宋北云便出现在了佛宝奴面前,他拱手行礼:“使臣见过陛下。”

    佛宝奴此刻正在批阅奏章,听到他的声音连头也没抬:“听闻宋国使臣这些日子在新都还过的不错。”

    “托陛下的服,一切安好。”宋北云客客气气的回答道:“不知陛下急招使臣前来,有何要事?”

    佛宝奴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然后屏退四周后,她将笔往桌子上一扔:“你把那女人藏到哪去了?金屋藏娇是不是?”

    “送去杭州了。”小宋摊开手:“怎么?有问题?”

    “你好大的胆子!”

    佛宝奴气得面色通红:“你为何不交出来?交给南院。”

    小宋歪着头看着佛宝奴:“你这什么态度?你在教我作事咯?”

    “此处是辽国,你在我的国土之上,我教你又如何?”佛宝奴仰起头大声道:“还有,你为何给那婊子写淫词滥调?”

    这是……吃醋啊?

    对了对了对了,辽皇陛下可是好大一缸醋,别说一个辽国花魁,她就因为给妙言多夹了一筷子肉都要吃上两天醋的,关键她吃醋从来不明说,总得找点别的事夹带在里头发脾气。

    “陛下,您给我整不会了。”

    看着他的样子,佛宝奴怒气未消却又觉得好笑,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表情立刻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破功了,陛下。”

    佛宝奴侧过头,满脸不高兴。

    小宋也懒得装了,坐在一边用佛宝奴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没人了,过来坐。”

    佛宝奴站起身噘着嘴,晃荡着胳膊走到他面前还趁机打了他几下。

    “腰酸……”佛宝奴小声说道:“给我按按。”

    “好好好,趴下吧。”小宋拍了她一下说道:“肚子别贴得太紧。”

    当辽皇趴在那让宋使按摩的时候,小宋将自己为什么要转移掉这个女子的原因都告诉给了佛宝奴。

    听完之后佛宝奴沉思了很久,然后突然很委屈的又一次问道:“为何就不能帮我呢。”

    “这个就不多解释啦。”小宋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办法的事,史书一笔祸及子孙的。在没有小家伙们之前,我不在意史书怎么写我,但现在有了小东西,我就得为他们好好的斟酌打算了。”

    “嗯……”佛宝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趴在那长叹一声:“倒也是生不逢时。”

    “还好啦。”小宋将她翻过来,让佛宝奴躺在自己腿上:“至少一点你没变成武则天那样的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对吧。”

    “当皇帝真孤独。”佛宝奴仰着头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空有权势滔天却是孤枕难眠,我恨不能生在寻常百姓家。”

    “想去生在寻常百姓家啊?”

    “嗯。”

    “行,准备准备,我带你去来一次变形记。”

    “什么叫变形记?”

    “到时你就知道了。”

    小宋老早就像让赵性去参加一次变形记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宋皇不行就换辽皇,辽皇这头去参加个变形记玩玩,让这帮整日嘴巴里喊着恨不能生在寻常百姓人家的狗东西们好好体验一发什么叫寻常百姓的苦痛悲伤。

    说到底,这就是一种在吃饱穿暖后的无端臆想,什么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什么民国十八年满室书卷香。

    没有真正体验过底层劳动人民艰辛的人根本就不配高喊任何理念,这一点宋北云是坚定认同的,等到回去宋国之后,必让赵性也去参加一把。

    这帮生在皇家的蛆虫们!

    “对了,你那个前男友马致远就是一坨屎,你以后别再跟我说他是辽国的匡玉生了,他不配。”小宋突然开始为玉生哥打抱不平:“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文人,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读书人的恶臭。我玉生哥却是个真正的栋梁,两个人别说相比了,就算放在一块都是侮辱了我玉生哥。”

    “好了好了……莫要说了!”佛宝奴捂住他的嘴巴:“我知道了……”

    小宋还是不解气:“他把他相好的送给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对为你不值么?”

    “好了呀!”佛宝奴表情尴尬的摸着肚子:“我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还翻那旧账干什么?”

    “荣华富贵还真的是诱人。”小宋叹气道:“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真的是难以抗拒。”

    “说得好像你不是读书人一般。”

    “我什么时候是读书人了?”小宋一把抱住佛宝奴:“我是挖井人……”

    可正要体会终极制服诱惑的时候,外头的门却是被敲响了,亲信女官说道:“陛下,北院宰相殿前求见。”

    “快放手快放手……拿出来。”佛宝奴拍了拍宋北云的手,然后赶紧整理起自己的衣裳:“你先躲一下,快!”

    小宋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躲到了书房的屏风后:“你宣他进来吧。”

今天我要鸽了

    这段时间状态都不太好,今天痛风还犯了,也不知道是食物中毒还是秋水仙碱的缘故我上吐下泻了一天,实在没力气了。

579、四年3月27日 晴 万事大吉不欠东风

    北院宰相缓步走入大殿之中,他轻轻环顾一周之后,朝佛宝奴抱拳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嗯。”

    佛宝奴脸上没有表情,但心却是砰砰跳着,狗东西手上的温度好像还停在她身子上一样,弄得她有几分心神不宁。

    “老臣此番前来是想向陛下告罪,老臣那些个弟子属实不成气候,给陛下给辽国丢了脸,还恳请陛下以律处置。”北院宰相弓着身子不起身,一副甘心受罚的样子:“且恳请陛下一并罚老臣一个治下不严之罪。”

    佛宝奴缓缓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又低下了头继续批阅奏章,也不说话就这样僵持在了那里。

    “臣,恳请陛下治罪!”

    小宋在屏风后头听的真切,现在辽国北院似乎的确有些挟权自重的趋势了。对于皇帝来说,不论奖惩都得是金口玉律皇帝亲言才作数,若非像赵相那样被气出个好歹的,即便是告老还乡也是得皇帝首肯才能执行,而像这个北院宰相一般主动求罚的,其实就和挟持皇帝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他知道皇帝不可能处罚他,处罚他就等于是让整个大辽的朝政搁浅,而之所以他这样的求罚,无非就是来给自己的门徒们说情。

    这是大忌讳啊老头。小宋在屏风后头默默摇头,而佛宝奴却是银牙紧锁的停下了笔来。

    “臣!恳请陛下治罪!”

    第三声之后,佛宝奴终于受不住了,她一把将朱笔拍在了桌上:“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罚你?”

    嗨!稚嫩了稚嫩了。小宋在后头听得直摇头,佛宝奴到底还是个年轻的皇帝,这个时候怎么能这么问呢,这么一问人家顺杆子就往上爬,就说“臣自当明白臣有罪,所以才求得陛下惩处,还望陛下得以成全”,就这么点招数翻过来覆过去的,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这要换成自己来,非把他给弄死不成,佛宝奴到底还是嫩啊。

    “臣自当明白臣有罪,还望陛下得以成全,以正视听。免得有人在后头搬弄是非,坏了朝堂的和睦也坏了陛下的心情。”

    好家伙!宋北云直接好家伙。这条老狗有点意思,这厮在玩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啊,现在舆论战上打不过南院了,就开始在这里头玩阴招,小宋到底还是看轻了他。

    现在的情况就是把佛宝奴架在火上烤。罚?北院都是拥护佛宝奴登基的元老,因为这点事就把北院宰相给办了,那这些元老怎么想?佛宝奴是不是得弄出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名声?

    不罚?明知是错却不罚,南院怎么想?偏重北院不说,还是非不分,如此有损国格却不予处置,将来如何服众?

    有没有处置的好法子?当然有,那就是息事宁人,差不多给那几个混账草包找个由头处置一番,罚俸也好、面壁思过也好,然后再勒令南院不要再予以纠缠,大家差不多就当无事发生。

    可是这样最难受的是谁?当然就是佛宝奴,他是皇帝但行动却是被人一步一步架着往前走,这放谁身上能受得了?

    所以佛宝奴坐在那显得很愤怒也很迷茫,沉默许久之后,她的语调慢慢沉了下去:“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老臣蒙受皇恩,不胜惶恐。”

    北院宰相离开之后,小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坐在一脸憔悴的佛宝奴身边,看着她满心疲惫的样子笑道:“现在知道得位不正的下场了吧?知道为什么那些起兵造反的皇帝都要把自己的肱股之臣给杀干净了吧?”

    “让我咬一口!”佛宝奴凶狠的转过头:“快!”

    “不成,滚开。”小宋推开她的脸:“欺负我算个什么能耐,有本事你把你北院的那些狗都杀光啊。”

    佛宝奴能说什么呢,皇帝的无奈就是这样,赵性不也一样经历过这种阶段么,从龙之功者挟功自傲,赌就赌到皇帝不敢动他们。

    别说什么小虎牙心狠手辣,她越心狠手辣就越不能动这帮人,因为真的要全给宰了,谁去给她当官?为什么李世民能忍着魏征那帮人那么多年,小宋觉得他要是真的是生性豁达开朗也玩不出个玄武门了,不就是得位不正不得已而为之嘛。

    得位不正这件事很要命的,小虎牙在这个阶段也只能忍,然后扶持一波自己的势力来压制这帮元老。毕竟任由这帮读书狗折腾下去,保不齐辽国会提前迎来一场“东林”狗贼们的狂欢。

    “好气好气。”

    佛宝奴不停的捶着宋北云:“当皇帝好难啊。”

    “正常,前些年赵性还在皇宫后头种了个歪脖子树呢。”

    “歪脖子树?为何?”

    等宋北云把这歪脖子树的典故给佛宝奴一说,她顿时笑得捶足顿胸前仰后合,心情不自觉的也跟着好了起来,因为她发现她并不是天底下最惨的皇帝,隔壁赵性要比她可惨多了。

    “你不会舍得我挂在歪脖子树上的对吧。”佛宝奴挑起宋狗的下巴:“对不对。”

    “是是是。”小宋绕开她的手指头:“怎么样?穿着龙袍来试试?”

    “不!”佛宝奴果断拒绝:“没心情了,你滚出去吧。”

    “你狗胆包天。”小宋揪着她脑袋后头的头发揪揪:“怎么跟爷说话的?”

    “我叫大内侍卫了啊!”

    “你叫!你敢叫试试!”

    “好了好了,你赶紧走吧,让人发现了可不得了。”佛宝奴终于服软了:“晚些时候再从侧门来吧。”

    “对啊!”

    小宋突然一拍大腿,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从正门被宣进来的,而自己没离开,这个北院宰相就进来了,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的,难怪他刚进来的时候环顾四周了。

    当小宋把这件事跟佛宝奴一说,佛宝奴神色顿时慌张了起来,不停拧着宋北云的大腿:“要露馅了!”

    “露馅?”小宋呵呵一笑:“你太小看这些政治老狗了,他八成连你是女人都知道。”

    “当真?”

    “嗯。”小宋认真的点头道:“还不到鱼死网破,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但前提是你乖一点。在我给你置换皇宫守卫和内侍之前,恐怕你身边都是这帮人的眼线,你是女人这件事其实真的很难瞒得过高层的眼睛,特别是这些成了精的老狗。”

    佛宝奴的脸色苍白:“那如今怎么办?”

    “惹不起,躲得起嘛。”小宋斜靠在龙椅上,一副慵懒的样子:“给爷捏捏肩膀。”

    “快说!”佛宝奴捏着他的耳朵:“都这时候了还惺惺作态。”

    小宋沉思了片刻:“这几个翰林的事是小事,但南北院的斗争却是逐渐升级。那倒不如来一招顺水推舟。”

    “怎么?”

    “你就说要去体察民情,离开新都一阵子。然后将整个朝堂丢给两院共治。”小宋的手用力握成拳:“给他们一阵子打成一团,越惨烈越好、越轰动越好,等到他们差不多收场了,你再出来配合一场雷霆震怒,谁赢了惩处谁,绝不姑息也绝不犹豫,他们会理解你的。”

    “为何惩处赢的?”

    “你是真傻啊,你当个屁的皇帝当皇帝。”小宋啐了佛宝奴一口:“本来输的都已经输了,你再去惩处,不就是逼狗跳墙、逼兔蹬鹰么?但是要注意分寸,以雷霆万钧之势惩处几个副职,流放几个主办、约谈几个大佬,让外头人看到你的魄力、决心和手腕。但又要让赢的知道自己赢了,输的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盘不至于掀桌子。”

    佛宝奴诧异的看着宋北云:“你这人……简直是毒瘤。”

    “什么我就是毒瘤了,是他娘的封建官僚主义是毒瘤,你要不听我的,来一场人民的革命,发起一场辽国是人民的辽国的思想运动,去他娘的皇帝,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潮和一场前所未见的土地改革,革掉官僚资本家的狗命,让最底层的群众成为辽国的主人。”

    “去去去去……又胡言乱语了。”佛宝奴嫌弃的看着宋北云:“整日说些不着调的话。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避避风头?”

    “避呗,刚好之前不是说了要去变形记么,你准备准备,我找个差不多的地方。我带你去体验一下一个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状态,让你感受一下普通人对幸福的定义。”

    “哦……可我肚子里有孩子呢。”

    “我又不拉你去坑里打桩,也不会送你去石灰窑,你怕什么。”小宋揉捏着佛宝奴的手:“不过日子么,肯定会过得紧巴巴的。你不是说想生在寻常百姓家么,大不了我忆苦思甜一把,陪你这狗东西去体验一回好了。”

    “你才狗东西!”佛宝奴捶了他一下:“狗东西!!!”

    “行了,找妙言准备一下,这几日你安置好这边的工作,两三日差不多吧?我去那头叫探子准备一番。”

    “你到底在我辽国有多少探子!”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

580、四年3月29日 晴 皇帝种地金锄头

    “这个得带上。”

    “带个屁!”

    妙言一把将佛宝奴手中拿着的黄金碗筷夺了下来,免得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装入箱子中。

    “你是去度假的?你是去参加变形记上节目的,你还真以为他会让你过舒坦日子?”

    佛宝奴悻悻的把金碗筷放了下来:“能有多难嘛。”

    “你去试试就知道了。”妙言将一些生活必需品整理好之后,放在箱子中:“就是差不多这些了,剩下的听他的安排。”

    “这……就这些东西如何能活下去?”

    “哦?怕了?”

    怕?天底下就没有佛宝奴害怕的东西,越这么说她越是不服气,轻巧的一撇嘴:“就这?我去便是了。”

    这番她出宫,心理上并没有什么担忧的,而且又是体验宋狗说的寻常百姓人家,这等事她可是心心念念,怎能错过。

    这两日的时间里,她匆匆将事情交代了一番,将国务分别交给了南北两院共同治理,然后便准备出发了。

    至于去什么地方、要干什么,她只字未提。有人也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最终还是拧不过她的执拗。

    当然,那些劝她的人也并非真心诚意的劝,毕竟现在南北两院因为之前那点屁大的事情已经斗争进入到了白热化,他们巴不得这个时候佛宝奴跑出去,两边人可以大展拳脚一番。

    至于佛宝奴担不担心辽国会乱,用宋狗的话来说,甭管皇帝是在度假还是在生孩子,只要手中的军权死死握着,其他的事情都好说。而且即便是他们惹出了大乱子,别忘了还有一支从大宋借来的部队摆在边境上呢,那支用观音奴换来的军队的作用是什么?不就是保证佛宝奴皇位的合法性、正统性么。而且如果真的乱成那个样子,说不定对辽国也并不会是什么坏事,最多就再失去点土地被宋吃掉嘛,大不了转过头再去西夏抠点回来。

    反正怎么说呢,不管是大宋还是小宋都让佛宝奴又爱又恨,区别就是对大宋恨多一点,对小宋爱多一点。

    从侧门离开,一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佛宝奴的面前,她在女官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而女官在要上车的时候被驾车的大黑牛给拦住了,他笑着对那白净的女官说道:“你若是去了,是要跟俺当一阵子逍遥夫妻么,可没地方装你。”

    女官拔剑,但却被大黑牛一只手握着胳膊连人带剑一起拎了起来:“小胳膊小腿,莫要丢人。去球,莫要给大帅惹麻烦。”

    那女官想要挣扎,佛宝奴却一脚踹在大黑牛的后背上:“你干什么东西!放下。”

    大黑牛讪笑着放下女官,那女官红着眼眶揉着手腕看向佛宝奴,而佛宝奴朝她摆摆手:“你回去照顾妙言吧,莫要管我了,天塌下来我都不会有事。”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自己是跟那狗东西一起,那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清楚,惜命的难以想象,碰到什么事都是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的那种。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若是跟那人在一起都会出事,这皇宫的高墙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马车缓缓启动,佛宝奴坐在里头经过了城内的嘈杂之后,她撩起帘子问道:“大块头,他在何处?”

    “大帅已经在等着您了,不过陛下您真的要去过那苦日子啊?”

    “你不懂。”佛宝奴深叹一声:“生在帝王家,万般不由人,朕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天下却是那寻常人家最是自在,也许不能一世平凡,但少说却是让朕享乐一阵子吧。”

    “享乐……那个……俺嘴巴笨,不知该说些啥。”大黑牛沉默半晌:“陛下歇息一番,一觉醒来便到了。”

    “嗯。”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管道上,听说从长安到辽新都的新路已在建设了,说是若是建成之后,长安到辽新都只需两日有余就能抵达。

    佛宝奴就怀揣着对这新路的期待沉沉的睡下了,一直到有人轻轻推她时,她才悠悠醒来。

    “这是哪儿?”佛宝奴揉着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你带朕来了哪?”

    “打算把你卖给人家当老婆,价钱都谈好了,十五贯拿货。”小宋弯腰把她抱了下来:“怎样?还不错吧。”

    “狗东西。”

    佛宝奴笑着打了他一下,不过借着依稀的月光看到宋北云如今穿着打扮却是一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模样,麻布的衣裳配上一顶青灰色幞头,怎么看都跟个车夫似的。

    小宋把佛宝奴放在一处宅子面前:“娘子,这便是咱们的家了。”

    佛宝奴仰头看了过去,只见这屋子都算不得普通了,就是四间平房围起来的小院,狭小而破旧。

    “这……这……”

    “这什么这,能住上这样的院子已经是富户了。”小宋指着自己:“我,宋安。在镇子上给人药铺当看诊大夫,医术平平,月入五贯钱上下收入颇丰。你,宋吕氏,家庭主妇。”

    佛宝奴听了他的话,也没搭茬只是推门走入了院子中端详了起来,这院子看着虽然旧了一些,但却倒也是干净,有厨房、有柴房、有卧房还有一间小客厅,但一切看上去都是灰扑扑的,远不如皇宫中的细致精巧。

    “这床好硬啊!”佛宝奴走进卧室用手压了压硬邦邦的床板:“这让人怎样睡觉嘛。”

    小宋懒得理她,只是开始在院子中脱去上衣露出腱子肉开始劈起柴来。

    “你作甚呢?”

    “劈柴啊,你过日子不要吃饭啊?去,生火去。”

    佛宝奴刚要发脾气,但想想自己这体验生活呢,于是也就没再说什么,挽起袖子就进到了厨房里。

    “啊!!!”

    突然一声惨叫,佛宝奴从里头一路冲了出来,埋在了宋狗的后背上。

    “咋了?”

    “有老鼠!!!”

    “嗨……”小宋无奈摇头道:“你在战场上斩敌酋首级时也没喊一声,一个耗子你至于么?”

    “我怕还不行?”

    “怕?怕有什么法子。去,烧火做饭。我等会去挑些水来。”

    佛宝奴双手死死握拳,好像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然后硬着头皮冲进了厨房。

    幸好她并非娇滴滴的那种女子,耗子是能忍的……就是有点心有戚戚。

    火很快生了起来,小宋也把水挑了过来,他一边往水缸里倒水一边说:“娘子,等会你看看蒸些饼子,我这里有些咸菜,今夜就将就吃一些。”

    “哦……”佛宝奴应了一声,从厨房探出头来:“在何处出恭啊?”

    小宋指着柴房旁边用布帘子遮住的地方:“茅房在那。”

    佛宝奴走了进去,可一下子就出来了,她眉毛都竖起来了:“就是一个桶!”

    “你还要什么?”小宋挥挥手:“别拉外头,要长蛆的。”

    佛宝奴干呕一声,脸色苍白的走了进去,然后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为难的看了宋狗一眼:“好难受……”

    “习惯习惯就好了。”小宋扛着柴火走进厨房,放在灶台边:“娘子去房中歇息吧,你怀有身孕,不要操劳了。”

    “哦……”

    小宋看到她踉跄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很多人就是这样,拉野屎问题不大,但要真的是让他们用旱厕,他们在没习惯之前绝对是会生不如死的。

    当然,这才是第一步,未来还有许许多多,多到数不清的困难摆在眼前。

    他用大锅烧了水,蒸了点面饼,然后就这样拿到了房间中的桌子上,佛宝奴正坐在床上摆弄着荞麦皮的枕头,她往日都是用的茶叶香枕,一时之间用这种吱嘎作响的东西还是有些不适。

    “娘子,吃饭了。”

    小宋借着微光取来蜡烛点了起来,但当佛宝奴看到桌子上只有一盘蒸饼和一份咸菜的时候,她顿时暴怒了起来。

    “就给朕吃这个?”

    “朕?什么朕?”小宋拿起一块饼坐在旁边就着咸菜吃了起来:“今日我下工晚了一些,明日定给你带些好吃的来。”

    佛宝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你吃不吃?不吃就只能饿着了。”小宋敲了敲桌子:“要不要我带你去人家家里瞧瞧,他们日常都是吃些什么?”

    佛宝奴愤愤不平的拿起了蒸饼吃了起来,因为肚中饥饿,倒也吃得香。

    不过这刚吃完,小宋就呼的一下吹息了蜡烛,佛宝奴摸着黑质问道:“为何就吹了灯?”

    “省点。”小宋叹气道:“将来孩子要读书,这两年年景也不好,能省点是一点。”

    佛宝奴一时语塞:“你太入戏了……”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小宋大喇喇的往床上一躺:“说要体验的是你,挑刺儿的也是你,我告诉你,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日子。就这都是人家求之不得的日子,过来,睡觉。”

    佛宝奴委委屈屈的躺到了旁边,但她睡不惯那破枕头,只能躺在宋北云的胳膊上,可又因为床板太硬,让她浑身难受……

    “以后啊,等娃出来了,要是个男娃娃,就让他好好读书当大官过好日子。”小宋轻轻抚摸着佛宝奴的肚子:“若是个女儿,就嫁个好人家,以后不愁吃穿。”

    “朕的儿子是要当皇帝的,朕的女儿可是公主!”

    “你现在是宋吕氏,你儿子拿命去当皇帝。”小宋啐了一口:“莫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睡觉!”

    佛宝奴被他给整笑了,打了他一下:“手往哪摸呢?”

    “老子摸摸自家婆娘怎么了?”小宋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行行行,你摸你摸……”佛宝奴翻了个身:“莫要烦我睡觉!”

581、四年4月3日 晴 柴米油盐酱醋茶

    “四嫂啊,前几日那布头还剩下几多?弄些我来做个围裙。”

    “还有些,待我去取来。”

    佛宝奴坐在河边洗衣裳,耳边传来的全是村中农妇的嬉笑声,无趣且平常。

    她是个生面孔,不时有人过来与她搭上几句话,但也都是无油无盐的家常话,什么“你是谁家的媳妇”“你怎的生的如此好看”“哟,看身子怕不是有了”之类的东西。

    倒也是有人会把家中存下来的一些吃食拿来分享分享,但也都是一些干巴的红枣、果脯之类过年剩下的东西,看着便有些倒胃口。

    “这宋家的媳妇生的好看是好看,就是笨手笨脚的,一看就不是能干活的人,倒像个大户人家私奔来的小姐。”

    旁边突然出现了关于佛宝奴的讨论,她没有搭话只是竖起耳朵听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笨手笨脚了,但她并不在乎,因为她本来就笨手笨脚。

    这几日来,她每日都围着那家长里短的事情,洗衣做饭、灶台水缸的,说真的已是有些厌烦了,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开心的事,那便是每日宋狗下了工回家时给她带来一些零碎时最是开心。

    那些往日连瞧都瞧不上的东西,如今倒是成了稀罕东西,哪怕是半只烧鸡、一块猪肉都够她开心许久。

    洗好了衣裳,她端着盆跟一众农妇回到村里,一上午的时光便已过去,转眼便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了。她会做饭,因为在军中打仗时倒也需经常做饭,只是不好吃,她吃了这几日之后现在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拎着食材去隔壁杨大嫂家蹭,这也算是一种投机取巧,但……谁在乎呢,反正宋狗狗又不知道,晚上的时候等他回来做饭便是了。

    今日她又是如此,拎着昨天宋北云买来的东西,来到隔壁寡居的杨大嫂家中,这杨大嫂说是大嫂却也不过二十八九的岁数,丈夫早年间死在了宋辽之战中,家中倒是有个女儿已经十四五岁了,长得倒是秀气在城中一处绣坊中给人当绣娘,收入勉勉强强够上糊口。

    “杨大嫂,今日又要麻烦你了。”

    佛宝奴把肉蛋菜放在桌上,然后笑盈盈的坐在那逗弄起杨大嫂家中的老猫来,那杨大嫂端着一捧山芋糊糊走了出来,满脸愧疚的说道:“宋家妹妹,这怎的好意思,每日都劳烦你送菜来,若是让你家男人知道了,是要骂的。”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佛宝奴笑得前仰后合:“那厮聪明着呢,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唉……你们二人,一看那就不是乡下人,怕是城里逃婚来到这的吧?”杨大嫂叹气道:“这金童玉女的模样,哪里是这乡下地方能出来的。”

    佛宝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坐在那笑,而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一阵嘈杂之声传来,佛宝奴好奇的走到窗口张望。

    那杨大嫂一边处理着佛宝奴送来的肉,一边无奈说道:“那是镇上来收租子衙内,每月都来的。等会子你莫要出去,我来与他说。”

    嘈杂声逐渐近了,杨大嫂放下手中的活出门去应付收租的人,而佛宝奴好奇心重,在屋里听了一阵后终究是忍不住了,拿起桌上一块芋头加面粉烙出来的饼,叼在嘴上便走了出去。

    “大爷,这田税又涨了,让我们该怎么活啊,我家男人去的早,就靠这三亩薄田过日子了,这隔三差五的涨,我们可吃不住啊。”杨大嫂在那央求着那些收租的人:“你们倒也是行行好。”

    “你罗嗦什么罗嗦,早叫你将田地卖与员外,你就是不卖,那如今涨了你怪得了谁?”

    那人一把推开杨大嫂,走到她的屋子前,刚想伸手去推搡佛宝奴时却停了下来。而此刻周围的数十名暗哨的手已经全部握在了刀把上,只要那人胆敢触碰佛宝奴,一息之内这些人必然全部人头落地。

    “哟,这位小娘子面生的很啊。”

    佛宝奴往旁边走了走,继续吃着手中的芋头饼,样子看上去傻乎乎的。

    “大爷问你话呢!”旁边的狗腿子嚷嚷了起来:“你为何不回答。”

    佛宝奴慢条斯理的把饼子吞下,然后仰起头问道:“这田税不是朝廷早已定好的么?为何你们说涨就涨?”

    那一群张牙舞爪的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哄然大笑起来,而那被称作衙内的人一边嬉笑着一边想要上前调戏佛宝奴,但却被她一把推开了手,而这时旁边的暗哨已经在默默倒数。

    好在这时候杨大嫂冲了过来,拦在了佛宝奴的面前,苦苦央求道:“大爷,这是我家远房的表亲,刚住来没几日不懂规矩……”

    “少废话,滚一边去!”

    被甩到一边的杨大嫂再也不敢上前,而那衙内则站在佛宝奴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风姿绰约的美少妇:“小娘子,我这般与你说了吧,这朝廷的税是朝廷的税,县里的税是县里的税,朝廷的税是给那皇帝老儿的,县里的税嘛……嘿嘿嘿,小娘子要是肯赏脸陪我喝上两杯,我说不定就能网开一面。”

    佛宝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你们也不怕王法?”

    “王法?哈哈哈哈,笑话。我舅父为朝中五品大员,他说无妨那便是无妨,这地方讲王法?王城的门儿朝那边开你们这些泥腿子都不知道!还讲王法?”

    他说完,转身看向身后那些围观的村民:“你们这些穷鬼都给我听好咯,明日我还来,若是再不把税补齐,小爷将你们的屋子都给扒了。”

    他说完,转过头对佛宝奴笑着说道:“小娘子,明日来时我给你带些礼物,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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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宝奴站在那气得浑身哆嗦,她从来都不知道就这么个离新都两百多里的地方居然都能成个法外之地,公然增设苛捐杂税不说,还强行兼并百姓土地。

    这种事她在朝中是一点都听不到也看不到,没人跟她说也没任何报告呈现上来。

    不怪手底下的情报人员无能,而是这地方实在太小了,小到一个村只有五六十户人家,谁也眼睛都看不到这种细枝末节。

    只不过当她设身处地的感受到时才知道这样的事情居然是真的,而且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五品“大员”说无妨,有趣有趣,当真是有趣。

    “妹子,你快去县里寻你家男人,趁夜走了吧。”那杨大嫂流着眼泪走上前对佛宝奴说道:“这衙内好色的紧,若是让他盯上的女子,十之八九是逃脱不得的。”

    佛宝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拿起手上的饼又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问道:“杨大嫂,这个饼为何如此劲道?”

    杨大嫂不知道她的意思,但看到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深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她哭哭啼啼的走回到了房里去继续做饭,佛宝奴也跟着回去了,细细碎碎的聊了一会儿,这杨大嫂也不是个什么有文化的人,自然也是没聊出什么东西来。

    下午的时间佛宝奴没什么事干,就躺在木板床上睡午觉,但今天她怎么都睡不着,不光是因为上午看到了那些基层小官的肆无忌惮,还有那些上层精英的腐朽不堪。

    这种事五品官知道,还说无妨。那就代表着他上头的人也都知道,而且也都说无妨。

    “砰”

    佛宝奴一拳砸在床板上,作为皇帝来说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失败了,如果不是宋狗带她出来走这一趟,她还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

    “我回来啦。”

    小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但佛宝奴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出去迎接,小宋走进房间看到她躺在床上一脸愤慨的盯着房梁,好奇的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了?谁给我家娘子气这逼样了。”

    佛宝奴没说话,只是腮帮子鼓起来像个河豚……

    “不是,你水也没烧,衣服也没晒……你一下午都干啥了?就躺床上啊?”

    “气死朕了!”佛宝奴突然开腔:“简直就是该死!都该死!”

    小宋:“???”

    佛宝奴支棱起身子,将中午的事跟宋狗这么一说,宋狗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将油纸包里的肘子和荷叶饭放在桌子上,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张罗佛宝奴吃饭。

    “你不觉得惊奇?”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王朝的历史性问题而已。”小宋摸着下巴:“我就是好奇那个衙内明天要给你带什么礼物。”

    小宋说完,摸了摸下巴:“这样,明天我不出去上工了,就在这看看他给你带什么礼物好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有人调戏你家娘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宋手一挥:“他肯定碰都没碰到你。”

    佛宝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他碰了你,他全家老小的人头应该都摆成一排了。”小宋翘起二郎腿:“还能容得他明天给你送礼物?”

    佛宝奴愕然道:“你还布置了暗桩啊?”

    “不告诉你。”小宋摆手道:“等明天看看吧,这件事你先做好个心理准备,可能要挖出好大一坨,怎么处理其实是一件很难办的事。”

    佛宝奴沉思片刻,眯起眼睛说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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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2、四年4月4日 晴 当是好大一份礼1

    第二天宋狗当真翘班了,他大早上起来就去市集里买了些油买了些杂鱼,回来之后就蹲在院子门口杀鱼晒太阳。

    佛宝奴靠在旁边的桑树边吃零嘴,自从怀孕之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以前贪吃了,而且特别容易饿。

    “之后,我就与她说,你不要仗着自己好看就以为天底下的人都会让着你。你猜猜她说什么。”佛宝奴一边吃东西一边数落自家妹妹:“她说只要生得好看,不是人人都让着她也无妨,总归有人会让着她的。”

    “她这么说?”

    “嗯。”佛宝奴点头道:“我教训过她多次了,可她会装样子,平时看着倒是文文静静的,其实不知道骨子里有多少坏水。”

    “那完蛋了……”小宋仰起头:“玉生哥能不能吃得住她啊?”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你都坏成这副样子了,我不还是一样能吃得住你么?”佛宝奴说话时一脸的骄傲:“到底是一物降一物的事情。”

    “你高兴就好。”小宋叹了口气:“等会给你香煎小鱼吃。”

    “那不然呢,我这都在这等好久了。”

    等到乱七八糟的杂物处理完成,小宋端着簸箕去到了厨房里开始给佛宝奴煎鱼吃,这时外头的嘈杂声又传了过来,佛宝奴赶紧从屋里蹦跳着跑到了厨房,倚在门边说道:“来了来了,那伙子人又来了。”

    小宋不紧不慢,他走上前将一条酥脆的小鱼塞到佛宝奴嘴里,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便来到了门口。

    对面倒还真的是来了一群人,不过显然都是没什么战斗力专业欺负老弱妇孺的那种,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辽国土地兼并的序幕吧。

    逐渐将普通百姓手中的土地集中到大地主手里,逼迫农民进入城市和农场中进行生产劳动,然后大地主通过土地进行原始积累之后就会进化成资本家,然后……

    反正就是工业革命之前的那一套嘛,总体说来底层劳动人民肯定是吃亏的,而且让资本控制国家之后,资本和权力的无序扩张也会带来许多预料不到的麻烦。

    而现在辽国所在的阶段就是大地主完成第一波原始积累的阶段,手段不一定残忍但绝对是无所不用其极。

    昨天小虎牙说那个“杀”字,整整被小宋教育一晚上。如果真的用杀能解决问题,那世上早就太平了,毕竟在财富和权力的诱惑下,会干这种事的人可以说是前赴后继、无穷无尽。

    再者说了,这些大地主的背后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什么南院上下支持辽国的工业改革,不就是因为他们发现在改革的过程中可以打破现阶段由北院占据主体的组织结构吗。

    “那个衙内带着一群狗腿子,耀武扬威的呢。”小宋靠在门框边上笑着对佛宝奴说道:“昨日怎么说来着?说今日要送你个大礼。”

    “嗯。”佛宝奴一扬下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大礼。”

    “我也想看看。”

    那一群人逐渐靠近了,狗腿子们挨家挨户的敲门索要税金,给不够就用家里的田产去顶,反正这一路上都是鸡飞狗跳、哭天抢地的。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小宋这一片,因为小宋家中并没有田产,所以他们先敲的隔壁小嫂子家的门,那嫂子出来之后,哭哭啼啼的给了钱。

    “就这么一些?这可不够啊,杨家嫂子。”那衙内掂了一番袋子中的钱,一脸惋惜的说道:“要不这样,我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不如你用你家的田产从我这借出些钱来先把这税款给顶上,等什么时候有了钱才把田产赎回来。”

    “那……那……”

    见到杨大嫂动摇,那衙内继续在那用借债的模式忽悠杨家嫂子,小宋在一旁听的真切。

    “先吃饭吧。”佛宝奴将一碗铺了菜的饭递给宋狗:“一时半会相比是不会过来的。”

    相比较前几天而言,佛宝奴进步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平民的生活,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加上吃苦耐劳的底子摆在那边却让她开始强迫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家。

    比如给宋狗端饭这种事,放在以前那是万万不可能,可是如今却颇有些习惯成自然的架势。

    “你看这种借贷。”小宋指着旁边那个衙内说道:“这明显就是有借无还的模式,利息是记在本金之中,这种一直滚雪球下去,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田地就拿不回来了,这叫陷阱。”

    佛宝奴点了点头:“反正我母……亲就跟我说过,不可今日花明日钱,日子一长便花的是命了。”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隔壁屋子的人自然是听见了,那杨大嫂之前本是被忽悠的五迷三道,可是如今这两人的讨论给直接惊醒,她往后退了两步说道:“衙内再宽限两日,如今这上税的日子还没到,我定能借来钱的。”

    说完她便匆匆跑回了屋中,大门紧闭了起来。

    那衙内站在那吃了个闭门羹,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宋狗和佛宝奴,他咬牙切齿、摇头晃脑的来到宋北云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爷做事,几时候容你在一旁指手画脚?”

    小宋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之后,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小人以前在城中当过账房,心直口快罢了,还请衙内勿怪。”

    “哼,你给我小心着一些。”

    这时佛宝奴刚巧拿了水杯出来,正跟那衙内打了个照面,他本狰狞的面目一下子就散开了,接着搓着手推开小宋来到佛宝奴面前,一脸谄媚的笑道:“小娘子,原来你住这里啊,昨夜我可梦到你了。”

    佛宝奴看了看小宋,小宋朝她一点头,立刻佛宝奴就开始一如既往的千面娇娃附体了,当时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恐惧了起来,下意识的就往后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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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邀,人在医院挂水,用手机码字。因为拉肚子拉到电解质紊乱,精神有点不太集中,今天就少个一千字吧。

583、四年4月4日 晴 大礼2

    这个衙内其实还挺有趣的,至少在宋狗看来是这样,说他嚣张跋扈吧,其实也就那个样,至少跟左芳比起来就是个屁。可要说他知书达理吧,却也不像个样子,反正就是那种刚崛起的地方豪门中的公子哥。

    他的脾气算不错吧,即便是宋北云那样拆台他也就是吓唬一下就完事了,大概年幼时也是那种受欺负的人,只是突然发迹了起来,还没有完全适应那骑在人上作威作福的日子。

    这一点从他虽然看着凶狠但居然还能跟那些个佃农们讲道理就能看出来,这要是换成了京城里那些个跋扈成性的二世祖来,这帮穷鬼还敢讨价还价?压根都没把他们当做是人来看待。

    “小娘子,你生得如此美貌,嫁给这等糙……”

    那衙内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见他上身穿着普通的衣衫,但胸口却露出精壮的腱子肉,身材比自己高上了半个头还有多,容貌甚伟,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诋毁了……

    “嫁给这等……”那衙内再次回头看了看宋北云:“这等……”

    “穷鬼。”小宋在旁边替他急的都不行了:“这等穷鬼。”

    “对对对,这等穷鬼。”

    佛宝奴本来还打算配合宋狗玩玩的,但被这一句话就给弄破功了,她用袖笼子一遮嘴,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笑容在小宋眼里稀松平常,但这衙内最远就是去年去过几趟辽新都,见识都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哪里见过如此娇俏可爱之人,当时他眼睛都直了起来。

    “小娘子,你真好看。”那衙内一脸笑容,居然看得却是有些腼腆了:“对了,昨日我讲过要送你一份大礼,今日我可是带来了。”

    小宋继续站在旁边吃饭,他的操作把这衙内的狗腿子都给看迷惑了,自家娘子被人调戏不是应该勃然大怒上前喝止的么,怎的这孙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站在旁边吃饭?

    以前他们陪着大公子可干过不少欺男霸女的事,一般正常流程不是都应该男子勃然大怒上前扭打,但被众人打翻在地扭送官府以袭击之罪论处,然后再趁机上门对这家娘子说“想要救你相公也不是不行,不过嘛……”,通常到这一步,基本上这家娘子的裤带子自己就会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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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档子事只要是自己个解开的,那哪怕上京告御状那按照大辽律法也只能判个通奸,到时再花钱疏通疏通,也便是当做一个无事发生。

    谁知道……这孙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很快,他们发现不光是这家男人不按套路出牌,就连这家的女人也不按套路出牌。

    正常人家的女子会怎么样?自然是羞恼交加,外带着惊恐悲切,时不时还会出现梨花带雨之类的,言而总之就是他们看着越悲伤,狗腿子们就越开心。

    可是今天这户人家邪门了,男人不管不顾,这女人也丝毫没有惧怕,人家衙内说有礼物,她居然往前伸手,一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模样。

    这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不知道还以为是等着上供的大辽皇帝呢。

    “啊这……”那衙内被佛宝奴的姿态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从袋子中摸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头是一盒子上好的化妆品,他拿出来之后,表情才变得从容了一些:“小娘子,你可知这是何物啊?想来你这乡下姑娘也是不知,这可是隔壁宋国来的宝贝。”

    宋国的宝贝?小宋伸过头看了一眼……他娘的,金铃儿奢侈品商店里买的彩妆套件。

    “这东西可是珍贵的很,不知小娘子可听说过宋国名士宋北云?这传说可是他家娘子都在用的东西。”

    佛宝奴看向宋狗,宋狗埋头吃饭,权当没有听见。

    反正怎么说呢,就内心很复杂,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官的子弟,在京城都不敢随便踩人家脚丫子的那种人,根本就不能让佛宝奴这个级别的大佬有多生气。

    但宋狗就不同了,一句宋北云家的娘子都在用的东西,这可是捅了马蜂窝,因为佛宝奴没有……

    她好吃醋。

    “拿来。”佛宝奴抽出那盒彩妆来到宋北云面前:“你看看你看看!”

    “这……”

    小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个产业他其实是没有怎么管的。家里婆婆妈妈的事情他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去管,再说了……现在随着他的风流债越来越多,家中的势力逐渐开始明朗了起来,而且这帮人还拉帮结派。

    俏俏跟金铃儿是一伙的,这两人主要产业是奢侈品、化妆品、服装。左柔和巧云姐是一伙的,她们之前经营药铺和医馆,现在主要的买卖是劳务承包和外包,专业骗赵性钱的那种。第三个阵营就是佛宝奴和妙言,佛宝奴的产业不好说,但妙言主要是戏园子、茶馆等娱乐场所。

    而且他们在自己的主要产业之外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衍生产物,到现在小宋已经根本分不清他们各自都掌控着什么产业了,所以他一般不乱送礼物,否则买乱了可是要糟的。

    至于怎么糟……就像现在这样,这化妆品跟宋北云有鸡毛关系,但佛宝奴管那许多?

    “哈哈,小娘子你就莫要怪罪你家这个窝囊男人了。”那衙内抱着胳膊笑道:“这东西哪里是他能买得起的,便是这小小一盒,可是需要几十贯。”

    放屁,上头有钢印,建议零售价一贯二。只是不知道怎么走私到辽国之后,那个钢印的地方被磨平了,雕了只丑兮兮的鸳鸯上去,完全破坏了俏俏的设计体系,让这玩意看着就掉了三个档次。

    “你们几个在这等着。”佛宝奴指着那衙内的鼻子说道:“莫要走动。”

    说完揪着宋北云就进了院子,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就给关上了。

    这手操作把外头的人都给看愣了,老半天没能反应过来,生生就站在那也不知是该如何操作……

    而进了门之后,佛宝奴用化妆品盒子敲着宋北云:“我还用的是妙言给我制的,你倒好啊。”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还有什么比这个重要?你心里有没有我?还是说只是玩玩?”

    “你说话好直接啊……”小宋在那直挠头:“你不要无理……对不起,差点踩坑。其实你要知道妙言给你做的东西是最好的,她不屑用金铃儿那头的胭脂水粉。”

    “金铃儿?那个公主?”

    “你不认识啊?”小宋往后退了一步:“作孽……”

    佛宝奴的表情逐渐平静:“难怪了,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小宋长出一口气,然后拍着佛宝奴的头说:“现在先处置外头那些人好了。”

    佛宝奴想了想:“这人还是个雏儿,嫩的很。你瞧我的便是。”

    “别被人占便宜。”

    “你都占不到我便宜,何况那种小废物。”

    佛宝奴说话时神态高傲,而宋北云看了看她的肚子,并没有说话。

    重新打开门,佛宝奴走了出来,先是朝那小衙内嫣然一笑,然后轻声絮语道:“多谢公子赠礼,只是小女子已有夫家,不便收取,还请公子拿回去吧。”

    那小衙内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起来,因为往日里他只看过自家哥哥在外头作威作福,如今哥哥去异地为官了,他刚接手这摊子事情并没有多久,还真不知该怎样去处置这等情况。

    那些个乡野村妇,要么就扔出去、要么就死活哭喊着不敢收,但像这样落落大方的还回来还彬彬有礼的却是第一次见。

    面对那些死活不收的,他还能学着哥哥来上一句“小爷给你的,让你拿着便拿着,不拿便是不给面子”,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该怎么应对?

    “小……小爷让你拿着便……便拿着,不拿可是不给小爷面子。”反正这东西送出去要是再拿回来可是丢了面子,所以他也只好学着哥哥的样子,凶神恶煞的逼迫人家收下。

    听到这句话之后,身后的狗腿子们就好像打开了开关,一个个的喊叫了起来,就跟条件反射似的大骂佛宝奴不懂事。

    但……这么多下三滥一通吼,佛宝奴只是杏眼一挑,眉头一皱,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我……我……”

    那衙内被这么一道眼神把下半句话给吓阻了回去,他刚才一瞬恍惚仿佛看到了州牧训斥他父亲时的眼神……不不不,比那个眼神还要让人害怕,就真的是心惊肉跳的那种。

    “让你拿着便拿着。”佛宝奴表情缓和,笑着说道:“看起来这位少爷今日远道而来也是累了,倒不如进屋喝杯水酒?”

    “哦?”这小衙内一听这话,当场就忘记了刚才面前这娘们身上的杀气,只看到她这笑颜如花,顿时就把一切给抛在了脑后。

    “只是奴家小,怕是容不下……”佛宝奴看向身后那些瘪三:“公子……”

    “好说好说。”

    那衙内回头一挥手:“你们都散了,晚些我再去寻你们,莫侯在这里,吓着了我的小娘子。”

    听到头头这么说,之后那些人自然也是言听计从,反正这个地方也没什么人敢动他,除非不想活了差不多,于是那些混混泼皮三三两两的散了去,而那衙内也跟在佛宝奴身后进了房间。

    可就当这院门关上的一瞬间,十二个金刀护卫从天而降,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个小衙内当时脚下一软就跪下来,而宋北云抬头看了看那些金刀卫士:“这就是你的司命司?”

    “金刀卫。”佛宝奴从厨房端出自己饭碗,吃了一口炸小鱼:“总不能老指着你护卫吧。”

    小宋坐在水井旁翘着二郎腿吃着一个饭后水果,看着跪在院子中间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小衙内。

    “你们……你们是贼人!我爹是县令,你们若是将我放了,我便让我爹爹放你等,若是执迷不悟,你们定要死在这一程!”

    佛宝奴是什么人?她可是个女版李世民,不光骁勇善战,还将自己一家上下铲除了个干净,这样的人指望用这种三脚猫的东西吓唬,那简直可笑。

    而小宋是什么人?大宋的夜天子,人送外号九千岁,作恶多端、手段狠毒,城门楼子挂人头、孤山野寺铸京观、南昌城下斩太守、襄阳楼外埋刺史,这么个人用县令来吓唬他……

    “你说,要是如果我刚才没打手势放他们下来,你猜猜你的金刀卫能活几个。”小宋两只手指捏着个桑葚塞入嘴里:“下次再干这种事,记得跟我打个招呼。真的到时候把你的人给毙了,你说该怎么办。”

    佛宝奴噘着嘴:“这可都是我手底下的精锐,你说杀就能杀的?”

    小宋懒得废话,只是打了个呼哨,接着外头的呼哨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少说有五六十人。

    佛宝奴头皮一麻……

    而此时那个小衙内已经跪在那里不敢喊话了,因为整个过程中他的脑子已经完全糊涂了,完全超过了一个普通人所能接纳的一切现实,可以说很魔幻了。

    再一个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家父是县令这种话来,因为他看到了脖子上的金刀和金刀上的狼头。

    金狼头!

    他虽然是个雏儿,没有一丁点社会经验,但他不是个单纯的傻瓜……他知道金狼头的意义是什么,在辽国、在契丹,金狼头的出现就等于大宋看到有个人的玉佩上刻着个赵字。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地方里,有一个人是大辽的皇族。

    他默默的看向宋北云,仔细端详一阵……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强壮、英俊、帅气、高大,具备一切皇族该拥有的素质。

    再想想刚才……现在仔细想想,人家并不是窝囊,所有的反常都只是因为不在意,人家根本就没用正眼看过自己……

    “王爷饶命……”

    “王爷?”小宋看着这对着自己磕头的小衙内,一头雾水:“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行了,不要与他磨磨蹭蹭。”佛宝奴拍了小宋屁股一下:“去交代他一番。”

    “知道啦……”小宋叹了口气:“指使我是越来越熟练了哦。”

584、四年4月5日 晴 天色将晚胡不归?

    “今日呢,看你也不算是那丧尽天良的人,你的小命就先给你留下了。”北云端了张凳子坐在那衙内面前:“不过嘛……”

    小宋回头看了一眼佛宝奴,起身拽着她走进了房间。

    “你打算怎么样?”

    “查咯。”

    “这有什么好查的。”小宋摊开手一脸茫然的说道:“你往上查,查到最后就是你的满朝文武,你怎么办?”

    “那我该怎么办?”佛宝奴仰起头看向宋北云:“你给我出出主意。”

    小宋眉头紧蹙的沉默了,因为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就是土地兼并嘛。一个是他自己给辽国定下的计划方法,只有更集中更密集的劳动方式才能满足宋国庞大的需求。再一个就是这种事情就是农业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趋势。

    大家族、大贵族掌控着全国大部分的土地,农民失去土地只能依靠成为地主阶级的附庸而活着,如果遇到灾年的时候,他们就成为了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大宋之所以没有出现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它走的是工业化路线,制造业是主要产业,农业并没有那么发达,而且赵性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一步一步把农税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几乎就是象征性的收税。

    降低农税是宋北云的策略,但后续一个政策却是让宋北云始料未及的,那就是田地越多者交税额度越多,好像是超过三千亩的税就差不多要近五成了。这种阶梯税价的策略一听就是青龙苑出来的,先不管它未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但现在看起来很大程度上就遏制了土地兼并的可能。

    大宗族、大世家都在铆足了劲开设工厂、商行,谁也没兴趣把手往耕地、农作物上面伸。

    但辽国不同,现在辽国最赚钱的就是第一产业了,这就必然会造成现在这个结果。

    小宋跟佛宝奴在屋里聊了四十多分钟,外头那个小衙内就在那跪了四十多分钟。

    佛宝奴大概明白之后,坐在那唉声叹气道:“当皇帝难,当百姓也好难啊。”

    “谁不难?”小宋轻轻抱了抱她:“行了,先出去处理外头那个家伙,恐怕你要思考一下摊丁入亩了。”

    “嗯。”

    大宋都已经明说“永不加赋”了,辽国再不干点什么,恐怕过不了几年,人都要往宋国那边流去了,到时佛宝奴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两人再次走出去,小宋重新坐在那个小衙内的面前:“你来,我问你。”

    “王爷请说……”

    小宋翘起二郎腿:“这种事几时候开始的,又是以什么价收取农民的土地?还有,没了土地的农民你们怎样安置,谁是这一代的牵头人。”

    这一番话问出来,那个小衙内顿时磕头如捣蒜:“王爷,小人是真不知……我这还是第一次出门收地,以往都是我那哥哥去收的,上个月他当上了官去了外地,我爹爹这才让我来的。小人本还不愿意呢……”

    “那人家说你好色欺男霸女可是真的?”

    “我……我都是学着我家哥哥的,至今还没有成的。”那小衙内急得满脸通红:“丑的我也瞧不上,倒是看到王爷的娘子……不不不,王妃王妃。”

    “王妃!”佛宝奴冲上去就冲着他屁股来上了一脚:“大逆不道的东西,王妃!”

    “行了行了。”小宋拽住了她,看到就连金刀卫都在偷笑,他咳嗽了一声:“别在人家面前闹笑话。”

    佛宝奴轻轻按着肚子大喘气:“混账的东西!若不是怕伤了里头那个,我今日便打死他!”

    “哎呀……气性别这么大。”小宋把他扒拉到一边,然后继续说道:“这样,我也不难为你,我现在让你回去,你回去之后叫你家长跟你一起来一趟。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要是跟无关的人泄露半个字,别怪我手下无情。”

    “铁手。”佛宝奴下令道:“随他一并去,不老实就杀他全家。”

    “是。”那个离佛宝奴最近的护卫朝她一抱拳:“属下这便去。”

    “嗯。”佛宝奴轻轻点头:“路上小心。”

    “多谢陛……”

    佛宝奴一声咳嗽生生把这个侍卫的下半句给按回去了,而宋狗在旁边笑得像只大鹅……

    “笑什么?”

    “没什么。”小宋看着那两个人离开小院之后,笑着说道:“他叫铁手啊……那有没有叫无情啊追命什么的?”

    “没有。”

    “哦……”小宋摇摇头:“可惜了。”

    “剩下的这些个大哥怎么办?”小宋环视剩余金刀卫:“全站在这也不像话啊。”

    佛宝奴扬了扬手:“都散了。”

    那些金刀卫嗖嗖的就跳开消失不见,院子里一下子就只留下了佛宝奴跟宋狗二人。

    佛宝奴这时才抬头问道:“为什么要叫他爹爹来啊?那等该杀的人。”

    “杀!你就知道杀!”小宋揉着佛宝奴的脸:“当皇帝的怎么能视官员为仇寇呢?这是要出事情的宝贝。”

    “哦……”

    佛宝奴什么都会犟,但只要这声宝贝一出来她当即就软了,多大的脾气也都消散无踪,反正她就是没办法应对小宋来这一招。

    “那你说该怎么办嘛……”

    在外头的时候,小宋对佛宝奴其实是客气又恭敬的,因为皇不可辱,他不能让人看到一个皇帝吃瘪受气,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但在私下里的话,辽皇就成了小虎牙,可可爱爱、温温顺顺,她知道自己其实各方面都比不过这个狗男人,他以前从来不教自己,而现在他虽然还是不会给出解决办法,但多少会教一点,这一点一滴她都记着,累积下来小虎牙发现这个男人教给他的内容已经非常非常多了。

    “怎么办?”小宋沉思片刻:“杀资本家。”

    “杀资本家?”佛宝奴眨巴着眼睛:“资本家又是个什么?”

    小宋没办法给佛宝奴解释什么叫资本家,大概就是说明了一些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反正既然是要杀人,那就必须杀一波影响最恶劣的。

    “反正你记住五个极其。”

    “哦?哪五个?”

    “手段极其残忍,动机极其卑劣,情节极其恶劣,影响极深远、罪行极其严重。”小宋扳起手指头说道:“记住这五个极其,其他的罪名莫须有。”

    佛宝奴表示自己当真还是稚嫩了,她上下左右打量了半天宋北云,想要看看这个狗男人身上是不是有个机关,按下机关里头就会出来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贼。

    难怪宋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成长成为一个躺在卧榻之上的巨兽,以前佛宝奴真的是不相信一个国家能因为一两个人而快速崛起,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当真是极高的。皇帝金城决断再加上这样一个人运筹帷幄,三五年的时间真的足够一个国家焕然一新。

    “那个……摊丁入亩,老公……”

    “握草。”小宋一愣:“你这声老公叫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你这功利性太强了,没问题要问我的时候就不能叫叫了么?”

    “叫叫叫!我叫行了没?朕可没耐心,你最好快些讲。”

    小宋看了看她,背起手往外走:“我出去看看风景。”

    “哎呀!!!”佛宝奴双手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赖在了地上:“不要走!”

    闹了一会儿,佛宝奴累了便睡了下去,之后那个衙内就带着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来到了这里。

    那个中年人想必就是县令了,他战战兢兢的敲门进入,站在宋北云面前打量了他一圈之后,拱手说道:“大人……”

    小宋笑盈盈走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来来来,县太爷。有事与你商量。”

    两个人进入了柴房,这一进去就是一个下午,直到佛宝奴醒来他们都还没有出来。

    她走出外头之后,看到那个小衙内战战兢兢的站在角落中,看样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人呢?”

    佛宝奴问了一句,那小衙内指了指柴房,而就在这时小宋和那县太爷也走了出来,两人看上去都是春风满面,笑颜如花。

    “那下官这便先行告辞。”

    “坐等大人好消息。”小宋笑着朝他拱手说道:“到时升官发财可别忘了在下。”

    “大人客气了客气了……”

    那县太爷说完,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上去就是一脚:“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去!”

    送走了这人,佛宝奴好奇的凑上前问道:“这等狗官,你与他有说有笑?”

    “恰恰他是个狗官。”小宋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才能好用才能放心用。”

    佛宝奴大概想了想,默默摇头:“若是你在我朝堂上,过不得多久,我就要杀了你。”

    “杀我?”小宋哈哈一笑:“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你别说杀我了,你皇位能不能继续坐下去都是个问题。我将你掀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大点事,我这么惜命的一个人是你说杀就杀的?天底下还没人能说敢说可以轻而易举的要我宋北云的小命。”

    佛宝奴气咻咻的踢了他一脚便不再说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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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