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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56、三年11月1日 晴 河流入断山

    三人睡一块到底只是个玩笑,宋北云最终还是将另外一间屋子给安置给了佛宝奴。

    毕竟这种屋子不能少,未来可是一大家子人住在这里,只有一间屋子像个什么话。

    进入自己的房间,佛宝奴立刻就开始挑剔了起来,不过小宋倒是懒得搭理他,毕竟已经快有一年没见着妙言小姐姐了,话都说不完呢,谁还在意区区辽皇陛下呢。

    “我要死在这屋子里。”妙言像只取暖的小猫似的窝在炉子旁边的厚羊毛垫子上:“一分钟都不要出去。”

    小宋正低着头处理工程造价的文件,听到她的话之后笑了起来:“那就不出去,下水道我也让工匠准备好了,直接通到河里,你随便拉。”

    “死东西……”

    妙言慵懒的张开手:“抱抱。”

    撒娇嘛,再厉害的女人该撒娇的时候也是会撒娇的,小宋笑着放下手中的笔,往那边挪了两步将妙言抱了起来。

    “嗯……”妙言舒服的打了个哆嗦:“冬天好感度飞快的涨呢。”

    “已经满了是么?”

    “临时调额哦。”妙言横坐在小宋的腿上,双手架在他肩上:“不过今天不行,我太累了,除了睡觉什么都懒得动弹。”

    “那我哪忍得住。”小宋的手一如既往的不老实了起来:“我这落单一个多月了,年轻气盛的。”

    “隔壁不是有一个么。”

    小宋嗤笑道:“那还不手刚伸过去就是一刀啊,别闹了,我可怕死了。”

    “那我不管,我身体吃不消,已经很虚弱了。”

    “知道啦知道啦。”小宋在她脖子上亲了一下:“今天你就早点休息,我大不了就把这几天的工作集中完成一下好了。”

    “辛苦你咯。”妙言侧过脖子任由小宋亲吻:“想不想我呀?”

    “你要说多想嘛,其实也没……”

    妙言突然坐直了身子揪住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不带这样的……”小宋哎哟了两声:“我的意思是说……你离的又不远,反正随时可以回来,所以心理上并没有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加上今年我又忙的很。”

    看着小宋手忙脚乱的解释,妙言嘻嘻一笑,重新抱住了他:“我想你了~”

    小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哄家里的崽一样,没多一会儿她就睡得香甜了起来。

    看样子的确是累坏了,小宋也当真没有折腾她,只是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然后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

    外头风雪满天,窗外屋檐落雪的噗噗声和炉膛里时不时的噼啪轻响让这个突如其来的冬夜显得无比静谧,身边的姑娘睡得香甜,时不时说一些听不清内容的呓语,自己则坐在矮矮的案台前烤着火,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一些数字,埋头计算着。

    仿佛在一瞬间,起码在感官上让他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种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安稳的环境中。

    夜深几许不得而知,小宋的工作终于结束,他伸了个懒腰刚要上床休息,但想了想还是去上个厕所再说。

    他将炉子调整了一下又检查的通风口,然后就披着衣裳走了出去。

    但他上完厕所之后发现辽皇陛下那间屋子居然还亮着灯,他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的炉子要大一号,是为崽准备的,所以要更加热一些。

    辽皇陛下似乎并没有锁门的习惯,门一推便开了,她正坐在火炉边,只穿着一件单衣在那摘抄着什么,全神贯注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这个是何意思?”佛宝奴看着笔记本上的一句话敏思苦想:“不管了,先抄下来。”

    但这里抄完,没过多久就又碰到了难题……

    “这又是什么!这狗东西写的是什么!”

    “这是筹划的3S准则,第一个S是标准化standardization,第二个S是专业化specialization,第三个S是简单化simplifi。这三个指标就是未来三十年工业发展的指导思想,你现在就算学过去了其实意义也不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啊?”

    佛宝奴突然浑身一颤,手忙脚乱的将小宋的工作笔记用东西盖了起来,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明显变得慌乱。

    “你几时来的?”

    “你在抓耳挠腮的时候我就来了。”小宋坐在了她旁边,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将自己的笔记拿了过来:“不告而取是什么?”

    “是贼……”佛宝奴低下头,羞愧难当:“我……”

    “堂堂辽国皇帝陛下,来这里偷东西。”小宋翻开笔记本,指了指上头:“这里你也不懂吧?这是工作计划的三要素,分别是发现、解决和行动。发现就是你需要在进行一件工作之前先设想出这项工作可能会遇到的问题。解决很好理解,就是在纸面上去解决它,讨论出它的解决方法,而行动就是去执行,在执行的过程中不断进行校正和更改既定方案来适应出现的问题。”

    佛宝奴聪明的很,她很快就开始记录下来宋狗的话,而宋狗继续说道:“至于这个3S标准,就是在整体工作中要注意到的,标准化就是无论是谁都要执行同样的准则,不管是管理层还是施工层,就用同一个零件来打比方,这里出产的一个卯榫和金陵出产的卯榫在外观尺寸、材料和工艺上要使用同一种标准。”

    佛宝奴突然伸手捂住的自己的衣角,惊愕的看着宋狗:“不行……”

    “偷东西的人可没有立场说不可以啊,陛下。”宋狗笑着说道:“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佛宝奴犹豫了一会儿,满脸屈辱的放下了手,任由宋狗的手直接接触她的皮肤。

    “第二个专业化,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专人专事、专款专用,一个领域管辖一个领域,不允许跨界也不允许夸行业,这样可以最大可能的在生产工作里节约成本。”小宋另外一只手点了点笔记:“这个地方你现在肯定是用不到的。”

    佛宝奴一边听着一边忍受着自己腰肋上的狗爪子带来的瘙痒,这种感觉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似的,瘙痒难忍却无法触及。

    “第三个呢……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手,放下去!”佛宝奴瞪大了眼睛盯着宋狗:“你过线了。”

    小宋嘿嘿一笑,把已经爬到了小虎牙腋下的手慢慢往下收了收才继续说道:“第三个简单化,就是尽可能的把平摊到每个工人身上的工作简化,原本作坊式的工作标准是一个师父必须了解一个项目的整个工序并且精通,这样的确会让产品质量达到精益求精,但产能却低到惊人。而对于工业来说,除了精工其余并不需要这么高的精度,那么每个人掌控一道工序,再将它整合起来,其实就起码是及格线了,也许并没有精雕细钻出来的东西好,但产能却是百倍甚至千倍。”

    佛宝奴的笔早就放下了,她半趴在桌子上,身子轻轻颤抖着,她心里有恨,因为自己分明可以一把将那只狗爪子推开的……

    “陛下。”小宋一脸坏笑的将佛宝奴按在了面前,轻轻一拉她腰上的绑绳:“我把你不懂的地方给解释了,下面是不是该处置一下辽国皇帝陛下偷东西的事情了?”

    佛宝奴用力咬着下嘴唇,闭着眼睛不言不语。而小宋当然不是什么好人,有些瘾肯定是要过一下的。

    “阿奴呀。”小宋凑到佛宝奴耳边说道:“没想到阿奴成天都戴着裹胸的布,但还是挺有料的。”

    佛宝奴嘤了一声,张口就要咬,但小宋才不会上第二回当,他直接抖了一下肩膀敲在佛宝奴的下巴上,让她上下齿碰在了一起,发出咔哒一声。

    “放开我……狗东西。”佛宝奴推着宋北云:“淫棍!”

    “喂,我可没用什么力气,阿奴能挥舞斩马刀,怎么就挣脱不开呢?”小宋一边说一边咬着阿奴的侧领将她的睡衣拽到了肩膀处。

    “我其实一直都特别好奇。”小宋把鼻子凑在她滑溜溜的肩膀上:“如果说只有我一个人能闻到你身上的陛下味,那可能是你的雌性激素跟我刚好对标。可是所有人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陛下味,这就很神奇了,我倒是要看看这股异香到底是从哪来的?”

    “不行……”佛宝奴按住自己的衣裳:“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小宋却懒得管,毕竟好奇心加上那根本来是要对付妙言的黑驴牛子,他哪里还有多少理智。

    可就在宋狗的手即将要滑入亵裤时,佛宝奴陡然惊醒,满面骇然的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小宋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小声说道:“探清水河。”

    阿奴当时都被震惊了,不过就在自己理智快要被摧毁的最后一瞬间,她终于跳了起来,拿起枕头砸在了宋狗头上,然后衣冠不整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钻到了妙言的那个屋里。

    小宋挠了挠头:“哦豁……”

557、三年11月2日 晴 权当无事发生。

    “你呀你呀你呀!”

    妙言戳着宋狗的头,恨铁不成钢的去洗漱了。而这时陛下也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宋狗,然后也用手指戳着他的头。

    “你呀你呀你呀!”

    小宋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昨天跑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佛宝奴侧过头:“我看着像那么贱的女子?你说轻薄就轻薄的?”

    “大家都是大人了,你千里迢迢来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烤火的?”

    “懒得与你说。”佛宝奴甩开他的手:“我洗漱去。”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来说,今天的正常流程就是应该调侃一下佛宝奴,然后继续窝在房间里该睡觉的睡觉该在工作的工作,但无奈今日天色放晴,工地将要返工,小宋必须得去看看了。

    而且因为这工地在咸阳城边上,所以要回来也只能等晚上了。

    “我出门了啊。”小宋喊了一嗓子就往外走:“晚上回来。”

    洗漱完的妙言从窗口探出头来:“也不吃东西就走吗?”

    “来不及了,外头马车等着呢。”

    刚话音未落,佛宝奴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往外跑:“等我一会子。”

    小宋站在门口:“你去来干什么?”

    “我去瞧瞧……”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厮来这里如果不是为了千里送,那就是为了当间谍来了,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这家伙……

    罢了罢了,就当探了人家清水河的补偿吧,反正这种事核心技术摆在那,偷是肯定偷不走的,模式学去就学去好了,没有基础产业工人、没有核心研发能力、没有技术革新能力,哪怕是把这里全部送给辽国她又能如何?

    坐上马车,小宋就将手揣入了佛宝奴的裘皮大衣中,到底是皇家格调,小宋穿个狗皮的差不多了,人家这一上手就是虎皮的内衬,暖和的沁人心脾。

    “陛下,你躲在屋里休息不好吗?非要跟我到处跑?”

    佛宝奴用头撞了他的下巴:“闭嘴!”

    小宋当真就不再说话,只是索性将阿奴横抱在自己腿上并用她身上的虎皮大衣将自己也盖了起来,斜靠在马车的垫子上环抱着小虎牙的腰:“陛下不让我说话,那我便休息一下,昨夜我可是硬生生挺了大半宿。”

    “不要说怪话。”佛宝奴很僵硬的尝试了一下伸手也去抱了一下宋狗的腰,然后抬头却是发现他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这让这位小虎牙陛下长出了口气,放下胆子抱住了狗东西的腰,然后小心的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是不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船新体验?”

    宋狗突然一句话把小虎牙吓了一个激灵,但她也没再废话,一个头槌撞在了宋狗的胸口:“闭嘴!”

    反正气氛还算不错,宋狗也占了些便宜,然后却是不知道怎么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倒是做了个好梦,只是具体记不得梦到什么而已。

    等到大黑牛裹着厚重的棉衣敲打马车说到地方时,小宋才幽幽醒来,但小虎牙却始终没有动弹,贴在他胸口睡得无比香甜,看着架势她恐怕才是一夜没睡的那个人。

    “起床吃饭了。”

    小宋晃醒佛宝奴,揉了揉她的脸并给她裹紧衣裳之后,自己首先跳下了马车。

    “大帅,艳福啊!这娘们生得好看,而且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带劲儿。”

    “你又知道了。”

    小宋裹紧身上的斗篷,进入了咸阳城外大工地上的招待中心,一边向厨子点菜一边说道:“等会吃了饭你让管事的过来一趟。”

    “大帅您听过一个传说没有?”

    “你又要跟我说什么传说?大黑驴的?还是什么玩意?”

    “不不不。”大黑牛环顾四周,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帅,俺听商队的兄弟说了,辽皇前些日子动身微服私访了,那就是个兔子啊,大帅。咱们不是缺钱么,您看,俺想法子去把那兔子的下落给打探出来,然后您委屈委屈,然后咱们想法子把那兔子给绑了,他辽国还能不给赎金?那还不是随着咱们开口?”

    小宋微微抬头,看到佛宝奴已经站在后头了,他又低下头仔细看着菜单:“哎呀,这大冬日的,也没个绿叶子菜,真的是让人头疼。”

    “大帅,俺知道您不乐意,属下也不是不懂为大帅分忧的人,到时这事就由属下帮大帅干了!不就是只兔子么,干什么不是干呢。”

    “闭嘴吧你!”小宋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滚去叫管事的,等会再回来吃饭。”

    “哦……”大黑牛起身:“大帅考虑考虑啊,钱!咱们得要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而小虎牙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北云:“你便是这般想的?”

    “他出了名的满嘴跑马,你怎么能听他的。”小宋伸手过去想要拽佛宝奴的手,但却被她一把甩开:“唉,你还闹脾气。”

    “不是想把我绑了么,来吧。朕就在这。”佛宝奴脸色相当不好看:“朕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行了行了。”小宋摆摆手:“真要绑你,你现在应该都七个多月了。”

    佛宝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起脚踢了小宋的小腿一下:“你该死!”

    “是是是,我该死我该死,我就没有不该死的时候。”小宋摇头道:“说来有意思啊,你男装女装的变化真的大。”

    “哼。”

    佛宝奴在那生气,虽然小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她,但女人嘛,基本都是这个样子的。当年读研的时候,有个带他们项目的师兄就聊起来过,他说他能弄懂分子间运行的规律却始终没办法掌握女人脑子里的破事,如果非要选他宁可和大分子聚合物过一辈子。

    当时的小宋不理解,但现在的小宋大概是明白了那师兄一定是受到过某种摧残。

    就比如现在这样……

    “我点了个烤羊腿,还有一个狗肉锅,你看看还要什么?”

    佛宝奴眼睛瞟了一下:“不是说没钱么,为何还如此奢华。还有,这地方为何能有如此多的肉菜?”

    “人嘛。”小宋合上菜谱:“总归是要有点爱好的,我这人不贪财不好色不恋权,就好吃上那么两口,下头人体恤我,早早的为我备好了,这又能花多少钱呢?这里动辄几十万贯、几百万贯,哪里是一口肉能吃穷的。”

    “歪理邪说,一派胡言。你还不好色?”

    “姐姐,你摸着良心说,我要好色你昨天还能跑的了?你又打不过我。”

    佛宝奴被戳了一下,虽然很羞,但那股不服输的脾气又涌上来了:“呵,谁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我所知你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啊,发现一个问题。”小宋叹着气,将手里的账目拿了出来:“这就不能让你晒着太阳,这白天晚上你就判若两人。”

    佛宝奴轻哼一声:“你下作还不让人说了?”

    “讲道理,你不服输我也不是那服软的人。你要这样,那我就好好跟你讲讲道理了。”小宋身子一正:“昨天我解你腰带的时候,你拦了我么?你哪怕躲上那么一躲,我也就不会再继续了,你怎么处置的?一边嘴上喊着不要不要,一边身子往我怀里靠。说了大家都不是小孩了,心里有那么点龌龊多正常啊,非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有什么意思?”

    佛宝奴一时语塞,但还想狡辩,小宋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他继续说道:“你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你心里真的没有数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会对你干什么吗?我是不是给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离我太近,你不但不听,还当成大冒险来玩,你能全怪我了?我明着告诉你,我就这样,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这样,你可以离我远点的,我没拦着你啊。”

    佛宝奴看到他这副事事都要挣个赢的德行,气得满脸通红,起身就要走。

    “你往哪走?”小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外头是个大工地,前后秦岭一百二十里,你是要冻死在外头是么?”

    “不要你管!”

    小宋也不管那许多,轮圆了巴掌甩在她屁股上,清脆的响声都把房顶的雪给震了下来,佛宝奴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当疼痛传来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本身就好哭,如今这一下更是哭得不成人样了,小宋挠着脸坐在那也不管,直到那一大锅狗肉呼呼冒着热气的端了上来。

    “还哭,吃啊。”

    小虎牙用平生最凶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边哭一边吃了起来,吃两口还要吹一下,肉放在嘴里还忍不住哭,于是就成了呜呜两口吃一口,然后一边呜呜一边吹肉。

    这傻样,把宋狗都给整笑了……

    “疼不疼?”小宋靠在桌上撑着脑袋看着小虎牙:“要不要给你揉揉?”

    小虎牙端着碗挪到一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一定要想法子弄死你。”

    “那今晚给你个机会弄死我,来不来?”小宋眯起眼睛笑道:“你怕是没那个能耐吧。”

    而正在这时,工地管事的走了进来,小宋眼睛一挑:“老朱来了啊。”

    “宋……宋大人……”

    “那么紧张干什么。”小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坐下说。”

    但没想到那个管事的突然就跪在了宋北云的面前,磕起头来:“大人饶命,我只是一时起的贪念罢了,还望大人念在我上有小下有老的份上,放我一条命吧。”

    佛宝奴听到这句话,当时就笑出了声来,于是她那又哭又笑的模样,顿时显得跟她皇帝的身份出现了严重的违和感。

    “起来起来,真是。”小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先坐下,等我家小娘子吃了饭再说。”

    佛宝奴的脚丫子不动声色的踩在了宋北云的脚上逐渐开始用力,但他一点都不在乎:“老朱啊,你说说你,你好歹也是我一路带过来的人,真是……好了,不说了,先吃饭好吧。”

558、三年11月3日 晴 生杀予夺权者也。

    佛宝奴真的又在宋狗这里涨了一会见识,她第一次见到权力可以被使用成这个样子,尖锐、突出但却让人毫无反抗质疑之声。

    让人难以捉摸的同时却又心生畏惧,这才是真正对权术有过修行的人呐。现在想来自己平日那吹胡子瞪眼,拍着桌子的样子,显得可笑极了。而那一句苍白无力的朕赦你无罪更是如同一句玩笑。

    “吃好了么?”小宋抬起头看了看佛宝奴,顺便抄起手绢帮她将嘴角油渍擦去:“今天天气有些冷了。”

    从刚才开始,面前这个管事就一直跪在宋北云的面前,身子瑟瑟发抖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于在他们吃饭时,他连求生的意志都生生被压制了过去,那种无形之间的大恐怖却是真真切切的传递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小虎牙侧着头看着宋狗:“你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处置什么?”小宋笑了笑,轻轻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老朱。”

    “小的在……”

    那管事一听小宋的呼唤,立刻紧张了起来。

    “长安一套五进的宅子,市价多少啊?”

    那管事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三万贯上下……”

    “果然比金陵的便宜,这要换成金陵城,那么好的地段,五进的宅子少说是要二三十万贯的。”小宋转头对小虎牙说:“房产这一块还是很好赚啊。老朱,你那套宅子花了多少钱啊?”

    “四……四千贯。”

    “可以啊。”小宋用手轻轻点了点账本:“你挪了三万贯,只花了四千买宅子,这剩下的钱呢?”

    管事的瑟瑟发抖,他突然开始疯狂磕头:“宋大人饶命啊,那些钱我一个子儿都没用!全在小人的床板下头压着呢,小人一个子儿都没用啊……宋大人饶命啊……”

    小宋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将一个碗摔在他面前:“为什么不用?”

    “小人不敢……”

    “那你为什么敢伸手?”小宋背着手站起身弓腰看着那管事的:“让人家知道,还以为我亏待你们。”

    “宋大人,是小的该死……是小的该死……”

    小宋轻轻摇头:“去,今日之内把那些钱给花干净,子时之前花不干净,你自己知道该是如何。”

    “啊?”那管事的愣了片刻:“大人……”

    “钱么,算你借的,你怎么花我不管。你一日给我花干净,三个月内给我还过来。记住,你花可以,但不许购置房产地产,不许施舍给人,不许赌。其余的随便。”

    “大人……”

    “子时。”小宋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子时一过,若是还剩下一个子儿,我便是拿你打生桩。”

    那管事连话都顾不上说连滚带爬的就走了,而佛宝奴在他离开之后,好奇的问宋狗:“你不罚他?”

    “罚?”小宋摇摇头:“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你这是赏罚不明!”

    “对啊。”小宋点头道:“有什么问题?”

    佛宝奴有些难以忍受,她开始给宋北云讲述古往今来的道理,为什么要赏罚分明这类的话。

    而小宋并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听着,到最后小虎牙都以为自己赢了,但小宋却突然问了一句:“辽国赏罚分明,辽国去年贪腐案件一千三百三十七起,相比较五年前同期水平,上涨了三成之多。”

    小虎牙顿时语塞。

    “是吧,贪欲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它被称之为天性,你试图用后天的教育和道德准则来压制天性,你觉得可行吗?”小宋笑着问道:“那再问你,严苛律法之下,贪腐又少了几分?我告诉你,一分都不会少,反而会变得更隐蔽更不易发现。你越严就越是促进他们这些人在进化。进化你懂么,就是等你发现贪腐了,挖开一看,整个地基都已经被蛀空了。你怎么办?”

    “可是……法……”

    “法是给谁的法?法是给守法人的法,不是给违法人的法,给违法者的叫罚,你杀一个杀一百个杀一万个你都杀不干净。”小宋轻轻摇头到:“你得要告诉他们,什么叫权。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的,你不能伸手。你伸手了,我可以让你死也可以让你活,更关键的是你不知道我是让你死还是活。这才是权力的规矩,我许可你在规则内有灰色的地带,但我不允许你这个灰色地带我不知道。就像那管事的,我可以让他死的合情合理,我也能让他活得合情合理。我不让他死,是因为他去年一年为商号赚了一百二十万贯,但我也不让他舒服是因为我要让他知道他的命是掌握在谁的手里的。”

    小宋说到这,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就是那种,他可能活也可能死,但只有当这件事摆在我面前时,他身上的两种可能才会坍缩到一个可能上,我们称这种现象为薛定谔的猫。”

    佛宝奴:“???”

    虽然有些东西佛宝奴听不懂,什么薛定谔的什么猫,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之前关于权力的理解倒是让佛宝奴学到了,这分明就是帝王心术……

    “你要造反?”

    小宋一把捏住她的脸:“话不可以乱说,造反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啊。”

    佛宝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道:“那你这般处置,不担心更多人效仿吗?”

    “你还是没明白。”小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来,坐这。”

    佛宝奴哪里不知道这狗东西要干什么,她怎么可能上当,所以连忙往后退了退,拉出一条清晰的楚河汉界。

    “你这人……”小宋摇头道叹气:“昨天你……”

    “不许说!”佛宝奴捂住耳朵:“不许说不许说!”

    “好好好,不说。”小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果换做是你,你还会不会去明目张胆的搞钱了?”

    “大概是不会了,我不喜欢把命交到人家手中。”

    “聪明人都不喜欢。”小宋打了个响指:“我手底下可没有蠢货。其实贪污也好、挪用也好,这种情况都极好查,因为我手上有审计团队。但问题是以后行贿却是不好管控,只能靠一个途径。”

    “什么途径?”

    “实名举报,也便是说有一个专门的部门受理这等的举报,独立于所有部门之上,专门用来查办民告官。”

    “可……若是这个部门欺上瞒下呢?”

    “那你忘了我的考核机制了么?”小宋哈哈哈大笑:“不管是各地衙门、六部还是九寺,这个特别的部门会从中抽调那些有名的愣头青、刺儿头、不食烟火的那种,你想想……”

    哦……

    佛宝奴一想到要将全国上下所有的愣头青和刺头都集中在一起,她就感觉一阵头疼脑热,在辽国朝堂上也有这等人,那叫一个烦,真的是不贪财不图色,就是一门心思的头铁,不管碰见什么都要来个不见黄河不死心。

    “你看,是不是豁然开朗了?”小宋一边用牙签剔着牙,笑着对佛宝奴说道:“往后大宋可就没有那么多不得志的清高之士了,他们都会有去处的。毕竟光一个御史台可容不下这么多,这个部门就是跟御史台相克相生的存在。这两个部门的存在,最少可保朝堂一百五十年闻不到恶臭之气。再往后就要靠后头的皇帝怎么操作了,不过相比那会儿你我都看不见啦。”

    佛宝奴轻轻点头,然后托腮看着宋北云:“你哪里来这么多的歪点子的?”

    “陛下想知道啊?”

    “嗯。”

    “亲一下。”

    “死走!”

    佛宝奴拂袖而起:“走吧,带我去看看你那个视若珍宝的大工地。”

    “你要探查我大宋的核心机密吗?”

    “你让不让我探?”

    小宋走到她身边:“我让陛下探就是了,可惜陛下却是不让我探,有些吃亏。”

    这一番话立刻就把佛宝奴拉回到了昨晚上那句下作到极点的“探清水河”,生生把她弄得一夜都没睡好。

    “狗东西!”

    佛宝奴用力拧着宋狗的大腿,而宋狗捏了她屁股一把就跑了……

    真的拿这个混账没有法子,佛宝奴气的跳脚但却真没什么好办法治他,因为不管怎么看都是自己在赶趟送货上门。

    不过小宋倒也不是那种遮掩的人,他还真的带着辽国皇帝来到了大工地之外。

    这里已经被白雪覆盖,只有零星的工人正在除雪,小宋看着没觉得如何,但佛宝奴却瞪大了眼睛。

    “这么大……”

    “大么?”小宋趴在架子上看着面前规划的井井有条的园区:“这还是三分之一,之后还有二期和三期。”

    “这真的太大了……”

    佛宝奴是真的被面前的场景给惊愕住了,她见过金陵工坊,以为那已经就是天下第一了,可未曾想这个地方的规模远大于金陵工坊,甚至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架势。

    “你有何打算?”

    小宋听到这个问题,稍微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转过身看着小虎牙:“打造中国最早的多功能工业园区,也便是传说中的十业并井甚至百业并井。”

    “细说来听。”小虎牙连忙掏出她的小本子:“稍等,我记一下。”

559、三年11月3日 晴 宏伟壮丽鸿鹄志

    也许除了妙言,谁也不知道小宋正在干的事是什么事,但要是真的说出来是会吓死人的。

    他的事业已经不能说是正义或者邪恶了,因为他要扭转的是整个一个民族未来一千年的运数。

    如果这张蓝图他能够完成,史书都不配记录他,甚至于他会和尧舜禹汤一样成为未来人们所崇拜和信仰的祖先之一。

    天命,这便是天命。他从来不感叹自己行进的道路上没有敌人很寂寞,因为他的敌人无时无刻不在,那就是那场天命和时代的巨浪。

    相对于这样恐怖的敌人,宋狗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的从根基上开始改变一个民族的三观。

    这件事有多难,大概就比在喜马拉雅山脉上挖开一个口子让印度洋的暖风把青藏高原变成鱼米之乡要简单百分之十五吧。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作为男人还是需要一些家国情怀的,哪怕不为了自己的后代子孙、袍泽兄弟、骨肉同胞,也得位了那些十七八岁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少女们吧。

    听完小宋对未来的“分析”之后,佛宝奴表示出了难言的震撼和难受,她不相信未来这片土地会变得那么不堪、那般受尽凌辱。

    她是契丹人不假,但她也是生长在这片辽阔土地上的原住民,她对这副山河的热爱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你信口雌黄!”

    “我是不是信口雌黄,不需要你来说,我也不需要对你解释。”小宋眼睛直勾勾的出神:“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未来就是这副样子,我能看到。”

    佛宝奴的脑子里就只有两个选项,一个是选择相信他的满嘴荒唐言,一个是不相信这“绝对”不可能存在的未来。

    最终她还是动摇了,她选择相信这人的荒唐之言,因为妙言也曾经说过相似的东西,而佛宝奴始终认为妙言和这狗男人一样,有着超越所有人的目光和视线,他们似乎能看到更远的未来。

    “神州大劫、华夏倾覆。时日无多了。”小宋叹了口气:“我这么懒的人肯花精力时间去干这些事,你可能真的不明白我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

    佛宝奴现在仍然处于震惊之中,她虽然难以独立完成那副惨状的想象的画面,但宋狗的描述已经让她心潮翻涌了。

    “落后是要挨打的呀,宝贝。”小宋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个世界的大,超乎你的想象,当错过这个关键节点之后,如日中天的黄河文明就会一路衰弱成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然后要靠千万记子孙的鲜血将这山川大地冲刷一遍才能洗得干净。何等壮烈,何等惨烈。”

    佛宝奴靠在他身边,被震撼的久久不言语,然后深吸一口气:“辽国能做什么?”

    “做好你自己。”小宋拍了拍她的头:“不要去刻意对抗,顺着天下大势而行。”

    “就这?”

    “嗯,就这。”

    “你还未说这个十业并井呢。”佛宝奴没再问什么,只是再次拿出笔记本开始准备记录:“快说!”

    其实小宋的十业并井计划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产物,而是一种经过反复验证的产物。

    首先,这是专门为了扩大制造业规模的一种方式,就是将所有的制造业堆在一起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简单说一个商队从入口处将原材料运进来,他们休整几日之后从出口将成品运出,发往全国。

    这一进一出的过程不需要进行二次运数,所有的工序都会在同一个区域中完成。这其中省略了许多运数成本和时间成本,看似平摊在每一件商品上的成本并不多,但累计起来却是一笔让人惊掉下巴的巨款。

    而这里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寸金难买寸光阴,损失的时间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工业园区的构造就是在最大的程度上减少了时间的消耗。

    作为工业基地,它的配套设施自然也不会被忽视,当这里初步形成规模之后,周围的百姓会自发的聚集在这里,形成一个以工业基地为核心的生活区域。

    这个区域会带来巨大的附加产业,因为人员的集中,教育、零售业等等行业会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更集中的教育会带来更优秀的人才,质变和量变同时在发生,最多五年时间这里就会成为一个惊艳世人的地方。

    在之后,工业会进入一个新的纪元。那就是宋狗心心念念的工业革命,要知道工业革命所依靠的可不是几台蒸汽机,而是大量的基础产业工人和城镇化人口共同组成的。

    因为这种事提前了近八百年,小宋并不知道究竟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他也并没有经验可以依靠,但他对这个时代来说就等于无所不知的未来人,所以很多事情还是可以掌控的。

    背后有两个这个时代整个地球都数一数二的帝国作为支撑,还有对蒙古人和辽国少民进行的生产改革行动,原始积累其实已经即将达到临界值,剩下的就是开始进行生产力的革命了。

    八百年,没有问题。因为神奇的人类就是这样,从公园零年一直到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的一千八百年里,生产力的进步极为有限,一直到一八零零年上下时,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快速飞跃。

    当然,这些事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先不说能不能让人相信他,就光是里头一些惊世骇俗的社会理论也只能够是依靠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化去实现,如果光靠嘴巴说就行的话,那么罗马帝国可能在公园一五三零年就研发出了歼星舰。

    “原来是这样。”佛宝奴快速记录着:“还有呢?”

    “还有就不好说啦,得保密。”

    “对我也保密!”佛宝奴揪住宋狗的衣角:“别跑,快讲。”

    “没了啊,还有什么。”

    “你还没说你想要在这其中置为何业。”

    “阿奴啊。”小宋转过身,勾住她的脖子带着她往前走:“一个地方适合什么产业排列是需要根据当地的特质因地制宜的。比如你中原黄泛区,你弄个制造业,每年被水淹一次,那些开设工坊的人不得一年跳河死一批?”

    “教我。”

    小宋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佛宝奴:“陛下,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你倒是给我些好处啊。哦,这等东西说教你就教你?”

    “你教不教?”

    小宋没有说话,只是在她的头上敲了三下,转身便下工地去了。

    佛宝奴站在那反应了许久,接着突然想到那本西游记里铺地老祖敲了猴子三下脑袋的事情,她顿时就迷茫了起来,站在那等了许久才重新跟着宋北云跑了下去,不过她却没有再追问,只是跟着小宋一路并肩而立。

    小宋当然不是那种外行领导内行的人,他虽然对城市规划并不在行但绝对也不外行,一路上他给佛宝奴讲述了这个工业园区的整体布置和各种设施的作用。

    在这个过程中,辽皇陛下都没有插嘴,她时不时仰起头看着这个肆意指点江山的人,这时他才发现,这个狗男人的眼里有光,是真的有光,星星点点的光,让人看着就觉得安稳的光。

    “笃实尚行、经世致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小宋哔哔赖赖到热烈处顺口就说了出来,也没有太多的顾忌:“读书人若是只是为了升官发财,那倒不如早早去读个技校出来开个铺子。”

    佛宝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跟着宋狗,听着他说话,然后默默的往本子里记。

    而当他说出这一句时,她倒是感觉有热血上涌,满心的振奋。

    按理来说不应该的,他不应该的,这人平日就是一条癞皮狗,虽有一副好皮囊,但整个人却显得慵懒不堪。但……但……但他认真的时候,真的好帅气。

    “这句话是你的?”

    “张载的。”

    “张载是谁?”

    小宋一愣,讪笑起来,摸了摸脑袋:“还没出生吧……”

    佛宝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出言讽刺,毕竟他这种故意把自己东西张冠李戴的事可不算少,什么曹雪芹、什么罗贯中,佛宝奴可是打听了许久,毛都没打听出来一个。

    后来他再这样说的时候,佛宝奴心中就默认把这些人全部当成了宋狗云。

    “其实你也可以在万年县那边建一个起来,两边形成竞争和互补。”小宋发出建议:“垄断永远都不是良性的,需要有一定的竞争。”

    “你是说的轻巧,我辽国的匠人都跑去宋国了。”佛宝奴哼了一声:“我前几个月就发现不对劲了,你那低价的压榨,让我辽国的匠人根本活不下去,你倒是好,全部给吃下了是吧。”

    “哎呀。”小宋搂住佛宝奴的腰:“咱们俩客气什么,我给你安排人,你安排钱就完事了。”

    虽然佛宝奴知道这厮又要骗自己钱,但她还能怎么选呢?自己手头上是真的没有技术,而且她也想明白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成问题,问题就是如这狗男人一样拿钱摆不平的。

    “我问你。”佛宝奴到底是契丹好儿女,飒爽起来倒也是咄咄逼人:“若是我把身子给你,你能不能好好帮我?我不求你去辽国,只求你能不分彼此。”

    “你……”小宋愕然:“你们辽国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560、三年11月4日 雪 最美不过北大荒

    “我不用这个当成交易内容。”小宋拍了拍小虎牙的肩膀:“抱歉。”

    “为什么!”

    “一来是我没那么值钱,二来是你没那么值钱。咱俩加起来也就不过两百斤,去皮去骨撑死一百二。按照灾年的人肉价码,一贯钱一斤,俩人加一起不过一百二十个贯。”小宋手指在桌子上嗒嗒的敲着,漫不经心的在给小虎牙算着一笔账:“一百二十贯的东西罢了,凭什么用这一百二十贯去撬那两千万人的民生?你的出发点就错了。你要是心里头痒痒你径直过来就好,非要给这种单纯的事上头加个附加条件,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惯出来的臭毛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虎牙还能说什么,自是照例发上一场脾气,然后又是照例等着宋狗去哄。

    不过细想来似乎的确是如他所说,若是什么事都沾染上了一份生意气在里头,到后来事事却都要成了生意,既是生意就有个盈亏,而这种事哪里有什么胜负嘛。

    要说有也不是不行,可那玩意也只能是个口头上的求饶罢了,无非也不过是一句“我不行了”而已。

    佛宝奴虽然是个雏儿,但她能翻阅皇帝起居注,里头的东西可以说是事无巨细,再加上她来之前还特意讨教了一番自己的乳母,所以相对的知识还是比较充沛的。

    不过想明白归想明白,他哄还是要哄的,不哄绝对不搭理他。

    今日小宋并不能返回泾河,他让佛宝奴自己回去陪妙言,但佛宝奴却是不动脚步,这都已经不能用暗示来形容了,毕竟她这算是自己把自己安置在绝境之中,在泾河的时候还能去投靠妙言保得周全,而在这里的话却是破釜沉舟了,想跑都没地方去跑。

    但小宋今天肯定是没时间了,因为他今日过来就是因为金陵和铜陵两处院校迁徙而来的人今日是到了,他需要开动员大会还要负责招待等等。

    事情么,肯定是很多的,等回到房间时已经是醉醺醺的了,甚至连外衣都是佛宝奴帮他脱下的。

    就很烦……人生第一次躺在一个男子身边休息,本就心神不宁,都已经白给成这副样子了,那狗东西居然却是喝醉了,嘴里说着胡话,但睡得香甜。

    “狗东西。”

    佛宝奴一脚踹在了宋北云的腿上,然后卷着被子侧过身子开始强迫自己睡觉,可这种时候怎么能入眠嘛,而因为她卷被子的缘故,宋狗觉得冷了,凑着凑着就钻了过去。

    被从后面抱住腰的佛宝奴紧张的不行,但最终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这时才发现那桥段里的酒醉成事都不过是双方的默契罢了,真正喝醉的人应该都是如宋狗这般样子,别说干些羞人的事了,哪怕是主动撩拨他都会骂人。

    反正这一夜佛宝奴不知是怎么睡下的,只是知道早晨起来时,身边的醉狗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摆着的是炭火砂锅煨着的肉粥和一枚煮鸡蛋。

    佛宝奴起身洗漱之后,吃了热粥后便换上衣裳出门溜达去了。

    今日又在下雪,工地照常没有开工,但在不远处的高垄上却站着一群人,他们戴着可笑的竹子安全帽,手中拿着图纸在对这片大工地指指点点,其中宋狗赫然在列。

    他不光在列,还是站在最前端的那个,还会对每个人的图纸进行指点和安排,俨然领头人的模样。

    佛宝奴走上前来到他的身边,宋狗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就继续解说起图纸来。

    “未来辽国那边可能也要利用起来,万年县周围的地势还是很不错的,那头如果能成为二级加工基地也是不错的。今年到头了,我便不再做要求,但明年开始,我的目标是在十五个月之内开始让我看到长安城的复苏。能不能做到?”

    “能!”

    周围的人整齐划一的喊了起来,佛宝奴被这一嗓子弄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接着她也抬头开始打量起这些被宋狗弄得热血澎湃的人来。

    他们都很年轻,非常年轻。年纪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上下。而且从他们的气质也好、衣着也好,想必都是一群贵族、世家子弟。

    这就让佛宝奴有些看不懂了,为什么这一群明明可以养尊处优,安心当官的年轻人会放弃首都的繁华来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听命于这么一个骨子里带着猥琐的狗东西。

    “赵澜。”小宋抬起头喊了一声:“赵澜呢?”

    “在在,我在呢。”一个名叫赵澜的年轻人捂着帽子叼着冷馍馍跑了过来:“有何吩咐。”

    “你负责把后勤拉起来,这是你的老本行了,衣食住行都要面面俱到。第一次独当一面,要是顶不住就与我讲。”

    “你可瞧好了。”

    佛宝奴诧异的看着那个有些猖狂的年轻人,赵澜这个名字好熟悉来着……这不就是宋国瑞王的小儿子么?是那赵性的堂兄弟来的。

    这是个小王爷啊!一国的王爷居然也来这个鬼地方了?这是什么道理?想想自家辽国的那些亲族,别说让他们来这等艰苦之地了,便是让他们走出那烟花柳巷都是顶天为难的事。

    而这时,一名亲兵跑了过来在宋北云的耳边说了几句,他立刻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就见一名留着小胡子的冷峻青年站在那,面带微笑。

    “哟,这大风雪的天气,我是万万没想到能见着小公爷。”

    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柴家的老大,柴得金。他来到此处属实意外。

    “见过宋大人。”

    柴得金一边彬彬有礼的朝宋北云行礼,但眼睛却不停的在被宋狗牵着的佛宝奴脸上扫着。

    “柴兄,不妥吧?哪有人上来就盯着人家小娘子猛瞧的。”

    柴得金哈哈一笑:“没有没有,宋大人好福气啊。对了,宋大人您可知,我曾在经营家中产业时,为了拓展辽国之路,给当今辽国皇帝耶律佛宝奴献上过一条粉玉珍珠的手镯,当为国宝。”

    小宋立刻看向了佛宝奴的手腕,上头赫然就是一条粉玉珍珠手链,晶莹剔透入手生温,当真是好东西。

    而佛宝奴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识的将手背在身后,可换来的却是柴得金意味深长的一记眼神。

    这厮聪明绝顶,小宋心中暗暗赞叹,他应该是大概明白佛宝奴的身份了,就算不是当她是辽皇也会当她是长公主观音奴,不过等他回金陵一定会打探观音奴如今在何处,当知道观音奴从未离开的时候,他大概率会拍案叫绝。

    “不知柴公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自是为宋大人送钱来了。”柴得金笑道:“众所周知,柴家不得为政,那只好为自家赚些养老钱了,如今得知宋大人在此开埠,自是要来运作一番,我倒是看好长安城的地段却也听闻徐家已来了,那我可坐不住。”

    说完,他朝宋北云和佛宝奴拱拱手:“我此行带了几名大厨,等两位忙完了可前往一叙。”

    “一定。”小宋回礼笑道:“还请柴公稍事休息。”

    送走柴得金,佛宝奴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他应是知道了些什么。”

    “没事。”小宋反手扣住她的手:“他这种人,嘴巴比你想的要牢靠多了。”

    佛宝奴将信将疑,但却也没什么好追问的,毕竟鬼知道宋北云身边都是一群怎样的妖魔鬼怪,少去卖弄为妙。

    听了一上午,她大概是听明白了小宋的布置,他要以此地为中心,将整个西部都提振起来,而且因为此地横埂于宋辽之间,两国的资源都很容易入手,可以省去不少的成本。

    “南金陵、北幽州南京、西长安、东海州、中郑州。这是未来五大节点城市。”小宋对那些年轻人说道:“争取再拿下金上京,把这些点全部铺开。”

    “辽国的问题不大,金国的就有些难了。”那个手持地图的青年眉头紧蹙:“倒不如先沿途西去,先重新贯通那丝绸之路上的二十国,这样我们就不必因那商贾压榨多出十成的钱了。”

    “嗯……”小宋叉着腰来回走着:“那新的金银本位体系你们得弄出来,否则你去外头贸易没办法结算啊。”

    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专业的词汇往外冒,佛宝奴已经感觉自己跟不上了。

    自己作为辽皇,居然跟不上一群年轻人的思路,特别是她自己也都还是年轻人。这让她十分不开心……

    “好了,你们也都去休整吧。我大概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适应环境,明年开始你们可都要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了。”小宋叉着腰面向莽莽秦岭,幽幽叹气:“任重道远啊,哦……对了。丁隼在哪里。”

    “在。”丁隼走上前拱手道:“宋大人。”

    “嗨,你那么客气干什么。”小宋笑道:“小丁啊,你的任务要重一些,你负责这一块的教育。之前的计划都还记得吧?”

    丁隼躬身:“分设三级学堂,幼年启蒙、青年开智、成年扫盲。”

    “辛苦了。”小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任务格外繁重。”

561、三年11月5日 雪 吾心安处是故乡

    长安城,终南山下,大雪纷飞。

    一群江湖人士聚拢在一处山庄之中,正在密谋刺杀朝廷祸首宋北云之事,他们还为此次行为取了一个代号叫冬日屠狗。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都是些绿林江湖上的好汉,里头的人还都有些花名,比如什么斩日刀、夺魂钩之类的,听着好威风。

    他们的身份各种各样,有路边的乞丐、有落魄的铁匠、有游方的道士,今日他们聚在此共有八十余人,就是为了商讨怎样取了大奸臣宋北云的狗头。

    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朗朗乾坤、为了日月昭彰还为了黑市上五十万贯的赏金。

    号称有史以来最高悬赏的五十万贯,这已经不能说是为巨款了,往日他们接的那些杀鸡屠狗的事,一个人也不过三五贯钱了不得了,如今这五十万贯分了下去,多的能有万多贯,少的也能拿个三五千贯,这是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巨款。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至于宋北云到底是不是祸国殃民,谁在意呢,说他是便是就好了。

    “如今那狗正在泾河县之中,此地部署薄弱,我等只要趁着夜色冲杀进去,乱刀将那狗贼砍死,带着他的狗头循着西南方进进了秦岭便安稳了。事成后七日,我等在洛阳之地聚头。”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接着一位十七八岁的阴柔少年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司命司专属的暗纹红底牡丹华服,背后披着绸缎织锦斗篷,腰上挎着一柄宽刃短柄腰刀,刀鞘上蒙着蟒皮,配上他的阴柔之气倒是有几分精美。

    “所有人不许离开,全部站在原地。”

    他一边往里走嘴里一边念念有词,而随着他的话,周围的屋顶和高点都出现了举着手弩和火枪的司命司探子。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民宅?”

    庄园的主人迎上前质问:“你可知这是谁家的地方?”

    “为何?”

    小鱼拇指一翘,刀锋出鞘,只见刀光一闪,那人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脖颈之上汨汨冒着血泡,染红了一片白雪地。

    “哼。”小鱼轻哼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但其中的冷冽却是让人透体生寒:“乱党何敢发言。”

    里头的人一见此状也是反应了过来,其中有人大喊一声“朝廷鹰犬”,其余的人立刻开始抄家伙干了起来。

    小鱼却不紧不慢,随着如雨的弓弩和司命司八大金刚的掩护下,一路慢行到了堂前,披风一挥便坐在了椅子上:“蝇营狗苟之徒,还妄想刺杀朝廷命官,也不知是谁给你等的胆子,还不束手就擒?”

    所谓武林高手在大内高手的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他们被驱赶到了屋子之中,很快就在高强度的作战中败下阵来,人是死的死、降的降,反正就没有一个能打的。

    “你等乌合之众罢了,谁与你的念头?”小鱼颇为妩媚的依在扶手上,唇红齿白的模样看得让人喜欢,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如冰霜:“东城令、活阎王和什么什么金刀客?都是你们的名号吧,名号倒是响亮的很,却也不知肚中的肠子是不是比常人多出一截来。”

    “大人饶命……饶命,小人只不过是个江湖术士,骗骗钱财罢了,断然没有刺杀朝廷命官的念头呀……”

    下头立刻有人开始撇清关系,但小鱼却连看也不看他,只是身子一侧,躲过了那人在磕头时冷不丁射来的毒镖。

    那人见偷袭不成,立刻提起匕首想要来一个玉石俱焚,但小鱼却只是将手边茶杯中的茶水往他脸上一泼,接着手肘一扬便打在了他的下巴上,生生将那人打翻在地。

    八大金刚一跃而上将这人死死按住,而剩下的探子也一拥而入,将屋子中其他人都控制了起来。

    小鱼轻笑一声起身一撩披风:“带走。”

    而此时此刻,小宋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打着哈欠,妙言则在炉子上烤肉。

    “怎么?昨晚上吃了辽国陛下?”

    “那不能够。”小宋摇头道:“我昨天晚上画了一晚上图,跟一帮未来的教授、院士。困死了。”

    “难怪陛下一回来就气呼呼的睡觉去了,人家豁出去了脸皮,你倒好。”

    “不安全。”小宋摆手道:“有他娘的一群江湖废物要杀我,你敢信?”

    “哈哈哈哈……”

    妙言笑得咯咯响,她老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之前他还以为武侠小说里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的,如今却是真切的见识到了这种江湖人士要谋害绑架朝廷官员祭天的事。

    这帮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可都在朝廷呢,自古以来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就是这帮习武之人的梦想,流落在民间的那些人要么是淘汰品要么就是垃圾骗子,凭什么就想着能去办掉一个连别国军队都打不掉的人呢?

    还真以为宋北云是文臣?人家是正儿八经领兵打仗的,有一支绝对精锐一口一个云帅叫着的。

    所以妙言一直认为这个时代的人忽略了信息和情报的重要性,就会显得格外愚蠢。而小宋最擅长的就是情报,甚至还为宋国奠定了一整个情报特务体系,就靠那么几个废物就想杀一个特务头子。

    心是真的大啊。

    “肉好了没有?”

    “急什么。”妙言用筷子翻着滋滋冒油的五花肉:“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去弄辣椒来。”

    “比起辣椒我更在意的土豆、玉米这些东西,你也看到了这鬼天气,我看了一下星座,现在最多就是十一月上旬,咱们那会儿十一月上旬要是南方一点的地方现在还在穿短袖吃冰棍吧,你看现在这鬼天气,十一月初冷得刺骨。”

    妙言听不得这个冷字,一听就会情不自禁的打哆嗦,她深有感觉的点了点头:“天气越来越冷,冷的越来越早,好像秋天还没怎么过就到冬天了。”

    “现在还不会有太大影响,再过几年真正小冰川来的时候,胡天八月即飞雪了,阳历。”

    妙言沉吟片刻:“但是土豆和辣椒也不冲突嘛。”

    “早点引入早点培育早点吃上麻辣锅。”

    小宋摸着下巴:“等连云港那边完成建设吧。”

    “你得用海州,用什么连云港,出戏的很。”妙言用烫过的白菜叶包裹着沾了芥末的五花肉放入嘴里:“唔,好吃。”

    小宋这几天实在有点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开始打起了哈欠。

    “睡一会吧。”妙言那手巾给他擦了擦嘴:“你眼袋都出来了,那个胶原蛋白满满的小宋这么憔悴看的让人心疼。”

    “唉……”小宋叹了口气:“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让我干点事业出来,现在事业起步了,又说我老了。”

    “你就直说是我得了呗。”妙言盘着腿坐在那:“你现在也没的路可以走啦,自己悠着点,别太着急,身体第一,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宋表情古怪的看着她:“我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别感觉呀,我就是占你便宜。”妙言俯下身子爬到宋狗面前一个懒狗翻身躺在他腿上:“那个柴得金怎么说?留还是不留?”

    “留吧,他能说出送给过辽皇一串珠子的话告诉我听,就说明他没有兴趣拆穿我,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再说了,他这部暗棋有多重要你也知道。”小宋捧着妙言水豆腐一般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有朝一日我成了众矢之的,我需要柴得金跳出来咬柴家一口,把那些跟柴家有关联的人全部干掉。”

    “你还想的真远。”

    “没办法。”小宋摇头道:“总归是要计算到的,不然万一真出了什么状况,反应不过来可如何是好,政治斗争残忍无情,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当棋子。”

    妙言嗯了一声:“辽皇陛下你怎么办。”

    “听你的。”小宋揉捏着妙言的爪爪:“反正你知道的,基本上我什么都听你的。”

    “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妙言伸出手来揪着宋狗的耳朵:“有没有把握让她生个儿子出来。”

    “你这种行为跟吕不韦把自己的爱妾送给皇帝有什么区别?”

    “你又不吃亏。”妙言翻起白眼:“反正到时名义上也会是我生的。到时候我运作起来,辽国就是咱们的了。你刚才还说了政治斗争残忍无情,那想办法不让他残忍无情不就是了?我真不觉得皇帝就应该如何如何是一种常态,反正我现在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辽国百分之四十的高层官员,剩下的北派官员是保守派,你知道保守派多厉害的吧。”

    小宋沉默了许久:“这种事我还是很难当成一场买卖。”

    “你不用啊,这是我的买卖跟你又没关系,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妙言说完之后突然笑了出来:“你还想不想把红旗插到法兰西去了?”

    “白旗白旗,法兰西不配其他颜色。”

562、三年11月6日 雪 世上情仇,人间恩怨。

    “你们总问我,为什么要当懒狗,现在你们明白了没有?”

    小宋在炉子上加了一块铁板,上头烤着年糕,滋滋作响,妙言跟佛宝奴坐在旁边喝着宋狗弄出来的奶茶,外头依旧是大雪纷飞,恍然如仙境。

    香甜脆嫩的年糕、醇厚香浓的奶茶、暖烘烘的炉子、毛茸茸的垫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还有红豆熬成的浓汤和用炭火煨烤出来的坚果。

    当真的是给个皇帝都不换,舒服就完事了,甚至称之为极乐也不为过。

    佛宝奴是皇帝,但在皇宫之中却也是没有这等的体验,要说享受生活那真的还是得看狗东西的,他手上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即便是吃剩下的馍馍他都切了片撒上香料烘成美味的小饼干。

    “可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躲着吧。”佛宝奴有些热出了些汗,整个屋子里都是她身上的熏香味道:“总归是要出去的。”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小宋往墙头一靠,翘着二郎腿拍着圆鼓鼓的肚子:“人嘛,总归是得有个避风的地方。说起来,我前几日发现了一个钓鱼的点,等会去钓鱼吧。”

    “这么冷……”妙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不去不去,我不去。”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宋嘿嘿一乐:“在外头冻上几个钟,再回来屋子里,你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佛宝奴仔细想了想,然后点着下巴说道:“你那个烤被子的东西可当真有用?”

    “嘿嘿。”

    小宋起身,走到角落从一个铁柜子中取出一床被子盖在了佛宝奴的脸上,扑面而来顿时一股子阳光的香气,接着就是那种蓬松温热的触感,让人舒服的恨不得卷在里头好好睡上一觉。

    “你这狗东西……”佛宝奴将舒服的被子披在身上:“当真是会享受,比皇帝都会。”

    小宋大喇喇的躺在羊毛垫子上:“知道现在还差什么么?还差一只毛茸茸的懒猫,你吃饱了躺在炉子边上,炉子里劈啪作响,外头白雪皑皑,一只懒猫趴在你头边上打呼噜,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想,那日子才叫天堂,你要问我喜欢什么季节,我自然是喜欢这大雪纷飞。”

    佛宝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心生憧憬了起来,甚至不自觉的叹出了一口气来。

    但突然她眉头一皱:“可你在享受这般日子时,无数百姓还在忍饥挨饿,冻饿交加。”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是我让他们饥寒交迫的吗?”小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人发恨:“我已经很努力的让他们能吃饱能穿暖和烤上火了,可人力有时尽啊,难不成他们挨饿受冻我也要跟着一起吗?这没有道理的,我用我自己的能耐过上了好日子,为什么要再跟他们一起过苦日子?那往后谁还会去当那国家栋梁?谁还有兴趣去经世济国?”

    小宋说完便开始玩起了懒狗妙言的脚趾头来:“好日子是自己争取来的,不是别人施舍的。我用尽全力给他们一个能够向上的环境,往后的事情可跟我没关系,毕竟我吃的不是他们的民脂民膏。”

    “歪理邪说。”佛宝奴说不过,于是踢了他一脚:“若是这等歪理邪说放在我这里,我便是昏君了。”

    “你以为你不是么?”小宋侧过身子看着佛宝奴:“放下国家千千万万饥寒交迫的百姓不管,偷偷摸摸的去私会野男人,你不是昏君是个什么玩意?”

    佛宝奴的脸色气得发紫,而妙言却笑得咯咯作响,扯着佛宝奴的手安慰道:“你与他争执个什么劲,你还能争得过不成?”

    对于宋狗的歪理邪说,佛宝奴并不认可,因为他无论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在理,终归是不登大雅之堂。高堂之上他们喜欢的是与民同乐、与民同忧,民食糠则君无肉。

    到底是做不到如此混不吝又如此潇洒啊。

    看着小宋那优哉游哉的样子,想着自己冰冰凉凉的辽皇宫,佛宝奴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打。

    小宋正在打盹,突然被人捶了一通,他那叫一个满脸迷茫。

    “干什么干什么?”小宋攥着佛宝奴的手腕:“你是不是被疯狗咬了现在犯病了?”

    “狗东西!”佛宝奴不甘心的踢了他几下:“凭什么我日子过的那般苦,你却是如此悠闲,我不甘心!”

    “你苦?”小宋一个擒拿把她掀翻在垫子上:“你一国之君你说苦,天底下还有不苦的人?”

    “你苦么?”

    “那倒是不苦,不过你不能这么比。”小宋打了个哈欠松开佛宝奴,指向箱子:“去,打开。”

    佛宝奴满脸不甘心的走过去打开了箱子,里头除了一摞一摞的纸之外什么都没有。

    “拿出来,看看。”

    她随手拿起一摞,展开之后却是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有些是字有些是图,大体就是关于城市、村镇的规划发展方案,而这所有的东西左上角都有一个用红圈标起来的废字。

    一个箱子二十余斤,里头全都是这些东西,没有一句风花雪月,全都是在探讨各种可行性。

    “我今天教给你一个词。”小宋朝她招了招手:“来。”

    佛宝奴捧着那一摞纸走到小宋面前,小宋用手蘸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科学。

    “这是世上最倔强也最卑微的一个词,它诞生于反复试错的过程中,每一条路都要进行验证,不行就全盘否定重新再来。说它卑微,是因为即便它对了一千一万年,只要错了一次,它就会坦然认错然后重新来过。而说它倔强,只要你没办法验证它的错误,你就必须听它的。那么你也看到了,这一箱子的东西,只是在验证这一小块区域的可行性方案。”

    小宋皱起眉头很严肃的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实际操作,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形成一份最可行的方案。那我问你,你知道辽国……别说辽国了,就说你治下任何一个州,你知道你治下的州的人口总数、出生率、死亡率、粮食产量、住房面积、人均肉类配给、人均布匹配给、人均收入、人均可支配收入还有食物消费占收入比例吗?随便哪个州都行。”

    佛宝奴语塞,虽然很多名词她都没听过,但大概也能理解。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它需要极尽详细的资讯,而不是光靠每年年头各地州牧报上来的数字,因为那些数字都能作假。

    “你都知道?你都亲自去摸查了?”

    “当然。”小宋继续靠在那:“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个道理你知道,可究竟什么叫烹小鲜?那就是对火候、材料的掌握,还有对少许、适量的分配。你不能用烹长江刀鱼的法子去烹武昌鱼,也不能用烹扇贝的法子去煮虾。你说我苦不苦?其实是不苦的,但你说换个人来行不行?理论上是不是也不行?”

    佛宝奴坐在那有些不服气,但想了半天实在是没有什么不服气的理由……

    “你说我一工科男整这玩意,我得多费劲。”小宋转头笑着对妙言说:“可都是为了你啊。”

    “知道啦知道啦。”妙言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辛苦你啦。”

    佛宝奴看着俩人的德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俩人居然如此恶臭,刚才那一口,伤害不高但羞辱性极强,总之就是非常酸。

    “我也想……”

    “好好好,也给你。”妙言也凑过去在佛宝奴脸上亲了一下:“满意了吧?”

    “不是这个……”佛宝奴委屈巴巴的说道:“我也想有个人为了我去治理国家。”

    妙言眼睛一瞟:“去找你的马致远呗。”

    “马明远。”小宋纠正道:“马致远是那个枯藤老树昏鸦。”

    “对对对,哈哈哈……差着两百年呢。”妙言盘着腿坐在那笑得前仰后合:“我老记不住她那个梦中情人的名字。”

    “记那个干什么。”小宋挥挥手:“要说饱读诗书,他能比得过晏殊么。要说先秦风骨,他比得过我玉生哥么。要说帅,他能比得过我么?”

    “你好不要脸。”

    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佛宝奴坐在那尴尬的不行,就是那种公开处刑的感觉。

    就恶心人……

    说起来也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佛宝奴就觉得那个之前自己看好的人突然就变得非常不堪了起来,能耐没有能耐,学识也就那样,整日就知那中规中矩,急智平平,人品的确还算可以,但这样的人何止千万。

    “哈哈哈哈,到时候干脆弄个广播电台啊,FM101.1交广音乐台。整个吹拉弹唱一条龙。”

    “你做梦吧,你先把电池给点出来。”

    佛宝奴在一旁听到他们两个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来,就觉得很憋屈。之前她还不觉得,但现在看来天底下能与他聊得畅通无阻之人,唯有这个妙言。

    其他人,他似乎都在憋着点什么,唯独与这妙言时才能看到他完全放开的姿态。

    难道这便是天才的世界?

563、三年11月7日 大雪 不知何日可期

    午夜时分,小宋站在窗口看着外头的风雪,从下午时分就已是这副样子了,根据当地有经验的老农话说,他活了六十二年,第一次见如此大的风雪。

    而小宋知道这是拉尼娜的淫威,今年的寒冷一直要持续到明年一月之后,这段时间全体中原地区恐怕都会享受到东北人们的喜悦。

    幸好幸好,这两年的时间里小宋一直在为囤粮而发愁,整个辽国成为了天下第一大粮仓,加上大宋那边储备的,如今囤积的粮食足够全中国吃半年,这其中也包括了草原和金国,全部都已经被计算在了里头。

    而长安、咸阳这一条雍州线,也因为宋狗从夏天开始就未雨绸缪,如今粮满仓,所有人都窝在家中坐吃山空,即便是几个月不用做工,赈灾的粮食都足够他们吃到开春了。

    “这鬼天气也是在你预料之中?”

    佛宝奴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宋狗的背影,她手上那些作废的计划书中,正巧就有关于赈灾方面的内容,里头的东西震撼阿奴一整年。

    何等的天才、何等的先见、何等的谋划……

    真的,那些明明已经作废的内容都看得佛宝奴都头皮发麻,她甚至在这些东西的面前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辽国举国上下竟没有一人能与之匹敌。

    面前这个下流猥琐的混蛋,换个角度来说绝对是老天爷赐下来终结乱世的福星,说上一句得此狗得天下绝不为过。

    “嗯。”小宋没有回头:“大雪再下两日,就要压垮房屋了。明日再不停,我就得杀个辽皇祭天了。”

    “嘁”佛宝奴不屑的撇撇嘴:“你舍得?”

    小宋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雪:“我好想出去吃雪啊……”

    “哈?”

    佛宝奴对这句话表示不解,作为一个东北出生的人,她这辈子见最多的就是雪了,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南方人对雪的执着,在她看来雪完全没有这些南方人好玩……

    “没事,就是感叹一声。”小宋双手插在睡衣的兜里:“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场雪。”

    佛宝奴懒得搭理他,继续低头研究着那些废手稿并将里头的内容摘抄下来,特别是里头的救灾方案,分别应对各种天灾的方案,就她觉得绝对是神仙手笔。

    首先里头对所有灾害都有明确的量级,每一级都有相应的处理方式,而且还分为紧急灾害和预防性灾害。

    紧急灾害就诸如地震、风暴、地震、海啸、山洪爆发等等,还有预防性灾害比如城市内涝、泛滥性洪灾、春秋瘟疫爆发等等。

    而就光是预防性灾害的内容就足足有数万字之多,从监督制度、追责制度、战常转化制度、粮草储备制度、卫生管理制度等五个方面进行统筹。

    第一个是追责制度,比如当一个地区发生灾害,地方最高长官逐级管辖,不管哪一环出现问题都可以直接进行追责,最高为死刑。朝廷不再驻派钦差,取而代之的是调查小组,调查小组是六部九寺共同抽调,最大程度上杜绝调查舞弊。调查的内容就是关于账目的审计、政令的施展,逐级查下去,哪一级出问题就查哪一级,有多少惩处多少,绝不姑息。

    接下来的就是战常转化制度,如果说之前的监督追责制度能让佛宝奴眼前一亮,那这个战常转化制度的确是让佛宝奴深感挫败的。

    军队的赈灾义务被摆上了台面,作为训练有素的作战人员能比普通民众更有效率也更有能力克服困难,而且在军管区域的追责也更加容易追查。

    当然小宋也提出了问题,那就是整体的舞弊和理想化的问题,但相对于现行各国的民夫制度,这套军队体系绝对是更加先进的,因为民夫制度可比军队制度更容易作弊。而且因为文武官的对立问题,那帮文臣调查军队舞弊可是尽心尽力的,恨不得把人家屁股眼子扒拉开看看有没有藏金条。

    而军队因为嫉恨文臣,也会从各方面刁难当地官员,绝对不允许他们徇私枉法。双方的对抗,反倒是会在赈灾时出现奇效。

    之后就是粮草储备制度,中央调拨、地方储备、轮换更替和民众监管制度,简直就是基层污吏的噩梦。

    而那个民众监管制度的复杂程度也让佛宝奴叹为观止,这个民众核查制度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分摊责任制,比如某个县中有三座粮仓,那么这三座粮仓的民众监管权会分摊在县属下面村落的村长、里长头上,在有监管权的同时,他们也同样会纳入审查机制之中。

    连坐制是不分青红皂白打死一片,但分摊制就有趣了,但凡只要有一方可能会出现免责甚至嘉奖的情况,那其他几处就绝对不会有问题。如果真有人能将一个州上上下下的官吏都给摆平,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至于卫生管理制度,佛宝奴倒是觉得大可不必,这个有点为难人了,毕竟辽国没有医学院……

    不过倒是可以从狗东西那租人过去,想想也挺好。

    这条条框框互相牵连、互相羁绊,牵一发动全身,根本不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么大家太太平平别出幺蛾子,要么出了幺蛾子总归是有人要被拿去祭天。

    这是什么?这就是典型的民不患寡患不公的逆转应用,让各级官吏如敌人一般防备着对方,剩下的交给朝廷监管机制。

    这里头考验的是三个东西,一个是国家的综合国力、一个是朝廷的掌控能力、一个是政府的公信力。

    佛宝奴受教,埋头抄录了起来。

    “你们好好学习,我去隔壁睡了。”妙言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外走:“我困死了。”

    “不好吧,这……孤男寡女的。”佛宝奴握住她的手:“我这就去睡了,你等等我好不好。”

    “口嫌体正直。”妙言抽出手:“我先睡去,你完事了可以留在这也可以去找我,不过最好别把我弄醒哦,我睡觉轻。”

    佛宝奴看着妙言离开,屋子里的气氛立刻有些奇怪了起来。

    “你知道你这些废稿能值多少钱么?”

    佛宝奴撑着下巴看向宋狗:“换一个相国之位绰绰有余。”

    小宋回头看了她一眼:“不适合全境,这是地方性政策,有些地方还是被乡绅管理的,宗族势力大过于皇命,监管不下乡。这些东西就不好使了,但如果是在一些没有宗族或者宗族薄弱的地方,这个法子还是好用的。”

    “你说。”佛宝奴眯着眼睛看着宋狗:“你都是怎样想出这些法子的,你又是如何做到小小年纪就能阅尽山河的?”

    小宋微微打开窗户伸手出去接了些雪,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到了嘴里……

    “喂,不要吃雪啊!”

    “忍不住……”

    小宋收回手,转过身在窗帘上擦了擦水迹,来到佛宝奴身边坐了下来:“我看看你都抄了点什么。”

    佛宝奴把本子递过去,似是撒娇一般的说道:“我当年太学院上课时都不曾如此认真喔。”

    “那是。”小宋呵呵一笑:“高高在上的君为轻民为本社稷次之哪里能比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更有用,讲道理谁不会呢,难就难在怎么把这些道理用在实在的地方。”

    “嗯嗯……”佛宝奴连连点头。

    “辽国的情况相比较大宋其实是要复杂一点的。”小宋从那一摞废稿里翻出一份:“你可以看看这一份,这是针对宗族势力斗争激烈地区的方案。”

    佛宝奴接过去,看了几眼就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革命?革谁的命,最终不还是革我的命?”

    “你看完吧。”小宋懒得解释,躺了下来扯过毯子盖上:“这个本来是用在闽粤浙川这些宗族庞大地区的,但是辽国也能用。”

    佛宝奴哦了一声便低头看了起来。

    里头有些东西对她来说其实是晦涩难懂的,但她虽然在宋狗面前显得很笨,但她可是受精英教育长大的人,理解能力可是不差,几番思索倒是也能明白。

    不过这一思索就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等她感到困倦抬起头时,宋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到了床上,睡得像头猪。

    佛宝奴伸了个懒腰,然后直挺挺的躺在了羊毛毯子上,嘴里念念有词:“好难啊……好难好难好难……”

    说完她看了看宋狗,思索半天还是没敢去把他叫醒,毕竟这个点把他叫醒了,等他缓过神来……大家都是大人了,谁能不知道会出点啥事呢。

    “睡去。”

    她起身往外走,但走到一半她却又是走了回来,蹲在床头盯着宋狗看了一阵,小声嘀咕道:“睫毛好长……”

    说完她凑上前在宋狗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但刚刚抬起头却发现宋狗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她。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睡觉也很轻?”小宋笑着完全睁开了眼睛:“你非礼我。”

    佛宝奴的脸眼看着的红了……起身就要走。

    “想走啊?”小宋嘿嘿一笑:“你可能不知道妙言有多坏。”

564、三年11月8日 晴 妆成敛拜喜盈眉

    外头的门吱嘎一声再次被推开,佛宝奴重新走了回来,头上有雪花儿凝成的水珠,身子在不住发抖,站在宋狗面前也是不知该进该退。

    “她是不是很坏?”

    小宋往里头挪了挪,将被子扯开一个角:“当时她说去睡的时候,你就该去的,我被她坑害过好多次了。”

    妙言那头的屋子是门是锁的,还锁了三道,敲门总是不得人应,也不知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作睡着了,反正叫不醒就对了。

    佛宝奴在门口那些时间,好不容易一天积攒下来的热气都给散去了,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即便是回到了屋里却仍然没有立刻回暖。

    “怎么?你就站在这看我一晚上?”

    “只有一床被。”

    “矫情什么。”小宋拍了拍床铺:“热气都跑没了。”

    也许这句“热气都跑了”是在冬日里杀伤力最大的一句话了,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这一句话来的攒劲,佛宝奴听完之后到底是身子动了动,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将脚先探了进去,然后整个人慢慢的蠕动到平躺姿态。

    “睡吧。”

    小宋把被子一盖,翻个身就继续睡了过去。

    可这下轮倒佛宝奴没法睡了,她能清晰感觉到妙言所说的男子的被窝暖和到无法想象的感觉了,那种火炉一般的热浪一阵一阵袭来,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过去。

    下意识的往里头蹭了蹭,直到贴到了宋狗的后背,她觉得这样不好,然后又往外头蹭了蹭,可是人是追逐享受的生物,她就这样在贪图和理智之间来回拉扯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靠在了宋狗的后背上。

    但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有时候会动弹一下,光滑的小腿碰到宋狗的腿就会被腿毛刺挠一下,她想去挠挠就会触碰到其他部位。

    “你没完没了啊。”小宋转过身来,借着外头的雪色映出的光看着紧张到呼吸都不顺畅的佛宝奴:“紧张啊?”

    佛宝奴僵硬的回头看了看他,也不回答,只是继续瞪着眼睛看着房梁。

    “我吃点亏好了。”

    小宋突然伸过手来将佛宝奴抱住了,一只手放在她的脑袋后头,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啊……这……”

    阿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推开但又舍不得这种温暖,不推开又是羞愤交加,强烈的自尊心和羞耻心让她变得十分古怪。

    “你刚刚偷偷亲我了。”小宋就在她耳边:“上一个偷偷亲我的是我巧云姐。”

    “我没有……”

    “都这时候了你嘴硬个屁啊。”小宋的顺着她的腰上下抚摸起来:“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心理相对偏向保护者的女性才会偷偷干这种事。”

    “我不懂……”佛宝奴紧张的有些哆嗦:“你别动了,手!”

    “小姐姐今年几岁了?”小宋才懒得搭理她:“你都没告诉过我你到底多大,准确的。”

    “二十有三了……”佛宝奴长出一口气,终于是正常的对话了:“是不是很老?”

    “原来阿奴是大姐姐了呀。”小宋笑了起来:“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就十七八。”

    “哪有那么小……”阿奴突然按住自己的胸口:“手!”

    “嗨。”小宋慢慢收回手:“摸摸怎么了,真是的。”

    “不行。”

    阿奴拒绝的很果断,但她也清楚如果身边这个狗东西真的要坚持,她却也是没有一丁点办法,毕竟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自己的睡衣的袋子都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反正……什么清白不清白的,现在说出去恐怕也只能是个笑话了。

    “我问你啊,你身上为什么会这么香,有别人跟你说过么?”

    “天生的。”小虎牙小声回答道:“我生下来时就是如此,所以若是夏日我都会随身带一个艾草香囊压一压这个气味。”

    “我之前还以为是你的香粉,后来才知道是你本身的味道。”

    小宋凑到她脖子之间嗅了一把:“你很喜欢洗澡哦?”

    “嗯……”阿奴轻声应了一声:“若是三日不洗澡,就没有东西能压住那个味道的,我不喜。”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撘的聊着,反正最后小宋也得逞了,佛宝奴只是稍作推搡就没有动作了,只是红着脸看着他:“是不是觉得欺负我很有趣?”

    “那必须是有趣。我的天,我身边躺着一个皇帝啊,这种事天底下谁有那个能耐,这要是没趣还有什么有趣?”小宋也不遮掩:“辽国皇帝陛下!”

    “不要说了!”佛宝奴一个头槌撞在他的胸口:“你怎能如此混账!”

    小宋也不在意,只是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佛宝奴眼睛就突然睁大,茫然的看着他:“不行!”

    “不行就算了。”小宋叹了口气:“我这人从来不强迫别人,那陛下今天洗了澡对吧?”

    “嗯,你方才不是问过了?你要做什么?”

    小宋也不废话,整个人直接滑到了被子里,接着佛宝奴突然挣扎了起来,但却是有气无力的,只能带着哭腔的推搡着宋狗的头,最后甚至连推搡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如小乳狗一般的嘤嘤声。

    “救命……”

    只是数分钟,佛宝奴就已经只剩下用沙哑的嗓子呼救了份了,她双手死死抓住床单,两只脚崩得死死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身子也开始出现了痉挛。

    而这时小宋再次出现,凑上去就是一个法式深吻,而这次显然佛宝奴没有一丁点抗拒,甚至有点主动。

    “这是陛下自己的味道哦。”小宋放开她之后,笑着起来,然后轻轻安抚起全身紧绷的辽国皇帝陛下:“陛下?缓过来了没有?”

    佛宝奴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了,只是她再看向宋狗时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混蛋!”她扬起软绵绵的手打了宋北云一下。

    小宋哈哈一笑,再次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了几句,这次她却是迟疑了起来,最终还是肉欲摧毁一切,她咬着嘴唇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陛下,我就不客气了哦。”

    “你几时客气过……”佛宝奴的脸都快滴出血来,说话却还是带着几分倔强:“我不该认识你的。”

    “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呀。”小宋调整了一下角度:“陛下,准备好了么?”

    “等等……”佛宝奴扶住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我怕疼……”

    “知道啦。”

    外头的风雪在天蒙蒙亮时终于停了,而屋子里的声响也差不多随着风雪一并停了下来。

    一切的喧闹都转为了寂静,只有树上的积雪落地时的噗噗声。

    天逐渐亮了起来,小院中一片寂静,今日虽然晴朗,但及膝的深雪仍是不适合劳作,整个长安、咸阳周围都变得慵懒而寂静起来,远处倒是有早起的妇人开始早早的点起了炊烟,还有开始玩雪的土狗欢快的嚎叫声。

    而此刻,两千里外的金陵城却是一片肃杀,太皇太后终究是没有能熬过这个冬日,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开国皇后在孝子贤孙的簇拥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虽然大家嘴上说的都是节哀,但这种时候却怎样都无法节哀,而且遵循老太太临终的遗愿,她故去之后不可以国丧之礼待之,子孙也无需守孝。上至天子、下至万民都只需要好好生活便好。

    不过老太太毕竟是母仪天下之人,她的离去让金陵城都蒙上了一层暗哑,虽然不需要国丧,但金陵城里所有的商家都在听到钟鼓楼上的鸣响后关闭了店铺,人们也纷纷取消了一切娱乐活动,金陵城在这钟声响起之后,仿佛成为了一座死城,只有不能停炉的工坊中冒着浓烈的白烟蒸腾而上,化作云霞。

    大医官枯坐在了老太太的灵堂前,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过去的挚爱亲朋都已远走,青梅竹马的女孩如今躺在这里,随着一起玩闹的兄弟去了远方。

    “大医官,这些日子您也是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赵性遵照遗愿换上了一身百姓家的孝服守在灵堂上,旁边则是哭得泣不成声的金铃儿:“莫要坏了身子。”

    “不了,这天寒地冻的,曾有记载说人会假死,我便守在此地。”

    他的执拗没有意义,但大家都明白这其中的意义,至少对大医官来说,太皇太后的离去就代表着属于他的时代正式落幕了。

    “福王叔,你也回去歇息吧。”

    “不可。”刚从外头回来的福王手中捧着母亲最爱吃的东西:“我也守在此地吧。”

    虽然他们母子之间早年有些间隙,但这些日子以来太皇太后也与他说了许多,毕竟是亲生母亲,福王哪怕是铁石心肠也都没有理由不去为母亲守灵。

    “今年关中怕是要遭灾。”福王突然仰起头看着赵性:“官家还是去处理朝政吧。”

    赵性坐在那看着自己的老祖母,轻轻叹气道:“不急,已有人替朕安置好了,朕便多陪陪老祖吧。倒是金铃儿,你别哭坏了身子,都怪朕……怪朕把宋北云指派出去了,不然你身边也能有个人照应。”

    金铃儿拂去泪花儿,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没事,等为皇祖母守了四十九日我便过去了。”

    福王抬头问道:“那么着急?”

    “嗯,他写信来说让我尽快一些。”金铃儿叹气道:“你们也知他那个人,多疑的很,那头的人信不过,自是想我去帮他。”

    “是有道理的。”赵性说道:“大宋是否能一统中华,便看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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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章都被和谐了,这一章我修改了一个多钟……下一章估计要推翻重写,我今天就更一章了。

565、三年11月11日 晴 宋北云经济学

    这几日,好像谁都没有提那日的事,只是有时晚上小虎牙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宋狗的床边。

    这算是一种默契吧,反正不能放在明处,简单说来就是皇权不可辱,宋狗这已经不能说是下克上那么简单了,所以不管是从辽国皇帝陛下的心理上还是从整个大局观来说,暗暗的爽一下就可以了,万万不能四处去炫耀,即便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概就是有些事只可以做而不可以说的道理。

    几日来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雪,但规模都不算大,构不成灾,但因为道路被积雪封闭,倒也无处可去。所以辽皇陛下除了整日陪着两个完全可以不出窝的宅狗在屋中学习之外,就指望着晚上的时候偷偷摸摸一把了。

    “你们怎么坐得住!”

    终于,沉默中的爆发该来还是来了,佛宝奴突然拍了桌子,将笔扔在了案头上:“我快疯了。”

    “那出去堆雪人啊?”正在吃烤馒头片的宋狗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我觉得堆雪人挺好玩的。”

    “我不要堆雪人呀!”

    “那就打雪仗。”小宋继续说道:“但是你不能在雪里包石头,你们东北娘们都野的很。”

    “我不要打雪仗啊!”佛宝奴用脚不停的踢着宋狗:“我快被闷死了!”

    这时正团成一团睡得迷迷糊糊的妙言睁开眼睛:“要吵出去吵!”

    小宋摊开手表示无奈,而佛宝奴起身走到他身后,突然就爬到了他背上:“出去玩。”

    “你确定?”

    “嗯。”

    一炷香之后,佛宝奴哆哆嗦嗦的回来了,她把脚放在炉子边上烤了起来:“咿……外头好冷啊。”

    “是吧。”小宋无奈的摇头道:“今年是极寒天气,你还真小看大自然的淫威了。”

    佛宝奴坐在那前后摇晃着:“说来也奇怪,为何今年都这副样子了,却没有报灾呢?”

    小宋扬起眉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拉过一张凳子,用钢笔在上头写下了两个字——储备。

    储备的意思佛宝奴自然是懂,但往年明明也有储备,但为何该受灾还是受灾?

    于是她将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小宋一边在纸上开始划出了各种区域,然后一边说道:“储备下头其实是分成仓储和物流的,以往的模式都是将仓储摆在首位。所以每到灾荒发生时,有些地方粮仓爆满但仍是四处报灾,等到政令下达、开始分拣、上路,最后抵达灾区时,很多时候都已经过去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了。我问你,这种鬼天气你没吃没喝没燃料,你能扛得住几日?”

    “当天就死了……”佛宝奴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便是将这些步骤都简化了起来?”

    小宋点头道:“其实物流与其说是交通,倒不如说是统计,路线的规划、灾害的预估、路程的耗损等等,这是需要一个庞大大局观才能做到的,公主基金你知道吧?”

    “我知道,是宋国长公主的那个基金?”

    “对。”小宋点头道:“公主基金里头有整个大宋所有的精于计算的人,他们叫精算师团队。这个团队会将所有数字的最大值和最小值计算出来,再由一些退役的军官领队形成商路穿梭于各个地区之间。那些军官的作用除了能够更好的管理商队,还有一条就是在适当的时候进行选择和决策,比如关中大雪,他们便会将物品运往周边区域,分散储存。根据之前所积累的数据分析出关中这一块的物资大概能够支撑多久,然后再陆续的以不同的方向提前或者退后物资进入灾区的时间。”

    小宋说到这,突然笑了起来:“如果物资突然告急,跟相对应的统计数据对不上,那就有人的狗头要落地咯。”

    佛宝奴惊愕的看着宋北云:“这个也能算?”

    “当然,数学是度量世界的唯一标准。”小宋敲了敲桌子:“不然我为何要知道这个区域的数据?人口、日常消耗等等,就是为了计算,保障所有人最低限度的生存状态,终究是能熬到开春的。这就是物流的能力也是数学的能力,这个你得问那个懒狗。”

    小宋指着旁边抱着大枕头翻滚的妙言:“她是这个的奠基人。”

    “那她为何不跟我说……”

    “你以为简单吗?你有这么高效的执行力吗?你能查的出谁欺上瞒下么?你能保证区域内都是上下一心吗?你不能啊,我能是因为我岳丈手握兵权、我青龙苑上下把控着整个国家的大动脉,你南北两院到现在领地归属都没整明白呢。”小宋再次敲了敲桌子:“你辽国的问题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能走大宋的路线。”

    “那可是今年我大辽也没有报灾啊。”

    “叫声老公。”

    佛宝奴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妙言,凑到宋狗耳边弱弱的叫了一声。

    “什么嘛,这么小声,昨晚上你嗓子可都喊哑了。”

    佛宝奴上去就一个锁喉……

    “好好好,我说还不行么。”小宋叹气道:“你其实已经大概有感觉了对吧,就是这两年来宋辽的贸易其实是属于一种不健康的模式,辽国成为了主要的资源输出国,农产品、矿石、木材等等。”

    “嗯,我正要问你呢,这肯定是你的诡计。”

    小宋拿起一块馒头片吃得咔咔响:“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这样的经济模式对辽国现阶段绝对是好事,因为你没发现辽国整体上已经开始全民生产了么,那么这种生产的直接结果就是一个村子里会出现数业并举的情况,那么如果一旦遭到了灾,小区域的自救行为就会变得容易起来。比如出现粮食绝收,但畜牧业和养殖业的发达就会让农民不至于那么快饿死,而农税的减免措施也会让每个人手头上有些余粮。这虽然是理想主义了一点,但至少这一场雪不至于让你底层的百姓困厄致死。村子内摒弃货币重新开始的以物易物,这就算是一种退行性的自救。”

    佛宝奴连连点头:“似是如此,前两日我接到探子报,说辽国有些地方也封了山,但每个县内都还算秩序井然,粮价、肉价都在涨,百姓开始用肉换粮、粮换肉了。但……商人都是宋国的啊。”

    ——————

    “对啊。”小宋点头道:“至少我能保证我的商队不会囤积居奇,你能么?物价上涨是自然规律,市场上产品多需求少,自然就下跌。遇到灾年,产品少需求多,自然也就上涨。但终归是能维持最低生活消耗的,让大家都能熬过一个不那么痛快的冬日,不至于易子而食,这已是大造化了。”

    佛宝奴低着头快速记录着,她其实真各方面都要比赵性优秀,学习能力自然也包括在内。之前她会觉得宋狗的各种计策纵横交错太过于麻烦,但现在逐渐理清一条线之后,却是逐渐明朗了起来。

    “至于说坏的地方,那就是宋国摧毁了辽国的工业基础,未来不需要多,只需三五年,你辽国就根本无法与宋国对抗了。”

    佛宝奴眉头一皱:“所以你还是在觊觎我辽国?”

    “倒也不是,这是个阳谋,你辽国不想被金帐汗国和金国吞并,就必须走这一条路。至少现在看来,辽国国力整体上升了,宋国也并没有说去故意压榨。”小宋笑盈盈的说道:“但我死之后就说不准了,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模式会发展成什么样,所以有些大事一定是要在我活着的时候来完成。”

    “比如?”

    “比如宋辽金加金帐汗国的整合。”

    “打仗?”

    “该打还是得打,但起码我不希望宋辽之间开战。”小宋顺势躺在皇帝陛下的腿上:“所以我对辽国的攻略是比较缓和的,温水煮蛤蟆,争取和平演变。”

    “白日做梦,你以为我会同意?”

    “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你知道吗?”小宋笑着看向气鼓鼓的佛宝奴:“就是因为这是你没办法改变的大势,是巨浪、是狂风、是斗转星移。你可以选择现在回去闭关锁国,十年之内,辽国必亡。你可以试试,如果不信我现在给你做个即时推演。”

    “你来!”

    佛宝奴托起他的狗头:“你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与你没完。”

    小宋拿起笔,哼着歌:“那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啊陛下。”

    “你还要什么好处?朕还有什么好处能给你?皇位给你好不好?”

    “不了不了……吃不下。”小宋看到生气的佛宝奴也是连连摆手:“行,给你演算一遍。”

    这种演算其实并不是十分准确,但小宋因为掌握了更多的数据和未来的经验,他的分析要比辽国内部的分析更加严密和可靠。

    他将佛宝奴关心的问题一一列出,然后逐渐的化为数据演示给她来看。

    反正啊……反正最后知道真相的她眼泪掉下来。

    “那宋国最后也会偏安在南方的角落,苦苦靠着长江支撑,但还是抵不过天下大势,最终覆灭。至于覆灭中原的人是谁,我赌草原。”

    佛宝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她不甘心,几次想用理想状态推翻宋狗的演算,但最后发现即便是辽国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却还是顶不住那天下大势,最终还是会在这个乱世的漩涡中死得梆硬……

566、三年11月19日 晴 终是云开雨霁时。

    冷空气过去的第五日,温暖袭来融化了冰雪,气温大概也回升到了之前该有的样子,加上阳光普照,大地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走街串巷的货郎来了、骡马叮当的商队也来了,人们走上街头开始购卖和贩卖,虽说不上多么划算但至少并没有因为之前的雪灾而涨价多少。

    宋北云站在一边详细记录着每一项商品的价格,而佛宝奴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也在记录着这些东西。

    她现在还是想回去努力一把的,小宋知道她还是不甘心,但这种事怎么说呢,就让她去尝试好了,只要技能点不是点到了闭关锁国,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们想去提振工业也好、想去贸易逆差也好,反正基本上就现在的基础来看,想要追赶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允许一个孩子的倔强这一点小宋还是挺人文主义的,随她去好了,反正总有一天她也会像赵性那样坦然接受自己没办法扭转乾坤的。

    “明日我要去工地,你就别去了。这次会有一波辽国的官员过来考察,你最好还是干点正事,不能老是贪图肉欲啊陛下。”

    佛宝奴用力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也不做声就只是继续往前走:“朕不需要你教。”

    “你放屁。”小宋跟在身后:“我教你的还少了?白天晚上没日没夜的,你看我腮帮子都凹下去了。”

    “没个正经。”佛宝奴恶狠狠的瞪了宋狗一眼:“明日给朕安排些人,我去洛阳长安周围私访一番。”

    “你辽国皇帝让我宋国给你安排?”

    “我不是让宋国,我是让宋狗。我若出了事,天底下最伤心的怕就是宋狗了吧?”

    小宋不屑一笑:“谁给你的自信?我只能分出一百二十人来,多了没有。”

    佛宝奴笑了起来,她以前就以为宋狗是个混账,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其实更了解这个混账多了几分。这个狗东西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说的比谁都难听,但该干的事却是一点不会少干,就从半夜他会偷偷爬起来给自己盖被子这点小事就能看出来。

    狗东西真的可爱……

    至于他会不会尽心尽责的护卫自己,佛宝奴根本不怀疑,一百二十人的配置已经是顶格了,因为即便是宋国皇帝出行也不过就是一百二十人的配置,他不能超过这个配置,否则人赵性怕是要吃醋。

    “那这几日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多陪陪妙言。等朕回来了再宠幸你们。”

    “什么玩意就家里了,你的家在辽国皇宫。”

    “朕不喜欢那里,总觉得有怨魂来着。”佛宝奴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在你这里睡得安稳。”

    “人是你杀的,你现在又害怕了是么?”

    “他们死总好过朕死,让你选你怎么选?”佛宝奴不高兴的看向宋狗:“我不是赵性,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若是走错一步我早就粉身碎骨了。”

    “乖乖乖……”小宋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狗头:“不哭不哭。”

    “才没有要哭!”佛宝奴哭笑不得说道:“光天化日的,你就这样搂搂抱抱?”

    “你不是也没躲开么?”小宋低下头在她大脑门子上亲了一下:“我阿奴的脑门子还是好看。”

    “滚啊!”佛宝奴瞬间暴怒,一把推开宋狗:“你简直不得好死!”

    其实搂搂抱抱又能怎么样,即便是路上周围都是过来过去的人,但其实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除了几个老的没牙的老太太坐在自家门口的大树下晒太阳时看到他们会露出姨母一般的笑容,其他人还真的不在意站在这的两个人都是什么身份。

    没有被腐儒思维祸害过的世界真的太美妙了。

    在县中逛了一圈,天色已经微微发暗,两人结伴往回走时,佛宝奴突然问道:“如果我有了,你别指望会跟你姓。”

    “你突然态度坚决的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对。”

    小宋想了想:“叫耶律洪基怎么样?”

    “嗯?这个名字好!那若是个女孩该是什么?”佛宝奴提到这个:“妙言说……我可能已经有了,我算了算日子,许也是差不多。这些事多少也要有个打算了。”

    “你可当真就把我当成个配种的东西了?”小宋诧异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我不管不顾的为你将孩子生下来,你说我过份?”

    “那不是过份是什么?你这是掐着点来借种了是吧?”

    “你这什么意思?”

    很快,争执变成了争吵,佛宝奴气得甩开了宋狗径直跑了回去,而宋狗在后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也便转身去了一家小馆子中,懒得回去再吵架。

    佛宝奴冲回去之后,在妙言前面委屈的哭成了个泪人,而妙言看宋狗还没回来,估计这俩是吵架了……

    问清楚之后,妙言居然哑口无言,居然真的会有人因为还没发生的事而吵架。

    不过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小情侣的日常么……两个都是嘴上不认输的人,一来二去可不就摩出火花了。

    “他是如何与你说的?”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啊。”妙言笑着摊开手:“我又不会怀孕。”

    “这也能控的住?”佛宝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用的什么妖法?”

    “我还待字闺中呢。”妙言笑得咯咯响:“好家伙,你总不能让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怀孕吧?”

    “啊?”佛宝奴惊愕的看着妙言:“他没碰你?”

    妙言莞尔一笑:“他舍不得。”

    听到这,佛宝奴顿时就更酸了,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凭什么不舍得你就舍得我了?凭什么嘛……”

    碰到这种事,妙言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安抚一边等着宋狗背着手从外头回来。

    被妙言抓过去的宋狗一脸茫然,因为现在这个狗皇帝哭诉的东西跟吵架时候的话题完全不是一回事。

    “什么就舍不得?我舍不得个屁,是她不让!”小宋气鼓鼓的往床上一坐:“你问问她,要是她同意,我还能放得过她?”

    “等等等等。”妙言往前推了推手:“你们的三观也太崩塌了吧……讨论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好?”

    佛宝奴坐在那哭唧唧的说道:“我真傻……真的……”

    抛开辽皇的身份,终归女孩子还是女孩子,就得哄……趁着辽皇还没变武则天之前,先把这个可能性从根儿上给断了。

    “啊……”

    佛宝奴听话的张开嘴,然后宋狗把一颗馄饨送了进去,妙言看着这一幕恶心的遮住了脸。

    “你们也太恶心了……”妙言被恶心的直哆嗦:“能不能像个人一点。”

    “没办法嘛。”小宋叹气道:“你总不想她变成武则天。”

    “对哦。”妙言一拍脑袋:“你继续你继续……我恶心恶心就习惯了。”

    说起武则天,这个倒是引起了佛宝奴的兴趣,于是三个人就针对武则天的功过是非开始讨论了起来。

    然后话题逐渐变成了《怎样防止辽国皇帝陛下变成武则天》的难点三十问。

    最后这个问题由辽国皇帝亲自给出了答案:“我就是想有个人多疼爱我一点,在我不是皇帝的时候。”

    这个东西指向性很明确,虽然是带着撒娇的语气,但终归责任是落在了宋狗身上。

    “真的唉,李治活着的时候,武瞾基本上没有作妖。李治一死,她就变成了另外一幅样子。”

    “慈禧也差不多。”宋狗接话道:“都是老公死了之后就很磨人。”

    “哈哈哈……董小姐也是。”妙言拍着手说道:“没了老公之后就很磨人。”

    “你们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佛宝奴一副宝宝不开心宝宝委屈的样子在抗议这两个怪物在聊一些云山雾罩的东西。

    “知道啦。”小宋点头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就是。”佛宝奴白了一眼妙言:“总有些人喜欢说些稀里糊涂的怪话。”

    “嘿,你还敢白我。”妙言撩起袖子:“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过最终妙言还是错误估计了佛宝奴的战斗力,她虽然在宋狗面前小鸟依人委屈巴巴,但那是因为宋狗战斗力是真的可以的,而且文治武功都超过了佛宝奴,她对宋狗是一种仰视的态度。

    而对别人……文,她是辽国皇帝、武,她手持斩马挥师北上将草原鞑子打到了阴山北,这放在这个世上那也是一等一的人杰,怎么会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豆腐给扑了?

    “别别别,我求饶了。”妙言被挠痒痒给挠得上气不接下气:“救命……狗东西救命……”

    而宋狗哪里会去救她,他现在就是流着口水一脸色情的看着两个妙龄少女纠缠在一起,那感觉简直美妙。

    “我问问啊,你们两个平时在宫里的时候,会不会……”小宋搓了搓手:“那个什么。”

    “什么?”佛宝奴转过头看向他:“你一脸坏样,定是没什么好话。”

    小宋嘿嘿笑着:“就是……就是那个什么,妙言懂吧?”

    “我懂你个锤子哦……想看攒劲的节目是吧?想也别想!”

    “什么节目?”佛宝奴好奇的问道。

567、三年11月20日 晴 狗肉滚三滚

    金陵城,青龙苑后堂。

    炭火烧得通红,晏殊正在那画画,旁边的玉生则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春闱做准备。

    赵性则把鞋脱了放在火上烤,味道辣眼睛的很,但因为他是皇帝却是没人敢说他。

    “西北那边的局势逐渐稳定了下来,北海新军那头也驻扎下来了,还有一个金木水火土的募兵团。那厮总能给我弄些新花样来。”赵性一边烤着脚一边叹道:“新的灾害防控体系朕看了,效果的确不错。这般互相制衡,繁杂是繁杂了一些,但的确有用,倒是我就是不太明白,为何辽国那头居然也安稳度过了天灾。”

    “官家,辽国能度过天灾到底还是因为我大宋的缘故。”晏殊仰起头来:“若不是因贸易所需,他们各地都囤积了大量的牲畜米面,恐怕这番雪灾就够辽国喝一壶了。”

    赵性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天灾这种事难以预料,自古以来便是历代君王所头疼的事情,以前大家都没办法,只能仰起头祈祷上苍,但上苍并不常搭理,如今倒是有了法子来处置,也算是利天下了。

    “玉生,你那头准备都如何了?”

    “回官家,今年之后便再无春闱了,只设秋闱。逐级考试制度难度相应降低,但越往上越难。秋闱之难要难于往年任何时候,且加入理学。”匡玉生放下手中材料回答道:“我已与各地乡绅商讨过,无不欣然同意。”

    “哈哈哈哈,这帮地主老财怕是要落套咯。”赵性抚掌叹息道:“你们说啊,这狗东西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这将考试分九级之事,我想都不敢想,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官家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年头仍是以读书为荣,可读书哪里是普通人家能读的起的呢?这细分之后,倒是容易了许多。不过这也得益于那落第书生返乡五年教书能得吏身之策,有人自觉苦读无望便回去当起了先生。”匡玉生拿起身边一个册子翻阅了起来:“时至今日,返乡教书者,在册人数四千四百二十人,未来许会是更多。”

    晏殊点头道:“这就是那厮提出的支农支教支医扶贫的计策,叫什么三支一扶。格局倒是大的很,虽也是很难啊。”

    “难,再难朕也要将这事办了。”赵性捏了捏烤得滚烫的袜子,舒服的呼了口气:“他在前方困兽之斗,我等可不能在后头扯他的腿子。”

    “官家,臣斗胆有一问。”匡玉生转过身,正儿八经的问道:“若是有朝一日,官家觉得北云功高震主了,可否……先于我与他一叙。”

    “不存在。”赵性一挥手。

    匡玉生还以为是不允许,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但赵性却接下去说道:“就凭那个龟孙儿也想震主?不可能!朕是千古一帝,他是个什么东西?千古一狗!”

    这话听着刺耳,但却让人放心,虽然赵性并没有直说,但这个戏谑的态度就已经足够说明他并不担心宋北云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至于后头如何,其实也没有必要去追问了,毕竟青龙苑里的人都知道一个细节,那就是宋狗找赵性要东西从来不说请,赵性给他东西也不说赐。

    这个细节看着不起眼,但若要琢磨里头却是大有深意,因为光这一个细节就确定赵性这个皇帝自觉并没有什么东西可赐给宋北云,而宋北云这个臣子也没觉得他办事是给自己办的。

    我给你办事,我还低三下四?那是不是不太合适?你让我给你办事,你还趾高气昂?那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这种相对对等的关系其实就是这两个人信任的基础。而赵性前几日也反复说了,他说‘这要是随便换一个人恐怕就顶不住诱惑跟辽国跑了,可惜辽皇不知那厮心中宏愿’。

    “玉生哥……”

    外头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一个人影就窜了进来,只是她一看屋里的人,就立刻慢慢的关上了门……

    “等会。”赵性一脸坏笑的喊住要逃跑的观音奴:“别急着走,给我过来。”

    观音奴慢慢的走进屋里,用嫌弃的眼神看了赵性一眼并下意识的躲到了玉生的身后。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赵性笑了起来:“可以啊,当弟弟的跟姐姐不清不楚,当哥哥的跟妹妹眉来眼去。”

    玉生低着头不好意思,而观音奴从他身后很嚣张的冲赵性翻白眼。

    “行啊,玉生啊。你这个动作还是慢了。”晏殊转过身也是一脸坏笑:“官家,倒不如我们开个盘口,是姐姐先生孩子还是妹妹先生?”

    “好好好!”赵性从怀里掏出一张贯钞拍在桌上:“我赌姐姐。”

    “我也赌姐姐。”

    赵性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玉生说道:“若是我们赌对了,你便给钱。”

    玉生一愣:“这等事为何是我给钱?”

    “谁让你不争气。”晏殊冷笑一声:“一赔五!”

    看,这还是这两个人的混账。若是宋狗在这里,那就是混蛋三人组,这让观音奴怎么可能会亲近这样的狗东西们,整日说些不知羞臊的话就算了,现在甚至连这等事都会拿出来开盘,端的是让人厌恶。

    玉生默默摇头后,侧过身问道:“方才你叫我干什么?”

    “我给你准备了辽国的狗肉锅子,叫你来吃的……”

    “哦?”赵性起身:“有狗肉吃?走走走,大善。”

    看着贪吃流氓二人组起身奔赴自己给玉生准备的暖身子滋补锅的方向,观音奴的表情变得十分不开心起来。

    看到她的样子,玉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发簪,颇为不好意思的递上前。

    “玉生哥~”

    “这……”玉生低着头有些局促的说道:“就是下值的路上,见……见到的,觉得好看便买了,也没有细想……那……那……我本想给娘的,但是娘不肯要,我……”

    “谢谢玉生哥!”

    观音奴可是佛宝奴的亲妹妹,脑子自是好用的,这发簪虽然名贵,但一看就是少女款式,怎么可能是给红姨准备的,分明就是故意给自己买的。所以当听到他这蹩脚而拙劣的掩饰之后,观音奴却是没有拆穿,只是甜甜的道了一声谢。

    “快走快走,慢了怕是就要被那二人吃光了!”

    在短暂的粉红绮丽之后,观音奴突然想起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狗肉锅,她连忙拽着玉生的手就往外走。

    “耶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的……不好不好……”

    “别说那些啦,狗肉重要!”

    而此刻在宋狗的小屋子里,一大锅狗肉也正在砂锅中翻滚着,这种连皮带骨的香肉最是解馋,再加上不少辛辣的调味和三个时辰的慢炖,一开锅就香味四溢。

    “你不是说今日要去工地么,为何倒是炖起肉来?”

    佛宝奴蹲在那用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放入口中,呼呼哈哈的吃下之后,仰头问了起来。

    “辽国官员架子大,约好了时间又改了点。改成了明日,这不你明日也要过去干活么,刚好一起出发了。”

    宋狗一边回答,一边给妙言倒了一杯温好的调理药酒,然后将一份白切狗肉和蘸料摆在她的面前。

    “我就不去了。”妙言说了一句并在宋狗的脸上亲了一下:“还专门给我准备了啊?”

    “不是。”小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的是主料,剩下的才做成了狗肉煲。”

    “你啊……”妙言轻轻打了他一下,但脸上却全是笑容。

    不过这东西怎么说呢,看到辽皇陛下吃得欢快就知道其实这里并没有什么主料边料一说,完全就是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吃法,但他这么一讲就让人特别开心了,处处透着一股渣男的味道。

    “来人啊,倒酒。”

    辽皇陛下盘腿坐在那,手里的酒一喝完就抬起来喊人给她添酒,小宋将杭州的桂花酿给她满上,然后踢了踢她屁股:“别吃垫子上。”

    “你在教朕办事?”

    不过说是这么说,却仍然拿起了一块方帕垫在了前方继续大吃起来。

    “你不吃?”

    “你们还吃的完不成?下头送来的这只狗去了毛皮内脏足足有二十斤……你们先吃就好,我去把饭准备一下,等会还有个辽参鸡汤和锅包肉。”

    他离开之后,佛宝奴端着砂锅来到小桌前,趴在上头对妙言说:“这样下去会胖的。”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吃不下你宫里的饭菜了吧?”

    佛宝奴一抹嘴:“宫里那也叫饭菜?那只配喂猪。”

    她骂完,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吃了?”

    “等锅包肉。”佛宝奴端起妙言的药酒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说道:“这什么酒?”

    “我喝的补酒。”妙言笑道:“每年冬日他都会给我准备,所以啊……只要是入了冬,不管我在哪里都要去他身边。”

    “真好啊……我从小都没被人如此宠爱过。”佛宝奴叹气道:“他们说契丹人的男孩子是狼,要在雪地里打滚。”

    “你是皇帝了,有大把人对你送殷勤。”

    “那不能一样。”佛宝奴轻声道:“我不缺狗。”

568、三年11月21日 晴 五百年帝都烟云过

    马车临近长安,佛宝奴在车中穿好衣裳用手指戳了戳宋狗的脑袋:“我也不为难你,往后每三个月,我便要在皇宫里看见你。”

    小宋眉头一扬:“不是吧陛下,你这太强人所难了。”

    “那便是你的事了。我算好时间,反正到时龙塌上得有人,是谁我不管。”

    “握草……”小宋揪住她的腰带:“你当真?”

    “那还能有假?”佛宝奴凑到他侧脸边,先是亲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朕这个月没来身子,你怕是要当爹了。”

    “是又要。”

    “那我不管那许多。”佛宝奴整理好衣裳之后,推开马车的门:“若是到时见不到你,我不知我会干出什么事,好自为之啊,宋大使。”

    她说完之后对着车夫一挥手,马车继续前进,而她则直接转身进入了辽国的地界。

    而坐在马车上的宋狗仔细想了一圈,发现自己好像是又被佛宝奴摆了一道。

    但如果她真的怀了,去就去吧。不过这路上的时间可是浪费了……

    那么不如修一条水泥路吧。

    小宋想通的此处的关节,直接撩开帘子对赶车的大黑牛说道:“去吧,去工坊。”

    “啊?大帅,你说啥?”

    “你聋了?”

    大黑牛似乎还是没听见,接着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将耳朵了塞着的东西取了出来,露出憨厚的笑容:“哎呀,大帅。方才你们里头动静太大,俺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吃不住啊。”

    “滚你娘的。”宋北云笑骂道:“去工坊。”

    “好嘞。”

    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到了,小宋抵达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至于为什么……其实道理很简单,毕竟今天要接待的是辽国那头的大佬,主要负责基建这一类的业务,小宋这一身人家陛下味那还了得?人家又不傻呢。

    “韩大人,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宋大人,别来无恙。”

    两人老远就寒暄了起来,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和西夏谈判之时,那时这个韩大人可没少被宋北云给恶心,如今他被贬在这个地方,这韩大人也是不敢轻敌,毕竟面前这个人为什么会被贬,还有他跟陛下的关系其实都是一个迷。

    “韩大人吃了么?”

    “有劳宋大人费心了,吃了吃了。”

    “那就好。”小宋伸出手引了一番:“请这边走,我带韩大人去逛逛再好好聊聊关于之后两国关于双边贸易与合作的事情。”

    他的新鲜词很多,而这韩大人也是商人出身,也是能理解一些的,而他对宋狗大概能了解的内容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曾经以一己之力把商人的地位给拔高了数个等级,倒是个能人。

    关于双边建设什么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谈,毕竟陛下下了死命令,宋国那边有什么辽国就要有什么,不计成本都行。所以这次谈判的韩大人的职责就是尽可能的防止面前这个狗东西漫天要价。

    嘿,这一到正事的时候,这厮果然没有出陛下所料,那叫一个狮子大开口,这韩大人被他那天文数字弄得直往外冒汗,官家他还分析的是个头头是道的,根本就没有因为这个庞大到夸张的数字而感到汗颜。

    “你看啊,这工坊的人工、材料、技术,你们想要打包,可以啊。但这等事亲兄弟明算账,即便是宋辽两国亲如一家,可到底有些事还是一码归一码。”小宋热情的介绍道:“韩大人您看。”

    韩大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正有几个工人蹲在地上用一个平底的铲子在抹着地面。

    “那是?”

    “水泥地啊。”小宋带着辽国的使团来到下头,走在已经铺设好的里面上:“看这地面如何?”

    辽国的使团惊奇于地面的坚硬和平整,甚至有人俯下身子去抚摸这硬邦邦的水泥地,然后惊愕的互相来回对视。

    “这便是宋国的水泥路,韩大人觉得如何?”

    好!当然是好!他这辈子都没走过如此平整的地面,即便是皇宫中那的地面也是由砖铺成,不光有缝隙,时间久了也会有些坑洼。

    但这个水泥路却是如同一块巨石整个铺成的路面,无比的平整、无比的细腻,甚至让他想起了那些神怪故事中天宫上的描述。

    这东西是好东西不假,但……

    想到陛下那句“宋有辽需有”的吩咐,仿佛这句话就成了一句魔咒,涨得韩大人脑壳直疼。

    真的要这个东西,还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真的是办成了,恐怕……回去了也会被一刀砍了。

    “那……那宋大人,这个价值……”

    小宋只是笑而不语,伸手一引:“倒不如诸位辽国大使再随我走走看看吧。”

    在这个大工地走了一圈,辽国的考察团都累的差不多了,小宋直接打手一挥给送去了工坊附属的洗脚城里。

    这里没那些个风月,就是吃吃喝喝加洗澡洗脚,加个搓澡还是都是手上有劲儿的大爷。

    不过还别说,这一套别出心裁的东西倒是让辽国考察团的人一个个躺在暖烘烘的屋子里舒服的不想说话。

    “宋大人,这个好,这个好。届时定要在我们那边也弄上一个,解乏、舒适。”韩大人拿着一杯温热甜酒,躺在软乎乎的椅子上,身上穿着浴袍,脚下享受着妙龄少女的按摩,舒服的都有些迷糊了。

    “这个是小意思。”小宋躺在旁边,长出一口气:“我知韩大人是清正之士,不屑青楼肮脏,这种清幽之地恰恰应了韩大人这等雅士的风骨,毕竟清流风骨也是人,也是需要解解乏的。”

    “宋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韩大人大喜:“当真是知我者宋大人也。”

    小宋哈哈一笑,然后便开始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他见识多,不一会儿就把这韩大人给忽悠的整个人都晕乎了,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工坊建设的事上了。

    “韩大人如今也是瞧见了,工坊每一处都是稀世之物,你说如何能便宜?”

    “宋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唉……宋大人您可有所不知,我国陛下在来时与我下了口令,宋有辽需有,你说说……我完不成王命,这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嘛。”

    “韩大人的难处我懂,可是韩大人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啊,同为人臣……”

    “唉……”

    两个人齐齐叹了一声,但宋狗突然一拍大腿:“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韩大人可有意向?”

    “还望宋大人指教。”

    小宋慢慢的将自己的想法展开给了这个韩大人,毕竟他手上的底限肯定是完不成辽国工坊建设的,但佛宝奴要求必须有,那怎么办?糊弄啊!

    至于怎么糊弄,这其实也是个学问,太假了不成,佛宝奴不傻,辽国的监察机构也不傻。但太真了,这个钱方面是他顶不住的。

    小宋给出的主意是辽国的长安工坊建!必须得建,不光要建,规模和条件甚至要好过于宋国这边。接下来就是糊弄的关键了。

    “还望宋大人细细说来这个二次加工……”

    二次加工嘛,这里头的学问可就大了,小宋详细的给他解释了一番。

    换句话说就是宋辽两国的工坊虽然都在长安周边,但职能各不相同。辽国的工坊负责把辽国境内的原材料运到工坊中加工成宋国工坊订单需要的产品,然后这些产品被送入宋国工坊加工成成品,辽国工坊在将这些成品买入,贴上辽工坊的标签。

    这有问题么?当然没问题啊,原料是辽国的,第一次加工也是辽国的,最后出手也是辽国的。中途的差价之类的,就当做是运作成本,反向输出给辽国之后,其实就等于是辽国工坊在向辽国境内输出产品。

    这不就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么?

    听到这个提议,韩大人一拍脑袋,拱手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旷世奇才!”

    “也不至于。”小宋叹气道:“不过韩大人,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得干。”

    “宋大人请说。”

    “这里头宋国工坊需要盈利,你可知?”

    “那是自然。”韩大人点头道:“天下可没有白捡的便宜。”

    “那到时辽国工坊可能会亏本,久而久之……”

    “啊……”这韩某人一听,冷汗就下来了:“亏本?”

    “对,亏本。”小宋眯起眼睛说道:“若是想不亏本,韩大人只能进行开源节流。开源嘛,方才已经说了,品种多样化嘛。至于节流,韩大人万万不可在工人、匠人等身上抠钱,而是应该从运输上抠出钱来。”

    “哦?”韩大人瞪大了眼睛:“还望赐教。”

    小宋嘿嘿一乐:“韩大人,听说过要想富先修路没?”

    而与此同时,佛宝奴已经在小宋安排的一百二十人密探的保护下进入了万年县区域。

    她立刻开始进入了角色,毕竟是以微服私访名义出来的,那就多少得干一些微服私访的事,不整掉几个人都说明她这趟出来没干活。

    “狗东西!”

    突然之间她在一个告示的面前停了下来,上头是一则招工广告,而这则广告却是为了宋国工坊招工的,她看到那上头的条件,当场暴跳如雷。

    “真的是把我大辽当了摇钱树了!我让你招!等着吧。”

569、三年12月8日 晴 谁不期望一帆风顺

    天气这几日有些许回暖,但小宋的心却是冰冰的,因为招人的计划搁浅了。

    本来他计划好的是在西到西夏、东到洛阳这个范围内招聘两千人上下的技术工人,要求倒也简单,就是识字、有手艺,什么手艺都行,并且条件优厚管吃管住还附带技能培训,这种条件摆出来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是没人上门的。

    要说西夏那边因为路途遥远又临近年关,不好招人情有可原。可洛阳长安这一代居然也招不到人,那可还行?

    于是带着这个疑问,他就去了长安城一趟,这一过去打听才知道,原来辽国工坊那头也在招人,与其说是招人倒不如说是抢人,不管宋国工坊那头开什么条件,辽国这边都要高上一筹。

    更高的工资、又宽松的时间、更优异的环境,这多方面综合起来,鬼才愿意去宋国工坊呢。

    “这狗东西。”

    宋北云叉着腰站在辽国的招聘广告面前,嘴里骂骂咧咧的,他还能看不出是谁搞的鬼么?这熟悉的不服输风格,这明摆着针对的行为。

    “大人,辽国这是在作死。”

    他手底下一名精算师站在旁边说道:“我们那边招人都是经过严格的成本核算的,他们这样来不光是会扰乱市场秩序,更可能的结果会因为人工成本猛增而造成亏损。”

    “人家拿国家财政补贴的,谁在乎亏损。”小宋叉着腰来回走动着:“要命了,这分明是拼着自己不舒服也得让我不舒服啊。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玩意。”

    “这许是在寻仇吧……宋大人树敌无数,这……”

    “不至于不至于。”小宋摆手道:“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属下……没有。”

    小宋叹了口气,碰到这种事真的是脑壳疼,年后眼看第一批建成的工坊就要着急开始试生产了,从内地抽调来的大匠、熟练工已经做好准备要大干一场了,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了高薪挖角的事来。

    可偏偏如果跟他们对着干的话,最终损害的是这帮工匠的利益,毕竟福利好是暂时的,一切的发展都是需要建立在底层经济基础的稳固上,光靠吃财政补贴能吃到什么时候?

    况且小宋可没有补贴可以吃,底子就不如人家的厚实,真要拼这个,恐怕要命。

    但这件事又不得不快速解决,因为它本身就迫在眉睫,建设进度刻不容缓,第二个五年计划起手就这么不稳,后头恐怕就要遭到一连串质疑的。

    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小宋转身返回属于宋国的长安区,找到一家茶楼上去喝杯茶吃些点心仔细想想对策。

    这种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从没想过狗日的佛宝奴会给自己下绊子。

    不过转念一想,到底是自己太高看自己了,人家除了是在毯子里叫好哥哥轻一点的小姐姐,更高层次的身份毕竟是辽国皇帝,这一点想明白了其实也就没有那么多不忿了,顶多下次不给她炸酥肉吃,除此之外也不能私报公仇嘛。

    “这个狗女人。”宋北云用力捶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壶哗哗作响:“简直可恶。”

    到底不是神仙,碰到始料未及的情况时,他也会陷入短暂的迷茫之中。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大概就是两条,一条是政策性对抗,强制宋国的工人不允许去辽国的区域务工,当然最终会导致辽国进行对等反制,这样就与这个长安经济自贸区的构想背道而驰了,毕竟现在摆在台面上的东西虽然很狗,但的确是没有违反平等竞争的条例。

    那第二条路就是跟辽国硬碰硬打价格资源战,但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两败俱伤。如果这是金陵的话,那跟辽新都打这一场人力资源战争丝毫不惧,毕竟全方面占有优势。

    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宋北云花了好几年时间刚刚盘下来的一个一级基地,百废待兴啥也没有,而且不享受财政拨款不享受中央扶持,完全是需要靠自己一点点的运营发展壮大。

    在这个大前提下,他拿什么跟辽国打经济战?厚着脸皮去求?别闹了,他还不了解佛宝奴是个什么人?只要自己开了口,她的条件会噌噌往外蹦,而且还会让他知道自己的窘境,那可就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有了!

    突然之间小宋的眼前一亮,对身边的精算师说:“拆分工坊,干满五年就给股份。”

    “宋大人……属下不明白。”

    小宋开始耐心的给这名属下解释了一番什么叫股份制,并且将这个机制的好坏优劣都说了出来。

    “从大匠到工人都可以参与分红,但前提是盈利。不过他们也只享受分红并不会参与到决策。”小宋摸着下巴想了想:“名义便是人民的工坊!”

    “可……若是朝廷不允呢?”

    “辽国肯定不允,但在这一亩三分地,我说的算。”小宋拍板说道:“而且怎么说咱们是不是占着大理呢?即便是两万人来分这个红,也不过只是占了盈利的两成不到,但只要能把工坊快速拉起来,这两成绝对是划算的。甚至于往后能否发展好,也都靠这两成了。”

    小宋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去,把咱们的广告改了。加上三个附加条件。一个是五年享受分红,一个是十年享受住房,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入工满半年子女便可免费入学。”

    “这……宋大人,这……这……这动摇国本啊。”

    “嗯?”小宋挠了挠下巴:“国本难道不是黎明百姓么?让百姓有饭吃、有书念、有活干都叫动摇国本,那什么不是动摇国本?还是说你的国本跟我大宋的国本不是一个本?亦或者你觉得大宋是你的国?”

    那精算师满头冷汗的立刻起身:“属下万万不敢,只是担心朝中……”

    “朝中谁会在乎这个屁股大的地方呢,那边可是有大肥肉给他们抢呢。”

    小宋说完之后沉默一阵,然后拍板道:“就这么干,真出了事我顶着,大不了就往上报个因地制宜好了。”

    这个决策很快就被实施了下来,毕竟现在这个阶段执行力是最强的阶段,以后腐朽自然有腐朽的法子,但至少现在令行禁止十分得体。

    在这个条件出现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有许多人去咨询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工坊那头也早有应对,妙言手上本就储备着一批下岗再就业还经过培训的花姑娘,她们大多本就识文识字,再经过正规培训一套下来,现在一个个精神的很,专门就是准备好了各种手册在应对咨询。

    关于股份分红的咨询、关于分房红利的咨询、关于子女教育的咨询。

    小宋此时也没闲着,他来到当年唐王朝的国子监的区域考察了一番,发现这里已经成了整个西北最大的红灯区,他大手一挥二话不说直接下令限时搬迁。

    虽说红灯区的老板都是眼手通天的人物,可这也得看是在谁面前,在平头老百姓的面前他们作威作福,但在这个朝廷第一鹰犬的面前,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俯首帖耳,毕竟街上的红衣巡查队火枪上膛,气势汹汹,这谁顶得住呢?

    用了三天时间,清空了整个红灯区,小宋召集来人将这一片区域全部踏平,然后立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牌子,上头除了红笔写了六个大字“长安教育园区”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然,红灯区他也不是放生,而是紧急在一片区域里划分了很大一块地方作为娱乐区,未来所有的娱乐项目都会集中在这个地方。

    这是拍脑袋的决定,好坏还不知道,但为了应对眼前的危机,他也不得不这么干。

    这一招的灵感是来源于宋北云在故事会里看到的故事,说怎样让一个穷小子成功娶到富家女。故事里是说先让穷小子伪装自己是某个银行的经理去认识富家女,然后再去那个银行面试经理职位,以这位富家女未婚夫的名义,最后名利双收。

    反正故事肯定很扯淡,但里头的内容却是可以变通的,就像现在,他明确的就是在画饼,如果没人他连个毛都建不起来,但等用这个饼骗来人之后,再将这个饼给圆上,那么最终什么都会有的。

    而这个法子奏效不奏效?那肯定会奏效,因为辽国可不敢这么干,即便是佛宝奴也不能拍板子这么离谱的政策,免费教育?疯了!那辽国内部的世家贵族还不炸了锅?

    但辽国不能的事,在这边却是能的,因为“因地制宜”嘛,走长安特色的大宋建设路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工作、人人能读书。这便是大宋的核心建设理念,即便是摆在公堂上小宋也在理。

    毕竟军权可是在赵性手里,手里有家伙的时候,有些事自然是简单许多,而辽国的军权可不是佛宝奴一个人的,至少北院的军权她一个人说的不算。

    “我看你怎么办。”小宋叉着腰看着教育园区的牌子:“坐等你反制我。”

570、四年3月2日 晴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正经人不写日记的,但宋北云写,不过他并不会写什么奇怪东西,不正经的人日记却是出奇的正经。它数箱日记本的内容大多关于天气、温度、星象的记载,偶尔也记录一些重大事项。

    但今日他的日记里终究迎来了不正经的东西:妙言走的第五天,想她想她想她……

    不过还好,就在这第五天的时候,天气晴朗明媚,风光无限,宋北云也迎来了这些日子里最好的一个消息。

    “宋大人,您看这如何?”

    铜陵军工厂的熊文钊将一个木盒子摆在宋北云的面前,这熊文钊乃是铜陵工厂的厂长,也是朝廷亲命的五品督造更是科学院二级冶金学士。

    他亲自带着宝贝前往长安为宋北云报喜,当宋狗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猜测到底是怎样的好东西能让铜陵厂的厂长亲自不远千里跑一趟了。

    “老熊,你先别告诉我。”

    小宋深吸一口气:“让我猜猜。”

    “宋大人请。”

    “是无缝钢管?”小宋掂量了一下盒子的重量:“不对啊……那不是你们铜陵厂的项目啊,那是金陵厂的项目。而且山个月已经报给我了……那这是新合金?也不对……”

    小宋拍了拍盒子,索性他就不猜了,直接将盒子外头的绸布拆了开来,露出里头名贵的黄花梨盒子。

    “老熊啊,我要批评你了。咱们铜陵厂建厂之初的时候就说过了,不讲究这些排场的东西,厂里的口号就是务实、进取,你这什么玩意就用这么名贵的包装啊。”小宋摇头说道:“下不为例啊。”

    熊厂长并不在意,只是笑盈盈的说道:“宋大人打开便是知道它值不值了。”

    小宋轻轻打开盒子,接着一股子铁油子味就冲了上来,但接下来小宋的眼睛亮的都闪出了火星子。

    这个盒子里啊,不是别的,而是一柄长约一米二左右的“枪”。

    这把枪大部分是由木头组成,但上半部分都是金属铸造,全部是由贵重的合金钢锻造,手感颇为沉重。造型也说不上好看,但却有着让人……特别是让男人着迷的气质。

    因为它是一把枪,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步枪,从外观来看它绝对属于早期栓动步枪,而且没有了燧石而是用高冲击力的击锤替代,拉动枪栓之后有明显的弹簧卡扣声出现,而在此扣动扳机时会出现击锤空击的声音。

    小宋拿着这把枪凑到窗口的阳光下看了个仔细,发现里头有螺旋形的膛线,虽然膛线并不是很密集只有三条而且还有清晰的手工痕迹,但这说明这已经是一把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武器了。

    “子弹呢。”小宋激动的端着枪走了回来:“子弹是什么样的?”

    “宋大人高明啊,一眼就看出了这里头的不同。”

    熊厂长笑着取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口里头装满了木头碎屑,在木屑之中就躺着一颗一颗泛着铜色光芒的圆头子弹。

    小宋拿起来一颗,心中一惊:“出蒸汽机了?”

    “宋大人……您这也太难为人了。那东西我们现在可是做不出来。”熊厂长叹气道:“您的要求太高了。”

    “那这个金属定装弹,你们怎么弄的?”

    “水锻机。”熊厂长笑道:“这是铜陵铸造车间的一个学徒偶然发现的想法,然后跟我们物理组和铸造车间的几个大师傅苦苦研究近一年时间才弄出来的东西。”

    “那就是说还不能量产咯?”小宋略微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白激动了……”

    “宋大人,话不可如此说啊。”熊厂长拍了拍子弹盒子:“得益于宋大人的米制单位,如今我们的精度已经大幅度提升了,下一步只需要提高产能便是,若是略微修改一下水锻冲锤的幅度,虽是不能像宋大人口中的蒸汽机一般,但却是比现在的弹丸产量可是要高上许多。”

    小宋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手中的步枪还很粗糙,听上去有效射程也就四五百米,最远射程不会超过一千,但当这个东西诞生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注定它就不会平凡了。

    “这个项目一共有多少人参与?”

    “一共一百四十人参与。”

    “回去之后报个计划给金陵。”小宋拍了拍那个盒子:“再把这玩意给官家送过去一把,告诉他,怎么赏是他的事。”

    “属下明白。”

    “等等。”小宋笑了起来:“十万贯,奖励你说的那个小学徒,作为第一届宋北云科技奖的获奖选手,钱我来出。”

    “十万贯?宋大人……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小宋转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不用我多说了吧?干就完了,这个奖每年开选一次,只设置一人,奖金十万贯。若是觉得还有优秀的,不再通过这个奖项奖励但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奖励。”

    此刻小宋难掩心中的激动,他真的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毕生之想得偿所愿的感觉,虽然他只有二十二岁,但这一刻他真的觉得钱财在这些东西面前那真的算是个屁!

    “剩下的我会写信给金陵,让他们通过更多的渠道奖励和鼓励各类的人才,但宋北云科技奖只能有一个。”小宋激动的说道:“剩下的事情我们之前都安顿好了,按部就班就行。对了,铜陵厂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是试制新式的大炮,现在仍旧是卡在工艺上了。”

    “不着急。”小宋哈哈大笑几声:“走,随我去试射几发瞧瞧。”

    两人来到北海军的校场,小宋一枪一枪的试验者人类第一把栓动步枪,虽然它的卡壳率在百分之十左右,但整体效率仍然要高于现在的前装步枪,而且威力更大、穿透性更强、稳定性更好。

    “大帅大帅……新家伙给我整一发呗。”

    小宋将手里的枪递给大黑牛,擦了擦手上的枪油,转过头对身后的熊厂长说道:“走吧,老熊,一起逛逛顺便聊聊。”

    校场里的枪声接连不断,不少士兵都跑过来围观大黑牛手上的稀罕家伙,而他也不断的炫耀着手里的东西,整得就跟他才是主人似的,最后就连北海新军的领兵都跑来想看个究竟,最后甚至情不自禁的夺过枪让大黑牛教着开始试射了起来。

    听到里头这样浪费子弹,熊厂长有些心疼,毕竟这东西产量到底是不高的,被这帮丘八这么一折腾,所剩无几……

    “老熊别这么抠搜,都会好起来的。”小宋看穿了他的心思:“许久没见了,别在意这些小事。”

    “只是有些心疼罢了,这些个物件……都是大家伙辛辛苦苦一榔头一凿子弄出来的,糟蹋不得啊。”

    小宋哈哈大笑了起来:“要我看啊,你老熊就不适合搞物理,你就适合当个厂长,看你那抠搜样。”

    “该省还是得省啊,宋大人,厂里资金到底是不富裕,大家伙都是紧巴巴的。”

    “缺钱?”

    “哪能不缺钱啊,那可是个无底洞。也就宋大人你舍得如此投钱,若换了一个人……”熊厂长长叹一声:“罢了,不提也罢。毕竟我这次来并非是要钱来了。”

    小宋唔了一声:“说到这个,老熊你得帮我个忙了,如今长安工坊正在全面建设,要说有闲钱那也肯定是骗人。而且这人手嘛……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可能调点人来?”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熊厂长赶紧摇头:“上次被抽调一批过来之后,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如今虽是新招了一批,可到底还没成骨干,不成不成……没人了没人了。”

    “你可真是太抠搜了。”小宋叹气道:“那没人也行,那我需要一批淘汰的技术图纸总没问题吧?”

    “那……宋大人,这东西当初是您自己立的规矩,要正当理由啊,不然我这很难办。”

    “嗨……”小宋又一次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趾头的感觉,他拍了拍脑门子:“骗钱。”

    “骗谁的钱?”

    “辽国的钱。”

    熊厂长沉思片刻:“那宋大人……这个可是需要官家亲批啊,您看……”

    “知道啦。”小宋无奈的摇摇头:“你在这多住几天,等批复来了,你带着批复一起回去。”

    熊厂长本能的感觉不对,但毕竟宋北云是上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心情好了,感觉春天都来得快了一些,虽然如今身边没有姑娘的宋北云吃喝都在工坊中,但听到后方的好消息之后,他倒也不孤单了。白天的时候正常处理工作,晚上的时候就拉着熊厂长讨论关于化学院二次建设的事情。

    倒也算每天日程都安排的很满。当然这熊厂长在这里那能轻松么?当然是不能的,他作为铜陵那个相对成熟的工坊的头头,有着丰富的组织经验,现在正巧就被宋狗给抓了壮丁安置在了长安工坊这边。

    短短几日,本来还有些小肚子的熊厂长,生生瘦下去了十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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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