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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13、三年5月12日 晴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东海新军战力几何,这个问题其实天下没人知道,人们只是知道辽国那个“简天下精锐,聚之腹心之中”的皮室军,分鹰军、龙军、凤军、虎军、熊军、铁鸽子军、鹘军等九列,共三万余人,摞一起不过千多万贯。

    一个东海新军,七八百万贯,仅有两千余人,说出去人家都不信,都以为这里吃了他娘的十几万人的空饷。

    这日,宋北云来到驻扎襄阳城外四十五里处的东海新军大营之中,大营外以砖石砌墙,密不透风。门口有双人站岗,目光如鹰隼。

    此处出入要凭口令,口令一日双更,若是对错了口令,即便是天王老子也得等着里头的将领出来接人。

    宋北云不知道口令,他就在外头等着,毕竟规矩是他立下的,也许有别人打破过这规矩,但绝对不可是他来打破。

    不多一会儿,杨家三郎杨文广匆匆从营区内走了出来,见到宋北云之后,立定行礼:“宋大人!”

    小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劳烦带我进去。”

    “不敢用劳烦,宋大人请。”

    进入营房,宋北云所到之处皆有人行礼,倒算是个地位崇高。而映入眼帘之中的第一人,便是那赤膊着上身正在用冰凉井水冲洗身子的大黑牛子。

    “你他娘的也不知道遮掩一点,你这尺寸让人家看了去,得记恨。”

    “云帅!”

    听到宋北云的声音,这大黑牛激动的转过身来就甩着他那玩意冲向了宋北云。

    “给爷爷滚开点。”宋北云笑骂道:“穿好衣裳再随我进来。”

    说完他便一头钻进了帅帐之中并一屁股坐在了主帅的位置上,但坐着坐着就感觉屁股底下全是沙砾,他起身一瞧却是发现那凳子上厚厚的一层灰,灰上还有他的屁股印。

    “好家伙……你这不打扫内务的?”

    “启禀云帅,并非不打扫,而是没人敢到扫。帅座之下,便是威严。”杨文广站得笔直:“东海新军全军上下打心眼里敬重云帅,不敢造次。”

    “行了行了行了。”宋北云摆摆手:“少给老子戴高帽,这次我来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是!东海新军全军都有,随时待命!死效大宋,以命相博。”

    小宋点了点头:“火神营何在?”

    杨文广听完走出帐外?高喊了几声,接着一名参将迅速的跑了过来,也是笔直的站在了宋北云面前:“属下毛玉魁,见过云帅。”

    “规矩忒多?都少给我装点样子。火神营整备?我要看看你们的训练成果。”

    在一刻钟之后,大约三百名士兵集合在了帅帐面前?宋北云走了出去?仔细端详了一番他们每个人的精神面貌?感觉相当不错,这帮人拿出去跟襄阳城的那帮子面黄肌瘦一比,简直就可以用那我龙精虎猛来形容。

    “很好。”小宋一边笑着一边走到旁边的香炉处:“我点上一炷香?烧尽之前我要看到你们全副武装出现在我面前!”

    一炷香?这帮自称虎狼之师的小伙子们脸上纷纷露出自信的笑容,可却是没想到那宋狗……那宋狗居然将一炷香给掰了有六七分去,剩下也就是三分之一炷香。

    这下火神营都惊慌了?所有人全部进入了紧急战备状态,呼啦一声就全员散开?冲入了自己的营房之中?接着里头传来呵斥声、推搡声和叫骂声?接着就见陆续有人提着裤子、扣着帽子就往外冲?一边冲一边喊着口号整备。

    等冲到宋北云面前时,三分之一炷香将将好燃尽,小宋抿着嘴摇摇头:“还是稚嫩。”

    杨文广恶狠狠的瞪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然后单膝跪在宋北云面前:“是属下训练不周,还请云帅责罚。”

    “罚就免了,往后都给我严格点比什么都强。”小宋看着下头这帮人:“这次勉强算你们合格,要是下次还这样,每人十五公里负重越野。”

    听到这几个字,下头的人脸都是绿的,所有训练中就属这个最可怕,虽然他们是轻甲兵,但一套装备加上干粮水也得有个三十多斤,十五公里他们算过了,大概相当于三十里……三十里的负重跑,跑完之后人都跟要死了一般……

    “开始吧。”小宋笑了一声:“让我见识一下。”

    这时后头有人搬来了凳子放在小宋身后,他坐了下来抱着胳膊翘起了二郎腿:“杨文广!行令!”

    杨文广领命,抄起一面旗帜往下一挥:“火神营,列阵!”

    这时这几百名精锐立刻进入了往常的训练姿态,以极快的速度列成了一个方阵,第一排的人趴在地上,中间一排的人单膝跪地而最上一排则站了起来。

    他们将身后的布包迅速解开,露出里头的乌黑的“铁棍”,表情严肃。

    “上弹!”

    杨文广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腰间的纸包,一口撕开上头的封线,再将纸包里的火药倒入管口,并用一个长棍将火药压紧,接着他们取出了一发六边形的长条弹丸放入其中,打开了手腕处的保险。

    “发射!”

    一阵青烟四起,第一排的人开始了一轮齐射,接着第二排的人立刻趴在了地上,而第三排的人则呈现出了半蹲的姿态。

    “发射!”

    第二轮齐射完毕,原本站着的已经变成了趴着的,三个梯队完成了一轮交换,而最早完成射击的梯队已经重新装填完毕,重新进入了激发阶段。

    “守护!”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重步兵快速上前,在火神营面前形成一道钢铁防线,盾牌摞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金属塔,而这盾牌的构造较为奇特,都保留了射击孔,可以让火神营的射手完全不受干扰的进行有序发射和装填。

    “长刀兵,出动!”

    重步兵身侧立刻出现了专门对付骑兵的长刀手,不过与以往的长刀手不同,这些人的腰间还佩有专门的口袋,这些口袋里本应是装上铁皮破片手雷的,但因为是汇报演出所以他们都用的是打磨过的石块代替。

    “列阵前行!”

    随着杨文广的命令,射击塔居然动了起来,所有的人就如一台精密的仪器一般开始在阵地上转移,重步兵始终死死护卫着火神营的兄弟,而火神营也会在离开时在地面上布置下牵引用的钢丝钉,大概有十五厘米露出地面,两头挂有钢丝,足够在瞬间将来袭的骑兵割得片甲不留。

    “掩护后退!”

    话音刚落,就见后方战壕之中突然冒出了数百个脑袋,他们在里头举起火铳开始进行掩护射击,并且最后一排的阵地上还有火炮被撕开了炮衣。

    一场精致而细腻的战场模拟结束,宋北云虽然觉得有点爽,但还是不够满意,他沉思片刻之后却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这已经是代表了工艺的巅峰,再严苛一点就算是强人所难了。

    不过阵地战方面倒是还可以继续强化一些,主要是铁丝网的应用还是应该更熟练一些,因为如今主要敌人便是骑兵,骑兵的冲锋非常快,快到很多时候都来不及进行完整的转移,所以铁丝网这种东西非常重要。当然,还有地雷。不过现在当然是没有感应地雷这种天顶星科技的产品了,都是绊雷。不过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对付早起轻骑兵和一部分重骑兵问题不大,主要还是看钢丝网和密集火力压制。

    “请元帅检查!”

    杨文广一路小跑到宋北云面前:“东海新军,集结完毕。”

    小宋站起身开始鼓掌,在说了一些鼓励之词后,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们虽然干的很好,但却要时刻谨记战场之上风云突变,时刻要保持警惕和多变。咱们是改变时代的战士而不是被人嘲笑的凯子,你们要时刻记住一条,只要你们自己不掉以轻心、不临阵畏惧,那么天下便没有能赢你们的人!”

    东海新军贵,为什么贵?它贵自然是有贵的道理,打出去的子弹,成本三文钱一发。一个人一分钟大概能击发三到四次,三百多人一分钟就是一千多发。

    日常训练用的自然都是实弹,火铳的耗损算不算?那都是老师父一点一点用锉刀挫出来的,公差在零点几毫米的高精度宝贝,这算不算钱?

    真的要计算起来,这亏了算是半个自家产业,要不财神爷来都不敢这么烧钱。

    而这作为秘密武器,他一直都没拿出来说,因为一个是怕泄密一个也是怕丢人,毕竟这东西虽然也就是个欧洲1700年代的产品,但在现在却是跨时代产物。

    火铳配上炮,这足够改变当下战争格局了,要不是产量少,两千多人的东海新军能一夜之间荡平草原十万骑兵。光是炮阵他们就没办法得破解,更别提配合极好的一战阵地战术。

    这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制式装备来说,东海新军就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绞肉机。

    “杨文广。”

    “属下在!”

    “从今日开始进入战备状态!”

514、三年5月12日 晴 长安乱不乱,阿奴说的算。

    其实并非没有人对东海新军提出过质疑,最大的反对派不在朝堂,反而就在青龙苑之中。

    晏殊,晏大官人其实对东海新军是持有否定和怀疑态度的,他认为人数为王,花同样多的钱打造一支军队,如果人数上不去的话,装备、战术再精良也难以赢过对手。

    还有一点就是忠诚度的问题,当一支军队精锐到其他部队难以企及的时候,他们必然会产生各种不安分的情绪,而且就宋北云的思路来看,东海新军这样的部队轻易不能也换不动主将。

    那么当这支精锐出现了叛乱时,该如何平叛?假设他们真的拥有至高无上的战力,那么他们一旦出现了问题,谁又能去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分歧当然会存在,而且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青龙苑内出现不一样的声音是好事,因为在缜密的思考过之后提出的问题,其实是非常具有代表性和建设性的。

    所以小宋对晏殊提出的问题也给出了系统化的整理和解释。首先就是为什么不用同样的钱打造一支更庞大的精锐部队。

    小宋对此的回答其实很简单,队伍越庞大,分摊下来到每个人身上的经费就会变少,那么最终充其量是在大宋制造一个皮室军出来。这没有意义而且也不一定能比辽国的皮室军更强,更不用说草原上正在逐渐成型的重骑兵还有金国的快速反应轻骑兵。

    所以东海新军只是一个试点工程,他们现在的昂贵是有必要的,因为当技术成熟之后,装备上的价格问题就能得到解决,等那时扩军便有了坚实有力的技术储备和人才储备。

    宋北云专门为此拿出了一个未来二十年的扩军计划,上头除了东海新军之外,还有渤海新军和南海新军,三个新军未来主要作战任务并非在陆上而是海上,等到海航技术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这三个新军会成为大宋的海军。

    虽然大宋本身有水师,但海军跟水师的任务范围完全不一样,面对的敌人也将会完全不一样,所以最先发展的必然是海军。

    在海军之后,会有四个新陆军的建制,分别是对应北方的卫戍师,主要职责是固土守城。这个部队会成为大宋最强的盾,牢固的扼守在长城沿线,防御一切外来之敌。

    之后还有对应南方威胁的多用途内卫军,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攻略南方诸国,是以土工作业、爆破、远程轰炸为主要手段攻坚部队,是大宋的箭。最后两个则专门为骑兵设计的骑兵杀手部队,一支是用来对抗草原、金国骑兵,一支是用来对抗色目人骑兵。

    两支部队会针对各个国家不同的地形、作战方法和兵种特征制定不同的应对措施,它们便是大宋最锋利的矛。

    这一共七支部队要是同时开建,那未来史书里就会记下这么一段话“国恒以弱灭,唯汉与宋以强亡”,穷兵黩武完全会拖垮国家经济。

    所以现阶段一支东海新军就差不多行了,等完成了宋国经济建设的大工程?大宋的王下七海武只要A过去就没人能顶得住。

    至于忠诚度问题?小宋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还真的就是被晏殊给提醒了,于是乎政委制度应运而生,这些政委绝大部分都是在世家子弟中选拔而出,家中有史家弟子、开疆之士和御史台众者优先录取。

    这些人会先学习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都必须是读书人?他们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在学习的过程中给他们建立一个国与家并重之概念?把他们的忠诚度拉满。

    等到考核结束之后?这些被称呼为政委的人就会被投放到各级部队中?他们在军营中的作用非常大但是权力并不大?他们无法调动兵权,但职级却是与军队当前指挥人员平级?所有的内务、监管等职责都由这些人完成?指挥官只需负责打仗和日常作训。而且这个群体会进行定期轮换?一般这个期限是三个月,战时视情况而定。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就是宋北云在青龙苑里把皇帝的职能完整的分析给了赵性听过,赵性也听进去了。现在赵性就是按照那份职能报告上的内容在行使权利,一般的小事都由内阁自己解决,而大事要经内阁与皇帝共同审议通过才可以执行。至于什么是大事,那份职能报告中也给出了明确的分类。

    首先是各级战争,只要是战争都需要皇帝的参与。其次是各种灾害,包括但不限于人为灾害和自然灾害,这些也是需要皇帝进行参与的。剩下的零碎,比如某些事故、特殊案情也都有明确的皇帝职能划分。

    比如一个地方出现了一起凶杀案,如果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人,皇帝就必须亲自对案情进行督办和审批,这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冤假错案的存在。再比如某地粮仓在核算时,少了一万五千斤以下都由州牧长官进行处置,超过一万五到十万斤则由内阁处理,而如果超过十万斤就必须由皇帝进行关注。

    而皇帝最大的权力则是关于内阁的任免、对等外交和军队建设,特别是军队建设,三年内会逐步将各级将领手中的兵权收拢归于中央,未来只有皇帝本人才能行使调度权,不再会出现授权制。

    这一系列的建议内阁看了都说好,建议形成常例。而这种一定程度上的内阁制的出现,看似赵性忙了,但实际上他现在又更多时间去喝花酒了……并且在他喝花酒的同时,内阁还都需要战战兢兢。

    没人知道这个制度到底是谁弄出来的,所以史官一笔全部记在了赵性的头上,如今的赵性已经再也不是那个被人管控的小皇帝了,而是在读书人口中心中抱负堪比汉武的一代雄主。

    这让赵性都有些莫名……

    而这几日除了宋北云的东海新军到底怎么样之外,大概也就算是赵性突然收到了一份青龙苑的申请表,申请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第一法官老丁,看到他在申请表上认真填写的个人资料,赵性觉得有些头大,但却还是硬着头皮允许的老丁的入苑申请。

    之后老丁还顺便让自己的侄女婿也写了一份申请,而他的侄女婿作为史家大佬的弟子也被允许进入了青龙苑中学习……

    老丁这么干了,赵相那头肯定不服气,老头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了许多,但身子还是不能自由行动,仍然需要人推着行走,说话也含糊。但却因为每日没什么鸟事干,净琢磨人去了,所以当知道老丁干的这件事之后,他也立刻推了自己的弟子进入青龙苑,于是乎晏殊加匡玉生便成为了赵相系的人加入了青龙苑中。

    赵性看到这副样子,知道那厮回来之后一定会指着自己鼻子骂的,但……他实在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只好委婉的告诉老丁说青龙苑内不能分派系,大家都是普通学子……

    队伍的忠诚度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看皇帝的,如今的内阁制其实就等于是给皇帝的权力加了一个笼子,同时皇权也在内阁的身上挂了一把贞操锁,你不让我好受我也不让你好受,大家都在互相较劲不给对方舒坦的情况下,下头反而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

    这一切都是跟底层士兵忠诚度相关联,所以新军的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因为即便是宋北云都只有检阅权而没有调度权,手底下的士兵不吃他的粮,为什么要给他卖命?

    “你干什么呢?”

    小宋检阅完东海新军回到襄阳城内的宅邸,一进门就看到左柔正在往地上堆沙子。

    “无趣呗,就想着用院子做个大沙盘。”左柔指着地上:“我在根据舆图复原地貌,若是真要打长安,我看看我用五千人几日能打进去。”

    “行,你玩。”小宋小心的迈过去:“整天舞刀弄枪的。”

    “别走别走。”左柔一把拽住宋北云:“你配我打一场吗,你当西夏,我当辽军。”

    “嗯?为什么你是辽军?”

    左柔抱着胳膊嘿嘿一笑:“你若是不推演一番,哪里知道辽国要多久才能拿下长安呢,若是不知道他们需要多久,你又怎得知道我们要提前多久动手呢?”

    “你这是要夺取盟友的战斗成果啊,会起冲突的。”小宋摇头道:“不可。”

    “陪我玩嘛……”左柔拽着宋北云死都不肯放手:“你现在陪我玩,晚上我陪你睡!”

    小宋沉默了片刻,抽出手:“告辞!”

    “不行!!!”左柔指着地上的沙盘:“我折腾了一天呢……”

    被缠的无奈的小宋蹲在了地上:“来来来,陪你玩。不过你也知道,我打仗稀碎。”

    “西夏也碎,比你还碎。”左柔嘿嘿一笑,取了几个自制的小旗帜:“长安城内驻扎三万人,辽国七万人。一面旗帜代表五千人,你要顶住我的进攻哦。”

515、三年5月13日 晴 一山不容二虎

    小宋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专心致志,虽然左柔这不会那不行,但她打仗的天赋就是与生俱来的,她甚至可以预判到敌人的预判,然后在伏兵的路线上打伏击。

    宋北云手上的三万人在第一轮之后就剩下了不到一万五,他只能龟缩在城内,但即便是如此,他最多也不过只能支撑十日,十日之后必被破城,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左柔把他的士兵全埋到沙里,然后导演组巧云给他的脖子上挂上一个纸牌“士气低落”。

    这一来二去,反倒激发了宋狗的好胜心,在新开一盘之后,他专注的应付起左柔来,这的确是给左柔的进攻增加了不少麻烦,但却只是麻烦而已。最终破城的时间从十日延长到了十七日,然后仍然被活埋了两万士兵。

    “不服!”

    宋北云指着沙盘对左柔说:“城里给我加到七万人。”

    “你确定?”左柔表情古怪的看着宋北云:“现在的长安城容不下七万士兵啊。”

    “别哔哔,加人!”

    于是第九日长安城便因粮食告急,主帅宋北云被底下士兵割了头,大开城门恭迎左柔入城。

    “好头颅。”左柔坐在宋狗的怀里,拍着他的头:“是老子的了。”

    小宋的心态已经炸裂,他把脸埋在左柔胸口,半天没有抬起来,自尊心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想到自己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现在却连一个傻子都打不过,他心中委屈的很。

    “我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蠢了,你是单线程对吧,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打仗上,导致没有多余线程处理其他任务。”

    左柔:“???”

    “没事……”小宋叹气道:“照你的意思,长安城必守不住?”

    “自然守不住,长安是孤城啊。那西夏虽是占了长安与洛阳,但却因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惧怕,所以并未有将这两座城设为防御,只是一个象征罢了。不论是大宋还是辽国,谁腾出手都能回头吃下它。只是至今没吃下的缘故不过就是不值得。”

    唔……的确的确。小宋连连点头,他之前就说过,长安洛阳两城在过去的确是咽喉之道,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其实不然,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辽国拿下之后腹背受敌、宋国拿下之后直面草原,这怎么看都是一个亏字。于是乎这一块地方就成了大家都很嫌弃的地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相关的例子……大概就是未来的蒙古国和朝鲜这类的国家,只能作为战略缓冲区存在,在没有十足把握干掉草原之前,这一块地方真的是让人脑壳疼。

    “小姐,吃饭了。”

    “吃饭咯!”左柔起身走进了屋中。

    而小宋却坐在那盯着地上的沙盘久久没有动弹,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可能。

    之前他不是不清楚佛宝奴的意图么,现在他依稀能够抓住阿奴的想法了。她如果拿下这一块鸡肋之地,最大的可能并非是扩充国土,而是……当做筹码。

    筹码是要进行博弈的,她打算跟谁博弈呢?那自然是大宋,如果她要用长安城换什么?大宋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对于大宋来说?那便是故土、那便是天边的家乡、那便是骨子里的汉人血脉、那便是心中的月光之城。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拒绝的?如果赵性拒绝了长安城?他的脊梁骨都得让那帮读书人给戳断成三十八段……

    危!

    小宋感觉自己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危字?佛宝奴是变态来的!她用长安城跟大宋换东西?放在别人身上不可能,但放在她身上绝对是可能的。

    而她能换什么?一钢二炮宋北云……

    这狗女人使诈!宋北云跳了起来:“妈的妈的妈的!完蛋了!”

    如果真的被她抓到了这一点?赵性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哭着给宋北云挂上大红花?敲锣打鼓的送到辽国去,就跟祭天时给那猪牛羊身上绑红花一样……

    这件事没有退路?因为是故土、因为是家乡、因为是长安!

    “牛逼!狗娘们你牛逼!”宋北云骂了一嗓子:“狠还是你狠。”

    难怪在正儿八经的历史里宋金要联手灭辽?小宋现在都有跟人联手灭辽的冲动了,那狗女人脸上笑眯眯、身上香喷喷,但肚子里一肚子恶臭的坏水。

    简直可恶!

    这件事压在心头导致宋北云吃饭时都味同嚼蜡,吃了饭之后也无精打采的冲了个凉就躲进了房间里去了。

    在他想了十几个法子但效果都一般之后?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左柔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只围了一层浴巾正在擦拭头发。

    “你来干啥?”

    “陪你睡啊,我下午时候说了的。”

    左柔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宋北云身上跨过去,理所当然的靠在了床头,拽过他一条胳膊当做枕头躺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呢?”左柔看着宋狗满腹心事的样子,不解的问道:“还是因为长安城没守住?”

    “不是没守住,是我可能要被换去辽国了。”

    “嗯?”

    在她充满“智慧”的眼神中,宋北云把自己的猜测讲了给她听,左柔努力的理解这里头的博弈,然后得出结论就是如果辽国拿下了长安城,最终结果就是小宋得去辽国和亲。

    “那可不成。”左柔钻进毯子里将浴巾拽出来扔到旁边的凳子上:“我不允。”

    “你不允能有什么法子?”宋北云撩开毯子看了一眼:“你别脱光啊!”

    “不打紧的。”左柔笑道:“反正我都跟我爹爹说清楚了,他也没说什么。况且你又不是没看过,怕个什么。”

    “你对我还真放心。”小宋转过头吹掉了灯:“睡了睡了。”

    外头皎洁的月光透入窗户,照在人身上恍如白昼,小宋心里头有事,说是睡觉却根本无法安眠。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先一步拿下长安,可要是真的拿下了长安,荆州必乱,西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荆州刺史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况且……还有一个问题摆在宋北云面前,他没有军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狗女人把长安打下来,然后把他换过去……

    “你怎的还不睡?”

    小宋回头,发现左柔正瞪着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都有些发毛。

    “唉,你说。”左柔伸出手玩着宋狗的下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金铃儿那样的?”

    “其实也不算吧。”小宋伸手在左柔胸口上下捏了捏:“你……还是有一点的。”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有……没有……”

    “你就是有!”左柔愤恨的捶了他一下:“你就是在笑话我!”

    “没有。”小宋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兄弟怎么会嘲笑你呢?”

    左柔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咳嗽了一声:“行不行?”

    “不好吧……”小宋挠了挠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

    左柔没说话,只是盯着宋狗,盯到他心里发毛……

    “整整整!整还不成么!”

    “等等。”左柔掀开毯子:“我去问问巧云姐先。”

    宋北云一把将她拽了回来:“问你妈个头啊!”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起床之后,感觉自己干了一件天都不能容的事,满心的悔恨……

    身边的笨蛋还在熟睡,他靠在床头深沉的叹了口气,刚要摇醒她说点什么对不起的话,却被巧云姐敲了门。

    “外头有人找。”巧云走了进来,眼睛在毯子里的左柔身上停留片刻之后,笑盈盈的对宋北云说道:“你们?”

    “别问……问就是我猪狗不如。”小宋起身,让巧云帮他穿好衣裳:“作了孽啊……”

    “小姐心心念念好久了,反正她的心思你也清楚,倒也是顺水推舟罢了。”巧云一边帮宋狗整理衣裳:“反正她得恶劣性子也是你宠溺出来的,这便是理所应当了吧。”

    小宋没再说话,只是出去匆忙洗漱之后见到了这个早早拜访他的人。

    “小侯爷急请宋大人。”

    “小侯爷?”宋北云皱起眉头:“怎的了?”

    “小人不知,还请宋大人屈尊去一趟侯府吧。”

    宋北云也没多想,跟着那人就过去了,刚一进门小侯爷就一把拉住了宋北云,急切的说道:“你快些给我想个法子,家中稍信来说,要让我哥过来。”

    “柴得金?”

    “正是。”小侯爷满脸苦涩:“我哥虽待我极好,可是他严格的很,若是他来了,本侯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小宋眼珠子一转:“他来做什么?”

    “还不知,父亲说是让他来辅佐我。”

    “嗯……”小宋眉头轻皱了起来:“下官知道了,还请小侯爷放心。”

    “我放心个屁!”柴通深吸一口气:“你快些想法子呀!”

    “下官能有何法子,只能等大少爷来了才好说。”

    等他从侯府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往了刺史府,就像是柴通叫醒他一般,他也生生的把刺史大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516、三年5月15日 晴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多谢宋大人。”

    “小事一桩,那我便告辞了。”

    孙则为照例将宋北云送到门口,再回来时却是脸色凝重了起来。

    柴得金要来,看来柴家果然打算将荆州囊括到自家荷包中,这摆明了就是要来挑战刺史地位来的,大宋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分封的藩王了,即便是福王他也是并非是分封之王而是形封,领个税什么的没问题,但却也不可干涉当地官府的正常运作,而如今柴家的出现却着实打得孙则为有些措手不及。

    现在没有人知道这赵性心中打的是什么意思,虽然有许多猜测但其实似乎都不确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柴家一定是弄来恶心人的。

    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孙则为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只因整个西北都动荡了起来,荆州如果过多的消耗在这内斗上却是毫无意义。

    只是希望这个柴家莫要咄咄逼人才好,否则哪怕拼了老命孙则为也是要跟他们硬顶一下的,毕竟多年的经营还会怕一个空降的异性藩王?

    而小宋在离开刺史府邸之后,他立刻将自己的几个亲卫召集了过来。

    “你们几人这几日就化作百姓模样,就在街上散播一些刺史想要赶走柴家的消息。”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要一板一眼、言之凿凿。”

    “宋大人,那孙则为那头该是如何?”

    “不管他。”小宋摇头道:“那只老狐狸,你就是棍子敲在他头上他都不会动弹的,像只老王八。”

    “那……我们散播这些又有何用?”

    “自然是会有用的。”小宋看向窗外:“只需静待两日后柴家的大公子到来就好了。”

    说起这个柴家大公子,小宋觉得有趣的很,他因为这个人离奇的行为和动向特意关注了他一番,发现此人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首先可以确定,如果王皇后能与人有染就必然是他,两人自小便青梅竹马长大,后王家却生拆了二人,让皇后入宫随了赵性。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后对赵性极冷淡的原因,说不准绿帽子老早就已经扣在了赵性的脑袋上。

    其次,柴得金这人跟正常人的行为模式不一样。柴家古怪的很,他们是世袭罔替的异姓王,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上来当这个王爷,按照常规来说都是嫡长子继承,但柴家却让柴通继承了位置,他现在虽然还只是个侯,但等到老柴一死他必然就会成为新的郑王。

    那么作为嫡长子的柴得金干了什么?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干,不光没干什么,反而将家中的生意买卖操持的像模像样,也从来不问家中提任何要求。

    更可怕的是这个柴得金,从来没有任何不良的传闻和嗜好,不喝花酒、不参与聚会,长得帅但却孑然一身?探子回报之后连宋北云惊叹世上居然有如此自律之人。

    他的自律可不体现在不找女人身上?而是他的日常行为上,这厮每日早晨大概五点半就起床?洗漱更衣之后就是锻炼身体,用过早饭就开始一天的忙碌?吃得苦、抗得累,晚上回到家中也是读两个时辰的书便早早上床休息。

    衣食住行上也都相当普通,不饮酒偶饮茶,三日一肉,五日一鱼。根本就不像是个世家子弟,反倒就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家仆一般。

    偏偏这人并非是个草包,他饱读诗书、通晓古今,根据探子的调查?他屋中除了床和柜子便是各类书籍,这些书籍里头还有他自己撰写的注,随意取来一本都算是有所立意。

    这样一个人,会心甘情愿搁这儿俯首甘为孺子牛?显然不可能,小宋通过这段时间对他的观察发现这厮所有的行为似乎都有所指向,甚至好不夸张的说他干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毁掉柴家。

    柴家的长子要毁掉柴家,这可是没有道理的事,但小宋却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年轻人嘛?总归是要有梦想的,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如今柴家看似是吃了一套大亏,被半强制的扣押了房产地产,还是那寸土寸金的杭州,但得到的补偿却是一块相对完整的封地。

    柴家心里有干大事的想法,这突如其来的封地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瞌睡遇到枕头,所以他们立刻调整好了心态开始专心攻略这一片地方。

    而这里头却有一个很特别的变数,那就是宋北云被派到这里了,但从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柴通并不知道宋北云是被柴家自己给要过来的,那些谋士也不知道。

    那么这件事负责接洽的人可是柴家大公子呢,把宋北云讨要到这里的人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之前小宋还琢磨过他这么干不怕露馅么?但往后仔细想想,这种问题可以完全不必在乎,因为只要赵性那头不傻都绝对不会主动去询问柴家“你们为什么点宋北云过去”这种问题。

    简单说,这就是柴得金预判了赵性的决断和动作。这么说来,他的确是个厉害人。

    至于宋北云来这里会给柴家造成什么麻烦,那就看宋北云的能耐了,整的好直接把柴家送去鬼门关也不是不可能。

    看……正常人会这么往死里整自己家族么?而且是这么个玉石俱焚的法子。

    所以小宋断定这个柴得金不光聪明还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同时还近乎疯狂。

    这种人不好对付啊……

    但也不一定要对付不是吗,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什么要对付呢?不管是谁想整垮柴家,他宋北云都要棒棒场子。

    所以如今只要扩大对城内舆论,让他们双方热火烹油进入完全敌对姿态,事情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自然是得他们自己打,毕竟小宋可不想参与到这种事情里,一个是麻烦一个是危险。

    刺史想要赶走柴家的消息在城中不胫而走,人们纷纷在讨论这件事,说是柴家横征暴敛以民为食之类的,直接将柴家的大领主给推到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可没过多久,城中又出现了新的消息,说是刺史孙则为与西夏密谋作乱,将反出大宋。

    两边的消息交织在一起,让人浑然分不清真假。

    “为什么要分得清。”

    小宋坐在院子里纳凉吹风吃果子,今年相比去年要风调雨顺了许多,虽然春雨仍是不如往年,但却是不至于成灾,于是这五月也就陆续有了水果子上市,虽吃起来都不算好吃,但聊胜于无,总比老是啃小白菜好上许多。

    “为什么不分呢?”

    “为什么要分?”

    跟左柔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两个人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

    而这场拉锯战的开端就是左柔问了一句说“现在外头吵翻了天,你不去管管”之后就拉开了这场复读机的战争,小宋不是没尝试给她解释,但解释之后她的问题就变成了这样。

    关于市面上的留言,小宋完全不用去在乎,反正关于柴家的谣言是对刺史有利的,关于刺史的流言是对柴家有利,两边都以为是对方倾情放送,所以如今他们便互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舆论战打的飞起。

    但这又跟宋北云有什么关系呢?两边的谋士在互动,他搀和个什么劲儿呢。

    “好啦,你不要再欺负小姐了。”巧云走上前笑着对宋北云说道:“你便与她讲讲便是了。”

    “就是。”左柔踢了宋北云一下:“狗东西。”

    小宋懒洋洋的转过身:“我啊,现在在等一个人过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谁?”

    “柴家大公子,柴得金。”

    “我认得他!”

    左柔拍着手跳了起来:“我好小的时候便认得他了,他可是个好人。”

    “好人?”小宋支棱起脑袋:“怎么个好法?”

    “他总是会给我们带好吃的。”

    这就算好人了?不过也是,那个年纪的左柔是何等的好糊弄,给些吃的自然就是好人了。

    “你们当时是不是还有跟现在的王皇后一起玩?”

    “嗯?你怎么的知道,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左柔笑着说道:“不过我们都不喜欢她,我与金铃儿玩的好,当时还说以后要嫁同一个人呢,然后就是赵性了,他当时是个流鼻水是大哥哥,他也说要与我们嫁同一个人,我们就打他,那个王婉就不让人喜欢的,她不爱说话,还……”

    在怀念过去的时候,左柔就像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不停的往外喷无用信息,但小宋却敏锐的捕捉到了里头有用的信息。

    “你赵性哥哥这么变态的吗?”

    “嗯,就是很恶心。”左柔点头道:“这个柴得金也不常与我们玩,不过他却特别喜欢与王婉一起,两人还常常在我等出去玩时单独跑出去,好久才会回来。”

    “几岁?”

    “嗯……我想想啊,那会子我有十二三了,王婉也差不多,柴得金大一些,十七八得样子。”左柔揉着小宋的脑袋:“若是早些认得你,我便不用与他们玩闹了,就天天跟着你玩才好。”

    “咱俩是在你十四岁时认识的,那会儿金铃儿去了庐州,她那会应该是十一岁?对吧。”小宋想了想:“赵性比你们都大一些,比柴得金小一些。他是十九岁大婚,他十九岁时你多大?”

    “十七岁。”

    “那王皇后也是十七岁,柴得金二十三。”小宋眯起眼睛:“他们两个每次出去玩都会单独消失么?”

    “差不多吧,都会消失一阵子。”

    小宋眉头一挑:“那他们再回来时,有没有衣冠不整之类的?”

    “那谁能记得呢,当时我都不看他们的。”左柔叹气道:“谁知那王婉却成了皇后,看着让人心烦。”

    小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我好像有点眉目了。”

    “什么眉目?”

    “先不急,晚一点再说,等我见了柴得金再说。”

517、三年5月18日 晴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柴得金终于姗姗来迟,也不知是故意减慢速度还是真的遇到了麻烦,六七日的路程,他走了有半个月。

    他就如小宋了解到的那样,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低调到即便是入城也是坐着牛车来的,而且那牛车还是运送草料的牛车,他躺在上头手持庄子随着牛车摇摇晃晃的便入了襄阳城。

    小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表达了他对这个人的厌恶。

    至于为什么厌恶,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狗东西跟自己太过于相似了,人对跟自己相似的人是有本能厌恶情绪的,不管能不能克制,这种情绪它都在那里,不增不减。

    而当柴得金来到之后,其实变化并不太明显,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姿态。

    从小宋打探到的消息来看,恐怕这个柴得金才是统领整个柴家智囊团的那个人,因为那些往日鼻孔朝着天一言不合就冲人念叨“自古圣贤”的门客,如今全都变得老老实实了起来。

    而随着他的到来,还有一个人也悄无声息的入了城,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号称辽国第一散人的不归居士王登。

    除了柴家这头,刺史那头也是有意思的,西夏密使连夜会晤之后,周围十三个大营便开始进行换防,虽然对方宣称是例行换防,但从布置上来看,这孙则为恐怕也是害怕打草惊蛇想要先下手为强了。

    “好玩好玩,有意思。”

    小宋把资讯汇总之后站在窗口撑着窗棂看向窗外:“想不到小小的襄阳城里一下子就好汉云集了嘛。”

    “啊?”

    “你跟巧云姐立刻出城,进入东海新军势力范围。”小宋回头发布命令:“没我的消息,不许离开。如果你再给我胡闹,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左柔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拽着巧遇就往外走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她们两个迎头碰到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院墙上翻下来。

    巧云立刻进入战斗装填,但那人却将帽子一摘,露出小鱼的脸。

    “巧云姐,是我。”

    小鱼的声音传到了宋北云的耳朵里,他转身诧异的来到门口:“你怎么来了?”

    小鱼轻笑一声,露出脸上的小酒窝,然后连忙正色道:“四品督巡宋北云接旨。”

    “直接说就好了,别玩这一套。”

    “哦……”小鱼挠了挠头:“大宋天皇帝口谕……”

    “等等。”宋北云毫无顾忌的打断他的话:“这天皇帝是个什么鬼东西?”

    “宋大人,让我先读旨吧……晚些再与你解释。”

    “你读你读。”

    小鱼清了清嗓子:“大宋天皇帝口谕:宋北云领独听、独断、独行之权,朕允你调动兵权、允你自立为王、允你先下手为强,荆州不可失、长安不可失。”

    小鱼说完之后?从腰上解下了一个布包:“宋北云,接!”

    “给我啊……”

    小宋走过去要接?但小鱼面露难色?他表情扭曲的看了看旁边的巧云和左柔,然后小声说道:“宋大人?这个得跪……”

    “日了,他给我什么玩意?”

    小宋无奈只好撩起长衫,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接下了那个布包。

    拆开之后,小宋一个踉跄差点没拿稳?那东西在手上跳了好几次之后才被他捧在怀里。

    “他疯了!”

    “官家说:此刻起,他便是朕,天下他来平。”

    小宋死死攥着手里的玉玺,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在冒汗……要说疯狂?天下可能真没人比赵性那个狗东西更疯狂了吧。

    这是什么?这是玉玺!是皇帝的信物!皇帝可以随便是谁?玉玺按下去就是皇榜就是皇令就是圣旨就是兵符!

    可现在?他就把玉玺直接快递过来了?要说他没疯小宋都不信。

    “老子想骂人。”小宋小心翼翼的捧着玉玺:“狗皇帝真的乱来!”

    小鱼歪着头脸上全是无奈:“您也知官家秉性,他决定之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宋北云把玉玺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然后引了小鱼进屋:“他真的是……那他那边用什么?”

    “官家……自己用萝卜雕了一个。”

    赵性啊赵性……宋北云啪的一声拍在自己脑门上:“狗皇帝真的要命。”

    左柔这时走过来想要伸手拿玉玺,但被小鱼一手护住:“抱歉,郡主……”

    “这东西你也能碰的?”小宋瞪大了眼睛:“别给自己找麻烦!”

    “哦……我就是好奇。”左柔闪电一般的缩回了手:“可你都能拿啊。”

    小鱼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官家说了,他相信宋大人,且他无法给宋大人太多帮助,心中有亏欠,如此只好给宋大人最大的便利了。”

    可以……这便利可以,这去西天最便利。要是让别人知道,不来清君侧都说不过去了,外头可不知道青龙苑是个什么,史官也只会记下一笔“宋某宗重新佞臣,至民不聊生,后某某与某某某发动靖难清淤之战,杀死奸臣宋某云,逼赵性让位与太子”这样……

    “天王老子哟……”小宋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走动:“这不胡闹吗?”

    “官家也是一番好意……”

    “下次他好意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小宋气得七窍生烟:“说白了他就是不信任我,不信任东海新军!”

    “若是不信任为何他会给你玉玺。”左柔眨巴着眼睛:“我不懂……”

    “不是那个信任,是那个信任……他不相信我的能力。”小宋长叹一声:“行了,这玩意我也不会用,这可是大祸害。小鱼麻烦你一趟,八百里加急把这玩意给我送回去!你找人送就行了,我这边刚好缺人。”

    “是,宋大人,我这便去安排。”小鱼歪着头笑道:“不过宋大人,现在不确认了,小鱼为您带来了皇城司和司命司全部高手。”

    “人呢?”

    “都已化身商队潜伏于各处。”

    好啊好啊,短短十日之内,襄阳城可谓是风起云涌。痛快!实在是痛快!

    小宋自认为打仗是不行的,但要他搞政治恐怖那他可是一流选手,现在就等对面两堆人各自冒出头了。

    现在的情况就摆在这,两头都要堵,一个都不能放过。

    “来吧,大干一场。”小宋得了兵权,现在他的心算是放下了:“小鱼,分别派人前往长安城和辽国之地,在长安城中散步宋辽结盟攻打长安的消息,在辽国散播荆州刺史联合西夏要在辽国攻长安之时合而围之的消息,再给辽国皇帝送去秘信,说他们内部有人勾结宋国藩王想要搞事。还有,城内给我盯死柴家和孙则为,狗咬狗要起来了。”

    小宋快速的布置之后,小鱼领命并且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你们两个,还是得快点给我去东海新军的势力范围,这里马上要大乱。”

    “能有多乱?”左柔好奇的问道。

    “就……”小宋大概想了想:“三十万人以上的混战,怕不怕?整个西北打成一锅滚烫的肉粥,三方甚至四方扭打在一起。乱不乱?”

    “那我留下好不好?”

    “不成。”小宋摇头道:“我过几日也要过去的,这太危险了,我可不敢冒险,更别提让你们冒险了。”

518、三年5月20日 雨 观今日之襄阳

    外部局势风云变幻,内部局势扑朔迷离,这才是男人应该战斗的地方,想到之前看到过的那些穿越剧,一群小老婆互相之间勾心斗角的,一点都不刺激。

    而眼下,一场往大了说能改变整个中原格局的乱局即将拉开序幕,站稳了脚跟,中原便是宋辽争霸,若是没能站稳脚跟,那未来就会是一场群雄逐鹿。

    西夏有野心、吐蕃有贪图、黑突厥想活命、草原有霸业,金国在后方越长越大、宋辽抱团干全部。

    “这里、这里和这里。”杨文广指着三处关隘:“这三个地方,要在第一时间卡住,这会是一场硬仗。辽国陈兵函谷至潼关一线,我等不可正面冲突,需绕行均州。”

    这时不知何时偷偷摸摸钻到将营的左柔指着地图问道:“那为何不调八百轻骑直取终南山下后安营扎寨。”

    杨文广皱起眉头就要回头骂人,可一回头发现是左柔,他立刻就怂了,招呼了一句:“郡主……”

    “不是,我问你为何不直取终南山啊,以山为屏,居高临下,静待良机。”左柔再次发问道:“你两千人就想拿下长安城?那自是不成的,长安城是要辽国来打,我们来破。他们七万人想破长安城也不容易,更何况你两千人。轻骑驻守终南山,一是截断西夏援军二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拦截败军,你还指望你这些步卒呢?”

    杨文广挠了挠头:“郡主……”

    “如要占城,必是要调度襄阳城中之兵士,攘外必先安内,没有你这千余名精兵,你让宋北云用命去安襄阳城吗?”左大小姐的剑眉都挑了起来:“轻重主次都不分,就想着邀功。”

    被训斥一番,杨文广的脸都红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被人家过来旅游的郡主训斥了一番,但现在想来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东海新军虽强,但人数的确是少了一些,面对数万人特别是巷战时,的确是有些吃力,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有被围杀的风险。

    “糙兵有糙兵的用法,你这三千贯一个的精兵怎可跟那些糙兵一般呢?”左柔用肩膀挤开杨文广:“看我的。”

    她上去之后将杨文广之前的战斗布置全部推翻,然后重新将东海新军一分为二?一部分跟随轻骑兵化作快速部队,直插终南山下?骑兵以山做屏,只要绕山而行就能够牵制数倍于自己的兵力?若是实在不行就下马入山?在山中打一场漂亮的伏击。

    精兵的厉害之处就体验出来了,因为适应各种复杂地形,相比较普通士兵来说,一千精兵打人家两万人都根本不怵。更何况装备补给都十分精良,还有新式武器加成。

    “这个火枪我不太懂?不过我可是见识过的,几百丈之外一下毙命?你就命人专门挑那当官的打?打死几个就能让敌人军心涣散。”左柔敲着棋盘说道:“你要是不成?我就领兵打过去。”

    杨文广肝都颤,先不说左柔没资格领兵?就算她有?可她跟东海新军主帅宋狗云是什么关系就不用多说了吧,而且她还是大宋兵马大元帅的亲女儿,这要出个三长两短?杨文广觉得自己都能直接挂根绳子去枢密院门口悬梁自尽了。

    “不了不了……郡主客气了……”

    “行吧?反正他也不会让我领兵。”左柔叹气道:“轻骑以速取胜?莫要逞能,只要给敌人打出阴霾便好。白日打人、夜晚打粮。打得对方援军疲于奔命就完事了。”

    左柔说完,手唰的一下回到了襄阳城:“剩下的重步兵、火神营与炮营便留在此地,帮助你家云帅夺取襄阳,襄阳城中十万人,到时兵分两路,一路攻向西夏老巢一路夺取长安,东海新军便随着长安线一路前行,到时最好是能与辽国形成犄角之势,你看舆图之上,他们攻的是东门我们攻的是南门。小小南门还顶得住你炮轰?到时先于一步打通长安城,入主旧都城。宋辽有盟在先,他们只能退兵,大不了给他们些好处便是了。”

    她想了想:“给他们点什么好处呢……”

    打仗她头头是道,但突然在这方面她就抓瞎了,一提到好处尽是些金银财宝之类的,完全没了主意。

    虽然故做沉思了很久,但却完全没有头绪,不过她倒也是个放得下的人,反正打完仗就没她什么事了,这种分东西的事自然是有别人操心的。

    想通这一点,左大小姐快快乐乐的干饭去了,只剩下杨文广站在被大小姐弄得面目全非的沙盘前面仔细琢磨了起来,然后他用力一拍脑袋:“厉害啊……”

    左大小姐的战术天赋让杨文广都赞叹不已,之前他还以为这个女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但如今看来,她真的是生错了女儿身,若真是个男儿的话,她保不齐能成一代名将。

    而此刻仍然停留在襄阳城内的宋北云正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周围的士兵已经换了新面孔,这种突然的调动其实就是作乱的前兆。

    现在如果不去仔细分辨却也是与往常无异,但小宋心里清楚,留给襄阳的时间不多了,留给刺史的时间也不多了。

    因为城中的流言愈发的厉害了,就是言之确凿的说刺史要反,而且连何时何地反都清清楚楚。

    要知道城中还有皇帝的钦差在呢!这种风声就是要命的,但凡是这种风声皇帝就一定严查,因为他孙则为本身就不是清白的,如果详查下去一定是会露馅的,所以他也在秘会西夏使者之后,决定要动手了。

    小宋相信这个消息柴家是知道的,但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动作,这倒是很奇怪,按照道理说柴家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类型。

    所以他们一定是留有后手的,只是小宋到现在没有发现而已。

    “宋大人,柴家有请。”

    小鱼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小宋身边:“大人去吗?”

    “去。”小宋转过身看了看小鱼:“那玩意给那狗东西送回去了没有?”

    “万无一失。”

    “那就行。”小宋拍了拍胸口:“那混账皇帝怕是要吓死我。”

    小鱼不置可否,只是笑,毕竟这件事足够荒唐了……荒唐到他一个宦官都觉得匪夷所思。

    “对了,宋大人……您让人交给西夏皇帝的那封迷信并未得到回信。”

    小宋轻笑道:“幸好是没回信。”

    “为何?”

    “因为如果回信了,我就有点难办了。”小宋哈哈一笑:“没事,走吧。去看看柴家玩什么花样。”

    两人并行来到柴家,入门时就见一个年龄在二十六七左右的人站在门口,他见到宋北云后立刻迎了上来。

    “久仰宋大人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杰,百闻不如一见。”

    这人说话声音还挺好听,而且他身材修长,长得也帅气,特别是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和脑后扎起来的丸子头,看着别说还挺潮的。

    小宋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但从面前这人的气质和风度上还是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柴公子,久仰。”

    柴得金显然也没想到宋北云第一面就知道自己是谁,他也是惊愕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道:“宋大人里面请,草民今日为您准备了您最爱的烧鸡,那厨子都是草民从金陵城中请来的。”

    小宋的笑容慢慢松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柴得金,然后便又恢复了笑容,大气的伸手:“那我便不客气了。”

    几人一起进入府中,在去客堂的途中,小宋心里一直在翻腾。就凭刚才那几句话,他可以肯定这个柴得金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因为自己如此低调,但他却能将自己的喜好不动声色的传达过来,换句话说就像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自己掌握中那样,自己的根底也都被这厮给摸清了。

    “对了,宋大人,听闻阁下最爱前朝来俊臣的罗织经。那可不是一本好书啊。”

    小宋哈哈一笑:“开卷有益嘛,柴公子不也是喜欢老庄之术吗?”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柴得金哈哈一笑:“开卷有益嘛。”

    一来一回两轮交锋,两人都大概清楚了对方是个什么人,宋北云断定这个家伙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在这一系列行动中的作用,不然不会这么说话,因为太得罪人了。

    “对了,听闻驸马爷如今就在东海新军之中,也不知宋大人可认得,请来一并吃喝些水酒如何?按照伦理,他许是也要叫我一声柴大哥。”

    小宋斜眼一翻:“说起来,前些日子我见了皇后娘娘,她最近有些消瘦,听闻柴公子不光与公主殿下自幼相识,更是与皇后娘娘以兄妹称,不知柴公子可有何好法子,让本官回去邀个功来,弄些水酒来再与柴大哥把酒言欢?”

    柴得金的笑容彻底垮塌了下来,脸色也发青发冷,再也没说上半句话。

    他不说话,小宋自然也不说话,而刚才这连珠炮一样的对干,小鱼在旁边听的是云山雾罩,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得宋哥哥和柴家的大公子如此熟悉了……

519、三年5月20日 雨 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一桌,只有两人。并无嘈杂,有的只是两个各自揣着笑容的男子和一桌子好菜。

    “来,宋大人,草民敬您一杯。”

    “不敢不敢。”宋北云起身举杯:“与兄共饮一杯。”

    这应该也不叫各怀鬼胎吧,反正就是两个都不咋正经的人在一个桌上装作很熟的样子把酒言欢,每一句话都带着坑,不小心就要被拔出萝卜带出泥。

    当然,互相试探的环节也都过去了,因为这么无止境的试探实在没意思,大家都把对方的底给摸的透透的,传出去都是杀头的罪,那就没有必要鱼死网破嘛。

    “此番请宋大人来,想必大人也知道是为何了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柴得金沉默许久之后,突然开口道:“以大人之智慧,天下之势想必尽收眼底,柴某也便无需再藏着掖着了吧。”

    小宋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柴兄要与我透底么?”

    柴得金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道:“不成不成,某还想多活几年,等时机到了,柴某必有厚礼送上。”

    “柴家满门的人头?”小宋端起酒杯轻笑一声说道:“柴兄,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断送柴家。你可曾想过,你也是柴家一员呢?”

    柴得金摆摆手:“宋大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至于为何我不便多说。柴某自是死不足惜,只是有些人还有大好年华。”

    “就冲你这句话,我得敬你一杯了。”小宋举杯上前:“其实你别怪罪官家,他比你还身不由己呢。”

    “我若是怪罪他就……”柴得金突然住嘴,然后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似笑非笑,接着摇头将酒杯送了过去:“宋大人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的宋狗和名不虚传的柴家少爷,都配得上一句名不虚传。

    他肯在宋北云面前如此自如,大概就是因为他明白这个阶段宋北云并不会对他开刀,因为他还有用处他也不会威胁到宋北云,更是因为他能给宋北云带来极大的利益。

    聪明人权衡的是得失,从不计较对错。况且只要是读过书、读懂书的人,谁人不知天下哪有对错。

    “别戴高帽了,柴兄想问我借兵自保对吧。”小宋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您来此地其实就是李代桃僵,好让柴通趁机回金陵对吧。”

    柴得金眼睛瞪得老大:“这您都能猜出来?”

    “嗨?柴兄你也太小瞧我了。你那个草包弟弟?哪一日不得弄几个猪油似的姑娘,可从你来了之后,他就没再让人找姑娘了。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他已悄然离去?二么就是他被您管束了起来。”小宋摇头:“但若是您真的管束?他便不会是这个鬼样子,他一切的毛病都是你这个当兄长的宠溺出来的。郑王爷胸怀天下?王妃又是个无才便是德的贤良女子?那自小以来柴二少爷便是您在管束?至于为何会嚣张跋扈、乖张暴戾?其实便是您纵容出来的不是吗。”

    小宋漫不经心的说道:“郑王爷是个天下顶聪明的人,他知道柴兄你是个阴霾的人儿,自小便不受宠爱,即便是欺君之罪他都想让你去顶包受罚?更何况是这一出李代桃僵,一个儿子换一个儿子。自然换出去的那个是为他所不喜的那个,都是天家无情?你柴家还不是天家呢?怎的也如此无情?”

    柴得金被一通话给突突得千疮百孔?坐在那只是静静的灌酒。

    但小宋显然并未放过他,笑盈盈的说道:“从少年时的棒打鸳鸯,到如今的李代桃僵。柴兄啊,被人当棋子还能忍受,可被人当弃子就有些难受了吧。”

    柴得金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生而为人怎可尖酸刻薄至如此?”

    “究竟是我这尖酸伤了柴兄的心还是那原生家庭的偏袒伤了柴兄的心,我想以柴兄大才应是心知肚明。”小宋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看似风光无限的柴家大少爷?不过只是一个高级官家罢了。我想柴家最核心的事情,大少爷恐怕都无权知晓吧。”

    柴得金垂下眼皮:“宋大人,草民认输了,您停一停罢……”

    “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小宋连连摆手:“只是这么一说,若是放在我身上,可能愤恨之情都直达天听了,哪里能有柴兄如此好的修养。”

    “对了,回去之后你给皇后娘娘传个信号。”小宋突然正色起来:“若是她再给官家下毒,就莫怪我送她去十八层地狱了。”

    柴得金一愣,神情变得慌张了起来,甚至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她……她……她为何如此傻……不至于,不至于……”

    “现在因为大医官的介入,她无从下手。但我要与你说的是,女人家不懂事,你可是要明白其中的道理。”小宋冷哼一声:“亏了那毒不死人,否则……”

    “多谢宋大人不杀之恩……”

    “别谢我。”小宋摆手:“这里头的事说来也复杂,牵扯也太广。好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处,等你我安稳的回了金陵城再说。”

    柴得金经过一阵混乱,也是彻底的明白面前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了,虽他从未看轻宋北云,但却着实没想到此人竟是近妖一般,果然当时他给宋北云此人相面之时,面相所指为妖星现世。

    他一度以为自己学艺不精看得不准,但现在看来……这人的确是妖星。

    “柴兄,后宫之事,我不好过问。但若是你想学那吕不韦,可便是要三思了。我此番告诫还望柴兄莫要怪罪,心直口快罢了。”

    小宋的连珠炮打得柴得金心烦意乱,但好在他最后一炮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静静的喝酒。

    一直到一刻钟后,小宋才打破了宁静:“想活着走出襄阳城?”

    “谁想死呢。”

    “柴公子愿意不愿意当一回鱼饵?”

    此刻外头突然一片恶云飘来遮蔽了阳光,屋内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宋北云抬起头盯着柴得金,如鹰如隼如蛛如螳。

    柴得金垂下眼皮:“宋大人何出此言。”

    “三日后,辽国边境将反,西夏与孙则为联合起兵,辽国发兵长安城。中原将有一场恶战,此番恶战之后,天下局势将明,柴公子想不想在这纷乱之中分一杯羹?”

    明知这是个坑,但柴得金却知道这个坑里的东西是他苦求而不得的。

    而小宋知道,柴家的实权人物是老柴,他才是幕后的巨手。这只小柴只是个叛逆的青年罢了,但光是偏瘫就让他恨不得杀光自己一家,这里头还是有些蹊跷,但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深究太多。

    到时等回去之后,给柴得金加一把力才能让这团纷乱的迷雾彻底散去。

    而刚才他看似多嘴的话,其实未必能伤到柴得金多少,因为即便是赵性知道,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因为没有证据嘛,况且牵连也太广了,即便是皇帝自己知道那也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甚至给皇帝下毒这种事都是宋北云推断出来的,因为那些东西充其量就算是无知,普通人谁能知道几朵花就有那种功效呢。

    所以这些都是引子罢了,真正能说动柴得金的还得是他心底的那份仇恨,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仇恨本身就在那烧着呢。

    给了柴得金足够的时间思考,小宋并没有步步紧逼,毕竟面对聪明人时的法子跟面对天下大部分蠢货时的是不一样的,让他自己权衡利弊才是正道。

    如果他觉得值,别说让他去当鱼饵,就是把自己切碎了打窝他都愿意。如果他觉得不值,聪明人可是最知道什么叫取舍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柴得金才缓缓抬起头:“还请宋大人将草民挂在钩上。”

    小宋眉头一挑:“好说。”

    接下来,小宋就开始给柴得金布置怎么让孙则为上钩的法子,这里头虽算不上多么严密,但几乎是必成的事情。

    听完宋北云的法子,柴得金自愧弗如,到底是日常读解罗织经的人,一字一句都听得柴得金冷汗直冒,这厮的恶毒简直是难以想象,他甚至毫不思索的放掉了数以万计人的性命,只为完成一次布局。

    这等狠厉……柴得金觉得自己不如他,而不如他的地方就在于自己还在乎良善之名。

    “你别惊愕,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两权相害取其轻。与其让荆州陷入战火,不如将那些人全推出去。”小宋轻轻磕碰了桌子:“你这么干便是了,所谓建功立业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踏出来的?”

    柴得金轻轻点头,并没有更多的话好说,只是看了宋北云一眼:“宋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为何赵性能容你。”

    “因为我跟你不同啊。”小宋笑道:“你这种一肚子坏水得人,必死。我么,我懒。”

    柴得金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大人说话也实在有趣的很。”

    “呵呵,有趣吗?未来咱们肯定是要碰一碰的,希望到时柴公子手下留情。”小宋直接说道:“不要往死里干。”

    “彼此。”

520、三年5月21日 雨 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几日闷热,梅雨似是提前了,雨水格外充足,襄阳城外那变得圆滚滚的长江让人看得心中发毛,若是再这么下去,三国战备全得作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治理水环安置灾民。

    当然,襄阳城内该是如何还是会如何,柴家和刺史的夺权之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两方人甚至已经公开进行对峙,虽然现在还没有上升到军事行动,但真的只差临门一脚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小宋把刚写好的圣旨推到小鱼面前:“你看看,这可还帅啊。”

    小鱼表情很古怪,他看了看圣旨又看了看宋北云:“宋大人……这有些太大了,不合祖制。”

    “大,大就对了。”小宋吹干了圣旨上的墨,然后拿起旁边一个用萝卜雕的章外头蒙上一层金箔之后,沾上蓖麻油的印泥,往圣旨上那么一盖:“完美!”

    小鱼苦笑着拿起圣旨端详了起来,仔细分辨之后,的确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只是……这君臣二人都是从哪弄来这等萝卜雕章的能耐,一个比一个以假乱真,官家那个多少还能看出是假的,宋大人手中这个简直绝了,三次比对之后无一定点误差,便是玉玺上故意磕碰的那个痕都清清楚楚。

    “为什么要往上蒙金箔,其实就为了模仿这上头的褶皱、残缺之类的东西,你看这玉玺是由四块萝卜拼在一起的,但它就是看不出来真假。”

    宋北云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的作假技术,这要换在人家身上,那可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死罪了,这仿造玉玺假传圣旨,等同谋反、意同作乱,要杀全家的。

    但宋大人奉旨作假,要不是他怂,如今盖在这上头的大印,那就是大宋皇帝传国玉玺……

    “等会你我一并去刺史府,柴家那头我已经安排好了。”小宋起身:“咱们给骆驼身上再加一根稻草。”

    “宋大人,真的要逼反荆州刺史吗?”

    小宋停顿片刻,面露高深的笑容:“大宋啊,需要一场风卷残云的胜仗?对外的?你明白吗,小宝贝。“

    小宝贝是小宋的口癖,他见谁都这么叫?但在小鱼这里?小宝贝三个字一出来,前面所有的疑问和担心都成了乱码?宋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换上内务省官服?小鱼恍然就化作了宫内的那个大伴,他个拱着手跟随着小宋穿过街道一路来到了刺史府门口。

    此刻里头正展开一番激烈的争论?今日柴得金亲自带人前往刺史府洽谈税务和募兵权之事,说白了,就是削刺史的权来了。

    双方进行了友好的商谈,只是下头的人不懂事?互相拿着棍棒在对峙而已。

    “圣旨到!”

    小鱼站在门口一声唱?不多一会儿里头的刺史孙则为和柴得金就走了出来。

    “荆州刺史柴得金听旨。”

    “稍等。”

    小宋叫停了小鱼宣读圣旨,之后走上前拽了拽孙则为的袖子,将他拉到了一边。

    “孙大人?你要做好些心理准备。”小宋长叹一声:“圣旨可是对孙大人不太有利。”

    孙则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朝宋北云拱了拱手:“宋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宋北云装模作样的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官家袒护柴家。”

    孙则为虽然一早便预料到了?但却是没想到还真的是如此?他死死握紧拳头抬头看了一眼宋狗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柴得金。

    “宋大人?可还有回旋余地?”

    小宋轻轻摇头:“上头的意思便是这样,孙大人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从长计议吧。”

    孙则为黑着脸拂袖而去,十分不服气的领了圣旨,而他仔细观看圣旨并加以揣摩之后,几乎确定的就是现在朝廷对他已经完全不信任了。

    他想到之前与宋北云喝酒时,那厮喝醉酒后说了一句话,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句话便是“主疑,臣不反则死”,现在看来这句话显然是宋北云提前告诫自己的,他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听明白呢。

    如今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孙则为认为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因为柴家拿去了募兵权和税收之后,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孙则为愤愤领了圣旨后,柴得金看了宋北云一眼也缓步走了,而宋北云看了看天色,对小鱼说:“火候快到了。”

    而与此同时,佛宝奴手上端着秘信,脸色气得潮红,她将信拍在妙言的面前:“还有这等事!”

    “事情嘛,肯定是真的。不过这明显是要激你逼反边境的,干或者不干,在你。”

    妙言看完之后说道:“宋辽边境三城之内的账目你也看过了,假,非常假。他们报备不到十万人,但吃饷银的却有二十万人,这多出来的十万人是为什么?若是吃空饷,还能说是贪腐,可是这兵数瞒而不报,再加上两年在那死了三个监军,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有数。”

    “狗东西想干什么呀?”佛宝奴从后头抱住妙言:“爱妃告诉我吧。”

    “逼你起兵。”妙言一边给自己描眉一边说:“然后在你之前拿下长安城。”

    佛宝奴一愣:“还有这种事?”

    “你以为他会跟你客气吗?”妙言轻笑起来:“若是他真的是那种因为你陪他睡了几晚就手软的人,你也不至于昨夜做梦都喊着他名字了。”

    “没睡!”佛宝奴皱起眉头站起身:“荆州要乱,长安要乱,朕的边疆也要乱。好啊,那朕就看看能乱到何种地步。我这就下令即刻发兵长安,我看他们能有多快!”

    妙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起来:“你瞒着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明着说要长安换人,其实你肯定不会换长安,你要用我去给你传一个假消息,其实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对吧。抱歉,我没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佛宝奴惊愕的看着妙言,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怪物啊!”

    妙言笑而不语,只是将首饰佩戴在脖颈之上,然后外衣脱下,露出曼妙身姿走到柜子前取出一套轻薄纱衣穿在身上:“他的心思你不知道,但你的心思他能抓个七七八八。如今这一条路你走也是要走,不走也是要走。要么放了长安,要么跟他一起将整个西北生生嚼碎。”

    佛宝奴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妙言:“你们这样戏耍我真的好吗?”

    “我可没戏耍你,是你自己耍心眼,装无辜。”妙言走到她面前,拿起一瓶香水往她身上喷了两下:“香不香?”

    “柑橘的味道?”

    “他专门以你为主题制的香水,这些日子卖的非常好。柑橘、檀木和凤仙花。”妙言又对着佛宝奴喷了一下:“前调是酸苦清香,中调是沉闷木讷,到了尾调就成了甜美软糯。你看,他对你的了解远超你对自己的了解,你拿什么跟人家斗,你还总是不服输,你要再使什么阴险的招数,他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佛宝奴劈手夺下香水,满脸不悦的说:“不客气能如何?”

    “你试试便是了。”妙言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下雨了,看明日吧,如果明日天色放晴,西北之乱就要拉开序幕了。如果明日继续下雨,长江水患也便要开始了。”

    佛宝奴低着头似是在琢磨什么,她一边将香水喷在掌心细细的嗅闻,一边眼睛在来回瞟动,似乎是在找寻什么破绽。

    “你还在想办法还击?人家已经给了两条路让你选,一条是你平叛放长安,一条是他帮你平叛然后吃下你的唐州蔡州,逼近辽新都颖昌。”

    “那我放了这两州呢。”

    “他就逼西夏冲击商州郑州。这场仗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可恨!”

    “那我该如何处置?”佛宝奴眉头皱了起来:“破他这个局。”

    “想破这个局其实很简单啊。”妙言靠在一旁,轻笑起来:“大军调转,直插襄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想帮你平叛,那你就先帮他平叛好了。”

    “妙啊!”佛宝奴眼睛亮了起来:“他手头无兵,我借兵给他戡乱,之后我再分兵而出是平叛是出征都在我手。”

    “那西夏呢?”妙言嘻嘻一笑:“你陈兵威胁西夏,你调转大军去了襄阳,西夏怎么办?人家可不会坐以待毙。人家夏新皇可是野心很大的。”

    “那如你这么说,岂不是无解?”

    “有啊,当然有。”妙言打了个响指:“兵分两路,一路威慑长安,围而不攻。一路驻守唐州,一为平叛一为控襄阳。等宋辽内忧解了,再共同发兵去长安,谁先打进去算谁的不就成了。你手头有筹码还怕输?”

    佛宝奴仔细琢磨着妙言得话,她本就多疑,再加上接二连三的被那个混账折腾,她如今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肯相信了。不过经过再三的思索,似乎这个法子的确有效……

    “即刻发兵!”佛宝奴想通之后喜上眉梢:“朕这便去操持。”

521、三年5月25日 晴 蝉噪林逾静

    雨终究是停了,看来一场乱局算是要开始了。

    小宋天不亮就在城门开启的第一时间乔装打扮出了襄阳城,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东海新军的营地。

    当天上午,跟柴家进行联系的辽国密使就被孙则为捉出来绞死了。

    柴家和孙则为的冲突正式爆发,先是城中士兵冲入柴家侯府杀灭三十七人,但却未找到罪魁祸首,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于是乎城头旗帜也从宋旗换成了孙字旗,接着西夏传来消息,西夏十万精兵正火速赶往襄阳城。

    小宋坐在东海新军的帅帐里看着探子匆忙来回,他用手指在唐州处点了点。

    杨文广顿时会意,东海新军即刻拔营开始往唐州处急行军。

    而老早就等在江边的辽国大军看着东海新军一行人开始跟他们隔岸相望时,纷纷都在感叹自家皇帝简直就是军神。

    不过他们还没高兴多久,这帮子中央军的驻扎导致边军过度紧张,还没过夜唐州驻军就揭竿而反了。

    现在两支军队隔江相望,可谓是面面相觑。相比较而言,因为东海新军的高机动性,所以他们的处境要好于辽国军队,辽国士兵共有三万五千余人,如今都被截断了后路,形成了一座孤岛,等唐州、蔡州叛军集结完毕之后,他们就要陷入被围剿的局面了。

    “襄阳城需要两日的反应时间。”小宋笑了起来:“土工!架桥,引辽国军队入境。”

    在他的命令之下,东海新军的工兵队立刻开始在长江上架设起了浮桥,傍晚时开始架设,到了黎明时分一座简陋的浮桥就已经出现在了河面上。

    而辽国两州、宋国荆州直接反了的消息在当天就传到了佛宝奴的耳朵里,她只是微微一笑,似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实际上……唐、蔡两州的叛乱根本就不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而是实在是城内的消息太过耸人听闻,加上中央军真的大军压境,就在城外依江铸营。

    这放谁身上谁不害怕?信息差摆在着,人是有求生欲的,再加上看到对面襄阳城反了,那索性……一起反了吧。

    “吴将军,久仰大名。”

    小宋朝辽国将军拱手:“之前久闻将军是辽国数一数二的精兵之将,如今一见实是有幸。”

    这辽国将军自也是佛宝奴的亲信,他多少对面前这个人有所耳闻,加之现在宋辽三州皆反叛,而面前这个人也算是解了辽军的围,所以他对宋北云多少还算客气。

    “宋大人客气了,如今不知道大人有何法子破解乱局?我辽国前方还有数万大军,不如宋大人与我等一并突围?”

    小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墙上的地图,上头清晰的标注了整个西北各个势力的位置,其中就包括了辽军的布置:“吴将军,还看不出来么。辽国的通路被围了,你要突围?你为先锋部队,还多为步卒?突围出去你这三万五千人还能剩下多少?”

    小宋坐在那慢条斯理的说道:“若不是宋辽友盟?我便是能看着将军被两州之军围杀。这便是说破大天也是合情合理。”

    那吴将军心里头明白的很?就算有盟约,他们宋国也可以不好插手辽国内务之名任由他们厮杀,看个热闹。如今他们肯搭桥放辽国军队入宋,这已是仁义之举了。

    “如今宋辽三地有乱,辽皇应是也快知道了?但将军作为领兵打仗之人?应是明白这两州并非一朝一夕能打下来的。”

    说完?宋北云指了指襄阳城和整个荆州:“是面对八万辽国叛军,还是面对十万西夏烂军,将军自选。”

    “十万……”吴将军坐在那?皱着眉头:“宋大人,再等等可否?”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我又不夺将军的权,只想看看将军打算如何打这场仗罢了。如将军所见?我这里也不过两千余人?但唯一比将军好的便是我大宋后方将有支援抵达?但将军却是孤军深入了。”

    那吴将军双手撑在膝盖上,静静的咬着牙:“宋大人,此事我无法做主。”

    “这样,辽皇那头我去说好了,事从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小宋起身:“吴将军可否?”

    看到墙上密密麻麻的局势图,这吴将军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现在也回不去辽国,唯一的法子就是从荆州中杀出一条血路,在西夏骑兵抵达之前绕路邓州返回辽国。

    “好就好在宋辽是盟国啊。”小宋起身拍了拍辽国将军的肩膀:“将军莫急,我们还有十二个时辰能考虑,若是等荆州、襄阳整备完成,那就由不得吴将军选了。”

    下午时分,飞鸽传书抵达,上曰“辽国发兵两路,一路直插西夏”。

    傍晚时分,第二批飞鸽传书抵达,上曰“西夏十万军士转道弃襄阳,前迎辽军”。

    “成了!”

    小宋忍不住的为自己鼓起掌来,这与天借势之计,成了!只要没有西夏的援军,襄阳城便是那固若金汤也扛不住架炮往里轰!

    如今襄阳一瞬间转攻为守,成了一座孤城。而前方佛宝奴又帮他分散了绝大部分西夏注意力,以小虎牙的脾气,她要是不把西夏军队干个稀碎她就不叫佛宝奴!

    还有反叛的两个州,小虎牙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赢了草原之后,这厮的战争情绪可谓是空前高涨,甭管是叛军还是西夏军,来一个她就干一个,绝对不带留情的。

    而小宋手头上现在有一只完全被切断与外界联系的辽国精锐中央军,这不好好利用起来那他还是宋北云?

    晚上时,一切信息尽收眼底的宋北云找到了那个忐忑的吴将军,两人促膝长谈一夜,又是交流作战心得又是交流破城技巧。

    最后得知辽军被西夏军牵制之后,吴将军一咬牙一跺脚,就将调度权暂时让给了宋北云,因是盟军嘛,宋北云的官阶更高一些,所以这种让权也是理所当然。

    但小宋可不是那种会随便派人当炮灰的人,毕竟他只有调度权而无指挥权,乱来人家可不听话。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足够了,至少自己拥有了三万多人的底子。

    “吴中、杨文广。”

    “末将在。”杨文广一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

    而那吴中因不是宋将,所以并不需跪礼,只需抱拳。他也踏前一步:“在!”

    宋北云在地图上用力一点:“明日一早,开攻襄阳城。吴将军负责外围戒备,杨文广负责主攻。城破之后攻守交替,至于如何攻、如何守,两位将军都强于我,我便不班门弄斧了。”

    “末将领命!”

    那吴将军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感叹这个宋北云还算仁义,没有让自己的弟兄们打主攻,否则这巍峨襄阳城,不知要死多少辽国弟兄。

    “好了,两位商量一番后便好去休息了。”

    宋北云也走了回去,他抬头看了看夜色,然后叹了口气:“刺激的来咯。”

    东海新军攻城绝对是天下第一,不管是大炮还是投掷炸药包,甚至是精准射击和防御都是顶级的,可弱就弱在人少。

    不过这次等到襄阳城一破,小宋倒不能跟上次一样那么仁慈了,这次的叛乱显然是有意为之蓄谋已久,所以伍长以上全部都要杀掉,三年以上的老兵也一个都不能留。

    就像与柴得金所说的那般,胜利者谁不是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呢。

    不过这次小宋不直接参与战斗指挥,因为他在战术上连左柔都干不过……

    “明日。”左柔突然出现,把他拽到帅帐中:“明日给我领三百步卒,我带头冲杀进去。”

    “滚。”

    小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许去。”

    “好不好嘛……”

    “巧云姐,把她给我抓回去。”

    巧云也颇为无奈,走过去将左柔拉了回去,但她的瘾实在是大,坐在那还不停的哔哔赖赖。

    “行了,闭嘴吧。”小宋走上前,拍了拍襄阳城的标记:“你知道襄阳城的防御有多好吗?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哦……我知道了。”左柔不开心的说道:“那你让我领轻骑攻长安吧。”

    “不行!”

    “真的,没事的。”

    小宋一摆手:“再废话送你回家。”

    而这时外头探子有急报上来,小宋不再废话反身出了帅帐。

    左柔坐在里头眯着眼睛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小姐,不可儿戏。你任性也许要有个度。”

    “知道啦知道啦。”左柔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总是看我不起。”

    “不是看你不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都将你护成什么样子了,哪能容你犯险呢。”

    左柔挠了挠下巴:“那我带火神营总可以吧?”

    “行!”宋北云探入脑袋:“不过只能给你一百人,专门放城墙上的冷枪。”

    “真的?”

    “对。”小宋说完之后,又对面前的火神营统领说道:“明日你携两百人和炮营一起行动,不许任何人走出城门!”

    “是!”

    小宋安排完之后,伸了个懒腰:“八个时辰内,拿下襄阳城。”

522、三年5月26日 晴 物格而后知至

    “老爷,你休息一会吧。”

    巧云将一杯暖茶放在小宋的桌上,但她的称呼让宋北云惊愕的抬起了头:“你叫我什么?”

    “老爷啊,我是个陪嫁丫鬟,自然要改口了。”巧云笑着缩了缩脖子,虽是说的话卑微,但语气中却满是甜蜜:“难道叫老爷不好吗?”

    “随便你吧,你们啊,一个个奇奇怪怪。”小宋继续低下头开始制定明早的计划和分析:“左柔睡了?”

    “老早就睡下了,说是明日一早还要去放冷枪,不能有闪失呢。”巧云静静的站在小宋身边:“老爷,你不要觉得小姐给你添麻烦,她就是那样的性子。”

    “嗯?”小宋头也没抬:“添什么麻烦?”

    “她常常说话办事不假思索,国公爷也是因此头疼的很。”

    “还行啊。”小宋语气平淡的说道:“她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她也就在我面前矫情一点,在其他人面前她不是也不太爱说话么。”

    “小姐说过,她知道自己傻,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的。”巧云捂着嘴笑了笑:“不过要我瞧啊,是老爷把她宠溺坏了,小姐小时候可是个人见人爱的。”

    小宋放下笔,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我可能要配一副眼镜了,视力不太行了。”

    “对了,巧云姐。你说现在辽国皇帝应该在干什么,她那头两州叛乱之后还要跟西夏来硬的,现在应该也会很头疼吧。毕竟皮室军还要在北方遏制金国和草原,这些可都不是精锐。这狗东西把皮室军扩充到了二十万人,这真的是在咱们这赚了不少钱呢。”

    “那还不是你想让她赚才能赚呢。”巧云笑着说道:“不过你不是说过嘛,她扩充的越狠,未来就越不成气候。”

    “嗯,是这个样子。”小宋靠在椅子上揉着脸:“辽国的经济整体依附在大宋身上,不乖乖听话,辽国就要倒霉了。对了,巧云姐你快点去休息吧,天不早了。”

    “不用,我在这陪着你便是了。”

    小宋仰起头看向巧云,发现她也在低头看着自己,她的眼里有光,就是那种看着自家男人有出息时的光。

    想来也是,天底下的确是没几个人能在短短三年时间里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子变成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治世能臣。他也许不再是那个躲在山洞里睡觉的少年了?但到现在为止他的所作所为却是没有让人失望过。

    巧云曾经很担心一旦他以后飞黄腾达?自己的身份是会让他嫌弃,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一切还如当初一般。

    “好吧?那我也休息。”小宋打了个哈欠:“明天晚上我们去襄阳城里吃孔明菜。”

    “嗯?那我伺候你更衣。”

    小宋转过身抱住巧云:“巧云姐姐天下第一。”

    巧云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快些起来吧?让人看见了要笑话的。”

    而让小宋揣测的辽国皇帝,她此刻正泡在木桶中?周遭蒸汽弥漫?不远处的温泉池中一具白到发光的身子差一点点闪瞎她的眼睛。

    “你真白啊……”

    “我身体不好?所以不常晒太阳。”妙言洗着头?抽空回答道:“怎么?羡慕?”

    “羡慕啊,不过我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反正又没人能看到我的身子。”佛宝奴嘴上说着,但眼里全都是满满的羡慕:“你这般像剥了皮的猪似的身子?我才不稀罕。”

    “是么。”妙言笑着说道:“有人稀罕。”

    “哼……”佛宝奴坐了回去:“令人作呕。”

    不过她到底是没能作呕多久就又转过了头问道:“你说这番真的能见效?襄阳城那可是天下第一城,三日内就能攻下?”

    “三日可能还说的多了些。”妙言摇头道:“许是一日便可。”

    佛宝奴沉思片刻,然后突然说道:“爱妃啊?朕想问问你?他会不会觉得你们都是累赘?朕觉得他每一步都算得精妙的很?似乎都超过其他人许多。”

    “哈哈……”妙言摇头道:“他好色,不会觉得你是累赘的。”

    “不是说这个啦……就是他那般绝顶聪明,会不会轻视你们?或者说他周遭的那些人。”

    这个问题妙言倒是还没考虑过,毕竟她所处的位置跟其他人不一样,她跟狗东西与其说是情人倒不如说是伙伴更多一些,那狗东西虽然会见缝插针的占便宜?但终究还是对自己是尊重的,不允许的事情他还是可以不会越界。

    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吧。

    “想来是不会的,你知道其实他周围的人都是精明者,他不屑与蠢人为伍。只是他……”

    妙言这时也有些语塞,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找什么词来形容。

    宋狗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个拥有超过这个时代一千年见识但却仍然保持着旺盛求知欲的穿越者。他有个非常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他很谨慎,甚至有点谨慎过头的意思。

    所以他绝对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他认为有威胁的人,他没有因为他拥有超越一千年的见识就自大任性,反而愈发的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将两个时代不同的观念糅杂起来。他一直在学习、一直在前进,对未来的琢磨、对现在的思考,儒家道家法家和未来的几种社会学科的融合。

    这就是一个天纵之才,他没有让社会发展的太过于迅速,也没有急于改革动人家蛋糕,一切的改变都是如同春雨一般悄然无声。

    他鼓励农商但却不会一次性放出太多“高科技”产品,为了仿制产业链的迅速崩塌,让转型升级变得更加柔和。

    他实行的外交政策多为怀柔和经济战,在绝大部分人都受益的前提下,赢下一场战争。然后逐渐控制他国的命脉和整个体系。

    这样的人……世人该用什么来形容他?似乎用什么形容都不够,所以只好骂他一句色中饿鬼了。

    想到这里,妙言竟然笑出了声来。

    “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了?”

    “没有,只是自家男人又厉害又有趣,心中暗喜。”

    “嘁……”佛宝奴满脸不屑:“令人不悦。”

    “你其实不用不悦,很多时候只要你顺着他的路线走,你不会吃亏。他在牵引辽国的社会路线也在牵引辽国的经济路线,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让宋辽整合。”

    “不可能!”佛宝奴直接从桶里站了起来:“那谁当皇帝!他么?他配么?”

    “皇帝?”妙言嗤笑道:“哪里还会有什么皇帝,可能会形成多元内阁制吧。你和宋皇在同样的架构下分权共治,几年一轮换这样。”

    佛宝奴表示不能接受并强行打断了这次的话题,并且严肃的对妙言说绝对不会让那个狗东西得逞。

    妙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不是佛宝奴说不会就不会的了,等第二个五年计划开始,全民阶段的扫盲开始运作,世家和门阀一定会被一扫而空,皇权会出现史无前例的高涨,等到皇权涨停时,就是他下手的时候了。至于到时会不会有一场政变,就看皇权是否挣扎了,既得利益者如果不进行妥协……

    那以现在的模式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出现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盛况。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佛宝奴走出木桶来到温泉池子中坐到了妙言身边,用手戳了戳她的肌肤:“真的是肤若凝脂……”

    妙言叹气道:“对啊,他也这么说。所以他总喜欢在我身上吸出各样的花纹,烦死了。”

    “不要说了!”佛宝奴捂住耳朵:“好恶心。”

    妙言见自己欺负人的效果达到了,才一边将头发盘起一边说道:“如果你真的要问起来,我还是那句话,并非别人都是他的累赘,而是他让周围的人显得像个累赘。他虽并非无敌,但他一直在学习,你以为他整日声色犬马,可若是你真的与他相处你会发现,他比你比我,比天下任何人都要认真的在学习。人们眼中他是躺在床上不下来的懒狗,但若你翻开他的床底就会看到数百本由他注解的书籍,学有所思、格物致知、知而求索、得之致用、知行合一。以一千年后的思维模式融入到这个时代中,形成一种特殊的并存关系,然后缓慢的覆盖和侵蚀掉现有的腐朽糟粕,你知道这是圣人所为吧?”

    “过了过了……吹捧得过了。”佛宝奴摇头道:“你这吹嘘自家男人也没个下限。”

    “你等他二十年好不好?”妙言一根手指放在佛宝奴的嘴唇上:“二十年后再看分晓。”

    “嘁,不信。”

    妙言不再多说半句废话,而佛宝奴则靠在池子边,大言不惭的说道:“一个恃才傲物、秉性不纯、行为不端、贪财好色的混蛋,还妄图当圣人,痴心妄想!”

    妙言歪着头看了看她:“时候不早了,我去休息了。明日一早你大军就要抵近叛乱之州了,你不早点休息?”

    “我说了你男人唉!你不生气?”

    妙言白眼一翻:“到时你在枕边自己道歉去。”

    “枕边……”佛宝奴一怔,接着起身笑着扑向了妙言:“你胆敢轻薄于我,看我今日给你好看!”

523、三年5月26日 晴 ,乱流齐进声轰然

    黎明十分,万物还未从沉寂中苏醒,只有池塘边的青蛙在卖力的鼓噪。

    襄阳城,这座千古名城的身影在晨曦的露气中显得巍峨如山,放眼望去就如一座高山伫立前方。

    “等会等启明星一亮,所有的炮手第一时间就位,先行三轮炮击,之后土工组上前架设浮桥。浮桥架设完毕,第二轮炮击开始,等到炮开城门之后,投掷催泪弹和炸弹,不可从正门进入,尽量给土工组拖延时间,让他们能够有充足时间在城下埋设炸药。”

    战壕内,杨文广在给几个下级将领布置任务:“记住,不可让任何人在城墙上冒头!务必保证土工组安全。”

    “是!”

    负责打阴枪的左柔和负责掩护的火神营都统齐声应下。

    “记住,不管对方有多少人、穿戴什么装备,一定要以水牛量给药。”

    这里的药就是火药,因为这新的无烟火药装药量不同会导致火铳的射程和威力不同,但因为工艺还相对落后,所以太大的装药量会让火铳的使用寿命下降,所以一般都会根据需求来装药,三分之一、二分之一和全药。

    他们所说的水牛量就是全药,一枪能干死一头水牛的那种……

    “那个大黑牛,你的土工组一定要快准稳狠。”杨文广转头看向土工组:“我们要在第一时间把城墙炸出一个豁口,火神营和重甲会掩护你们前进。”

    “俺知道,不与你废劳什子了,我去看看弟兄们准备的如何。”

    “回来!”杨文广一把拽住大黑牛:“土工组都是宝贝疙瘩,你他娘的要是给我弄出超过十个战损,老子回来要你狗命。”

    “知道了知道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时后勤人员拎着桶就来了,没人分发两个大馒头一大块鸡肉还有一碗鸡骨头汤,左柔也靠在壕沟里端着碗吃了起来。

    “郡主,您上来何苦呢。”杨文广坐在旁边:“云帅也是……让您这金枝玉叶的上前线。”

    “我是二线,没事。”左柔一边吃着馒头然后将头上的头盔放到一边:“你们这战法有意思啊,我想多学学。”

    “您跟我们学什么啊,这战法又不是我弄出来的,是云帅的法子。”

    左柔眼睛一瞪:“好啊!他都不教我!”

    杨文广脖子一缩,吃起早饭再也不说话了。而左柔这时抬起头看了一眼城头:“一日破襄阳,这怕是福王爷都做不到啊。”

    “我们之前也是纸上谈兵,元帅说了,福王让他守襄阳,他守不住,那就想法子炸了襄阳让人知道襄阳不可守。”

    “唔……是他的性子呢。”左柔坐了回来,三两口吃下东西之后又灌了一大口汤:“走了,我去整队了。”

    “郡主小心……”

    看着左柔猫着腰从战壕里穿行过去,看她那矫健的身姿,想来平日里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但杨文广能说什么呢?顶头上司的女人、大元帅的女儿,这是大宋所有的兵丁见面都要叫一声大小姐的存在啊……

    不过左柔在战场上还是很是令行禁止的,她在五百米线上便不再前进了?指挥着士兵开始往米袋子里装填泥土?然后利用这些袋子沿着第二防线布置了一圈。然后还在两头布置的拒马、铁丝网和哨兵。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一枚信号弹划破了破晓的天空,拽着尾巴就升上了天空。

    “装弹!”

    炮衣被同时拉开,百多门炮被拉开了红色的炮衣,炮兵开始装填火焰,然后将炮弹填入炮膛。

    等一切完毕之后?第二枚启明星再次升上天空?炮兵营的旗手第一时间挥下了旗帜。

    所有的炮口喷出了耀眼的火光,如同火龙升天,地动山摇。

    炮弹撞击到襄阳的城墙上?整个城市仿佛都在跟着颤动,还在睡梦中的百姓和驻军都被惊醒。

    孙则为身穿铠甲匆匆走出门外,拽过一个身边路过的士兵:“出什么事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雷公发怒了!”

    “雷公?”孙则为眉头一簇:“哪有什么雷公?去!命人上城头瞧瞧!”

    士兵纷纷走上城墙,可这时刚好赶上了第二轮齐射,巨大的震颤和烟尘将城墙上的人吓得是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他们有些人匍匐在地上哭诉,有些人甚至一个踉跄就从墙头上摔了下去当场殒命,反正整个襄阳城的人都被惊的是面色如土,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中都流传起古怪的传言,那就是孙刺史谋逆触怒天颜,天降下责罚……

    第二轮炮击之后,外头倒是消停了许久,有胆大的人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张望,可就在烟尘散尽的瞬间,远处突然闪烁了一下,这个人的脑袋上便多出了一个血窟窿,接着仰面倒在了城头上。

    其他士兵纷纷上前,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吓得魂不附体,神鬼之说更是沸腾了起来。

    而就在整个襄阳都没能反应过来时,土工队已经仗着烟尘开始在护城河边架设浮桥了。

    此时天已大亮,城头上也逐渐能看到情况了,当他们发现并非神鬼而是东海新军时,孙则为吩咐士兵立刻上墙迎敌。

    但他们显然选了一个很糟糕的位置,许多人刚准备拉弓往下射时,脑袋上就会多出一个血窟窿。打的这帮人那叫一个措手不及、目不暇接。

    “大人……守城的士兵无法露头,对面似乎有妖法……只要冒头出去便会被击杀。”

    “我不信这个邪!”孙则为手一挥:“上盾!”

    盾牌兵很快的开始在城头上布防,这些木盾对付弓箭可是一把好手,可就在他们以为高枕无忧之时,一面木盾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洞,洞后的人毫无悬念的应声倒地。

    其余人见势不妙,立刻往中心汇聚,而此刻第二发子弹又准确命中了其中一人,当场爆头,那脑浆子如同豆腐脑一般飞溅出来,炸了周围人一脸,这些士兵的心态当时就炸了……

    “刚才那枪是谁打的?打的漂亮啊,火神营还有这等神枪手?!”杨文广拿着望远镜瞄着城头:“直接打得对面心惊胆颤了。”

    旁边一个士兵猫着腰出去打听,不多一会就走了回来:“将军,是郡主打的。”

    “哈?”杨文广回头看了一下火枪阵地:“郡主这么厉害啊?”

    而左柔那头,她刚放下枪,旁边立刻有一个人递上来一把上好子弹的,她端着枪嘴里还哔哔着:“你们这些人,训练都训到狗身上去了,你射箭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要往上抬?这箭越快抬的越少,这火枪虽是速快,可这百多丈也是要抬的,更何况是下打上。”

    周围的人不敢说什么,毕竟人家一枪一个打得极准,自己平均三四下一个人,实在是比不上啊……

    “看到那个没有?”左柔一脸骄傲:“我说打他手,便不会打他头!”

    说完她扣动扳机,火枪击发,一枚子弹直接穿透盾牌,生生打断了那个人的胳膊,那条胳膊上只剩一层皮连着,样子极惨。

    “记住!不要打头。”左柔嘿嘿一乐:“照着肩膀、胳膊、肚子打,别给打死咯。打死一个人死了便死了,若是打伤一个人,你说救吧,费时费力费人,你说不救吧,又是会让士气低落,伤一人可比杀一人赚的多。况且这帮人参与叛乱,等我们进了城老子打坑全给埋了,让他们见识一番叛乱的下场。等会让土工队挖个大坑,就……三十丈宽,三丈深。老子要埋他个三五万进去。”

    她一边放枪一边哔哔,打掉几个还会怪叫几声,大呼过瘾,再配合上她心心念念要挖坑埋人的言论,让周围的火神营士兵是心惊胆颤,不知这位大小姐是从哪个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火神营!”前方杨文广一声召唤:“准备投掷面粉!”

    左柔正放枪呢,一听这个,她侧头问道:“投面粉是个什么?”

    下头一个士兵战战兢兢的小声道:“就是面粉与木炭分、煤粉混合一起装在纸包中,纸包撞在城墙上头便会散开,然后……”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城头上突然乌泱泱的被灰色的粉尘给弥漫了起来,厚重到几乎看不到人影。

    这时投石器将一个圆形的东西放在了上头,杨文广举起旗帜:“全体卧倒!”

    左柔看了看四周围,刚要发问就被后头一只手给一把按在了地上,她回头怒视发现是宋北云……

    “老公来了呀。”

    “让你卧倒为什么不动?”

    “卧倒?为……”

    这声为什么还没问出来,投石机上那个大球已经被点了火,然后这个火球被送上了城墙,接着一阵惊天动地前所未有的剧烈响动传来,大地就跟有人在夯土似的抖动,无数碎屑、土块、石头四处飞洋,甚至数百米外的东海新军也都被这些杂物给笼罩了起来,接着城头上顿时变得一片寂静,然后城中士兵的惨叫声陆续传来,如同从深渊中传来的鬼怪哭喊。

    “这……”左柔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北云:“我耳朵嗡嗡得……”

    小宋检查了一下她的耳朵:“没事,耳膜没破。下次听指挥,万一被伤到怎么办?”

    “第一次……不懂。”左柔认真的点头:“下次就知道了。”

    小宋点头,起身之后看着襄阳城,对旁边的发令兵说:“第三轮炮击准备,炮完就全体掩护土工队。”

524、三年5月26日 晴 烟开秦楚拥春山

    第三轮炮击后,襄阳的城头就彻底被肃清了,这座可以抵挡住蒙古铁骑整整十年的巍峨城市,就在一早上的三轮炮击之后放弃了抵抗。

    重甲步卒掩护着土工队在城脚下掘进作业,火神营则死死盯着城墙上的动静。

    但城墙上没有动作,只有城中的鬼哭神嚎传来,无数士兵被刚才的爆炸震得神志不清,失明失聪,勉强有些人运气好活了下来,但却已经彻底吓破了胆。

    那些远处一些的士兵侥幸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但却已经不再敢接近城墙了,有一位幸存的参将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刺史府中,哭嚎着跪在地上,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哭什么东西,外头到底出什么事了?方才那雷鸣是什么?”

    “妖术!是妖术啊!大人!”

    那名参将开始回忆起刚才的噩梦来,一开始只是无数的纸包被投了上来,那些纸包中装了圆形的弹子,撞击在墙上之后就会炸裂开来并将里头的灰色粉末抛洒出来。

    而后来,那些粉末突然就炸了开来,士兵们根本无法反应,当那个耀眼的火团在眼前炸裂之时,所有人都被吹倒在地,有些离得近的甚至被推开了数丈之远,不少人直接撞在城墙上或者落下墙去,就那般死了。

    可参将说若是死了,大概也是一件幸事,那些没死的才是最惨的,爆炸、高温都能瞬间让一个人失去战斗力,更可怕的在燃烧之后便会像有鬼掐着人脖子似的无法喘息,许多人逃过了那火团但却没能逃过那鬼扼喉,生生憋死在了城墙上。

    有人从上头跳下来,摔残了不少,仅仅是这一面城门就有足足五千余人不同程度的伤亡。

    抛开伤亡,更多的却是心里上的恐惧,现在士兵们不再敢接近城墙,更别提上城头反击了。

    诡异的兵器加上神鬼之说,如今襄阳守军的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落,大部分人已经无心再战。

    “重整旗鼓,继续守城!”

    孙则为双目充血,指着那面城门:“东海新军不过两千人,你们怕什么!”

    “大人……他们会妖法啊!东海新军都是妖人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听到参将的话?孙则为抄起佩刀一刀将此人的头砍了下来拎在手中:“还有谁想像此人一般!都给上城墙!”

    虽然士兵们还是不愿意,但却因为孙则为而再度登上了城墙,当他们看到城墙上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时?有些新兵蛋子甚至都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这上头到处是残檐断壁?还有那被严重烧伤痛苦扭曲而死的人?鼻子里都是焦臭的气味。

    “快来人,他们已……”

    左边突然有人喊话?但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脖颈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里头正汨汨冒着血泡泡?他的手也在无意义的抓挠着,不多一会儿就不再动弹了。

    这一下城墙上的士兵全部蹲下了身子,当然也有那胆子大的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去往下看,但几乎就是一瞬间这胆大的人就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这让士兵们更加慌乱?但此刻也有参将督军前来,他们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想办法应对。下头已经有人在干奇怪的事情?这本应该是要往下头浇金汁热油或石头的?可是现在这些都无法完成?因为只要一露头就会被那些似有妖法的人给杀害。

    “兄弟,还有多久?我看要不了多久上头就要往下浇沸水了。”

    一名将盾牌固定在地面上以作防护装置的重甲士兵正在问旁边不停凿墙的土工队战友,他之前得到的命令是一刻钟时间完成作业,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若是再迟缓一些,怕是要挨浇了。

    这要是被热水浇了还好办?大不了疼一阵子,可若是被那滚烫的金汁给浇了,恐怕真的是要小命不保。

    “急什么急,我比你还慌呢。”下头土工队的伙计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襄阳城也太硬了……”

    “硬才对啊,这是千里长江第一关,能不硬么。我说兄弟,我晃的很……你快些。”

    下头人不再废话,更卖力的凿了起来。这襄阳城的城墙比他们之前演练过的任何一种砖石都要硬上许多,费了许多力气才能在墙根上开出一条小缝,但这条缝根本不足以让城墙崩塌,所以……时间那是相当紧迫了。

    很快,他们就能嗅到城墙上传来恶臭的气味了,不用多想就知道上头开始熬煮金汁,那东西说白了就是从粪坑中掏出来的,若是被它给烫伤,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快快快!撤退了。”重甲步卒冲身下的战友喊道:“后方打旗语了!让我们撤,他们要开始第二轮轰炸了。”

    “再等等!就好了!”

    土工队往上头看了一眼,发现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因为大铁锅都已经架在了城头,如果等那玩意倒下来,他们全都要完蛋。

    “头儿,我这成了!”

    突然一个士兵喊了一声,那头的大黑牛也应了一声:“我这也成了!”

    而不约而同就在这最后的时刻,百多名土工队的成员中有七八十人都表示自己完成了。

    “撤!”

    因为之前早有操练,这土工队必须同进同退,所以当大黑牛一声令下之后,所有的土工队士兵一起转身朝后方跑去,而那重甲持盾的士兵则倒退着举盾以保护后方撤退的同伴,一直到他们撤离到三十米外的安全点。

    来到安全点,城墙上突然开始疯狂的往下倾泻剑雨,因是抛射所以并没有多大的威力,虽然还是能够刺伤人体,但若是穿戴了甲胄的话,就根本无法被这些东西所伤。

    重甲步卒朝斜上方举盾,剑雨落在他们的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四周围的箭矢散落了一地,偶有流矢打在重甲步卒的甲上,却也是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波澜。

    在他们布置好阵仗将土工队的宝贝疙瘩保护在其中之后,大黑牛就牵着引线慢慢的走了过来。

    说起来这大黑牛怎么是个人才呢,这厮许是整个大宋唯一一个可以身穿四十二斤重甲,背后被着个二十七斤板盾还能拎着一百斤炸药来去如风的男人,他也是成为土工队里穿重甲的唯一一人,加上他喜欢装那么一手,所以他也从来不需人去保护。

    “狗日的们。”大黑牛牵着引线来到阵列之后:“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地动山摇。”

    他说完之后,手上却没有停下继续放线,一直放到过了浮桥,进入了安全区域他才把头上闷热的头盔往下一扔,回头对战阵里的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将那个这铜质的漆包线剥掉外头的漆缠在了一个奇怪的装置中,然后用力的摇起了那盒子外头的一个把手。

    “那是干什么?”

    左柔好奇的问宋北云,而宋北云只是笑了笑:“发电,等会靠瞬间电流引爆炸弹。”

    左柔:“???”

    这时,前方的大黑牛心中默数了一百四十五个圈之后,以一个非常拉风的姿势按下了上头的那个把手。

    但这一次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慢了!再快点。”宋北云在后头喊着:“这里头留电时间就一秒钟不到,还等你耍帅不成?”

    大黑牛听到他的声音,顿时缩起了脖子,老老实实开始以教程中的方式摇动发电杆,然后一只手放在那个把手上,等到整整一百五十圈之后,他猛的按下了那个拉杆。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之间前方迸发出一阵隆隆巨响,虽然单纯说声响不如之前那个面粉爆炸时的轰鸣,但它带来的震颤却是十倍甚至百倍。

    左柔感觉自己当时那一下都没站稳,要不是宋北云在后头握住了她的腰,她都怕是要摔倒在地。

    等站稳后,她眺望前方,只见襄阳城的方向烟尘滚滚,遮天蔽日的尘埃让襄阳的身影层层隐没其中,根本不得见真实容貌。

    而他们看不见,但襄阳城中却是看的清晰,当时那一声轰鸣之后,就见一股如洪水般的气流扑面而来,之后便是腾空的灰尘,紧接着就见巍峨襄阳城的东城墙生生被砍去了近一半,大量的尘土、砖石和杂物腾空而起,如果落雨一样被抛洒在城中,士兵百姓皆抱头鼠窜。

    等到烟尘散尽,外头已经可以直接通过缺口处看到里头的光景,而城墙上哪里还有守军,无数人都倒伏在了周围,场面极端惨烈。

    “将军,可以上了。”宋北云笑道:“今日我答应将军晚上在襄阳城之中宴请诸位辽国同袍,宋某定不食言。”

    那吴将军从头到尾都在观战,到此时已是心惊胆颤,他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用何等方法能破这襄阳城,这已经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可以形容的,它简直就是一块根本啃不动的石头。

    可从早晨到现在,仅仅只过了四个时辰,襄阳城便出现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足够他的士兵无障碍通过。

    他方才倒是闪现过一举夺下襄阳城然后拿去给陛下邀功的想法,但看到这宋军的雷霆手段,他有些害怕……哪怕现在临阵反水,他很难说自己那几万人能不能近了这帮诡异的东海新军的身。

    按照之前说好的内容,宋军负责破城而吴将军率领的辽军则负责入城肃清。

    他们也不含糊,既然这东海新军已经将他玩猫腻的心思给堵死了,那他倒是不如建功立业一番,到时说不准也是能得陛下夸赞,那也算是不错。

    不过城中守军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从缺口处攻了出来,城门也被打开,数不清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

    可还没等宋北云发命令,火枪和火炮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的响彻了起来。

    火炮换上了由许多铁链铁球凑在一起的链弹,我一发炮弹横扫过去,只要触及者都会变得支离破碎,拦腰斩断着更是不在少数。而火枪更是在这种时候大发神威,一轮齐射就是一片倒下,他们甚至不用瞄准……

    而等城中士兵杀到浮桥边时,这头的弓箭、弩箭等常规武器则使唤了起来,半自动的机匣供弹弩箭就让人想到了传说中的诸葛连弩,而那固定在架子上使用超长箭矢的长冲程复合弓更是开弓便能串一串的蚂蚱。

    吴将军看到这些精良到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装备之后,羡慕的直流口水……他心中无比希望陛下能整一点来,要是有这家伙,辽国天下无敌!

    第一轮反突围失败的襄阳士兵开始四散逃跑,可这时就轮倒了辽军出马了。

    要说攻城,辽国的确是弱了宋国一点。要说弓射,那他们是弱了金国一点。要说骑砍,那他们是的确弱了草原一点。

    可若要说平地干拉、荒野对砍,辽国人大可以拍着胸脯竖起一根手指头狂笑着对周围几国的人问上一句“这是几呀?”。

    这不,憋屈了好几日的辽国援军如狼似虎的就沿着浮桥过了河,那当真是叫小卒子过河就是车,横冲直撞看得宋北云是大呼过瘾。

    “看看人家的战阵,看看人家的协同!”小宋指着杨文广说:“你叔伯怎么教你的?”

    杨文广挠着头:“这不能怪我,他们没了的那会儿我才几岁啊……”

    而小宋只是笑了笑,继续观察起前方的动态来,他嘴里喃喃自语道:“辽国的步卒确是厉害,虽然说是襄阳守军没了士气,但是战损比都快接近三十比一了,这谁顶得住啊。”

    辽国的阵仗打起来的确是漂亮,难怪即便是杨家将传奇里,都没能赢过辽国几次,这帮人身体素质好、反应快、协同率高,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们的步卒综合素养真的高,手上都是有功夫得,这方面真的远超宋国。

    看来有空是得找小虎牙交流一下这方面的东西了,实在不行整个联合军校出来。

    而随着辽国军队入城,小宋也手一挥:“东海新军各级将士,进入城池准备招降!”

    “等等等等。”左柔这时跳了出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土工队,在那给我挖个坑,三十丈长,五丈深……嗯……十丈吧,十丈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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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一章了,为了恰饭我接了一个游戏公司的文案策划,今天接明天就要,恐怕要通宵,以后请叫我秃头小宝贝。

525、三年5月29日 晴 生杀予夺并非权

    襄阳城中十万兵,用宋狗的风格来说,就是十万头猪也比他们好打。

    究其原因不过就是被“妖法”吓破了胆,人类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有着更多的敬畏和恐惧,几轮狂轰滥炸和那突然让千仞高墙突然崩塌的妖法,已经彻底摧毁了城中人的意志。

    在他们看来,城外的兵就是天兵天将,因为他们认知里的襄阳城,那是可以死守十年的城,无敌之城。但如今从封城到破城,满打满算不过两日出头。

    两日破襄阳,这不是天兵天将又能是什么?

    而入城的辽国将军看到那一地的焦尸,心中也是愕然,他曾也是守将,知道襄阳代表着什么,历代入主中原之君都会将这襄阳当成他们最后一道防线,层层加固而来。即便是辽国国力最劲时也没有说敢去打襄阳城的主意。

    但现在这样一座象征之墙、一座丰碑之城,就在那一声声如雷的轰鸣声中轰然倒塌,仅用了一个上午。战损仅士兵三人,其中两人是因为被炮口的铁渣烫了手,一人是被枪管子炸膛崩伤了脸。

    那就是东海新军啊……传说中的东海新军啊。仅有两千多人的东海新军便能有如此战力,若是两万人、二十万人又当如何?天下还能有阻挡它之城?还能有与之为敌之人?

    想到这里,吴中吴将军心头剧颤,想偷偷弄点东海新军的家伙回去给陛下看看,辽国只要能弄出一半……不!三成。只要能弄出三成便可,辽国定然先于宋国无敌天下。

    “缴械不杀!”

    重甲兵排队进入城中,他们每走一步都会有那种哐哐哐的声响,声势骇人的很。当他们口中喊出缴械不杀的口号时,就如那摄人心魄的妖法一般,即便是同为盟友的辽军中都有不少人差点走过去缴械。

    投降这个东西是会传染的,只要有一个人投降,很快就会有无数人跟着一起投降,因为战斗意志已经被摧毁,投降再怎么样都要比被烧成一团焦炭要强上许多吧?

    当开始有叛军受降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武器走了出来,他们投降的速度之快,让辽国的普通士兵笑话成了一片。

    但吴将军心里头明白,如果是他,他恐怕也无法比这些士兵做的更好,他能理解这些降军的心思。

    等受降进行大半时,城门被打开,宋北云慢条斯理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火神营。

    他们进入城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接管衙门、军营等地方,然后宋北云走到辽军阵营之中。

    面对这个人,即便是嚣张的辽国士兵也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直通到了他们主将面前。

    “吴将军辛苦了,等会子还要劳烦你清点一下战损,伤亡士兵的数量都报来给我,我会以宋军最高待遇给予抚恤,你还跟底下士兵说?这些抚恤是大宋给的?辽国的抚恤与此无关。”

    “多谢宋大人。”

    这吴中现在说话都弱气了许多,毕竟人就是这样,在没见过之前总觉得自己挺能耐?等涨了见识之后自然也就变得谦逊了。

    “不用客气?你我宋辽?兄弟肝胆,自当相照。”小宋笑着摆手:“对了,吴将军。我昨日讲过今日要在襄阳城中宴请您,我这便去准备,我在这里日子不短?知道有一家馆子极好?请随我来。”

    “那吴某便不客气了。”

    小宋带着一种辽军中高层来到之前他觉得不错的馆子中,馆子自然是没有开张,但他还是把老板给敲了起来。

    “开门儿吧?都过去了。”小宋敲着柜台:“前几日我与这订了几坛好酒可还在啊?”

    那老板仔细端详了一番宋北云,赫然发现这就是之前那个藩王属臣宋大人,饭馆老板立刻就松了口气:“宋大人?也不知外头太平了没有?”

    “没事了。”宋北云笑着说道:“你让厨子和伙计都干活吧,对了,若是得空去与四里八乡的都招呼一声,让大家都出来做买卖吧,都过去了。”

    老板不敢细问,只是一如既往殷勤的招呼客人,毕竟就在两日之前他都觉得自己恐怕要完了,没想到如今才过了两日就已经没事了,所以他连忙去将厨子喊了起来又喊了小厮帮工,开始给冷灶台点火,又招呼自家的妹子和娘子去洗菜摘菜,烟火气一下子就透了出来。

    而在宋北云宴请辽国将领时,城中却是逐渐繁忙了起来,东海新军在忙着维持秩序,百姓也陆续的恢复到了正常的生产生活中。

    关于罪魁祸首孙则为的通缉告示贴了满城都是,城外则在挖坑,所有人心里头都知道这个坑是干什么的,百姓聊起来时甚至都有些雀跃和期待。

    就这样,襄阳破城后三日时间,整个襄阳城的秩序已经差不多恢复完成了,但孙则为却还没有抓到。人人都知道他不可能跑掉,但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但对此宋北云并不着急,他每日还是到处闲逛,还顺便把柴家的大少爷给带了回来,不过侯府已经砸了,于是乎宋北云将他安置在了之前的刺史府中。

    “外头那个坑,可是要埋不少人啊。宋大人。”

    “哈哈哈哈。”宋北云把棋盘一推:“干活去了,柴公子自便。”

    “多谢宋大人庇护。”

    “不客气,毕竟柴大人还有大事要干呢,总不能死在了襄阳城。”

    小宋径直走出城外,外头的坑已经挖好,深二丈三,长五丈,比左柔要求的少了很多,但仍然还是个很震撼人心的大坑,他看着坑沉思了许久,然后默默的转过身,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立刻就有数十名大兵跟在了他的身后。

    而此刻,辽国议事堂中,辽皇耶律佛宝奴拿着一封信,表情愕然的站在那里,周围的几个军机大臣都保持着同样懵逼的表情。

    “开玩笑的吧。”佛宝奴仰起头来:“一日破襄阳?谁给他们的胆子来糊弄朕?”

    “陛下……经过再三核实,襄阳城的确是一日被破了。”

    听到这个消息,佛宝奴心头的火噌噌往外冒,她捏着信背着手在堂前来回走动:“诸位爱卿,你们倒是给朕说说,若是对上,你们几分胜算。”

    堂下的人一言不发,一日破襄阳,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事,那可是襄阳城!说是天下第一城都不为过,前有长江,周遭坦途。

    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就一日破襄阳呢?

    “回去给朕想。”佛宝奴怒斥道:“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来见朕。”

    佛宝奴说完,拂袖而去。她现在心态真的很炸,如果那个狗东西能一日破襄阳,那就能一日破辽新都,如果他真的发疯直奔这边来了,怎么办?自己难不成还真的要成亡国之君?

    她越想越拧巴,愤然回到宫中却不好意思开口跟妙言说这个消息,因为之前两人就打赌了,三日内襄阳就要破,当初自己可是打死都不信的,两人还赌的挺大……要是愿赌服输,恐怕自己真的是要完蛋了。

    而跟辽国皇帝不同,宋国皇帝接到消息时正在上早朝,捷报一路疾驰到了宫门口然后一路喊着就传入到了大殿之中。

    “捷报!捷报!捷报!”传令小官头上插着鸡毛一路狂奔来到君前殿上:“报官家,前方大捷。宋北云率东海新军一日收复襄阳城!并将沿途而上直奔西夏,行使上国之威。”

    赵性连仪态都顾不得了,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路踉跄来到那传令官面前,拿下捷报仔细阅读了起来。

    而周围百官的表情都拧巴在了一起,他们根本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就在一刻钟前他们还在焦头烂额的讨论怎样破襄阳,他们甚至提出如果破不了襄阳至少也要防止西夏跟荆州形成合围之势。

    可这一转头的功夫,襄阳城破了?

    那个宋狗,一日收复襄阳城?

    天塌了!

    别说他们这些外行听的一头雾水,就连定国公这样打仗一辈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云山雾罩,站在那直挠脸。虽说是听了女儿的话之后他恨不得把宋狗给生吃了,但到底却是福王点的接班人。

    这……吹嘘战功有点过份了吧,一日破襄阳,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

    “官家……是否看错了?”

    “八个时辰……”面对定国公的问题,赵性颤抖着嘴唇抬起头,难以置信得说:“严格来说是六个半时辰,从开始攻城到破城。”

    朝堂上一片哗然,有人怒不可遏的要求法办宋北云,说这厮目无君王,当众欺君。也有人主张缓缓……

    这一次连定国公都不好说话了,因为这事有点离奇,真的离奇。

    而就在这时,第二封捷报由司命司的太监传了上来,而呈上书信者乃是司命监军,皇帝的亲属官。

    “报官家,四品巡查宋北云于保庆三年五月初二晨,六个半时辰攻破襄阳城。诛杀叛军将领十二人,正在通缉匪首孙则为,值书信发出时,襄阳城正在稳步恢复秩序。”

    赵性站在那眨巴着眼睛,环顾群臣后,嘴角抽动了几下,强忍着哈哈大笑的冲动,侧过头问道:“从城内攻破还是城外?”

    “回官家,于城外强攻。”

526、三年5月29日 晴 此鸟不鸣则已

    城外强攻?

    六个半时辰打下襄阳?

    宋北云那个狗东西?

    这些信息叠加在一起,可以说是非常具有魔幻现实色彩,他娘的他个二十郎当岁的狗东西凭什么就能打下襄阳城?

    肯定很惨烈,肯定是用宋国将士的命填的!

    “报官家,全程伤三人。如今已得救治并无大碍,倒是辽国援军有三千五百人伤亡,宋大人都按照宋国将领之准予以抚恤了。”

    打下襄阳只受伤三个人?这不可能!肯定虚报了!

    对了,勾结辽国人是吧……对对对,勾结辽国人!

    这时御史台一名官员往前一步走就要开始说话,但被御史大夫回头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他还不知道这厮要说什么么,但这是这时候能开口的吗?好不容易有了金陵城最舒服最豪华的衙门,冬天都有暖气的,可别回来再让那狗东西给砸了去。

    事从权宜不知道吗?都说了辽国是援军,也许作为一个文官可以不动军队,但总该懂“援”字吧,这个时候胡闹可是要命的。

    不过这时,老丁却走了上前,沉着脸说道:“官家,臣先贺襄阳叛乱平息。但臣所要问之事则是谁予以宋北云调度兵权之能,他为属官,属官不允调动军权。”

    来了来了,朝堂上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老丁,这人到底是个铁头娃娃啊。好家伙,都看不出来官家正高兴呢,上来就泼冷水。

    赵性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自信的一笑:“朕给的。”

    朝堂上一下子就屏息了,不通过兵部调动兵权,这本身就是违规操作,即便是皇帝也是不合规矩的。但赵性如此坦然的承认了,那下头该如何圆场?

    但赵性显然不慌张:“东海新军并非隶属兵部管辖,而是朕豢养的私兵,以练兵之用。宋北云调动朕的私兵,有何不解?”

    这话真的也就是皇帝能说,换成别人还豢养私兵呢,哪怕是军营里的士兵被喊上一声“某家军”都得引来朝堂不满。

    不过好像赵性这么说并没有什么毛病,人家皇帝养个私军玩玩,问题也不大。大家也都知道这件事,之前并未当成个事来看,毕竟皇帝放了一部分权来换取自己一部分的自由,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了。

    可是谁能知道这东海新军居然强悍如斯?那新军多少人?满打满算五千编织,这其中还有一半是后勤辎重,能作战的也便是两千余人。

    这两千余人加上一个书生,一日破襄阳?这帮人是天兵不成?

    带着这个疑惑,朝臣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而老丁问完之后也是告了一声便没了声音?退到一边等待赵性的解释。

    “朕得消息?那荆州早就与西夏有勾连,便早早派了宋北云为秘史?深入其中收集证据并赋予他见机行事之能。诸位爱卿没有异议吧?”

    这还能有什么异议呢?人家皇帝都这样说了,反正甭管怎么样都是你赵性英明神武呗。

    那既然你要英明神武,那咱们山呼万岁便是了。

    果不其然?朝堂上的老油条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拍起了赵性的马屁?赵性高兴的都快摇尾巴了?他满脸的兴奋,一身的洋洋自得。

    “襄阳城,不过一座城罢了。我大宋将来要开疆拓土、要重整旧河山。你们啊?到底是少了些见识?一日破襄阳又如何?不足挂齿。”赵性一脸嚣张的说道:“朕还下了令?让那宋狗……宋北云收拾完襄阳之后,顺手将那长安旧都给朕拿下。到时候朕带诸位爱卿去体会一把长安风月可好?见识见识那唐太宗之豪情?”

    这逼……飘了啊。晏殊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连忙躬身上前?清了清嗓子:“官家?如今西北动乱?大宋也得做好准备才是?不可轻敌。”

    赵性正在那摇头尾巴晃呢,正要说不要紧有宋狗的时候,定国公不动声色的拉了拉他的袖子,赵性刚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他咳嗽了一声:“是该筹划一番了,西夏三番五次挑衅,不懂我上国宽厚。此番更是以下犯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啊,下旨通告……”

    赵性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看了一眼:“通告西夏,大宋再强也非好战之国、大宋再弱也非可欺之地,它既是如此狼子野心,那便勿谓言之不预。枢密院,起草檄文,即刻发兵西夏!”

    看到皇帝万岁偷摸打小抄,晏殊感觉青龙苑的脸都快丢光了,但他也不好说,在大殿上时,他毕竟是个皇帝。

    大宋的朝堂上在不断讨论,而辽国那头也是没有停息,就在刚刚消息传来,辽国五万精锐遭遇西夏十万士兵,双方正处于对峙之态,一触即发。

    “整个大西北啊,都烧起来了。”佛宝奴站在地图前问妙言:“你说宋国也会发兵?”

    “必发兵。”妙言点头道:“师出有名,为何不发?再者说了,长安是你辽国的故土也是他宋国的故土,你能抢他自也是能抢,凭什么让你用故土换人?”

    “奶奶的。”

    “陛下,姑娘家家不好说粗口的。”

    佛宝奴横了妙言一眼:“那就要看谁快了,我就是万万没想到那狗东西一日就能拿下襄阳,恨啊……打算了老子的节奏。”

    妙言靠在旁边笑了起来:“陛下,那个赌怎么说?”

    “什么赌?朕不知道什么赌。”

    佛宝奴摆明了要耍赖,但妙言可是不放过她,追问道:“那日可是陛下自己说的,若是那狗东西三日内夺取襄阳城,陛下就穿上女儿家的衣裳去他那边不由分说的亲上一口就走。”

    “去去去去……”佛宝奴一脸不耐烦的说:“现在军国大事要紧,这些屁事休得再提。”

    “陛下是要耍赖咯?”

    “耍什么赖?朕根本就没答应!”

    答应没答应她自己心里有数的很,但这种事怎么能干呢?真的是干出这种事,加上现在这个西北局势,这要是真过去了,保不齐是要被扣下来的。

    若真是被扣下来,那还不得挺着大肚子回来啊?不成不成,这种事万万使不得。

    想通这一点,辽国皇帝陛下不再搭茬,只是用心开始在墙上的地图中仔细安排起了兵力布置。

    “侧翼拦住那狗东西,正面抢先打下长安城。”

    “你拦不住。”

    “不可能!”

    “赌不赌?”

    佛宝奴差点张口就答应了,但她这次学乖了,用力的摇头:“不赌了不赌了……你这人坏的很,朕说能拦住就能拦住。”

    说完,她皱着眉头盯着襄阳城的位置,侧过头问道:“你说现在这狗东西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他会怎样用他手里的东西,他到底打算如何摆弄西夏?是直接拿下还是如何?辽国怎样才能抢占先机?”

    “你自己去问他啊,他会告诉你的,不过想听实话的话,就得看你拿什么换了。”

    佛宝奴撇了撇嘴:“我还不信我这次处处先机还赢不了一盘了!问什么问,不问!”

    在两国皇帝都在为大西北惊心动魄时,宋北云则领着人在襄阳的大街上闲逛了起来。

    他满脸笑容,遇到跟他打招呼的人都会点头致意,看似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退休老干部。

    这一行人一路来到一家粮店面前,宋北云仍是笑眯眯的走了进去,拍了拍里头正在算账的老板。

    那老板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掌柜的,你这粮铺经营的不错啊。”

    “回大人……都是我大宋体恤百姓。”

    小宋吧唧了一下嘴,从一个袋子里抓了些小米放入口中咀嚼:“新粮就是香。”

    那掌柜的腿肚子已经有些发软,但仍是满脸笑容的回答道:“若是军爷喜欢,小人将店中新粮全部搬去营中。”

    小宋抿了抿嘴:“不对吧,掌柜的。你可没有能耐说搬就搬吧?你家主子还没放话呢。”

    说完,小宋一扬手,身后那些皇城司的恶棍一拥而上,随着楼上一阵嘈杂,这间米店里所有人都被捆了个严实。

    “走吧,掌柜的,带路。”小宋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那掌柜的跪在地上哭喊着:“军爷,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啊……您且放了小的。”

    小宋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过身根本就无视他的哭喊,径直带人走去了他的仓库之中。

    这间粮仓外头加挂了好几把锁,看上去还挺坚固的,但再坚固的锁头哪里扛得住斧头,噼啪一通砍之后,粮仓得大门就被打开了。

    小宋捂住口鼻走了进去,身后立刻有人走上前帮他托住了长衫的下摆。

    “孙大人,何必呢。”小宋站在谷仓之中:“我给了你三天时间。你若是自首,我还能想个法子给你开脱一番,可是你不光不反省,还偷偷联系城中的西夏探子,想要将您接出去,何必呢。”

    小宋说完,长叹一声:“孙大人啊,出来吧,该到上路的时候了。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如何?”

527、三年5月29日 晴 知者罪者其唯春秋

    艳阳高照,临近六月的天气开始变得闷热了起来,襄阳城外的河边,数千百姓挤在了那里伸头张望。有些机灵的小贩推着自家的小车开始在人群中贩卖一些零嘴之类的吃食。

    城门口五十丈的地方有位老石匠坐在一块青石碑上用凿子叮叮当当的敲着,吹两下凿两下,声音清脆悦耳。

    远处城墙上的破洞中正有人穿行着测量绘图,城头上的旗帜早已经变成了迎风招展的宋字旗,也分不清是大宋还是小宋。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来了”,城外围观的人立刻吧视线对准了过去,发现果然有数百人被绳子串成一条,在典狱官的牵引下一路走出。

    人群在他们所过之处纷纷让开一条路,直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时才算是停下。

    很快几个以前大家看着都很面熟的人被人拽上了台子,他们灰头土脸,看不出曾经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孙刺史……唉……算是个好官,可惜了。”

    “好什么好,要不是他,那个周胖子能那么有钱?这些当官的都该死!就这样了还要造反,真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我听说他还勾结西夏人,打算亡我大宋。”

    “啊?还有这等事?那当真是该死了。”

    下头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台上的孙则为只是轻笑了一声,却无半分辩解。因为他知道今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何都逃不过去了。

    而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而死,到底是看轻了宋北云看轻了王权啊。这个年轻人的盛名终究不是虚名,只是他掩盖的太好,骗过了天下。

    不甘心,但却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事到如今只希望能得一个痛快。

    孙则为跪在那,面露无奈的笑容,倒也算是个坦然赴死。可他身边的那些人却不是这样了然,他们有人在求饶,有人在嘴硬也有人在咒骂,混乱不堪。

    而这时,小宋一身四品巡查官服走了上前,他微微垂着头,手上拿出一张皇帝诏书开始朗读起来:“孙则为狼子野心,有悖纲常……”

    长长的一段诏书将孙则为的罪行揭露之后,那跪在上头的人顿时哭成了一片,磕头如捣蒜者众,但宋北云却连看都没有看下来。

    接着他手一招,立刻有士兵从后头走上前,开始将那些人推入身后那个巨坑之中。这些人里有耄耋苍颜也有黄发垂髫,求生的意志让他们奋力抗拒,但哪里是那些强壮的士兵的对手。

    很快,土坑中就被塞满了人,他们费劲的想往上爬?但束缚着的手脚和深深的坑洞都让他们充满了绝望。里头时而传来凄厉的哭声?还有尖叫着求饶的喊叫,但却并没有办法影响上头的沙土开始往下覆盖。

    孙则为坐在其中,表情冷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他抬头看着宋北云,轻声呼唤道:“宋大人。”

    宋北云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宋大人眼手通天,还望他日地下相逢之时?大人能说出一句问心无愧。”

    宋北云默默转过身去?听着下头哭嚎声?再次拿起第二张诏书:“查处主从犯人一百四十余人?连其家眷共六百七十五人?念有战功者曾为国尽力?特不处腰斩之刑?以诏皇恩浩荡。”

    周围的百姓并不在乎皇榜上写的是什么,他们就想看埋人而已,这个坑很大?但要一次性装下几百人却显得拥挤不堪?而恰恰是这种拥挤?会让他们挣扎的时候愈发痛苦?而偏偏是这种痛苦却让那些百姓充满了快感。

    “哟,那个姑娘可真好看,可惜了。”

    “哈哈哈,那你等会给她挖出来拿回去当媳妇。”

    “呸呸呸,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周围一阵欢快的笑声,好像面前即将发生的死亡只是他们的娱乐工具罢了。这一幕看在宋北云的眼里,他突然觉得鲁迅先生那些人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而且并不分时代的存在着,可笑是可笑,可悲倒是算不上可悲。

    坑中的人逐渐被土覆盖,他们知道自己再无生的希望,于是他们变得狰狞了起来,开始诅咒小宋也开始诅咒大宋。

    但语言上的诅咒是世界上威力最小的武器,宋北云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便再也听不见那些恶毒的咒骂,只是回过头时,却只能见到黄土逐渐覆盖了所有人的头顶。

    等到大坑被填平,骑兵从城中走来,他们驾着高头大马在这土地上来回踩踏,一直到新土与旧土一样紧实后,城中由四头牛拉出来了一个驼石碑的王八。

    有人说这叫霸下,但宋北云觉得这就是王八。

    上万斤的大王八被放在了那个埋人的坑上,接着那块新鲜出炉的石碑被安置在了这王八的后背上,上头详细的记录了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还有为什么会埋下如此多的人。

    小宋全程都静静的站在旁边,他感觉耳朵里多少还残留着那恶鬼一般的哭嚎,久久战立之后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石碑立好后,周围的泥工瓦匠立刻上前,开始围了上去开始修建过路亭。

    周围的百姓看得满意,如今也开始慢慢散去了,最终只剩下一个卖米糕的老妪推着车子缓缓往城门方向走去。

    “等一下。”

    宋北云走上前叫停那个老妪:“还有米糕么?”

    老妪抬头看着宋北云,有些害怕,她颤抖着手掀开竹篾罩子,里头还剩下几块。

    小宋嗯了一声,摸出几个铜板递上前,拿起米糕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就吃了起来,可没吃几口他突然哇的一口吐了出来,但他却没有停,再次把东西往嘴里塞。

    就这样吃了吐、吐了吃几个来回之后,他终于遏制住了强烈的精神刺激,站起身抹了一把嘴唇,仍然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新鲜,但这样大规模的处刑却是人生的第一次,那些人死前的千般面貌仿佛像一段反复播放的录像似的在他眼前跑走马灯。

    但他知道自己得干什么,有些事必须要做,否则不足以威慑那些士兵,叛乱的频发就说明是上层公信力和威慑度不足以支撑他们的地位。

    这个坑里其实并不是全部的人,其他还有大概两千人左右,那些人没有资格被石王八压着,他们都是各级跟随一起叛乱的中级将领、官员和他们的家属。

    不过他们的行刑地点并非在东门而是在南门,相比较东门的震撼心灵,南门俨然就是一个血肉地狱。因为用的是腰斩,所以那个地方显然要比东门这边更加热闹,有些被腰斩之后还没有立刻死去的犯人都会引来那些观众的一阵欢呼,在地上爬行的距离越长,欢呼声越响亮。

    这个场面让宋北云想到了基督山复仇记里人们围观刽子手砍头时的场景,里头说在砍下头后会在胸口用大锤锤击几下,让血液可以喷得更高从而引来观众们的喜悦。

    站在还完好的城楼上,小宋吹着初夏的风,趴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动弹。

    饿么,肯定是不饿的,吃了不少米糕还是很填肚子的,心情么倒也说不上沉重,因为谋反嘛,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的能够活下来的,只是今天白天一整日的精神污染让他实在有些不舒坦。

    毕竟他不是一个能以杀人取乐的人,死亡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其实都是一种很难以面对的事情,即便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拧巴的。

    “我就知道你在这。”

    左柔的声音传来,然后她就趴在了宋北云的身边,透过城墙看着下头还在完成最后装饰的过路亭。

    “还在念着那些人啊?”

    “倒也是没有,你说他们图个什么。”小宋转过头看着左柔:“这么多谋反的,他们图个什么。”

    “图个权呗。”

    也许不光是图个权吧,小宋认为光是图权不会这样,从史书上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真的,他觉得大部分造反的人,除了真的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逼得走投无路,剩下的也许就是无聊了。

    因为很少有年轻人造反的,真正作乱的都是一些中年人,他们到底是图个什么?

    不清楚……这个触发机制真得不清楚,等回去到青龙苑里开个话题好了。

    “回去吧。”左柔挽住他的胳膊:“昨日我与巧云姐商量了一番,今日让你试试双龙戏珠!”

    宋北云:“???”

    “走啦!”

    被左柔生拉硬拽的回去了,随便吃了些东西,在他刚打算问巧云那双龙戏珠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外头就来通报了。

    说是探子打探到有三万名左右的西夏骑兵正朝这里疾驰,似是要驰援襄阳城来的。

    小宋一听眉头就挑起来了,信息闭塞的问题就来了,他们可能还没接到襄阳已破的消息,但现在这队疾驰而来的骑兵应该离襄阳城不到百里了。

    “这帮人啊。”小宋眉头紧蹙:“召集各级将领,开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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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