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二年10月17日 晴 心升明月,何必入怀
在所有人都在关注这次公主大比时,在宋辽两国的各大城市中都有一个戏园子俏俏开张了。
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也没有什么带情色博彩的业务,只是据说是勾栏的延伸之物,每日都会上演一些小戏码来博众人一乐。
据说这戏园子的总部是在金陵城,上来的戏码都颇有意思,有那狐妖戏书生、有那和尚镇白蛇、有那三英战吕布、有那猴子闹天宫。
这些戏码有趣的紧,导致戏园开张的第一日就人满为患,一票难求。而眼尖的人会发现这些个戏园子里工作的人都是从那青楼、画舫中赎身的妓子,不过如今这些妓子却已不再为娼妓,她们在戏园中各司其职,有些是负责售票清扫的、有些是负责端茶递水的,有些则是台上的戏子。
虽都还是些不入流的活计,但却已经不是任人轻贱的风尘女子了,若是胡乱调戏可是要吃官司的。
而这些戏园子的大戏都是晚上上演,不过人们倒是喜欢这里头的气氛,大白天也有不少人过来听个小曲儿,聊聊闲天,扫听扫听八卦。
这些日子他们聊的最多的便是宋辽两国选婿之事,若是在辽国的话,还能听到一些匠人的抱怨,说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都在打算转行,还说什么不管怎么折腾弄出来的东西都不如街上卖的宋国货,况且人家还卖得那么便宜,自己这边的成本价都比那头贵,再卖下去就是做多少亏多少。
“倒不如回去养牛羊,种田地。”一个辽国匠人坐在戏园子里叹气道:“这作坊是干不下去了。”
“那便回去养牛羊啊,我家老汉已经想好了,下月便开始囤草料。”另外一人凑到那匠人耳边说:“有小道消息说,明年这猪牛羊能发财,快些吧。”
“当真?”
“那还能有假?你可是忘记我那干爹可是在宫里当差,他消息最是灵通,你且快些,若是让人占了赢头,可就赚的少了。”
“好说!”
其实即便是不用在宫里当差,这件事其实也在辽国传播开了,许多人都听到了风声,甚至连准确的收购价都被提出来了,可是比现在的价还要高上一成半,而且据说宋国商队还包耗损。
这等好事到哪说理去?那些个大户人家早就开始把那不挣钱的买卖都给退了,全都返乡开始购置田地加盖畜棚,就等明年开春大干一场了。
如今城里几乎已经没什么匠人买卖了,有也全是大宋那头迁过来的商户,他们卖着五花八门的东西,还收购木材石材之类的东西,反正最近城里不少人干那投机倒把的买卖都赚了不少钱。
“老哥,莫要担心了,信我包你有赚头,可比你辛苦打铁赚多了,听闻你家中在乡下还有十亩地吧?如今倒是时兴将田地包给当地大户,你收租子再帮大户种田养牛养猪,一来一回等于两份钱。”
“还有这等好事?”
“那是自然,老哥你可放心,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在辽国各处,这样或者类似这样的对话都在发生着,原本手工业初见苗头的辽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又变成了一个农业大国。
辽国户部看到工户减少农户增加,甚至欢欣鼓舞了起来,他们甚至主动放出消息鼓动那些进程务工着回乡耕种、养殖、畜牧。
而此刻在小宋的家中,他正站在院中的一颗梨树下仰头盯着树梢,若有所思。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眼神深邃,似是在琢磨着什么,这导致一上午都没人过来打扰他。
“想什么呢?”
到中午饭点时,挺着肚子的金铃儿走了过来,看到小宋的表情后,此刻天大地大她最大的金铃儿走过去戳了戳他:“见你在这一早晨了,你修仙啊?”
“莫要打扰他了,他定是在为比试之事发愁。”俏俏搀扶着金铃儿:“你就莫要滋扰了。”
“嘿!”金铃儿可不信,她用力摇晃了一下宋北云:“干什么呢,站一早晨了。”
小宋这时缓缓清醒过来,伸手指着这颗梨树:“你说,咱们要是将来禽嫁接于上头,是不是就有苹果梨吃了?”
金铃儿和俏俏眼中缓缓升起了大大的疑惑,俏俏诧异的问道:“你站在这一早晨就在琢磨这等事?”
“应是能成的。”小宋叉着腰一脸肯定的说:“你们就不想尝尝?”
“明日就要比试了!你却是一点都不慌张?”俏俏气鼓鼓的说道:“你也太是散漫了吧?”
金铃儿叹了口气:“看吧,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在想那些个事情。”
小宋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那种事有什么好操劳的?”
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拍门声,金铃儿赶紧由俏俏搀扶着走进了屋中。
宋北云走过去打开了门,却看到一脸焦急的白念安。
“老白,这是怎么了?看把你急的。”
“宋大人!”白念安一抱拳:“庐州刺史之子,非要见你一面,还说若是不给他见,他便要告御状,说皇城司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北坡啊?”小宋满脸不可置信问道:“他去探监了?”
“可不是么,下官可不敢得罪一个翰林值守啊,那可都是天子近臣……”
“行行行,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这点小事就慌张成这副样子,我跟你走一趟。”
白念安心里叫苦,如今那庐州刺史之子早已平步青云,入了翰林院,父亲又是三品封疆大吏又拜入丁寺卿门下,这人着实不好开罪……毕竟白念安不是宋北云,虽是同样的位置,宋大人是下棋人,他白念安是个什么东西?
跟着白念安来到了皇城司,换了一套朴素的衣裳就一头钻进了死牢之中,刚躺下没多久就见北坡走了进来,手中端着食盒,面色却是深沉如水。
“北坡兄。”
小宋见到他走进,连忙拖着镣铐来到牢笼门口,手扶着栅栏看向北坡。
而北坡看到宋北云之后,也是轻声叹息,他蹲在地上将食盒打开,里头装着酒菜,之后北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宋北云斟酒,两人共饮了一杯。
“北云,你没受苦吧?”
“他们不敢。”宋北云拍着胸脯说道:“谁敢对我干些什么,不要命了!?”
北坡轻叹一声,席地而坐将食盒分批放入牢笼之中,表情凝重的说:“我已跟我爹说好了,等公主大比之后,便让他上书官家讨你去庐州去当个小吏。不管如何,先把命保住了再说,此番太师死柬想必官家也是头疼的。”
“多谢北坡兄……”
小宋听完还是很惊愕的,他没想到自己被关在这里之后,那些不知情的狐朋狗友都敬而远之,而唯独这个被他大天狗大天狗叫的北坡却是在为他四处走动寻找关系。
这着实有点直击心灵了……
“你救我一命,君子有恩怎可不报,以德报德罢了。况且你我本就是以兄弟相称,你得势时未说我半句不是,我却有意疏远,心中本就过意不去。如今你落难,我又怎可袖手旁观。”
宋北云当真是有点感动的说不出来,这北坡虽然心眼是小了一些,但那顶多是属于文人相轻的行列,名士到底是名士,庐州的青年领袖名不虚传,当得起一句德行兼备。
“好了,北坡兄你莫要太过捉急,小弟也给你交个底子,小弟过些日子定然是会出来的,顶多就是一年半载当不了官,其余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哦?当真?”北坡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是如何知晓的?”
“你想啊,我是为谁在办事?说我通敌卖国,难道我还有那个能耐?这不都是官家、是赵相、是工部、是户部的买卖吗?我哪有那个能耐呀!只不过此番太师死柬,无人能说话,只好让我这小卒子出来挡上一挡了,官家心中自然是有亏欠,他会为我想法子的。”
“那便好那边好。”
北坡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摇了摇头:“为兄可是这几日到处在奔走,从我恩师丁大人求到赵相、从我叔伯求到父亲……”
“大恩不言谢。”宋北云在牢里起身朝北坡深鞠躬:“来日腾达,定不负兄恩情。”
北坡笑着坐在那:“你可莫要再胡来了,这次你虽说是如此,但伴君如伴虎,若是实在没有法子,可还是要吃牢狱之苦的。”
宋北云挠了挠被跳蚤刚咬出来的包:“可不……这几日我吃够了苦啊。唉?对了,外头公主招亲之事,北坡兄……没参加?”
听到这个,北坡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去,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有明月,何处不开怀。”
“嗯?兄此意是……”
“为兄的想明白了,大宋如今正当风云之际,儿女情长萦绕在心,兄恐错过那一场盛世。且我与公主有情,公主与我无意,与其落花流水倒不如利落如个汉子。有这争名逐利之气力,倒不如好好治学,静待盛世。大丈夫何患无妻。”
小宋朝北坡拱拱手:“兄明大义。”
北坡只是苦笑并未回答,而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想来应该也是一番痛彻心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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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了一趟乡下,有些耽误了,下一章应该会晚一点。
425、二年10月18日 晴 鸡鸣狗盗争斗艳
送走了有些微醺的北坡,两人约好等宋北云出来后开怀畅饮。
小宋一直坐在牢里想了很久,他一直反对的儒家到底可不可取?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可取,绝对可取。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绝对是美德,坏的并不是儒家的思想而是那些把思想学歪的人。
这一点从北坡、从玉生身上可以看出来,一个谦谦君子一个温润如玉,心中明理得义,跟他们相比自己这个未来文明社会的人反倒像只没开化的猴子,满脑子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机算计。
但小宋唯一能做的只能把他们保护好吧,这样的人是宝藏,而宝藏外面一定是需要最凶恶的邪神来守护的。
从牢里出来,白念安挽留宋北云吃饭,但他到底是婉拒了,毕竟现在家里有个大肚婆,不回家那是真的不合适,毕竟对小宋来说这个世界对他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家”字了。
“其实不是我看不上北坡,这种事就跟挑狗一样,讲个眼缘,不管是什么品相绝佳的好狗,可若是不合眼缘那也无济于事。若是合了眼缘,即便是条灰扑扑的土狗也是无妨的。”
金铃儿的话让小宋敲起了碗来,而俏俏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吃饭不许敲碗!会要饭的。”
“你还听不出来么!她拐着弯骂我呢。”
“那自然是听出来了,你便是让她骂一下又如何嘛。”俏俏给小宋填了饭,放在他面前:“金铃儿是家中最小的,你便让让她。”
这态度……小宋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金铃儿已经跟俏俏谈妥了,用十里红妆来补偿俏俏小宝贝。
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抵抗的了那种派头,据说现在礼部规划的公主婚典要用十万宫灯将整个金陵城装点出一副火树银花不夜天之盛况,一个是让天下睁开眼好好看看大宋的盛况,还有一个就是让辽国不敢轻慢大宋的公主。
“行,你们算是联合起来折腾我了。”小宋埋头吃了两口饭之后,看向旁边的妙言:“还是鸡王小姐姐好。”
妙言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嘻嘻的给他夹了个鸡屁股:“来,鸡王请你吃屁股。”
满屋顿时飞扬起了快活的气氛,而小宋把鸡屁股扔给旁边讨食的小猫,抬起头问道:“你的百老汇计划已经正式启动了吧?”
“四十个剧院同步启动,每天上演同样的剧本,全都同步。现在正上演白蛇传,反响还不错,已经有加场了。”妙言点头道:“而且情报网已经开始铺起来了,跟你家徐立形成明暗两张网,暗部建设大概需要几个月到半年。”
“你的娘子军还是挺强的。”小宋对妙言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我等你好消息。”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小宋觉得这一天还没过够,紧张刺激的单挑赛就开始了。
他在猜测佛宝奴最后应该是怎样应对,因为佛宝奴的武力值比村口母鸡强点有限,如果抽签抽到擂台单挑,她会怎样应对?
小宋倒是不担心,因为组委会不允许出现纯运气项目,所以一般情况下骰子翻牌这种比赛是不会被选中的,也许会有一些很离谱的项目,但都是需要一些技术才能完成的。
比如比赛用木棍搭一座桥,比谁称重能力强……
君子六艺当然肯定是要有的,礼、乐、射、御、书、数这是传统艺能,而在这之外还加上了新的百家六艺工、农、医、经、管、法。
当然除了这些正儿八经的东西,项目趣味性也不能少,就看谁倒霉会抽到那些奇葩的群众投稿了。
而此刻民间的盘口已经开疯了,在第一轮小组赛之前佛宝奴是最大的夺冠热门,可就是在截止投注的瞬间,突然有人在扫九江辛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的场子,几个大盘口突然都下了十万贯以上的注码,小场也都被人扫了一圈,估算下来全场大概一百五十万贯左右。
据说这扫场的神秘人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衣着华贵,身上佩着一块精致的和田玉可以看出绝对不是凡品,一般人绝无这种资本。
不过既然是全民狂欢嘛,那就不必要计较这么许多,在收口之后,会场内的第一轮小组赛抽签也开始了。
小宋在箱子里抓了一阵,然后等待着结果公布,因为箱子里的数字都是成对出现的,而选手也是双数,所以并不会出现轮空的情况。
等到传令兵将每组的名牌贴在木板上时,有人长出了一口气也有人暗自摇头。
毕竟这么些轮的比赛下来,这剩下三十二个人都是什么能耐,大家心里都多少有些底了,抽到夺冠热门时,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而抽到九江辛晨的那个却是跟小登科似的欢呼雀跃。
“选手入场,抽取题目。”
第一轮小组赛的对抗题目在一个大箱子中,先是有两位选手抓阄抽取。
佛宝奴因为是上轮积分第一,所以她第一个抽,而她抽出来之后,只是轻轻一笑,面带不屑的将题目展开给她的对手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他的对手直接举手弃权了,小宋看到这一幕也好奇的凑了上来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题目能让人比都不比就弃权。
等过去之后一看才发现,一道法家题,需要写策论。而这可是佛宝奴的长项,对方显然对此一窍不通,当场就以弃权计算。
想来也是,跟一国皇子还不是草包皇子比策论,这怕是疯了才对,人家专业就是干这个的……
佛宝奴成为第一个抽签也第一个晋级的人,下一个就轮倒了排名第二的九江辛晨了。
小宋走过去抽出一张题目纸条,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拳脚……”小宋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对手:“你还行?”
“那是自然。”
对手是一个大宋的选手,他抽到最弱的这个时,信心已经爆炸了,再一看是拳脚,他小时候可没少练过,甚至还跟几个道士一起练习过童子功。
想来打这么一个蔫了吧唧的废物文士,问题不大。
比试拳脚的擂台在另外一个赛场,小宋和自己的对手被带到了那边,因为比较露天,所以周围还有不少百姓爬在树上瞭望场内的情况。
两人在裁判的示意下,先是互相行礼,然后双方都脱去了碍事的长衫。
可当小宋的长衫脱掉露出里头身上的肌肉时,对面那个人当场就蒙了……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蛋白质缺乏的年代,能够练出这样一身匀称的肌肉可不光是花钱那么简单。
那人看了看小宋的腹肌又看了看自己干巴瘦的排骨,立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他觉得还是可以拼搏一番的,于是很快就在擂台上摆出了阵势。
小宋朝他鞠躬,笑了一声:“得罪了。”
话音刚落,那人毫无预兆的发动突袭,一拳直奔小宋胸口而来。
眼看着拳头越来越近,那位选手暗自高兴时,小宋一回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兄台,太慢了。”
说完他松开那人的手,可还没等对方发起第二轮进攻,小宋的肘击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手肘关节处停在了那人太阳穴的位置,轻轻的弹了弹他:“若是打上去,你可能会死哦。”
那人额头上立刻的冒出了冷汗,但他显然没有想过放弃,趁着小宋留手的这个空档,他试图用膝盖打击小宋的腹部。
但却是没想到宋北云的反应就如螳螂一般,方才还悬在半空的胳膊肘瞬间下摆,打在了袭来的膝盖上。
当时那一瞬间,这位选手就感觉自己的膝盖顶在了石头墙上还撞到了麻筋,顿时站立不稳单膝跪了下去。
小宋根本不跟他客气,一个扫堂腿将他扫倒在地,用膝盖按着他的后背,一只手顶在他的后脑勺上,另外一只手则从背后将对方的双手反绞于背后。
“该判了吧?”
小宋仰起头看向裁判,而裁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看到现场的情况之后,他连忙扬起红色旗帜:“九江辛晨获胜!”
场上第二个晋级的也诞生了,佛宝奴好奇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名牌,发现那个让她全程提防的九江辛晨居然成为了第二个胜出的人。
“这人……”佛宝奴小声嘀咕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哼。”
在她感叹时,陆续有其他人开始胜出了,因为这种一对一的战斗并不是那么难分出胜负,不管是拳脚、算数还是工农商学,都可以立即干掉一部分一窍不通的人。
而很快,九江辛晨的胜出晋级的消息就传递了出来,那些开盘口的大佬一个个表情都变得不好看了起来,毕竟如果被人猜中了这样一个冷门,就光是那一赔五的赔率就够他们喝一壶了,也许不一定会倒闭关张,但一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过得极难受。
“胜者晋级,败者进入下一轮败者组比试。”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胜败者两个小组都已经出来了,而佛宝奴慢条斯理的来到“九江辛晨”的身边,小声说道:
“你好好打算一番,莫要在下一场遇上我了。”
426、二年10月19日 晴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昨日的爆冷让整个金陵城都哗然了,但传得最神乎其神的就是那九江辛晨的一身肌肉。
这个时代因为蛋白质实在是匮乏,能够吃到肉的人几乎不会运动,而经常运动的人却又难得吃肉,所以这种一身白肉却肌肉好看的男子那可是少之又少的。
昨日擂台上时外头可是有不少女子都看见了,这人之身体虽是羞人,但不可否认好看的身体是真的堪称艺术品。小宋的身子的确是迷人的,他从小就被老头抓去练功,加上他总是能有法子弄到肉吃,习惯养成之后每日都要例行锻炼。
在这样的积累下,他的身子堪称一尊雕塑,极健康也极美丽,这让那些整日看皮包骨头的姑娘哪里止得住口水。
于是乎她们到处打听这个九江辛晨,并心心念念着他能够在下一轮落下选来。
“你说你这好皮囊是怎的生的。”
金铃儿小心翼翼的从小宋身子上翻了下来,一脸轻巧的满意。
而小宋起身帮她处理了一下污渍后,轻轻抚摸着她光溜溜的大肚子,轻笑着说道:“大概是老天爷补偿我吧,许上辈子我就是个跛子,两条腿都没了。”
“胡说八道。”金铃儿翻过身抱住小宋的脖子:“若是这是个儿子,我们就再生个女儿,若是女儿便再生个儿子好不好?”
“好的呀。”小宋轻轻抱着她:“反正到时候你生着生着就生成了干瘪的水囊。”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嘴里就没个好话说来。”
金铃儿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便这样的睡了下去,小宋帮她掖好被子,自己也起身穿上了睡衣,走到外头打算去喝点水。
“还没睡啊?”
灯下妙言正坐在那戳羊毛毡,小宋看到她之后笑着问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有些人叫的那么大声,这谁能睡得着呢。”妙言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全金陵城都在馋你的身子。”
说实话,小宋是真的佩服妙言的能耐,她总是能够足不出户就掌控全程舆情,小宋的身子成了城中小娘们的谈资这件事,她即便是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但却仍然能了如指掌。
“馋呗,我又不馋她们的。”小宋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是有我的渠道。”妙言继续说道:“你可别小看女人的能耐,你要知道你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思维还是身体都是异类,你不能轻易暴露的。”
“我在工坊里干活的时候都是打赤膊的。”
“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女性的思维模式。”妙言晃着手指头说:“这如果是元明清那种礼教苛刻的地方其实还好办,可是现在这是一个时空错乱的宋,女性意识的觉醒程度比唐朝还要夸张,她们其实是敢于追求自己所喜欢的东西的,你如果不想陷到桃花劫里,你最好给我低调一点。”
小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要这种好事?”
“你是不是不知道一夫一妻是保护男性的?”妙言冷笑道:“你现在一个是年轻,还要一个是你身边的女性要么是社会出身比较低的,要么是思维模式比较古怪的,而实际上跟你有关系的只有俏俏、巧云和公主。俏俏和巧云的社会地位出身比公主低太多了,她们没有太多的勇气去争抢,可就算是这样俏俏心里多少还是有不满的,你清楚。”
“嗯……”小宋点头:“这倒是真的。”
“即使是俏俏这样的出身都会产生这种情绪,那你思考过如果你身边有两个或者更多公主级的女性,她们会厮杀成什么样么?你一世不得安稳。”妙言叹了口气:“左柔除外,她的思维模式真的难以理解。”
“左柔其实不是笨,她就是一根筋。”小宋摇头道:“你大半夜跟我讲这个,不会是因为吃醋吧……”
“你对我来说就是个工具人,我吃什么醋。”
小宋凑过去眯起眼睛:“真的?”
“说了没有就没有!”妙言推开他:“死走。”
但小宋属狗的,他才不会那么轻易的被赶走,在妙言推搡他的时候,他顺势就把鸡王小姐姐抱住了:“哎呀,好久没有抱鸡王小姐姐了。”
妙言回手就是一根锥子扎在他手上,小宋闪电似的跳了起来:“喂……你来真的啊?”
“没经过我允许,你不能碰我。”鸡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这是约定好的。”
“抱抱都不行么?”
“你说呢?”妙言扬起下巴:“带着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来抱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妙言是小宋霸道总裁模式搞不定的人,这一点可以肯定,虽然两个人也干过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她还是很有自我意识的。
“好嘛……你就是在吃醋。”小宋叹气道:“我算是知道了,大姐……别这样啊。”
妙言指了指他,然后就自顾自的回房了,而小宋坐在那双手撑在膝盖上,挠着头:“好像我是挺渣的……”
而这时,外头大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接着就见左柔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坐在那的小宋时,连蹦带跳的冲了进来,揉着小宋的狗头满脸喜庆的说道:“狗东西,你知道吧,现在已经有人开出五千贯邀你春宵一度了!”
小宋一口水喝到一半,当时就呛到了气管里,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什么?”
“我方才去参加了个聚会,便是那种城中未婚未嫁的少爷小姐们参加的那种,就听那些小姐妹说的,说已经有富婆开出五千贯的价码邀九江辛晨春宵一度。”
左柔兴奋的说完,然后嘟囔着说道:“发财了发财了,一晚上就五千贯啊!你知道我要包多少工程才行么?”
小宋双手掐住她的腰,生生把她给举了起来:“来吧,我现在先给你扔进井里淹死。”
左柔也不反抗只是抱着他的狗头笑得咯咯响:“你真不去试试吗?你如今可是值钱,还有人问我,你长相如何呢。”
“他们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的?”小宋把她放了下来:“你是不是又大嘴巴了?”
“哪能嘛!”左柔擂了小宋一拳:“他们知道我化名去参加大选呗,还说想邀你同游,你怎么打算嘛。”
“同游是几个意思?”
“不知啊,不过有个挺好看的大姐说了,若是我能将你约出来,她能给你三千贯,我还能得一千贯呢,只是出游。”
宋北云略微一思考,顿时掀桌!这不就是鸭子吗?
女性思维解放的伴生物开始初现端倪了,那便是自由主义的泛滥,而***就是其中一项分支。
能不能理解?当然可以理解,可是小宋认为这对于现在这个社会来说并不是太好的事情,因为生产力还没有发达到那个程度,如果提前进入这样一种消费主义模式的话,很容易进入社会动荡期。因为现在的生产主力仍然是男性,那么男性的尊严就不能够被践踏,否则风气一乱真的很麻烦。
“要压一压了。”宋北云皱着眉头:“再不压一压就要矫枉过正了。”
“哦……”左柔挠了挠头:“走呀,睡觉去呀。”
“你又要干什么啊?”
“我想了想,我想搂着五千贯睡一觉,哈哈哈哈……”
左柔说完笑得前仰后合,而小宋的脸都垮塌了下来:“你爹不管你夜不归宿吗?”
“他今日与福王去泉州啦,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呢,没与你说?”
小宋拍了拍脑袋,看来福王那边的纳妾计划也要开始了,难怪左柔敢大半夜跑到这来浪。
“你是不是喝酒了?”小宋凑到左柔脖子边嗅了嗅:“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喝酒?你是觉得自己二十岁了还没失身很难受是吗?”
左柔一听立刻把胸脯拍得咚咚响:“他们都让我给喝趴下了!”
“唉……行了你赶紧洗漱休息,我明日还有第二轮呢。”小宋叹气道:“不陪你胡闹了。”
“我不管呀!我要抱着五千贯睡。”
“不行!”
“你以前都会跟我一起睡的……”左柔委屈巴巴的说道:“还夸我……”
“好了,你不要说了。”宋狗捏住她的嘴:“滚去洗漱,巧云姐呢?”
“巧云在府上啊,她有一个小师妹来投奔她了,她照顾着呢。”
左柔说完,一脸神秘的凑上前拍着自己屁股对小宋说:“怎么样?今日让我抱着睡,我背对着你,你用那个东西在这里蹭蹭我就权当不知道。”
“死走!”小宋撑开左柔的脸:“喝多了给我赶紧去睡觉。”
说完他自顾自的回了房间,看到金铃儿还在熟睡,他默默的叹了口气,喝醉的左柔是极麻烦的,她会撒酒疯而且什么鬼话都能说出口。
而正当小宋唉声叹气的时候,金铃儿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不是小碗儿来了?”
“嗯,喝多了,在闹事。”
“我去料理她,你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起来呢。”金铃儿笨拙的起身,穿上衣裳:“不用担心,我对付她最有一手了。”
小宋叉着腰长叹一声:“那就麻烦你了,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讲讲这些日子大宋的变化。”
“好呢。”金铃儿扶着腰缓缓走了出去,在门口时就听到她喊了起来:“把衣服给我穿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427、二年10月20日 晴 不见长安见尘雾。
小宋从床上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身边睡得跟猪一样的左柔。他琢磨着金铃儿还能有什么好法子,最后还是把这个难缠的鬼东西扔到了自己床边上。
这个狗东西喝多了酒折腾到了半夜,她不睡小宋也没法睡,现在倒好小宋大清早要起来,她却还能蒙着头就睡。
“醒了?”
坐在旁边正小口喝粥的金铃儿抬起头来:“昨日我实在也是没什么法子了。不过想来你们本就不干不净的,拉她过来反倒消停一些。”
“你碗儿姐姐是真的磨人。”
“磨人也没法子,就当熬鹰吧。谁让你把她相公弄没了,又是谁让你整日护着她。女子心中最是细腻,她即便是一根筋也是知道酒醉之后来找谁。”金铃儿眉眼一挑:“并非因你不好色,而是她并不在意你对她做些什么,甚至隐约是期盼的。”
这话小宋没法接,只是小心的走下床没有惊动左柔,他来到金铃儿身旁:“还是公主殿下好,虽然年纪小可是懂事的很。”
“若是真懂事便不会见上某人第一面就没羞没臊了。”金铃儿吹了吹肉粥送入口中:“现在细细想来,就该吊着你这个狗东西,让你看得见摸不着,让你瘙痒难耐让你百爪挠心。”
“嘿。”小宋轻轻摸了金铃儿肚子一下:“都这样子了,还在复盘怎么折腾我?你没机会啦,哈哈哈哈。”
“是的呀,怪不得别人,怪就怪我自己不知羞耻、见色起意。不过就如你说的,都到了这一步了,我往后也便不再是大宋长公主了,而是你宋家的正妻。”金铃儿全程冷淡风,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生舒适:“你在外头是怎样的修罗韦陀都不打紧,若是回了家中胆敢欺辱我母子,我自是有法子治你。”
“大郎喝药?”
“哈哈哈哈……”金铃儿捂着嘴差点没崩住,毕竟她也是看过了小宋十年间全部手稿的人,里头那本绝对禁书倒是最是让她着迷,似是叫那《水浒》,里头她最喜欢的一段便是风雪山神庙,但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却是这“大朗吃药”。
“行了,不与你闲扯了,我去让俏俏来帮你收拾。”金铃儿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这些日子站久了腰酸。”
“知道啦,我去找俏俏便是了。”小宋指着床上的左柔:“你把这个鬼东西看住了。”
“嗯。”
收拾好仪容,小宋再次化身为九江辛晨,而这些日子随着硅胶被悄悄玩出了花样,小宋的装扮越来越逼真,甚至连脸上的毫毛都能清晰可见了,再不是那种跟抹了一层猪油似的光滑,如今即便是凑近了看也绝无破绽。
再次回到赛场,胜者组十六人、败者组十六人,两边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准备抽签了。
佛宝奴仍然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架势,而小宋倒是一脸无所谓,到了这一步再装也没啥意义了。他索性也挺直了腰杆子,恢复了一开始那一副夕阳武士的操行。
不过小宋发现这整个过程中佛宝奴频频回头看向自己,他一开始犯嘀咕是不是自己被认出来了,但仔细想来应该是没有,因为以佛宝奴的性子她绝对不会在晋级之后还去看人家比赛的,人家赢了就直接潇洒离开,根本不屑看其他的菜鸡。
所以她肯定是没认出自己的,不过她频繁看这边再加上前日的那番话,小宋认为这个自大的小娘皮是盯上自己了。
以她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是扮猪吃老虎,不过这也没关系,就凭她?
抽签的时候到了,小宋几乎和佛宝奴一起把手伸到了箱子中,佛宝奴回头冲小宋鬼魅一笑,然后一甩头发拿着自己的编号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小宋只是撇撇嘴,随便抽了个号码牌,然后就继续等结果了。
胜者组十六人全部抽完后,败者组开始抽签,而小宋抽到的是胜者组第四的那个少年。
这是一个辽国少年,看上去颇为有一些青年才俊的滋味,就是那种一看就长着一张学霸脸的人。
他们抽到的题目也是很有趣,是工学的范畴。说难也很难,因为要将两尊铜铸的狮子从会场最东挪到最西,铜狮子重量大概在一千四百斤上下,搬是肯定搬不动的,而东西两边相隔有个三十米左右,一点点的蹭过去也不现实。
而现场的工具只有木头、绳子和鹅卵石可供选择,小宋站在铜铸的狮子面前叉着腰。
“嘿兄弟。”小宋对旁边的对手喊一声:“你打算如何搬过去。”
可这一嗓子不要紧,那青年才俊却突然举起手对场边裁判说:“我提请双方用帘子隔开,以免偷窥作弊。”
宋北云:“???”
不过这个提请被允了,很快一道三十米的帘子就将两人隔了开来,只能听到那头悉悉索索的声音。
而小宋只是摇了摇头,绕着铜狮子转了几圈后,直接用脚滚了几根原木过去支撑起一个三角形,将一根木头架在了上头插入到了狮子中间的空洞中。
接着他走到最后端,跳起来双手拉住原木的末端用力往下一压,狮子应声倒地,接着他又用长短不一的木头和鹅卵石让狮子横在了面前。
就这样走一路撑一路,千斤重的狮子在他手中就如孩童的玩具一般。
等到他将狮子滚到了重点时,裁判宣布将帘子拉开,他这才发现那学霸正在以小木棍为轮一点一点的拉着这千斤的狮子,已经走一半了。
“哇哦……”小宋轻轻鼓掌:“搬的不错。”
说完他甩着手走了出去,而那青年才俊却是愣在当场,看着他早已到目的的铜狮子,直接将手里的绳子扔在了地上,目光呆滞。
“老子是大宋物理学奠基人!”宋北云站在高台上看着下头的选手在费劲的折腾各种考题,他不由得豪气万千起来:“就你们还跟我玩这个?”
而这时他的眼睛看向的佛宝奴那边,那一组现在好像都在发愁,因为他们好像抽到了噩梦级的题目,是数学……
这一看就是工坊研发部那帮变态干的,理论上是谁才抽到谁死,除了宋北云。
佛宝奴自然也不是例外,她站在那跟自己的对手面面相觑,因为这鬼题目……
“哈哈哈哈……”
小宋站在上头开怀大笑,因为他的笑声太过于猖狂被佛宝奴听见了,本就因为解不开题目的佛宝奴顿时怒火攻心,仰起头恶狠狠的盯上了上头的“九江辛晨”。
“抱歉。”小宋一脸揶揄的抱了抱拳,小声嘀咕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佛宝奴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在面前这道“一个农夫带着一头狼,一只羊和一个白菜过河,小船只能一次装载农夫和一样货物,狼会吃羊,羊会吃白菜,只有农夫在时才安全。农夫怎么做才能让所有货物安全的过河?”的题。
这是妙言提出来折腾小宋,小宋提出来为难数学组的,他们解答出来之后现在就开始折腾这帮选手了,果然高级知识分子的心都极其恶毒。
看到佛宝奴那一副要死的样子,小宋可以说是极其开心的。
时间快到了佛宝奴却仍然没有解答出来,当然她的对手也没解答出来,可最终因为对手的心态爆炸,直接弃权。佛宝奴不战而胜了……
她其实现在心态也炸了,但作为皇子她不能弃权,所以只能苦熬,幸好对手放弃了,不然今天她恐怕要丢人了。
“到底该怎么运!”
佛宝奴就是那种较真的聪明孩子,她弄不到答案,心里就会堵着一根刺,怎么折腾怎么刺挠,反正……就很痛苦。
但这并没有人能给她解答,所以阿奴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了起来……
反观小宋,他作为第一个在这场理科大混战中脱颖而出的选手,身价水涨船高,当仁不让的文武双全!金陵城的人现在无一不知这个九江辛晨是个扮猪吃老虎能文能武的阴人。而那些盘口的幕后老板更是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因为若是他要夺冠,全城的赌坊盘口都要输掉三到五成的收益!
“可不能输啊。”
赵性站在宫墙上,遥遥看着赛场附近的烟火,长叹一声:“朕的私房钱可都在你这了啊,宋狗!”
“报。”
小鱼快步的走了上来:“报官家,九江辛晨以第一之姿,赢了第二轮比试。”
“好啊!”赵性长出一口气:“好好好!这狗东西当真是没让朕失望,来来来,小鱼晚上你过去一趟与他说上一句,不择手段也需拿下第一!”
“奴婢明白,不过奴婢想以宋大人的能耐,第一早已是探囊取物了。”
“什么宋大人宋大人,那叫九江辛晨!”赵性眼睛一瞪:“你可莫要给朕说漏嘴了。”
“奴婢知错了……”
“行了行了,你莫要在这委委屈屈,若是让那狗知道了,他又是要揶揄朕的。”赵性一挥袖子:“走,去荣妃那瞧瞧我那宝贝女儿去。”
428、二年10月22日 雨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佛宝奴在晚上时终于想通了那道题该如何解了,她愤恨的一拍大腿,就如跟人吵架没吵赢憋了一肚子气回家睡不着觉时辗转反侧突然想到了绝妙还击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那份懊恼、那份悲痛和那份不甘,实在难为外人道也,虽然对手弃权自己胜出,但这样胜之不武的方式终归对她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来讲并非是个什么开心的事。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倒是多少也明白了这次比试并非如她想的那么样轻松。
一旦不轻松了,她立刻就开始迁怒于那被关在牢里的宋狗云,因为她清楚的很,这样的狗题目不是狗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出来。
能不能做出来?其实是能的,但关键是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这一急躁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思去思考,然后旁边的裁判还一个劲儿的在那提示还剩多久多久。
烦死人了!
佛宝奴掀开身上的被子,愤恨的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任由外头淅沥沥的秋雨飘入房内,凉风一来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清静。
“殿下,宋国使者前来拜访。”
外头的护卫轻扣门扉,佛宝奴立刻从架子是行取下衣裳穿在了身上,小心的将自己女儿身的证明掩盖了起来,然后咳嗽了一声,低沉着嗓音说:“让他来吧。”
很快晏殊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笑容的朝佛宝奴拱了拱手:“深夜滋扰,请多见谅。”
佛宝奴坐在那满脸淡然,一副上国嘉宾之姿,尽显高人一等的风采。她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甚至连让晏殊坐下都没有让,那神态那姿态,仿佛就是在说“在本殿面前你不配坐着”。
晏殊虽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但论起无赖是要比宋狗差上一些的,况且今天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就用他自己在赵性面前说的那样,若是能将海州拿下,别说让他受点委屈,就算是扮演一条狗在人面前汪汪叫他也在所不惜。
“殿下,今日到来我是代表大宋皇帝与您再次洽谈之前谈过的事情。”晏殊从云款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书:“此前关于租借海州一事,您请过目。”
佛宝奴轻轻将文书往旁边一推:“我不是讲过此事作罢么?为何还要谈及。”
“殿下,如今宋辽即将结为秦晋之好,之后每年进贡之时怕是不可再继续。此番租借海州也不过只是我国皇帝寄希望继续与辽国互通有无罢了,况且海州对辽国来说并非必争之地,若是租借于大宋,每年不光可换取大量物资钱财,且以大宋之商贸,税收许是能顶上一个开封。”
“哦?”
佛宝奴眉头一皱,缓缓接过文书看了起来,晏殊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的等待着。文书上头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了,海州租借之后,虽然海州的治理权归了大宋,但税收却仍是归于大辽,且大宋不干涉海州一切军政要务。
这看上去显然就是个不平等条约,而大宋却主动往这不平等上跳,这其实才是佛宝奴最担心的事情,因为很反常,反常必有妖,如果不知道宋国的动机,她断然也不肯在这上头签字的。
“如此优厚之条件,你让本殿如果敢签?”佛宝奴笑道:“天底下哪有似这般的条约?若是说它其中无诈,这可便是太瞧不起人了。”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设想……”
晏殊眼珠子快速的转动起来,头上的汗水也细密的渗了出来,佛宝奴一看他的姿态,立刻心中就明了了,这其中必然是有龌龊,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百口莫辩。
“若是贵国如此不坦诚,那也便是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佛宝奴将文书推向晏殊:“请回。”
晏殊掏出手绢连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殿下请息怒……”
“我倒是并无怒意,只是有些失望罢了,辽宋本可成兄弟之国,奈何贵国如此戏耍于我,当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哦……对了,这两句可是从你们那个宋大人那里听来的,如今我便还与你等。”
开始了!晏殊心里的那个开关噌的一声就弹了起来,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眼神却已经悄悄开始发生了变化,因为当佛宝奴开始提到宋北云开始,就是他转守为攻的信号。
“殿下,我已在我国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是此番谈不成,怕是……要受责罚的。”
“你受责罚,与我何干?”佛宝奴仍是那一副冷冽的态度:“既是贵国不坦诚,为何要我承担?”
晏殊看上去更加慌张了,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殿下有意,这……租金还可再商议。”
“堂堂大辽兵强马壮、物产丰饶,不在乎那零星之物,就如你所说那般,既为兄弟盟国,你国为何不坦诚?我带着十足诚意而来,你等却如此待遇于我,倒是让人伤透了心。”佛宝奴轻轻敲了敲桌子:“你见过谁家皇储亲自前来洽谈和亲之事?又见过谁家皇储亲自参与比赛?我姿态如此之地,还不足以证明我大辽态度?”
她的咄咄逼人使她一脚踩到了大宋两个最聪明的人所布下的网罗之中,晏殊果断的在这个点开始了他的反击。
只见晏殊起身朝佛宝奴深鞠一躬:“殿下怕是误会了,我大宋怎会不知殿下情谊深重,只是有些事说了是担心殿下会有所误会,那既然如今殿下已然误会,那由我来解答责无旁贷。”
说完,晏殊开始给佛宝奴详细的讲述了一番关于海州的用途,一说是拓展大宋商路,可以让大宋的商品从海路进入金国之内。再一说是大宋东海沿岸饱受倭寇侵扰,海上优势尽无,货物难以通畅。所以这一来二去的,主意便打到了海州头上。
听完晏殊的介绍,佛宝奴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与金国做生意?”
“是极。”晏殊继续说道:“我大宋如今其实已无战马可用加之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若是不加休养生息,恐是要出大乱。如今拜宋北云宋大人所赐,我国工农有了些长进,如今正是有利可图之际,便……打算如此操办一番。”
“有利可图?”佛宝奴皱起眉头:“那为何在辽国卖得如此便宜?”
晏殊连忙起身:“那都是宋北云所为……他如今身陷囹圄也正是因此。他不知中了哪门子邪,干出这等蠢事……在下平心而论,若以大辽来讲这便是白捡的钱财,可若是以大宋来说,这无异于里通卖国。”
佛宝奴缓缓点头,她当然是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宋北云签下的协议中就是如此定价,之前她也以为是自己弄错了,但现在看来那个无赖似乎是真的给辽国送了上千万贯。
这还是保守估计,若是细细算来,只多不少。因为前几日辽国户部的信送到了她手中,这些日子以来辽国农商户多了近两成,还有增加之势,那些不入流的工户却是在锐减之中。
这国以农本,如今多了如此多的农户,明年的粮税定是要抬到新高度的,而那些本就纳不得几个税的所谓手艺人,没了便是没了。
“殿下,如今宋北云在死牢之中,您想必也知晓了,我虽与他有些渊源,但实在是难以帮他开罪。”晏殊叹气道:“殿下也是知晓,之前种种都是他与殿下接洽,如今换成在下,我也是无可奈何。”
佛宝奴轻轻敲着桌子:“那不知你大宋朝廷如何打算?”
“与贵国的协议自然签了多久便执行多久,此番关乎到信誉,人且如此何况国乎,只是那宋北云宋大人却是不杀不可了,否则难以正人心。”晏殊叹气道:“殿下您应是能理解。”
“理解倒是理解。”佛宝奴扬起脖子想了片刻,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上协议:“那这份东西,得改改。”
晏殊立刻拱手:“如何改,殿下说的算。”
“如今这般倒也是可以,只是我还得带走一个人。”佛宝奴说道:“除了公主之外,还得带走一人。”
“请殿下明示。”
“宋北云。”佛宝奴轻声说道:“这个人,我要了。”
“啊?”晏殊长大了嘴:“殿下可这……”
“若是贵国不允,此番作罢。”
晏殊吞了口唾沫,低声下气的说:“此事我无法做主,还得请示我国皇帝,那宋北云毕竟为罪臣,若是人人都似他一般,那国将不国、法将不法。”
“我自是明白,但此事是贵国的事,与我无关,若是贵国想要租借我海州,那这便是条件,否则一概免谈。”
晏殊听到这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但脸上还得保持一脸如丧考妣,他叹了口气,躬身取回文书,告了一声辞便离开了这里,看他那脚步沉重的模样,仿佛一瞬便苍老数十岁。
而佛宝奴看到他离开,十分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人人都说这晏殊天下无双,要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429、二年10月23日 雨 山水迢迢路遥遥
四强之赛之战就在今日,胜者组和败者组都会决出最后四人,一共剩下八名,最终胜者组取一二名、败者组选一二名成为这次优胜的一二三四名。
对于最终结果众说纷纭,不过随着之前诸多种子选手被淘汰掉,秦淮河畔已经有不少无精打采的人在左右徘徊了,若不是这几日气温骤降,水中一定人满为患。
“赌可不好。”
赵性把一摞摞的印信摊开在御案上,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摞放在鼻子下头轻轻嗅了一下,闻到上头特殊的油墨香味,心情大好。
“官家,体面一些吧……”晏殊在下头劝谏着:“若是让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赵性可不管那一套,他将这些崭新的印信归置到一个箱子中,挂上了两把锁头,然后还想心肝宝贝似的拍了拍那个盒子:“赌博害人啊。”
“官家……”晏殊叹气道:“您赢了能有百万多贯了吧?”
“朕的事能叫赌么?朕只是给那些赌徒们一番告诫,赌是没有好下场的。”赵性仰起头:“晏卿,何事?”
“鱼儿上钩了。”
“上钩了?好好好。”赵性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严肃了起来:“耶律佛宝奴那几个字没签在纸上,都不算上钩。”
“臣明白,这几日就要分出胜负了。”晏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官家,若是宋大人化名之人若是直接点名公主是否太过显眼了一些?”
赵性略微思索一阵,靠在椅子上微微抬起手:“小鱼。”
“奴婢在。”
小鱼就如之前的老王似的从阴影中走出身影:“你今日去寻一下你那宋大人,就与他说选公主时要弄得巧合一些,过于刻意恐怕不妥。”
“是。”
“去吧。”
趁着夜色,小鱼如鬼魅一般翻过庭院,但刚要下脚时,却直接从袖子中探出一根绳子往旁边的树上一甩,可是没想到他刚攀到树上却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接着一张大网顿时从四面包抄而来,接着院子内外数十个铃铛便响彻了起来。
小鱼被罩在网中也不动弹也不挣扎,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中庭的方向。
不多一会儿,巧云从里头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盏灯照了了一番,看到是小鱼之后才默默摇头的走回了屋中。
小鱼也是哑然失笑,坐在那等到宋北云拿着钥匙赶了过来,一边将小鱼从树上放下一边絮叨着说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非要翻墙进来,你说你要是敲门,哪怕叫一声宋大哥,我能不给你开门?”
“知道啦……”
小鱼甜甜的应了一句,声线甜美的如同少女一般,小宋抬起头看了看他,打了个哆嗦:“这要是没见过你的人,若是能分出你是男女,那绝对是天赐的慧眼。”
“小鱼不在乎。”
从树上下来之后,小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宋大人,是官家让我来的。”
“我还能不知道么,跟我来吧,进屋喝完汤暖和一下,这下着雨,你身上都湿透了,也不怕冷。”
小宋把他带到屋中,拿了个毛巾给他擦了脸,然后将他带到厨房的炉灶旁:“来,坐这,我去给你盛汤。”
“不行……宋大人,小鱼是个奴,怎可劳烦宋大人动手……若是主子知道是要挨罚的。”
“胡扯。”小宋把他按在了椅子上:“我要是讲究这个,家里还能不置办几个使唤人?你坐着就是了。”
小宋说着从锅里把给金铃儿炖的鱼汤弄了一碗递给小鱼:“公主喝的,我不小心弄多了些,你喝着。”
小鱼端着鱼塘深深的看了宋北云几眼,然后便不再说话,安稳的坐在那里喝起了汤。
过了一会儿,小宋抱着猫走了回来,把猫放在厨房炉子旁稻草垫的窝中后抬头问道:“赵总让你来传什么话啊?”
小鱼连忙放下碗,起身说道:“官家说,让你小心一些莫要露出了马脚,说那鱼儿已经上钩了。如今还请宋大人多加小心,若是上去便点了长公主的名,怕是要引人生疑。”
小宋眼珠子一转:“晏殊说的,对吧?”
“宋大人是如何知晓的?”小鱼惊奇万分:“宋大人当真会掐指一算?”
“我会算个屁。”宋北云摆手道:“赵总没有这份心机,普天之下,要说细还是晏殊细。”
小鱼露出了然的笑容:“宋大人果然还是宋大人呢。”
“少说恭维话,你回去回复赵总,就说我明白了。”
“可……”小鱼犹豫片刻:“宋大人还是说个法子让我带回去吧,不然官家是放不下心来的。”
小宋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他在厨房中来回走动,那只小猫就跟着他的脚步来回绕着,场面十分有爱,小鱼不知觉便看出了神。
“啊!”
小宋突然一拍手,惊醒了小鱼。小鱼连忙抬起眼睛:“宋大人,如何?”
“这样,我上来就点赵橙,但皇榜却公布许给我的是赵玲……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宋北云说完之后又把自己给否了:“这样第二名就有可能点金铃儿。”
小宋继续叉着腰走来走去,他之前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点,到底不是全知全能宋北云,他的疏忽说不定会让鱼儿提前警醒过来,那到时候可就是大麻烦一件。
“有了!”小宋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起来:“明日不就四进二了么,这样……明日比赛结束之后,官家将大宋这边所有剩下的选手全部召进宫中,对每一个人说若是不选金铃儿斩立决。”
小鱼顿时蒙了,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宋北云,而小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道:“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
小鱼懵懂的摇摇头,表示完全不懂这些文化人的所思所想。
“金铃儿怀了我孩子这件事,佛宝奴是知道的。”宋北云晃着手指:“如果我上来便点了她,佛宝奴肯定会怀疑,那么我们就用另外一种法子来掩盖掉这里的疑点,那便是出动赵总,赵总不光是皇帝,还是赵氏宗族的重要成员,他有责任和义务去维护赵氏宗族的荣光,公主未婚先孕这件事,必然不能泄露出去。”
小鱼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那么从皇家和赵氏宗族的角度来说,如今宋北云这个人已经入了死牢,金铃儿定然是不能嫁给他了,那么她已怀有身孕,这件事必须要掩盖过去,怎么办?那就是这些选婿的人了,他们反正娶哪个公主都是娶对不对?那么娶一个怀孕的公主对这些心心念念想当驸马的人并没有关系,他们本身在意的也并不是公主而是荣华富贵。”
小宋说了一堆之后,伸手一挥:“大宋谁才有权利让另一个人享受荣华富贵?”
小鱼豁然开朗,他起身朝宋北云拱手道:“宋大人当真如官家所说那般乃天赐大宋之臣。”
没过多长时间,小鱼便把宋北云的对策告诉给了赵性,赵性听完,一拍大腿对晏殊说:“这次乃千古第一恶人。”
晏殊心中也是愕然,他自己虽然也想到了一些法子,但真的没有小宋这法子来的釜底抽薪,而且关键还天衣无缝好嘛,不管是谁拿到第一立刻选金铃儿,之后的事再如何便不重要了,想要荣华富贵?只要老老实实听话,给他就好了。若是不老老实实听话,希望二十年后他过十九岁生日时,还能有幸参加一番科举考试。
别说什么残忍不残忍,一条人命跟皇家尊严比起来算个屁,千古以来只要牵扯到皇家的案子哪个不是血流成河?
宋北云这恶人是十足的恶人,但却没人能指摘他些什么,毕竟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而且那些争抢着当驸马的人嘛,他们争抢的究竟是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遮遮掩掩那便是没意思了,真的有志气的人绝对不会在这选亲上煞费周章,他们有科举、有内推,再不济还有工坊。
既然贪图那荣华,就莫迁怒那不公。
赵性决断之后,第二日一早胜者组两人,败者组一人一共三人被赵性召入了宫中,每个人都聊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当然,跟其他两人说的一定要选金铃儿,跟九江辛晨只是两人一起品尝了一下番邦送来的石榴。
不过这三个人大清早被召进宫这件事很快就传播开了,佛宝奴那边自然也是得到了耳闻。
她正在用早膳,听闻护卫传来的消息后,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一番,便心领神会的轻轻一笑。
“殿下为何发笑?”
“皇家到底是要脸面的。”佛宝奴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可这事可不由他们说的算,若是他们不随了我的愿,那我可就要将他大宋闹个天翻地覆咯。”
阴谋很容易被人识破,但小宋他们这一出压根就算不上阴谋,而是一处有理有据有章有法的舞台剧。
每个人都在舞台上各司其职,每个人看似都机关算尽,但最后要看就只是看有没有人入戏太深无法自拔了。
430、二年10月24日 雨 车辚马萧十月三
南方秋雨连绵,今年格外反常,有经验的老农早早的开始筹备起了秋收,因若是这雨再是这般下下去,只要提前来上一场雪或是一场霜冻,今年的收成恐是要减半。
城中王孙不知农家事,只觉今年寒气略逼人,早起时已可看到淡淡的白色哈气,那井水打上来后触手也变得有些温热。
“今日好冷啊。”佛宝奴穿戴整齐后站在窗口,手捧一杯热茶,旁边只是放着两块油饼,简单朴素。她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也不知北方如何。”
“去年草原扣关八次,今年想来只多不少,不过听探子说故国已落雪,今年想必金国也不会好过。”身边的御前侍卫小心的回复道:“而从安都传来消息,北苑众臣正催促殿下早日返程,特别是殿下二弟昨日甚至带人去了陛下的寝宫试图逼宫,不过幸好被皮室军统帅周允周大人给挡在了宫门之外。”
“我那二弟的狼子野心想来也是不小啊。”佛宝奴轻轻盖上茶杯盖:“那既是如此,今日便将归期定下吧,七日后我便回返。”
“是。”
佛宝奴伸展开双臂,身后的侍女立刻为她披上了白斗篷,看上去倒颇有些英武之气。
她坐上轿子来到点检之地,今日已是最后之决胜,胜者组果然不出意外的就剩下那个九江辛晨和佛宝奴。
两人站屋中见面之后,佛宝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那辛晨说道:“昨日宋帝召见,想来是让你干些什么吧。”
九江辛晨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时旁边的裁判走上前开始宣读规矩:“今日之比试,分三场。第一场为武艺、第二场为文典、第三场为工学。三胜其二者胜。在比试之前由我投掷铜板,猜中者选题。”
佛宝奴和“九江辛晨”都表示没有异议后,裁判就开始进入了准备阶段,而在这个阶段时,外头陆续开始有人进来,小宋这么一瞧,发现居然都是些达官贵人,大宋的总裁,大辽的王爷,其他还有什么这个尚书那个寺卿,满满登登把观众席都给占了。
百姓自然是不允许入场观礼,但却有个通传者将这里的消息报与外头。
“非要来个魂飞魄散才肯善罢甘休。”佛宝奴看到场外那些围观者,轻笑一声:“这让我怎的好意思将你赢的太惨呢。”
小宋觉得佛宝奴有点飘,一个农夫过河都挠头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不过他不能说话,这么近的距离一说话可能就要露馅了,所以小宋强压着自己心头想要喷她一通的欲望,面带笑容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裁判很快宣布开始并将铜板抛上空中,等他接住之后抬起头看向身侧的两位选手。
“我来吧。”佛宝奴一点都没有客气:“我选字面。”
裁判沉默一阵:“两面都是字。”
佛宝奴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那你让我猜什么?”
“猜上头有没有标记……”
一国皇子的威压还是很足的,裁判也不过就是个礼部的小吏,被这眼睛一瞪顿时有些惧怕,连说话都有些哆嗦。
“有。”
佛宝奴没有废话,快速的猜了结果,而裁判看向小宋,小宋没有任何异议的点了点头后,他便挪开了手,铜板上的确是有一面是镀了金。
这种单面镀金技术是工坊里的绝密,辽国喜佛,但金佛并非人人买得起,所以那镀金的小铜像在辽国异常畅销,但辽国本国却无人可仿制这种毫无痕迹的镀金技术,所以如今宋国去的小金佛几乎已经垄断了辽国的市场,即便是卖的便宜,但其实商人也赚得不亦乐乎。
“耶律皇子胜,第一场比武中由耶律皇子选择兵器。”
佛宝奴轻笑一声,看向了小宋,轻声笑到:“这位仁兄,你体态倒是高大,就是不知行不行。”
小宋挪开眼睛笑了出来,心里说要不是怕你认出来,我高低给你开两车……
但这个笑容在佛宝奴眼里可不是什么和善的意思,她显然以为小宋是在嘲笑她,所以眼神变得极为犀利,她二话不说选了一柄斩马刀。
而看到她选了如此爷们的武器,小宋倒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倒是不紧不慢的选了指虎……
看到他选指虎,场外的不少武将都觉得好奇,这谁听说过用短打跟斩马刀对抗的?这不是找死么?
“今日我们既分胜负也决生死如何?”
佛宝奴一句话将旁边的裁判吓了个半死,他连忙上前道:“擂台比试,点到即可……”
阿奴哈哈一笑,然后一柄斩马刀在她的手中虎虎生风起来,一看便是没有十几年的练习玩不转的那种。
你还说你不会武功?小宋眼睛瞪得老大,他一直以为佛宝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老娘们儿,但现在她显然不是啊……她就是个能文能武的臭老娘儿!
一阵刀光闪过,斩马刀的刀尖指向小宋,而佛宝奴另外一只手挑衅似的朝他勾了勾手指:“让你三招如何?”
小宋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跑到场边开始做起了热身运动,又是拉筋又是原地跑的,动作滑稽而有喜感。
佛宝奴也不着急,静静的等他做完一套滑稽的动作再次来到擂台上,而这时的小宋索性扔掉了指虎,直接甩了甩拳头就朝佛宝奴一扬下巴。
电光火石之间,刀影闪过,斩马刀贴着小宋的头皮就砍了过去,幸亏他近乎本能的一矮身子躲过了这一击并且迅速贴近了佛宝奴的近点。
到了这个点,小宋的拳头立刻施展了起来,劈钻崩炮横每一拳都带着拳风,虽然佛宝奴一直想要拉开距离,但却似乎被这家伙给黏住了。
而这一套稀奇古怪的拳法打得佛宝奴招架不住时,观众席的赵性却突然叫起了好来!
“好拳法!”
众人都看向这个激动的大宋皇帝,而赵性却浑然不觉的继续目不转睛看着台上。
当宋北云一击炮拳打在斩马刀刀背上摊开钢刀后接着一记钻拳顶在佛宝奴胸口时,赵性甚至站起来喝彩。
“好拳法!真是好拳法!想必也是太祖长拳一脉!”
这一句话大家顿时了然了,太祖长拳本就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作为太祖之孙,见到自家拳法在擂台上虎虎生风自是激动万分的。
不过在场也是有人多少懂一些的,台上这九江辛晨的拳法似拳但却又不似拳,反倒有几分杨家枪法的意思,在场有几位老将军曾也是追随过金刀老令公征战天下的,特别是方才那一招钻心入怀,活脱脱就是杨家枪法!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懂者都在说这九江辛晨居然空手能打得斩马刀毫无还手之力,而那懂门道者恰恰知道这一套步伐和这似枪非枪似拳非拳的技法,配上高强的速度,正是恰恰好克制这斩马刀法大开大合的不二法门。
“好枪法!”
这时外头一声洪钟一般的声音传来,就见福王连风带土的走了进来。而一见福王走来,辽国南大王顿时低下了头,变得有些灰溜溜的味道。
而台上的佛宝奴已经快喘不过气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强,方才那一拳如果实打实的打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现在已经倒地不起、吐血不止了。
“你是何人!”佛宝奴拍开停在她胸口的手,眯起眼睛看向对面那个状如轻松的人:“告诉我!大宋不应有你这等高手!”
小宋只是眉头一挑,脚下一勾,从身后的架子上挑起一根齐眉棍,顿时场上棍影满天飞。佛宝奴哪受得了这个委屈,提起斩马就冲上前去。
但接下来的一幕生生让人傻了眼,因那宋北云的棍法是巧云教的,巧云的棍法又是定国公教的,定国公则是把枪法改成的棍法教给的巧云他们一众师兄妹,而这定国公的枪法则是福王教的,这福王爷的枪法可是源自于太祖的拳法……
在场的武将,甚至包括辽国南院大王的眼神都看向福王爷,福王爷也是尴尬的看向了天花板。
而那擂台上,福王的棍法生生打得辽国北院大王的刀法是节节败退,棍风一扫一挑,斩马刀就是无法近身,颇有些欺人之意。
当然……福王看得是真的很爽的,毕竟台上那小子的棍法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作为长辈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还让他高兴的呢?
突然之间,台上一声惊呼,众人看过去就见佛宝奴的斩马刀已被挑落正挂在棍尖上打着转,皇城司的护卫院子立刻凑到赵性的面前以肉体做墙,挡住了官家。
“起开,都给朕起开!”赵性不满的扒拉着这几个护卫:“挡着朕了!”
斩马刀突然被高高抛起,落下时小宋单手接住,回身一递,刀就架在了佛宝奴的肩膀上,不过是刀背朝着脖子,脸上还带着戏谑。
“承让。”宋北云故意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就将刀还给了佛宝奴。
可就在他转身要去摆放兵器时,突然听见身后赵性一句小心,他刚想回身防御,但却已经感到后背一疼,似是被人劈了一刀,接着冰凉的刀刃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承让。”佛宝奴在他身后冷冷的说道:“我赢了。”
斩马刀虽然没有开刃儿,但被这样砍一下也是疼够呛的,小宋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脑袋一歪身子一矮就绕过了刀刃,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佛宝奴的面前,一只手按住她的脸直接把她就这样给按在了地上,后背撞在地板上的声音响彻四方。
不过就在小宋一只拳头要扬起来打得她不孕不育的时候,身后的哨子响了起来,裁判战战兢兢的说:“辽……辽国胜。”
宋北云不甘心的松开拳头,而被砸得七荤八素的佛宝奴看到对方的眼神时,她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因为那个眼神……是真打算下杀手的。
“好你个老匹夫,你就教出这等徒弟?”福王站起身揪住南院大王的领口生生将他拎了起来:“老夫赢你一世,何时用过如此龌龊的招数?”
南院大王撩开福王的手,脸色阴沉的拂袖而去,而临走之前看了一眼佛宝奴,表情十分不悦。
佛宝奴站在那看着自己恩师离开,然后再回头看向那个在整理衣裳准备下一场的九江辛晨,表情变得愈发不善了起来。
“辽国这位王储,当真是不择手段啊。”台上的臣工纷纷交头接耳:“不可交之。”
“唉……这等无廉耻之人若是登基为王,辽国最苦的怕是百姓了。”
431、二年10月24日 雨 不择手段宋北云与佛宝奴
赛场之外的民众此刻已经炸开了锅,得知里头那辽国鬼子使诈赢了第一场,这可不能忍,若不是禁军在那维持秩序,恐怕激动的民众都要冲进场内闹事了。
“你怎可如此行为?”
南院大王在休息的空档在休息处训斥着佛宝奴:“这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我不在乎。”佛宝奴一脸桀骜:“我只要赢,我不光要公主,我还要那宋北云,一个宋北云顶的上五个皮室军!”
“丫头……”南院大王深叹一口气:“你是不是动情了?”
“丫头是辽国的丫头,此生只许国!”佛宝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许辽国衰败下去,我要国兴,只要能让辽国强生,无论何事我都肯干!”
南院大王仰头长叹一声,拍了拍佛宝奴的肩膀:“师父懂你,可……”
“师父,您是不知那宋北云到底有何能耐,您若是知道了,您一定会与我一样。”
“小心有诈。”南院大王默默摇头:“你越是说得他天上有地上无,这事便越是不可掉以轻心。”
“徒儿明白!”
佛宝奴擦去还没流出的泪水,露出笑容:“徒儿献丑了,母后去了之后,我便发誓再也不当那个好哭鬼了。”
“难为你了。”南院大王深叹一声:“你且去吧,输赢莫要在意,若是实在弄不到那宋北云,也是无妨。那租借之事我倒是看了,可行之。”
“徒儿明白。”
而在另外一边的休息室里,福王和赵性都在,小鱼正在给宋北云上药,他趴在椅子上哎哟哟的叫唤,样子极惨。
“叫唤什么叫唤?”福王笑骂道:“七尺男儿,这点擦伤就叫唤成这副德行了?”
“哎哟……活不成咯……”小宋趴在那只管嚎叫:“疼死我咯……”
“小鱼,他伤势如何?”
“嗯……”小鱼起身,看了看宋北云又看了看赵性:“上些药,两三日就恢复了,只是些瘀伤。”
“方才打得那般精彩,如今便像条狗一般叫唤。”赵性靠在旁边笑道:“你可是太让朕失望了。”
“那狗日的玩阴的!”宋北云仰起头:“我都停手了!”
“她如此急切的想要赢,看来鱼儿是真的咬钩了。”赵性点头道:“你看看,她可都是为了你啊,不惜背信弃义的。”
小宋默默仰起头:“说起来其实我还挺感动的,她这一波操作不亚于给国内的敌人送舆论分啊,这是何苦呢。”
“还不是因为你……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儿啊?我看那皇子唇红齿白的,你是不是……”赵性狐疑的看着宋北云。
“你胡扯什么呢。”小宋回头看了一眼小鱼:“难不成还能比小鱼唇红齿白?”
小鱼顿时羞红了脸……
赵性眼珠子看了几圈:“嗯……这个……”
“你红什么脸呀……”宋北云回头哭笑不得的看着小鱼:“我没对你干什么好吧。”
小鱼也不言语,只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赵性捏着下巴:“嗯……啧啧啧……”
“行了,莫要玩闹了。”福王面沉如水:“第一场已丢,之后你不可掉以轻心。”
“就凭她?”小宋冷笑一声:“就这么跟您二位说,就她那水平,我喝三斤水酒再三天三夜不睡觉她都不是我对手。”
“不可轻敌。”福王训斥道:“面鄙而心慎!”
“明白了。”小宋起身穿好衣裳:“刚才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为了宋北云才砍我一刀,我非一拳打得辽国发动战争不可。”
“嘿嘿……”赵性凑上来问:“你说,你这太祖长拳从哪学的?”
“巧云咯。”小宋随便舞了几手:“我是将棍法变成枪法再变成拳法的。”
福王认真的点头道:“你倒是个奇才,这套枪法的确是来自于太祖长拳。你不但还了它的本貌,还让它更适合战阵杀敌,到时将拳谱给我。”
“好。”
老丈人发话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毕竟现在能让宋北云叫爹的人,这个世界可就福王一个人了。
“文斗你打算怎么斗。”福王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可有准备?”
“这东西还要准备什么,天下之才八斗,我一人占尽五斗,剩下两斗是晏殊的,其余天下均分。”
“嘿哟,大言不惭了吧。”赵性连连摇头:“朕好歹也有个斗把两斗。”
“晏殊那份给你了。”
“行。”赵性高兴的应下了。
等双方准备之后,再度上了擂台,小宋看向佛宝奴,指了指后背,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佛宝奴一脸冷冽,只是看向裁判:“开始吧。”
新一轮的猜正反仍是佛宝奴赢了,她在文题里选了一大圈,选了一道法题……
看到她选的这道题,小宋当场差点没笑出声来,这题就是他出的假设题,而且还被老丁录入了大宋法典新编。
天底下如果说谁具有这道题的解释权,那么除了老丁就是他宋北云了。
不过佛宝奴显然不知道,他将题目拍在桌上之后,裁判读了起来:“若以法度天下,天下之天下为民?为君?为臣?若君之法有悖国之法,是以国法度之亦或为君法度之。”
这是一道假设题,就是假设皇家的法与国家的法出现矛盾时,以何种法为上为尊。
这里头有个陷阱,那就是不管是选君还是国,都是不可的,哪怕舌灿莲花都是不可的,因为君即是天国也是天,君与国不可分割。这题其实是一道主观题而非客观题。
佛宝奴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而宋北云却只是用左手写了三行字。
这是一道评判题,是要由宋辽两国学者共同评判的,这些学者都是法家师兄弟,不参与政治专心治学的老叟,地位崇高即是君臣不可怠慢。
佛宝奴写的东西和小宋写的东西共同交上去给他们评判,而对于这个题目,场内场外也是开始讨论了起来。老丁则不厌其烦的给同僚们解释这题的意义便是法家的意义。
评判这道题需要长久的探讨,并非一时半刻可以得到答案,于是两人闲来无事就在台上发起呆来。
小宋琢磨着给院子里的树嫁接上香梨,佛宝奴则一边想着宋北云去了大辽之后,大辽腾飞千里一统千秋,然后各自笑了出来。
而看到他们笑容,台下者还以为这两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师兄,我想还是选这三句吧。”
在评判室内,几个老头互相传阅两份答卷之后,其中一个将小宋的那个答案摆了上来:“这便已是答案了。”
“待商榷……待商榷。”
而这时里头最德高望重的那个老头拿起小宋的答案轻声读了起来:“山河社稷至高无上、君王事业至高无上、百姓生计至高无上。嗯……该如何说呢。”
“大师兄,我以为这番话看似无用却深邃其中,不论家法君法国法,若与此三高为敌,便为错。法者,治国治君治天下,若是君法有悖于此,那便是归国法纠之,若是国法有悖于此,便由君法矫之,相辅相成。有此为鉴,何须长篇大论。”
“嗯……有些道理。”
“师兄,可知君即为国家,君法既国法呀。”
“不对!君法岂能为国法?天下长治之国度,国、君、法皆应分离,法便法、国便是国、君便是君!”
几个老头吵成一团,最后还是里头的大师兄一拍桌子,将宋北云写的答案往前一推:“即录此为典!回去之后再做探讨。”
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但这三条不管是立意还是思想都要比另外那个长篇大论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甚至是涉及到了一个全新的课题之中。
那个长篇大论的话,虽也是言之切切、引经据典,但想法仍是稚嫩,太过稚嫩。法为何物?法为治者!都说天下并无十全十美之物,但偏偏这法却是需尽可能十全十美,法不容情更不容想当然。这佛宝奴的说法就有些想当然,这忽悠忽悠百姓还行,可这里在座各位那都是宋国大理寺卿丁大人、辽国大理寺卿吴大人的师叔师伯,是管仲、士匄、赵鞅、荀寅、李悝等先贤一脉而下者,佛宝奴的理论在他们这站不住脚。
最后判定的结果出来,自然是小宋赢了,佛宝奴愣在了当场,她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会输,因为这种法理题本就不该是百姓能学的,即便是士大夫也不是轻易能贯通的。
作弊?不可能,别人也许还不好说,但那几个老头地位之崇高,那是一人一头牛骑着到处跑,辽宋金都要以国礼待之的大能,不可能为了一场这公主选婿作弊。
想到这,佛宝奴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九江辛晨,而小宋却不依不饶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佛宝奴侧过头,冷哼一声转身下了擂台。
“第二句,宋国胜!”
赵性听到结果之后,抱着胳膊战术后仰,对身边的小鱼说:“看看,看看,什么叫肱股之臣啊。”
432、二年10月24日 晴 若为君使天下一
“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小宋在第三场比试之前坐在休息室里跟赵性聊着天,作为一国皇帝亲**问选手这件事其实多少有点不合规矩,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皇帝毕竟还年轻,年轻人有些血性争强好胜,虽是于礼法有些出入但也是在那情理之中。
再加上他们赵家人向来就是如此跳脱,从赵太祖那一代就是如此,有些老臣工还对那不守规矩的皇帝记忆犹新,如今人家太祖的孙子跳脱一些也并非不可理喻。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说破大天也没有这等道理。”宋北云摇头道:“你为了皇宫削减军费,他日就有人把你从崭新的皇宫里赶出来,或者索性就带到宫里的井边,逼你跳下去,然后还对天下说大宋皇帝以身殉节。”
赵性听完这番话,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可这宫殿之事也是不可太耽搁了,你也看见那皇宫是一副什么样子,那是南唐的皇宫啊……这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住在这种宫殿中让人笑话,福王的长乐宫都比朕的皇宫气派呢,这不合礼数。”
“人家也没住啊,福州那边的长乐宫不是改成了赵家宗祠了么,王爷怎么可能不注意这个。”小宋翘着二郎腿说道:“现在国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就不能忍忍?”
“能是能……”赵性叹气道:“可是想想也还是行的,特别是天天看到你那给朕画的饼,那张图上的宫殿宏伟气派,朕心痒难耐……”
小宋沉思片刻说:“建造一座宫殿,如果完全按照设计图上来办,一共需要两千七百万贯,这还不包括人工,你三思不三思?”
赵性咋舌:“如此之多?”
“嚯,人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当家也不知道?”小宋摇着头说:“新材料如今还没投入大规模生产,你是不是得把研发费用摊进去?此外整个皇宫占地一千零八十亩,九九八十一座宫殿,大大小小房间九千九百九十九间,这里头光是家具就要多少钱?行,你是皇帝,你要可以有,大不了日子不过了嘛,好不好?”
赵性听到这些数字脑壳都晕:“不能先造个小点的顶着?”
“你是不是疯了?”宋北云抬眼打量一番赵性:“我这么跟你说吧,要建我们就建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好最豪华最先进的,什么玩意就对付着用,你不嫌弃丢人我还嫌弃丢人呢。”
赵性搓着手手,满脸期待,他脑中仿佛已经出现一座巨大而宏伟的宫殿伫立在紫金山上的模样了,而那“最大最好最豪华最先进”的几个最字,直戳进了他心窝窝里头。
“那不急不急,你给朕一个大概的日子,也好有个盼头。”赵性满脸笑容的凑上前说:“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小宋想了想:“北望中原之时。”
赵性立刻垮塌了下来:“还要北望中原啊……”
“我还没说拿下上京呢和会宁呢。”宋北云仰起头看着赵性:“王国不一统,你也好意思建宫殿?一个国家三个朝廷,你不觉得羞耻?”
“可是那是金辽……加上我大宋是三个国家。”
宋北云摇头道:“官家,你从现在就得坚持一条,那就是自古以来,北至会宁、南至安南、东至琉球、西至吐蕃,都是我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三国?四国?五国?放屁!都是割据政权!必须收复失地,统一国家!什么是大义?这便是大义!”
赵性眼睛豁然瞪大,他做梦都没想过有这样的说法,而现在被宋北云这么样提醒一番,他的确是发现了一种让天下都耳目一新的说法。
“至于这自古以来怎么来,那便是史家的事,大可以召集一群学史文人来嘛,我们不改史,我们只研究它,史书里有北海,北海是哪里?是不是就是草原后头那个湖呀?为什么它叫北海而不叫贝加尔湖呢?你看咱们的史书里有记载啊,这地方就是咱们的,只是现在被你占了罢了。”宋北云突然笑了起来:“穷则搁置争议,富则自古以来嘛。”
“你是真坏啊……”赵性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起来:“那我不日便让翰林院崇文馆龙图阁全部动起来。可……这是不是太阴损了一些?”
“当个好人和千古一帝,你选一个。”
赵性嘿嘿一乐,再次搓起了手:“坏点好……坏点好……”
“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作为一个大帝。啊,是吧。你要做的就是目光所及,皆为王土!”
赵性喃喃的反复念叨了起来:“目光所及,皆为王土……”
正在这时,小鱼从外头走进来,小声说道:“宋大人,第三场开始了。”
宋北云披上衣裳走了出去,留下面色潮红的赵性在那幻化出自己成为千古一帝的那一瞬间的霞光万丈。那个瞬间……
啊,太美了!赵性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有那么一天,只需要一天,只要一天之后让他马上死掉都完全没有问题!
“天下大的很啊。”小宋抽了抽鼻子:“咱们还年轻,干一票大的,把胜利的红旗插到他娘的法兰西去!”
“朕多少还是喜欢白色。”赵性满脸兴奋的回头说道。
小宋想了想,笑着走出门外:“白旗插遍法兰西,应景!合适!”
不过这都是未来美好的愿景了,如今眼下大宋甚至连折腾个辽国都得费心费力的,不过也不着急,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人的步子太大会扯蛋,国的步子太大可就不是扯蛋那么简单了。
走出外头,小宋又看到了满脸铁青的佛宝奴,他只是笑着拱了拱手,然后就进入了第三回合的猜硬币行列。
这一次佛宝奴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她并没有猜对,那么选择权自然是落在了小宋手里。
小宋是坏的,坏透顶的那种,他在一百三十五道工学题中选了一道最难最难的。
这道题的题目是这样的《徒手打造一座木桥,承载多者胜》。
看到这个题目第一个想法是什么?拱桥对吧?拱桥就如鸡蛋一般十分耐受。
但这题目里有一个陷阱的,那便是承载多者而不是单位面积里承载多者。
那这样的话,桥梁自然是越大越长约好,那这里头就要考虑到跨度问题了,所以斜拉索桥显然是要比拱桥更加合适的。
即便是斜拉索桥并不一定能有拱桥耐操,但它显然可以做得更大更宽,这就是优势。
“开始。”
裁判在旁边宣布之后,双方立刻开会利用场上的木料、绳子之类的开始操作了起来。
斜拉索桥由拉索、索塔、主梁、和桥面组成,桥面荷载经主梁传给拉索、再由拉索传到索塔。
所以索塔就必须要稳固,小宋直接使用了外八索塔设计,下层支撑则是以三角支撑架,这种东西如果是真实施工的话,现阶段根本无法做到,因为需要钢架、钢索,但如果是制作模型的话,它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小宋的锯条吱吱嘎嘎开始干活时,佛宝奴却呆立当场看着脚下的材料一脸迷茫。
造桥?堂堂一国皇子,让她去造桥?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看到对手正在吱吱嘎嘎的锯木头,她却已经坐不住,趁着取材料的空档,她走上前对“九江辛晨”说道:“若是你肯放弃,我许你荣华富贵。”
“多贵?”
“贵不可言。”
小宋听闻此言只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开始锯起了木头,佛宝奴眉头一皱:“你想要什么?你说来便是。”
佛宝奴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束手无策了,他没想到最后一门居然是这工学,如果她拿不到这第一,那就失去了重要的筹码,因为如果她能将金铃儿带去辽国,她就不信宋北云不乖乖的跟她走。
她现在真的无比后悔,后悔当初在有人求她带走金铃儿时没有答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虽然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但事到如今却已是无法回头了。
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是开始用另外一个方式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来。
但面前的人并没有搭理她,仍然在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木块在他手中慢慢成形,佛宝奴皱起眉头道:“你可知若是你真的应允了那件事,你许是会性命不保。”
小宋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佛宝奴一眼,但很快就又低下头继续干起了手上的木工活儿。
“天下没有一个国家能允许皇家出丑闻,想必你该是明白,你不过是一枚棋子,你为何不索性输给我,娶了大辽的公主,随我去辽国?天下第二的名头,并不差许多。”
小宋低着头,手上的活却停了下来,只是略带低沉和悲苦的说了一句:“晚了。”
这句“晚了”直接把佛宝奴给干懵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仔细思考过来,她立刻明白了过来,面前这人如此卖力,无外乎便是家人被控制了。
佛宝奴不由得长叹一声,却是由衷的无可奈何……
433、二年10月25日 雨 步步惊心皆为营
有些时候过度解读真的很糟糕,就比如说现在,小宋说晚了,只是说佛宝奴快来不及了,时间有限她还没开始动手,等会她的桥成不了形。
当人人都以为这次会是一场激烈的厮杀时,却没有想到之前争强好胜的辽国皇子却在临结束还有一个时辰时,宣布自己弃权了。
道理也是很简单,这工学是下等学问,辽国皇子不可为。其实真的是不可为么?大家心中跟明镜一般,他就是不会。
不战而胜的宋北云在被宣布赢下这一场之后,傻乎乎的看着脚边的一堆目标,然后暗暗感叹了一声“我真特么的不知轻重”。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叹,只是因为他虽然心里有百种桥梁造型,但真等施工时才发现自己一窍不懂,原来建筑学、桥梁学跟玩模型根本就是两码事,而即便是玩模型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下也极难搞定。
如果佛宝奴不退赛,这一场的输赢谁都不好说,也许两个人会以平局告终并加赛一场,因为谁都建不起来一座桥……
但幸好,佛宝奴被小宋专业的架势给吓到了,她以为面前这个人真的会木工,所有她选择了放弃……
让一个如此强势的女人选择放弃,这是非常不简单的。这种女人嘛,怎么形容呢……她绝对就是那种行房事都必须要骑在上头的人,争强好胜到让人发指。
也许是恰好这个木工、这个桥梁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吧……
老天保佑。
大宋赢了,终于赢了。所有人都在欢呼,而小宋站在台上看向人群中慢慢离开的佛宝奴,轻笑了一声,便也独自躲开了人群转身离开了。
外头的金陵城沸腾了起来,但小宋心里一丁点喜悦都没有,因为事情都在计划之中,门外的高潮只是俗人狂欢,心中早已料定此番的人,此刻想必只有落寞。
难怪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最后都会离群索居,大抵就是因为身侧的人大多都透着愚蠢,寥寥几知己故去之后,天下便再无可言语之人,倒不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落寞啊。
伯牙绝弦、人琴俱亡的事,到底不是信口胡说。
眼看金陵城外锣鼓喧天、烟花奏鸣,小宋却只跟赵性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一人来到酒肆之中,独自在二楼角落中点上了两壶热酒,一桌好菜。
“怎么?月下独酌?”
一个人突然坐到了小宋对面,小宋抬头看了看,发现居然是晏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皇城司嘛。”晏殊自顾自的取来一双筷子便吃了起来:“你比我该是明白的。想必辛兄弟此刻怕是满心落寞吧?”
“是啊。”小宋轻叹一声:“满城喧哗与我无关。”
“倒是想到了。”晏殊滋的一声喝下杯中酒:“看一群蠢人载歌载舞,实在意兴阑珊。”
小宋不废话,具备一饮而尽,然后靠在旁边,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焰火:“今夜金陵为我而燃,我却无半分欢愉。”
晏殊也并未说话,他自小便是那高处不胜寒的人,哪里不懂小宋此刻的所思所想。
两人对酌三轮,小宋呼出一口热气,欲言又止几番。
“是不是觉得要是辽国小娘子在这才好玩?”
“哈哈哈哈哈……”宋北云指了指晏殊:“你就是我肚肠里的蛔虫。”
“她与你是一类人。”晏殊抿了抿嘴:“只是她不如你聪慧也不如你阴险更不如你多变,她为了得到宋北云甚至愿意以一州之地来交换,你到底是负了她。”
小宋眯起眼睛看着晏殊:“你知道吧,人生在世真的讲究机缘,我跟她没有缘分,不管是君臣的缘分还是夫妻的缘分,都没有。如果我早遇见的是她,大宋完了。”
“哈哈哈哈,是这个道理。”晏殊举杯:“天下之事就是如此,你的三国演义之中不也是说了若是请到诸葛卧龙者非刘玄德而是曹孟德,天下早便不是那样的天下了,所谓机缘玄之又玄。”
“干!”
两人碰杯,畅饮之后同时开怀大笑。
而金铃儿此刻站在小院中看着远处的焰火,对身边的俏俏说:“看来是赢了。”
“定然是会赢的。”俏俏一脸骄傲的说道:“他若是想,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
“嗯。”金铃儿点头笑道,但她却不似俏俏那般无邪:“苦了他。”
“你怎的一家人说两家话,若是让他听见,是要骂的。”
金铃儿捏了捏俏俏的鼻子:“你发现脱下官服的相公和穿上官服的相公有何不同?”
“不害臊,还未成亲便相公相公的叫。”俏俏撇撇嘴:“不过你这般说来,脱了官服之后,他笑得多了,就如以往在乡下时。”
金铃儿握住俏俏的手也没有再言语,但她心中敞亮的很,这个宋狗啊,是真的不喜欢当官呢。
即便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但他是个顶怕麻烦的人,可当官别的没有多的便是麻烦。
金铃儿发现小宋在当官时和不当官时完全就是两个人,当官时的他每一步都精细的计算着,心中只有权衡却无仁义道德,为了心中之所念所想,他能干天下所有遭人唾骂之事却无半分波动。
可这几日金铃儿却发现,枭雄之姿的宋北云却是打心眼里喜欢钓鱼做饭,又懒惰又倦怠,就如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与那个冷冽残酷的宋大人判若两人。
他到底喜不喜欢当官,这一点已经分明了,但因为自己他不得不去干一些事情。
所以……苦了他啊。
而此刻在那比试之场地中,佛宝奴又在四下无人时又折返回到了擂台上。
她蹲在地上将小宋未完工的桥一点一点的试图拼凑起来,但发现却根本无法成形,而根据旁边桌上的草图,上头那一张奇形怪状的桥展现在她面前,仔细端详一阵后,佛宝奴站在那哑然失笑。
她输了,但她并不是输给了那个“九江辛晨”而是输给了自己。
所有的不甘和怒火一下子就消散了,原来那个“九江辛晨”也不过如此,比那宋北云差之千万里。而自己之所以会输,想来也是被有些人乱了心神吧。
“丫头。”
擂台下一声呼唤,佛宝奴猛得转过身,看到是南院大王站在下头脸上带笑的看着她:“输赢乃兵家常事,莫要挂怀。”
“嗯,知道了师父。”佛宝奴无奈的笑了出声:“我该再坚持一下,哪怕一下下,结果都不是如此了。”
“你啊,执拗。”南院大王叹息道:“何必如此执着。”
“师父……我想辽国好。”佛宝奴侧过头无奈的朝南院大王苦笑着:“所以我必须要如此,师父你可知我下了多大的恒心。”
“回吧。”南院大王叹息一声:“明日去点了宋国另外一位公主后,我们便回国举办大婚!”
“嗯。”佛宝奴跳下擂台:“仍是有些不甘。”
明天当然不止点公主那么简单,还有租借海州港口一事,至于宋北云此人的话,佛宝奴知道定然不会那么简单,不过既然宋国已经答应了,就看他们如此操办吧。
而在回去的路上,佛宝奴走着走着却突然心惊肉跳了一番,她仔细回味着过往几日的种种,发现里头好像总有些蹊跷,可究竟蹊跷在哪里却是说不上来。
还有就是那九江辛晨身上有一种让她极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但的的确确很奇怪,就好像……这个九江辛晨是个假人似的。
一个很假很假的人,他身上没有人味儿!对,没有人味!
佛宝奴一瞬间整个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她脑子里顿时闪现过无数多的可能。再经过这么一琢磨,越想越不对!
渐渐的,她开始梳理和分析这里头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来。
然后一条线逐渐清晰明亮了起来,她刚回到别苑,突然一拍大腿:“完了,上当了!”
她话音刚落,起身就冲了出去。天公此时还不做美,她冲出去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秋雨寒冷,佛宝奴被冻得瑟瑟发抖,但她却还是迎着风雨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了宋北云府的外头。
刚一过去,一抬头她就跟一身酒气的“九江辛晨”在门口打了个照面,“九江辛晨”正在掏钥匙开门,而佛宝奴站在那看着面前这个人。
小宋打了个哆嗦,酒全醒了……
佛宝奴站在雨中也不说话,就是那样看着他,而他也只能这样看着佛宝奴。
“进去坐坐?”小宋歪了一下头:“天挺冷的。”
佛宝奴突然笑了出来,然后却立刻收敛了笑容,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九江辛晨”。
“不要这么偶像剧好吗?”
佛宝奴也没说话,走上前抡起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我们……没有什么恩义……”小宋捂着脸:“你知道的。”
佛宝奴轻轻点了点头:“你欠我的,这一巴掌扯平了。”
“我没对你干什么。”小宋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那海州……”
“签,我就当宋北云死了,我也要面子的。”佛宝奴甩开他的手:“你们君臣玩打得一手好牌。可以,真的可以。宋北云,后会无期,有朝一日你别落在我手里。”
佛宝奴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后,转头离开,只剩下脸上一个巴掌印的小宋站在那满脸茫然。
434、二年10月25日 雨 凛冬将至盼暖春
“应该的。”
赵性思考许久之后才说出这样一句话,而这让小宋整个人都显得不开怀了起来。
“虽是做局,可人家皇子对你可是尽心尽力,若换了朕,朕非擦擦擦三刀不可。这一巴掌可是太便宜你了,你该笑。”
小宋慵懒的把毯子往身上裹了一圈,侧过身躺在矮床上一副受挫的模样。
“你还装起死来,怎的?心疼?”
“心疼倒是不至于,毕竟与她也不过就是一场局罢了,你我她都是这局中的人。”小宋叹了口气:“不过你今日偷偷摸摸跑来又是干什么?”
“朕来瞧瞧你也不行了?”
赵性展开扇子:“今日可是冷啊。”
“嗯,降温了。”小宋双手垫在脑后:“无事你就先回去吧,这几日我也不方便出面。”
“今夜真不来参加朕的宴会?”
“我怎么去!”宋北云眉头一皱:“再在宴会上看见佛宝奴,我该说什么?上去跟她打个招呼?你的海州还要不要了?”
赵性连连点头:“对对,朕都忘了这等事了,你便在家修养一阵子,之后再好商量怎的将金铃儿从辛晨的变为宋北云的。”
小宋嗯了一声:“不送。”
“你这等死样子,让人戳火。”赵性拂袖:“换做他人,恨不得跪在地上恭送朕,你倒好连头都不抬。”
小宋又翻了个身子,这次连说话都没有说,而赵性也看出他心情不愉快,毕竟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不能还手,这对睚眦必报宋狗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朕便走了。”
赵性带着小鱼缓缓离开,还顺走了小宋放在桌上的那包上好的龙井茶,要放在平时小宋是要跳起来骂人的,但今日他却意兴阑珊,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走出门外,赵性一本正经的对小鱼说:“完了,你宋大人可能遭人给打傻了。”
小鱼回头看了看,然后默默的低下头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里隐约透露着担忧。
等赵性回到宫中,转身便去探望刚出月子的暖玉,她初为人母之后倒是没有了之前为女贼时的泼辣,反倒多出了一些温婉柔弱的模样。
“官家回来了?”暖玉走上前帮赵性将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并为他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小斗篷:“嗯……好看许多。”
“你那哥哥怕是遭人打傻了。”赵性言之凿凿,仿佛宋北云真的被打傻了一般:“太惨了。”
暖玉先是一愣,然后转过头看向襁褓中的小公主,嘴里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后,仰起头问道:“哥哥他……没事吧?”
“都说傻了,怎会无事呢。”赵性叹气道:“可怜啊。”
暖玉怕宋北云怕到骨子里,即便是赵性这个皇帝在她看来都没有宋北云来得可怕,如今听到说他被打傻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却仍是不敢胡乱放厥词。
“那他……为何会如此?”
一提这个赵性就来劲了,拽着暖玉就开始讲述起这几日宋北云的诸多种种。
这些事若是事先知道其实并没什么,可若是从第三方的角度来说,这可谓是一场传奇,暖玉在宫里平日也没有个接触,听起来不光惊险还很刺激,听到激动处甚至还会捂着嘴发出惊呼来。
“之后也不知是为何,他便被发觉了,那辽国皇子冲到他府上门前将他堵在门口,见到他也不废话,上去便是一记耳光。”赵性说的是叫一个绘声绘色,甚至还会模仿佛宝奴那阴柔十足的语调说:“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暖玉捂着嘴惊呼道:“怎会被发觉?”
“不知,但的确是被发觉了,差点还因此坏了大事。”
“好惊险。”暖玉不由得感叹道:“天底下还有这般事情,若非官家说出来,我定然是不信的。”
“是啊,朕若是没亲眼所见,朕也定然不信的。”赵性也轻轻一叹:“也不知之后会是如何。”
而被赵性当故事说的宋北云,此刻躺在矮榻上翻来覆去,心里就像有个疙瘩一样难受的很,大概是昨天那一巴掌……打得很疼吧。
这时候门口来了一声响动,金铃儿扶着腰挺着肚子走了进来,慢悠悠的来到小宋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握着他的手说道:“你一日没吃东西了,不吃一些?”
“不太饿。”小宋从毯子里探出头来:“没什么胃口,可能是有些风寒。”
这倒不是找借口,他是真的感觉自己有点感冒了,身上多少有些发热,虽然自己有专门的发散帖可以快速退烧解热,但自己好歹十九二十壮如牛的小伙子,随便用药的话以后还不得成病鸡啊,所以趁这个机会锻炼一下免疫力也不是不行。
“唔,是有些热,那你休息一会子,我去让侍女给你弄些粥饭来。”金铃儿轻笑一声:“好啦好啦,你安稳睡一会儿。”
小宋却握住她的手没松开:“不对啊,这不是我认识的公主吧?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
“死没良心的。”金铃儿打了他一下:“胆敢说出这般话来,公主也是要长大的,如今公主转眼就要当娘了,也该是要有个当娘的样子了。”
小宋笑了一声,慢慢松开她的手:“你去招呼一声就行,清淡一些。”
“知道了。”金铃儿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道:“你说,你这般体态如牛的人都病了,那娇滴滴的辽国长公主怕也是不行了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铃儿想了想:“道个歉吧,她是女子,但身份特别,心中酸涩无处可依托,你可是不知她这些日子都是在想怎样的法子帮你。”
小宋靠在矮榻上没有言语,自己自从“进去”之后,除了知情者,天底下正儿八经真心帮自己的就只有北坡和这个佛宝奴,北坡还好说,自己以后与他见面机会还有许多,况且男人之间把酒一场便是豪气冲天恩不言谢。
可这佛宝奴却是不同,此番离去,若有再见怕也是战场之上,两军对垒。若是这边不顺,甚至许是此生都再无相见之日。可谓一去相隔山水万重,从此不知寒来暑往。
就像小宋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也许注定是没有缘吧,但现在回忆起来其实圆脸小虎牙这个人如果当朋友还是可以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的确是那种干净利落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如今她知道自己被这样戏耍了一番,心里的愤怒和委屈应该是已经满溢出来了吧,再加上昨日被冷雨一浇,今日恐怕是病的不清。
“我知道了。”小宋缓缓起身从柜子中拿出几幅配好的药和十几张膏药,拎着走出了门外。
看了一眼淅沥沥冰凉凉的秋雨,小宋走出门外,踢了一脚正在打盹的隔壁公主府的护卫的屁股,将手中油纸包的药放在他的手中:“去,交给鸿胪寺别苑,辽国皇子耶律佛宝奴。”
“啊?”护卫迷离着眼睛抬起头,一看是宋北云,他顿时一个激灵,立刻站直了身子:“是!”
“就说是公主殿下给的。”
“小的明白!”
给了药,小宋才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间继续躺在床上装死。
而此刻的佛宝奴也在病着,昨日一番冷雨下来,她金枝玉叶的哪里能跟宋北云这种壮硕小伙子相提并论,高烧一整夜后连眼窝都陷了下去。
“丫头,今晚就别去了,师父去便是了。”南院大王命人将热汤递给佛宝奴后,坐在桌边叹气道:“何必呢何苦呢……你明知那人是何种人,一开始便不应动了招揽的心思。况且你知道难道宋帝就不知?我断定即便是那宋北云愿意跟你走,宋帝也不会将活的他送到你手中。”
“徒儿知错了……”
佛宝奴声音沙哑,满脸的疲惫和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似的。
“你没事吧,我去让那鸿胪寺的人寻御医来。”
“不。”佛宝奴倔强的摇头:“徒儿的身子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是小毛病,睡上一会儿便好了。”
“苦了你……”
佛宝奴嘴唇发白,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呼出的鼻息都是热辣滚烫的,但她也知道她现在不能倒下,因为晚上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谈判,既然她被宋北云摆了一道,那么其中的损失必然要从这场谈判里找回来。
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消息,说大宋公主送来清热退热良药。
当这些药拿过来之后,南院大王愤愤的骂着猫哭耗子假慈悲就打算将这些药全部拿去扔了。但却被佛宝奴拦了下来,她轻声道:“内服的我便不吃的,外敷的可以试试。”
“阿奴……你这孩子啊。”南院大王叹气一声:“你自己决断吧,好生休息。”
“嗯。”
药当然不能乱吃,这倒不是因为是那人送来的药,因为他若是要下毒并不会在这个机会,只是他曾经说过,这风寒并无特效之药,退烧之后还需昏睡几日才可疗愈。
这句话佛宝奴记下了,内服的药吃下去是要昏睡的,这可不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去赴宴了,佛宝奴不能让自己昏昏沉沉。
435、二年10月28日 雨 此去相隔千万里
她将那外敷的药解了开来,拿出里头那些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膏药,上头不光写着药方还写着用法。
看着上头好看的字体,佛宝奴轻轻哼了一声,心情倒是再无波澜,只是取下膏药在油灯上烘烤了一下,然后撩开自己的衣裳露出雪白的皮肉并将这诡异的膏药贴在了肚脐和双乳下。
一开始她还未曾有什么感觉,但很快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便传来了,她本就是性子坚韧之人,可即便是如此却还是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是汗水。
最终她煎熬不住,将那三贴取了下来,愤而扔在桌上,带着哭腔骂道:“连这都要坑害我?”
可她说完之后,突然感觉自己嗓子不再干涩哑痛,身上的沉闷也稍微舒坦了一些,本来因为闭汗而发热的身子也慢慢凉了下来。
不良反应也不是没有,不过相比较而言,一些地方的红肿跟那要生要死的高烧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本来一丁点食欲都没有佛宝奴端起桌上的热汤饭吃了满满一大碗,吃下些东西之后她的力气也算是回来了,长出一口气又抹了一把汗后才重新端详那副膏药贴子起来。
而之后她将那说明书小心的收藏了起来,她明白这一份方子的价值是多少,而既然人家讲这个的比例、内容都写了过来,就摆明是把这千金的方子给送了过来。
“算你还有些良心,混账东西。”佛宝奴骂了一句,却又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真是混账!”
虽然病根未除,但经过这一番疼痛免疫激活疗法之后,佛宝奴的状态简直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等到南院大王敲门再来时,他都吃了一大惊。
“当真药到病除?”
“还未除根,不过已无大碍。”佛宝奴的鼻子还是有些堵塞,但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师父大可放心。”
“倒是好药。”
“嗯。”佛宝奴看向桌上的药又慢慢收回眼神:“好药。”
晚上的时候,小宋到底是没有参与这场慰问大会,金铃儿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前往,而赵橙却是取代了金铃儿的位置被辽国选中为妃。
辽国的两个公主一个嫁给了宋国的才子一个则嫁回去了辽国,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古来之公主嘛,从来都是政治中的添头,甚至连筹码都算不上,不过幸好不管是宋国还是辽国却也都不是残暴之国,几位公主倒也是不用担心不得善终之事,比之前朝那些公主不知道好了有多少。
“为何今日大宋两位公主都没能露面?”
南院大王质问福王,而福王却只是轻轻瞟了他一眼,缓缓说道:“玲儿身子不适,做姐姐的怎可不照应一些?况且橙儿明日就将背井离乡,远赴辽国。”
“师父。”佛宝奴走上前阻拦住两位王爷的争执,然后满面笑容的对佛王爷说道:“岳丈大人。”
福王轻轻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便不轻不重的跟那佛宝奴聊了起来。
远处的赵性满心好奇的看着佛宝奴,小宋今日可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可这佛宝奴却是神采飞扬,两厢一比较,怕是宋狗不对劲哟。
不过倒是也无所谓了,赵性认为宋狗这点底限还是有的,毕竟小鱼在他身边那么久都还是安然无恙的……
而此时此刻的小宋,正坐在赵橙的对面,两人共处一室之中,赵橙满面惊恐。
“橙姐姐,之前我们已经说过多次,你若是想活命,就去辽国好好的安生的当你的太子妃。”宋北云笑了起来:“不论你心中有多大的恨,对我有多少仇,你总该为父母着想吧?”
“我……”赵橙低着头不敢抬头:“我生来便无母。”
“当真?”
“我是被父亲收养的。”
“公主殿下,你可太不自信了。”小宋摇头拍了拍手:“老白,进来吧。”
外头门轴一响,接着老白和那个庐州弄来的山羊胡子从外头走了进来,而他们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虽穿着粗布衣裳,一看便是穷困之人,但她气质很好而且年龄并不算很大,仅有四十岁上下。粗看一眼,跟面前的赵橙居然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两人的脸型更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你们两位辛苦了。”小宋起身朝二人道谢:“之后的事还请多多担待。”
“请宋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老白朝宋北云鞠躬,接着给赵橙也行礼,就带着身后的同伴离开了。
而宋北云此刻也起了身来,对那女子和赵橙说:“公主殿下,您二位详谈,我便不在此地逗留了。”
说完他也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靠在墙边看着大雨愣愣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是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还有些发冷。
里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不久之后说话声便成了哭声,两个女人抱头痛哭。
宋北云并不为所动,因为如果不是为了王爷为了金铃儿,这两个人都早已是死人了,她们的存在就注定可能会成为麻烦,而小宋最害怕麻烦。
等里头稍微安静了一些,小宋走了进去:“公主殿下,你可确认了?”
从小到大没有过母亲的赵橙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自己母亲,低着头也不再言语。
“这位姨娘,您好好劝劝公主殿下,若是她执意留在大宋,不光是福、泰两位王爷,就连她自己都很难安身立命。”
那女子已经哭红了眼睛,握着赵橙的手开始劝说了起来,因为来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犯了大罪,这罪为谋反……
谋反之罪历朝历代都不得容忍,如今倒是有一线转机,即便是母女明日就要分离,但至少赵橙还能活着,只要活着那么终归是能再重逢的!
“橙姐姐,你如今该如何决断?”宋北云在旁边侧敲一番:“我已与姨娘说明白了,我总归是有法子能让你们母女再相逢的,而且此日并不远。”
“你……你说的当真算数吗?”
“橙姐姐,我不知你是如何看我,但我从始至终可没骗过你一次更没有害过你一次,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若是你不打算谋反作乱,好好在金陵城中,如今应是尽享天伦了吧。”
小宋说完,看向身边那个中年女子:“姨娘,您也莫要捉急,当务之急是让您先嫁到王府去,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赵橙仰起头:“嫁去王府?”
“不管是妻是妾,王爷总归是想给你娘一个交代的,况且以王爷的为人,如何也不会亏大姨娘。”宋北云说完之后,看向那女子:“姨娘,你们母女相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了,今夜就当是母亲送女儿出嫁的最后一日吧。”
他退出了小屋,慢慢的绕过了后院从公主府中的暗门走回到了自己家中。
而此刻金铃儿已经睡下,俏俏正在灯下跟妙言学怎样戳羊毛毡。
“去哪啊?”
妙言突然抬头叫住了宋北云:“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我不是怕惊扰你们么……”小宋露出一副谄媚笑容:“妙言小姐有何贵干呀?”
“这个拿去。”妙言将一本封装精美的小册子扔在桌子上。
小宋拿起册子看了几眼,上面居然是用漂亮花体字写的泰戈尔的飞鸟集全集,这字体明显是钢笔的笔迹,绝非毛笔。
“哇!”小宋的眼睛豁然亮了起来:“工坊有突破了!?”
“嗯。”妙言笑着抬起头:“精铸部门出成绩了,他们攻克了硼砂翻模技术,可以成批量铸造精细物件了,这钢笔就是按照我的设计图弄出来的,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塑胶,所以没办法制作负压吸墨钢笔。”
“这个太珍贵了……”小宋抱着这本小册子爱不释手:“这是妙言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珍贵倒是珍贵,不过我觉得还是送给你吧,这个当个礼品也是很不错的。”妙言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小宋眼珠子一转:“你的意思是……”
“我跟那个小皇子还挺投缘的,你替我把这个送她,就说是妙言的践行礼物。”妙言指着那个小册子:“扉页你把弘一法师的告别写在上头。你的字好看。”
“嗷……好的。”小宋说完,猛一抬头:“你们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缘分吧,不过现在缘分尽了,女孩子之间互送一点礼物也没什么。”
小宋皱着眉:“那为什么要我送……”
“有些心里有个疙瘩不是吗,毕竟人间在世知己难寻。”妙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这个道理对吧。”
而这时俏俏也抬头说道:“我跟你十多年了呢,你哪怕快死了都不会不吃东西,只有心里头有事时才会不吃东西。”
“所以你就把我卖给妙言了呗?”
俏俏一吐舌头:“我又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嘛,妙言姐聪明,我便问她呗……”
小宋叹气,走上去揉起俏俏的脸:“今日我有些发热,等我洗漱干净之后让你尝尝什么叫烧红的铁棍!”
436、二年10月29日 雨 九日黄花才过了,一尊聊慰秋容老
重阳之节,本应是秋高气爽之际,但今年却是格外反常,冷雨下了个通透,空气中都弥漫着寒气。
清晨时最是料峭,哭了一夜的赵橙被车架接走了,是辽国的使团车队,而身后则跟着大宋的仪仗。
这位公主离开的低调,虽该有的仪仗都没少,但却并没有像形容的那般万树灯红,陪伴她前往那个陌生之地的只有这一场大宋的冷雨和一群陌生而无声的人。
公主仪架远去数个时辰,在城中一个角落才有几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启动。
没有身份标识、没有队伍仪仗,只有清清淡淡的两辆马车,一辆里头坐着辽国皇储一辆里头坐着南院大王父女。
他们此番出使宋国,不光完成了联姻的任务,还捎带手超额完成了商贸、同盟和租借等任务,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昨日的洽谈佛宝奴更是在跟宋国皇帝的周旋中大获全胜,拿到了借兵之权。也就是说如果辽国发生动荡,宋国要无条件借兵十万援助辽国。
这里的争论点是借还是发,这一字之差,差之千里。最终佛宝奴以海州之驻军权将“发兵”改为了“借兵”,只不过她要承担这十万军士的粮草、军饷。
不过这都不算是事了,因为只要有了宋帝的承诺,佛宝奴的皇位在这十万借兵到手之后,稳了。
这样一场盆满钵满的外交大战,按照道理来说耶律佛宝奴是应感狂喜才对,但她此刻却一个人蜷缩在马车中,踉踉跄跄的打盹,因清晨喝了药,她的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
马车到了城门交过了出城的文牒,复行了数里地后,佛宝奴虽然精神不好但却已没有什么睡意了,她靠在软垫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时不时紧一下身上的毛皮毯子却仍感寒冷。
突然外头的护卫勒马停了下来,回头对里头的佛宝奴说:“殿下,头车停下来了。”
佛宝奴皱着眉头撩开帘子,却发现南院大王正在十里长亭边跟一男子正在争执,那人身穿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但只是打量了一番身形,佛宝奴便放下了帘子:“去与南院大王说,莫要因闲人耽搁,速速启程。”
“是。”
护卫下车去将佛宝奴的指示告诉给南院大王听来,这金郎听完也是冷哼一声,指着对面的人说:“你最好再莫要沾染她,你与她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再无交集,从今往后你便莫要再纠缠了。”
“我知道。”小宋耸了耸肩:“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送个饯别礼,既然辽国殿下不想见我,那请王爷转交。”
南院大王低头看了他手中分量不轻的盒子,虽是叹了口气,却还是接了下来。
“启程!”
马车车轮隆隆向前,小宋目送车辙消失于茫茫雨中后,轻轻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却是再无半分拖泥带水。
等到两车再复行了四十里后,因大雨滂沱不得不暂停于驿站之中,几人进入驿站休整。
“丫头,这是……”南院大王将那包裹递向佛宝奴:“你若是嫌弃,我便扔了去。”
佛宝奴只是轻笑着抬起头:“为何要扔,我乃是那问心无愧者,为何要扔?有人送礼,那便接下就好。”
“可……”南院大王沉默半晌:“那人送来的东西,我怕有诈。”
“他不配。”佛宝奴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动了爱才之心,就凭那种伎俩也想哄骗于我?”
嘴硬……作为看着佛宝奴长大的人,王爷自然是知道这个丫头的嘴是有多硬的,但却也不好拆穿,所以他只能当做无事发生,安安静静的在驿站中吃了些东西,等雨小了一些后几人再度踏上返乡之路。
他们与送亲的队伍始终保持着五十里左右的距离,不太近也不太远,而相比较送亲队伍的隆重和喧哗,他们这两架马车就显得无比低调了,任谁都想不到这里头坐着的反倒是整个队伍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随着马车的摇摆,佛宝奴将那个盒子打了开来,这东西沉重但多为一些不值钱的金陵特产,有些苏绣、有些蜀绣,最值钱的是一对佩玉黄金龙凤头冠,上头有一个小纸条写着“贺新婚”,工工整整的写着前唐时候的新婚祝词。
佛宝奴厌恶的将这个扔到了一边,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无意之间她发现了一本装订极为精美的册子,她好奇的将册子拿起,轻轻翻开,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味道混合着特殊的墨香就扑面而来,而在扉页上写着一手小词。
她一看到那字体,甚至都没有看那个词就直接翻了过去,内心的抵触仍是让她难以面对。
而这册子里其他的内容,倒是颇为吸引了她,里头的句子很怪,但若是细细读来却很是有滋味——“白昼将尽,身若沧海轻帆,谛听晚潮起舞。”
佛宝奴很喜欢这些,她仔细的翻到了最后一页,而等全部翻完时,没想到在最末尾还是有一段很长的话,就如一封信似的。
而这封信没有一丁点矫情,只是将人间之遗憾平铺直叙的娓娓道来。
信的末尾上有一句话是“人间所谓相遇,不过皆是偶然。世事艰辛唯别居多,时者不利有别时轻叹,追寻前程与自由者固然为美,使心生驰往。但世间之事为叛则不容,于家于国皆是如此,叹只叹生不逢时、遇不逢时,既不逢时则一别两宽,再无惦念。为感姑娘以知己者遇之,遥祝一路顺风。”
佛宝奴看完之后,天性就好哭的她早已是泪水纵横,想嚎哭却不得,心中只剩万千感叹。
她缓缓再将这本诗集翻到了最前,那一首送别缓缓如曲流出,一句“今宵别梦寒”,不禁让人再度潸然泪下。
但她将为一国之君,哭不得悲不得,只得咬住毯子轻声哽咽。
悲意尽后,她打开最后一个盒子,里头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有一个精致的银质的圆盒,打开盒子里却只有两层似棉却不是棉的东西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东西的用法。
佛宝奴看了几眼,然后从盒中取出一块方形的碳状的黑块,又用旁边的小瓶子中按照纸条上的说法滴了几滴油在那煤炭上,接着用火折子一点,那碳块便燃了起来,冒出幽幽蓝火。
她小心将这东西放入那银盒子中,再装入一个厚布袋子里,不一会儿这东西就如暖炉一般热乎了起来。
而纸条下最后一句话便是“一日两块,用尽便是春暖花开”。
捧着这个暖炉,佛宝奴身上的寒意渐渐消退,她坐在车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从不时被秋风撩起的帘子空隙处看向外头,眼神变得平静而淡然。
而此刻小宋坐在回廊下,看着庭前开始飘起落叶的树,他一边吃着一个炸团子一边对身边静静织毛衣的俏俏说:“你学挺快。”
“这可太简单了。”俏俏仰起头说道:“不过我便是好生奇怪,这羊毛为何就能变成线呢?”
“这就是工坊的能耐了,往后啊这种东西要普及,不光要有羊毛还有鸭绒。”
“哇……”俏俏根本没有概念怎么才能把鸭绒弄成线,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男人贼牛批……
不过这些打算还是要跟粮食产量挂钩的,化肥进度一定要跟上了,因为在没有高产作物之前,除了让一个国家来生产粮食来填满大宋这头工业巨兽的胃口之外,别无他法。
但这样看天吃饭其实风险还是巨大,小宋现在必须克服的问题就摆在眼前,旧社会最大问题并不是产量而是不稳定性,单体产量低可以用数量来弥补,但如果一场天灾那就都毁了……
所以小宋手底下有三个课题小组是他亲自带领的,一个是化肥小组,这个是他的本行。一个是基于皇城司新三司的农业司,这个小组专攻的是新品种粮食和粮食杂交技术。还有一个就是研究作物的高低搭配,水果、谷物、肉制品搭配共同发展的小组,他们现在正在钻研怎样使用大量开荒产生的木头培养昆虫来获取蛋白质……
反正这三个小组是小宋亲自带的,即便是医学院现在主要工作都交给了大师兄晏老头儿。
“相公。”
“嗯?”小宋转过头:“怎么了?”
“为何你不随那个辽国的公主去辽国呢?”
“傻丫头。”小宋捏了捏她的脸:“我跟她走,金铃儿怎么办?你怎么办?巧云姐怎么办?你们的家在这里,我的家也就在了这里,我家俏俏就是我的根啊,是心肝宝贝来的。你说,要是我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抛下照顾我十几年的俏俏,这是人干的事?除了张无忌,谁也干不出这种破事。”
“张无忌是谁?”
“是个废物,不提也罢。”小宋笑了笑,靠在躺椅上摇晃了起来:“要是这时候能有个烤土豆烤红薯吃吃可是太棒了。”
“烤土豆是什么?”
“是一种亩产五千斤的粮食。”
俏俏嫣然一笑:“净吹牛。”
437、二年11月4日 阴雨连绵 再无题
如今小宋虽然解决一个大难题,但他的身份问题却仍是个大麻烦,公主大婚之日即将举行,他也要以九江辛晨的身份迎娶金铃儿了。
之后么,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落下来之后,他就安稳的当几个月的小白脸,然后在几个月之后突然暴毙就好了。这种剧情从古到今屡见不鲜,好使。
等九江辛晨一暴毙,孩子和金铃儿就稳妥了,到时小宋再接个盘来搞定这件事,反正名声而已,他在乎什么,毕竟孩子都是亲的。
不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他的事情其实还是很多的,列出来种种之后,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至于辽国的事,小宋现在可没心思去管,但架不住有人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而且很多人脑子里其实是有屎的,这一点不容辩驳,喜欢哔哔赖赖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所以他也就不再回应什么了,反正告别也告了,警告也给了,再来折腾他就别怪他开无双就完事了。
现在他就在等接收海州了,等海州的港口一到手,海船计划就要开起来了,剩下的泉州港和江浙港不是不好使,而是那边真的挺混乱的,从他上次去杭州得到的回馈看来,南方的港口不是现阶段应该开发的,东南亚那边也没什么可以弄到的东西,所以最大范围的节省人力物力是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
闲来无事的几日,计划书他写一稿废一稿,要不就是整体规划不合理就是相对成本非常高,对于海州港的建设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也是需要慢慢学习和整理。
妙言倒是提了几个不错的意见和建议,小宋采纳了几个,但却仍然弥补不了这里头巨大的空洞,这可让他头疼的不行。
“我的打算是连通金国再到海参崴,从海参崴行船上北极圈,但这个时代的航行技术实在很难办,夏天会有台风影响,冬天去怕是要变幽灵船哟……”
小宋耳朵上夹着一支笔,手上拿着圆规,一脸愁容的对身边的妙言说道:“现在有几个大问题,一个是船舶动力问题,现在当然只能主要是靠风,但你看看这风向……真的是亚洲大陆想要探索真的比欧洲大陆难太多了。通过马六甲我们倒是能去欧洲,但现在的欧洲就是屎山,狗屁没有。科技么科技低洼,农业么农业低洼。”
妙言也在旁边抱着胳膊发愁:“走陆路呢?”
“陆路?第二个问题就是陆路了,陆路想要连通阿拉斯加,那可是在北极圈啊……你用什么来抵御严寒?没有明确的道路,怎么走出冻土圈?老姐姐你可放过探险队吧,那也是人命啊。”
对于此,妙言也是没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东亚这个地方……真的是地狱模式的开局。要不怎么说北美洲是上帝选中的地方呢,东西两边全是海,南北两边只有个巴拿马连着,物产丰富、资源充沛,往东一路跑就是亚洲,往西一路跑就是欧洲。哪怕跑歪了也能去到澳洲和非洲,再不济去个新西兰也没什么毛病。
而亚洲这边……特别是东亚,现阶段技术能解决的问题就是跟郑和的路线一样,过马六甲海峡去东南亚、非洲。
可这些地方在这个时间点,恐怕还在吃人哟……
想去个美洲也太费劲了,小冰河就在眼前了。今年这秋天就反常,从太阳位置看现在是公历十一月处,南方这个点就算没有热岛效应也应该还是比较舒适的,但今年的气温却低的吓人,前几日已经有通报说一些山区已经出现了雾凇。
如果继续这样下雨,过段时间最坏的结果就是南方的大面积冻雨,那很多越冬作物就得死掉一大片。
这弄来弄去不还是看天吃饭么?
看天吃饭就是麻烦!
“该储备粮食了。”小宋背着手叹息道:“探险队第一批已经快从印度回来了吧,南亚次大陆里应该是有不少良种可以作为杂交栽培的。穿越者真不好当,特别是你知道但是你没办法的时候。”
“不对吧,宋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之前你不都是爱谁谁爱死死么?”
小宋轻轻摇头:“安顿下来了,家在这里了。总得想点办法吧,男人总归是要有点家国情怀的,之前我算是无根浮萍,在哪里无所谓,现在不成。”
“看来宋大人长大咯。”妙言笑得咯咯响:“还是因为那个辽国公主啊?”
“哎呀行了,我对她是真的没什么意思的。”小宋摆手道:“我那几天就是真的感冒身体不舒服,你还真以为我害相思呢。”
妙言也不再提这茬,因为她大概也是能感觉出来小宋对那个公主可能是真的没什么意思,不然以他的性格会想法子开始攻略辽国了。
“唔……对了。”小宋一拍脑袋:“你之前跟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蒸汽机又爆了?”
“嗯。”
“橡胶!”小宋用力的点了点头:“海船暂时没法子去美洲,那我们去非洲把橡胶弄来吧,沿海种个百万亩,有了蒸汽动力那其实去美洲的问题就不大了。”
而在他们躲在屋子里研究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后续时,此刻的宫廷里却已经是手忙脚乱的乱作一团了。
首先是要筹划两个公主的婚礼,金铃儿是长公主,礼数不能少。辽国那个公主要嫁过来,礼数更不能少,而且也不能随便嫁对吧,首先那个驸马得是个官,可是直接当官不合规矩,所以现在整个朝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礼部更是连加了好几日的班,连个休沐都没有了。
除了公主大婚的事,还有就是接管海州的事,以及由安国公率领十万军备压在宋辽边界的事。
这每一件事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一时之间朝堂居然甚至都把小宋给忘记了……
不过忘记了也好,小宋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记起来,他是个喜欢躲在后头默默搞事情的人,被人忽略刚刚好。
“砰砰砰”
外头一阵砸门声将小宋喊了出来,他一开门发现是晏殊站在门口,这厮已经好几日没有出现了,现在看来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应该是这几天被磨了个够呛。
“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麻烦了。”晏殊叉着腰喘着粗气:“出大事了!”
“又怎么了?”小宋让他走进门中:“你先缓缓,你看你喘的那个样子,让你减肥你不减。”
走进屋里晏殊连喝了几大口水才顺过了气来,他往小宋面前一坐:“太后又要作妖了。”
小宋一愣:“她不是消停好久了么?”
“就是啊,可从昨日开始,她便开始作妖,不光要亲自操办金铃儿的婚典,还逼着官家把你放出来。”晏殊长叹道:“现在两边吵成一团了。”
“她都快被架空了,还闹呢?”
“嗯,现在的问题是她捏着皇后一起来……”晏殊一锤桌子:“这不是坏事么,柴家居然支持她们!”
小宋眼珠子一转:“柴家?”
“对,反正纷争又是起了,这帮人就不能得一丁点消停。”晏殊深吸一口气:“你看该如何是好?”
“你过来找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官家的意思?”
晏殊一听,眉毛立刻一挑:“我的意思你怎么办,官家的意思你又怎么办?”
小宋哈哈一笑:“如果是你的意思,我就劝你别管,这事不是你能管的,里头的东西太复杂。如果是官家的意思,那就得请太皇太后出马了,老太太的威信还是在的,只要她肯出面,太后作为媳妇子是不敢说什么的,柴家也是要给老太太几分面子的。”
“那你细说为何我不能管?”
要说细,当真还是晏殊比较细,只是这么一句话他明显就抓到了里头的点。
“你别问那么多。”小宋凑到晏殊耳边小声说:“柴家,有反心。”
晏殊一听,整个人都炸开了,他豁然站起身:“你所说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都有,就看你信几分了。”小宋掰着手指发出咔咔响声:“白莲教背后大人物的线索,直指柴家。”
碧螺的内线可是一直没有停过,小宋已经逐渐掌控了整个白莲教在大宋活动的循环路线,而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关于活动资金的来源和走向。
柴家这几年一直在洗钱,这一点小宋已经拿住了十足十的证据,但光一个洗钱还不足以干掉柴家的,毕竟这种事不少王公大臣都在干,洗钱而已嘛对吧。
而柴家跟别家不同,他们洗钱之后的那些钱都莫名消失了,没有投资也没有购买产业,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具体数额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但白莲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一笔不菲的经费。这笔经费追溯起来,都会指向金陵城,但也会断在金陵城,即便是碧螺这个等级了也查不出具体来源。
这就有意思了不是吗?
小宋手里一直握着这些,但因为牵连太广,他只是握着罢了,而如今看起来……柴家布局挺大嘛。
438、二年11月7日 晴 鸾凤和鸣狗成双
小宋如今暂无官身,很多事情他也不好去打听,但白念安倒是每日下值都会过来一趟将情况和一些工作汇报给宋北云听。
虽然小宋几次告诉他,他现在才是皇城司的话事人,但白念安却不为所动,摆出一副斩钉截铁要站在小宋这一边的架势,仍然将他奉为上官。
“今日下午,太后娘娘召见于我,询问大人近况如何,我说大人一切都好,只是暂时还不得出来,只因老太师那头不好交代。”白念安坐在亭子里对宋北云小声说道:“太后娘娘听完便勃然大怒,说了些气话后便让属下离开了。”
小宋轻轻点点头:“太后娘娘还是挺可爱的。”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来形容太后,白念安的脑子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表情怪异的愣了半晌,不过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那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倒是没什么了,只是嘱咐了我一番,让我好好听话。”
小宋点点头:“你照办便是了,若是有什么牵扯到她的,你先来与我知会一声,莫要轻举妄动。”
“但凭宋大人安置。”
两人又聊了一阵最近柴家的动态之后,白念安便告辞了。而小宋也继续开始折腾起手边的图纸来,毕竟不是机械专业,很多东西也是一样要摸索的,所以他最近着实也没什么空闲去仔细调查柴家。
况且柴家可跟一般的富贵人家不一样,这一家是赵匡胤亲自点的丹书铁劵,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哪怕是谋反,也应该是在狱中赐尽,不得受皮肉之苦、不得在集市斩杀,也不得连坐。
这样的家族眼下还真的没什么好法子能办他,谋反没证据,睡皇后……这又能算什么事呢,家丑可不能胡乱外扬,更何况王皇后身后也是有势力的,现在好不容易打压了下去,真的贸然给挑破了,势力反扑可就麻烦了。
所以现在的柴家在大宋朝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如今赵性正在上升期却还未到顶峰,乱来可是不成的。
“方才皇兄命人赐了阿胶来,我不喜吃,你来吃。”金铃儿扶着门框走了出来:“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坐那干什么呢。”
小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连忙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穿的跟头熊一样?”
“还不是俏俏姐……非要让我多穿一些。这皮毛的夹袄穿上后燥的慌。”
说来好笑,这天一降温,最紧张的不是小宋也不是身为孕妇的金铃儿,反倒是俏俏,她就跟自己要生宝宝似的将金铃儿护得不成样子。今早的确是冷了一些,温度逼近了零度,但却还不至于穿上貂皮的夹袄。
这大肚婆本就看着臃肿,如今再这样一穿,就生生弄出来了个熊样子,憨憨厚厚的,一点都没有当初那个绿衣俏皮美少女模样了。
走进房间,小宋用手指探入金铃儿的袖口,发现里头的确已经是汗津津了,他摇摇头走入房间拿出一件比较单薄的羊毛衫换下了那件貂皮的衣裳。
“舒坦多了……”金铃儿依在小宋的怀里:“开始可是热慌了神。”
“俏俏也是好心,不过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等过几个月坐月子的时候,隔两三天我就得给你洗个澡。”小宋轻轻拍着金铃儿越来越大的肚子:“肚子怎么这么大,可别生出个死胖子来。”
金铃儿回头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不悦的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宋也不敢反驳,只是讪笑起来。
“你们皇家公主生了孩子是不是得找奶妈来喂的?”小宋好奇的问道:“不自己喂?”
“好像是不能的,得选奶妈伺候的,这是规矩来的。”金铃儿仰起头看着小宋:“怎么?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子:“这样啊,那你的不就浪费了么,我听说这玩意挺补的。”
金铃儿一把扯住他的脸皮:“不许打这个主意!”
“可以拿去偷偷给妙言喝。”金铃儿一脸坏笑着说道:“看她平日总是变着法子挤兑我,到时就骗她喝了去。”
“你这想法……很危险啊,小姑娘。”小宋轻笑一声:“求求你别招惹妙言好吗,她比我厉害多了,你玩不过她的。”
而这时妙言打着哈欠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狗男女,顺手拎起椅背上的貂皮夹袄穿在了身上:“你们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没有。”金铃儿立刻否认:“我们再说如果以后孩子长得像你就好了。”
“那是挺好。”妙言点头:“毕竟我比你好看多了。”
金铃儿顿时委屈了起来,指着她对小宋可怜巴巴的说道:“你看她……你管管呀!”
小宋抬手攥住了妙言的袖子:“别老欺负金铃儿,她年纪最小你让让她。”
“她不是挺牙尖嘴利的么,怎么到我这就要让让了?是不是啊,公主殿下。”
金铃儿这些日子可没少吃妙言的亏,她虽然一向自负,但在面对妙言的时候她是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在智商这方面遭到了碾压……
所以被调侃她也不敢回嘴,只是盯着小宋,眼眶里的泪珠儿在打着转。
“这招不好用的。”妙言走过去挤开宋北云,让他往后凑了凑,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将一双冰凉的手顺着小宋的衣服下摆就伸了进去,放在他的肚子上取其暖来:“唉……又到了冬天,我又要找暖宝宝了。”
小宋现在的姿势极难受,前头是金铃儿靠在他怀里吃东西,后头是妙言在那用他取暖,冰凉的手在他肚子上来回倒腾。
但到底还是敢怒不敢言……一个孕妇是重点保护,一个妙言大爷是惹不起的存在……
“你怎的如此怕冷?”金铃儿仰起头:“你看似也没有那般孱弱。”
妙言把脸贴在小宋的后背上:“我这个身子刚开始时已经快要冻饿致死了,我是命大的才活下来的,所以落下病根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夏天还好说,天越冷我的生物活性就越低,所以入秋之后我一般都长睡不起,冬天更是要命的。哪怕盖再多的被子,身上还是凉飕飕的,半夜会被冻醒来。”
“那我把宋狗借你,你抱着他睡,他身上可是热的让人难受,昨夜我醒来都感觉是贴着一个火炉子睡觉。”
“据传闻男人的被窝能有三十多度,真的很难想象。”妙言叹了口气,手顺着小宋的腹部来回揉捏起来:“你不用说我也是要把他带走的,要不你陪我睡要不他,反正我一个人已经睡不着了。”
“嗯,孕妇的体温也是要高一点的。”小宋点头道:“所以你这意思就是你很难怀孕咯?”
“你把你肮脏的心思收一收。”妙言用力捏了捏他的腰上的软肉:“我如果怀孕八九成概率是要难产的。”
小宋轻叹一声,他哪里不知道妙言的身体不好呢,但他真的是没有办法,这种事情已经不是这个年代的医学能够解决的了,吃的好东西她不吸收,大鱼大肉她腹泻,高糖高热她呕吐。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健康的人拉粑粑给她改善肠道菌群,但这个法子被妙言以命相搏了,那意思就是只要敢给她弄粑粑吃,她就跳井自杀……
“明年我想办法给你改善一下体质。”小宋隔着衣服握了握妙言的手:“免得你三四十岁早早的死球了。”
“呸呸呸,你怎的总是胡说八道呢。”金铃儿用头撞了一下小宋:“大吉大利,童言无忌。”
“他说的不是没可能。”妙言轻叹一声,伏在小宋的肩头说:“我都不知道我能活多久。”
“那不成,你必然得比我晚死。”小宋摇头道:“不能留我在世上受苦的。”
“你这人,顶自私了。”
妙言笑骂着用脸在宋北云背后蹭了蹭:“好好好,比你晚死就比你晚死。”
这种懒狗的日子是小宋最爱的,没有了官身之后他的生活质量可以说是直线上升,而稳健如他,至今为止甚至没有一个能对他有直观恶感的大佬。
虽然他也不一定讨喜,但总体来说不会有谁故意去对付他的,就如赵相说的那样,对付他没有意义。
而这也正是小宋的策略,工坊在这样的环境下茁壮成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了这个功名之外的晋升途径了,由工部、户部、礼部三部牵头的工学院已于昨日正式拉开了序幕,之前报名的学生也陆续进驻了。
里头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八股诗词,有的只有怎样用锤子锤一个工件出来、有的只有怎样用木头搭建一个稳固的高台。
看似不入流的东西,但好不夸张的说却是整个大宋最聪明那一波人的聚集地,因为研发部的所有成员都会在工学院中任职,年龄最大的导师是大医官而年龄最小的是工部尚书之女张清。
现在一切都在缓慢而稳健的往前走着,而真正的腾飞还是需要粮食!基础中的基础,重点中的重点,现在海外作物暂时指望不上,那么目标就是在那南亚次大陆了,探险队如果能够带回粮种,小宋绝对说到做到,不论生死每人奖励三十万贯!让他们几代人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