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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64、二年7月10日 晴 年年月月复年年

    金铃儿怀孕了,这件事对宋北云来说是天字第一号的喜事,虽然在丧失理智时说了不少傻话,但后来冷静下来之后,他就不得不开始小心考虑关于未来的谋划了。

    因为这个未来不再是一众成年人的未来,还有一个刚刚诞生心跳的小家伙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这个未来之中。

    两世为人,第一次当爹,要说不忐忑那是假的,人毕竟对未知的生物充满了迷茫。

    “现在其实我是不主张赌的,这东西没有说保本,只有大赚一笔和血本无归,大赚一笔可有可无,但血本无归我承担不起。”

    宋北云对妙言是这样说的,而他们争论的点恰恰就是要不要把金铃儿嫁到辽国去,如果不要,那么又该怎么操作。

    妙言主张可以进行,但前提是要调查清楚辽皇是否真正的掌权,如果辽皇在掌权的这件事就不能进行处理,但如果辽皇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权力甚至失去了工作能力,那么这件事执行会产生利益最大化效果。

    对此宋北云并不同意,两人第一次产生了意见分歧并且是那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分歧。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调查清楚辽国皇帝到底是否真正意义上在位,如果在位的话,这件事绝对不能办。但如果他不在位或者是虚位的话,这件事是可以办的。而且即使是辽国大皇子也非常愿意看见这事,因为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争夺权力的象征物。”妙言认真的说道:“她当然不会传位给你的崽,不过这里头其实是有操作空间的,毕竟如果她能顺利登基,之后的事情就非常好预测了。”

    “就算你这么说,但一旦这件事完成,很多东西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还有,我的工业计划怎么办?”

    “这不耽误。”妙言背着手说道:“你知道金陵城到辽国都城有多远么?”

    “嗯?”宋北云一愣:“握草!”

    说着他撩开了地图,仔细看着两国都城的位置,然后整个人的表情就变成了拧巴的章鱼哥。

    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很古怪的潜意识,那就是辽国的都城在内蒙古赤峰。但实际上在大宋迁都之前辽国就已经被从那边赶了出来,然后才南下占了大宋疆土的,而如今辽国的都城定在了河南信阳。

    宋北云终于知道为什么福王玩命跟自己说怎么他娘的守襄阳了……

    这种潜意识真的可怕的,他之前一直没太关注过辽国,大部分时间都是金国金国金国,也许之前他无意中看到过关于辽国的情报,但他都给忽略了。

    但现在仔细看来,河南信阳离南京城也就四百公里,八百里路。

    庐州在与辽国缔结盟约之前一直都是前线,宋北云觉得自己是个弱智,天算地算居然在这个点上出了纰漏。

    八百里的路,快马加鞭只需两天就能抵达,这真的不耽误什么事,两天的时间在这个动辄十天半个月的时代来说,就跟闹着玩似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前期准备完善一点,把一切都准备好,确定辽皇的情况,如果情况如妙言说的那样,宋北云就能跟佛宝奴谈条件了。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他绝对不允许这个阶段的金铃儿离开自己的手臂伸展范围之内。

    “不过可能会很辛苦,你能顶得住?”

    “能有996福报辛苦?”宋北云笑道:“趁着还年轻,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讨论内容到此结束,虽然谁也没能说服谁,但他们两人都选择了妥协,共同进行的退步,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以小宋的意见为主,毕竟那个小兔崽子是他的种,他最有发言权。

    当然,这里头金铃儿的意见也很重要,她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定的女子,她觉得这样好玩,那就一定会这么坚持下去,虽然也许宋北云的坚持她也会听,但是总体来说她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

    总体来说,因为这件事的突然性,懒狗小宋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奔忙了起来。

    他首先来到皇城司内,将二十一名最精锐的探子都放了出去,目的就是打探辽国的一切情报,又单独安排了十个院子十二时辰不间断保护金铃儿。

    从皇城司出来之后,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已经下班回家休息了,但今天却是个例外,他来到了工坊之中开始加快布置下个阶段的计划安排,重点关注的是冶炼班组和模具班组,剩下的其他项目也都进行了优先级调整。

    这些事他干了一夜,完全没有闭眼,这样折腾了一夜的他第二天一早居然还能神采奕奕的去安排数学组的下阶段工作。

    数学组的工作相对比较复杂,因为要开始审计徐家的商业规模为即将到来的官方货币发行做好准备。

    下午时分,宋北云咀嚼着一根人参坐在一堆报告中顶着黑眼圈在做批复,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抬头却已经发现赵性愤怒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双手揪着他头发就要打。

    宋北云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你有病吧?”

    “你将我妹妹怎的了?你说!”赵性从地上爬起来,飞起就是一脚:“孽畜!”

    这一次宋北云没还手,站在那拍着衣裳上的脚印,他敢打皇帝但却没有理由暴打一个愤怒的大舅哥。

    “混账!混账东西!”赵性指着宋北云的鼻子骂道:“你简直天地不容,朕就该一刀砍了你!你他娘的。”

    “那你说咋办嘛。”

    宋北云委委屈屈的说道:“都成这样了。”

    “你就不知道差不多的时候拔出来?”赵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非要在里头?”

    “官家,别开车啊。”

    “车什么车?朕默许你与公主不清不楚,但是这事你该是怎办?皇家可不许有这等丑闻,宗正寺那边朕怎的交代!?你真的是……”

    “金铃儿跟你说的?”

    “她自然是要与朕说的,这等事你还打算怎么隐瞒?朕这次护不住你,你说该如何是好?如今满朝都在商量着如何跟辽国联姻,若是此时此刻出了些这些事情,你让朕如何交代,那联姻成与不成不说,这公主未婚先孕的脸,朕哪里丢得起?国格何在?朕视你为兄弟,视你为肱股之臣,你却让朕陷于此境,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何物?皇家事无小事,此事若是摆不平。宋北云,天下没人护得住你,你便滚去琼州钓鱼吧。”赵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一贯的好脾气这次到底是爆发了,他揪着宋北云的衣领子,满脸通红:“宋北云,此事你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莫怪天家无情!”

    “臣明白。”

    “明日来我书房,想不到办法,朕将你吊起来打。”

    说完,赵性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宋北云在那挠头啊,他知道这件事非常棘手,也知道赵性已经给他留足了余地,这件事要是没法子解决,别的不说……福王冲回来就能打断他的腿。

    不过总体来说,这件事的解决途径也就只剩下了妙言的想法了,但前提一定是要确定那边的情况是怎么样,否则小宋可能会遇到这辈子以来最恐怖的大危机。

    他站在书房中站了许久,咬牙切齿的用力锤了一下桌子,有些事情来的太早,到底自己抵抗风险的能力还是太弱。

    现在最重要其实还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保持自己的冷静,只有足够冷静才能够恢复到那个带点冷酷的角斗士宋北云。

    但是吧……

    “这种事怎么他娘的能冷静啊!”宋北云双手撑在桌子上,面目狰狞的骂着:“总得给我点反应时间啊!”

    去辽国的探子还是需要时间,但现在已经迫在眉睫,赵性等不得,他要一个交代来让他安心。他说的没有错,皇家事是无小事,只要能保证皇家颜面不受损失,他其实并不在意甚至可以欢天喜地的把公主送到宋北云的被窝里。

    宋北云背着手焦灼的来回走动着,他整个人现在都处于一种……很茫然的状态。

    突然,他眼前出现了那个圆脸小虎牙的男装大佬,宋北云脑子里瞬间过了有好几十套的谈话方案,最后脑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来。

    他顾不得等待,连忙走出房去,找来一个下属:“辽国大皇子在还是不在?”

    “在,昨日已到了。”

    “好。”

    宋北云径直走出门外,前往鸿胪寺中。

    来到鸿胪寺之后,他直接找到了辽国大皇子,大皇子这时正坐在床头用冰水泡脚,看到宋北云前来拜访,她笑盈盈的摇着扇子:“哟,这不是宋大人么?”

    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佛宝奴的护卫,佛宝奴立刻会意,朝那人点了点头,护卫立刻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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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今年家中有老人过世,所以今天回老家去扫墓了,晚上十点才回来,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状态还不错,很快会把欠的给补偿上的。

365、二年7月10日 雨 多少楼台烟雨中

    “你当我辽国人都是傻子?”

    佛宝奴眉头上挑,怒目而视,宋北云自觉心虚,坐在那沉默片刻后才叹气道:“我是将你当朋友才与你商量,你这般说话便是没意思了。”

    “别痴心妄想了。”佛宝奴斜靠在床头看着宋北云:“天底下都没有这般好事。”

    不过她说完之后,突然满脸好奇的凑到宋北云面前:“公主真的有了?”

    “事到如今,我没骗你的必要。”宋北云推开佛宝奴的脸:“离太近了。”

    “那就麻烦了,如此皇家丑闻,你告诉我?如此信任我?”

    宋北云上下打量她一圈:“耶律公主不也是挺相信在下的么?”

    “嘁。”佛宝奴坐回到床上:“我与你讲,你莫要将天下人当傻子,你聪明人家也不笨。我父皇还在位呢,他又不是不知我到底是男是女,嫁过来的媳妇有了孩子,这事人家不知他还能不知?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皇家的事你想必也该是知道的。”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半口后,杯子悬在了嘴边,抬眼看向了佛宝奴:“辽皇已经不掌权了吧?”

    佛宝奴眉头一皱:“信口开河。”

    “我也是大概猜测的,你父皇要么现在重疾缠身,要么就是被人挟持,被人挟持不太可能,应是疾病缠身了。否则哪容你心急火燎的来大宋求援。”小宋笑着说道:“你在与你的弟弟们争权,以男儿身。不过我很奇怪,为何他们不知道你是女儿身?”

    “你还是不懂皇家,虽是亲眷可自打降生便素昧蒙面的大有人在。”佛宝奴叹息道:“你争我夺之时更是恨不得杀之后快,我自小便是以男儿姿态出现,天下都知我是男儿身,父皇说这是我的命。”

    这个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过,辽国的情况宋北云其实并没有刻意去了解,因为他并没有太过于把辽国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辽国虽然把大宋给干到了南方,但自从他们把中原地区吃掉之后,处境并不比大宋好上多少,甚至更糟糕,因为大宋暂时只需要面对辽国,而辽国却需要同时面对金国和草原诸部。

    如今草原似乎正在加速整合,而金国又跟那边穿同一条裤子,这辽国自然也只能寻找合作伙伴了,而那躲在它身后的大宋正是辽的不二人选。

    “至于你说我父皇不掌权,这事你莫要猜测,只是长公主这事,你还需要从长计议。”佛宝奴在床上摇晃着扇子:“其实要真是要我来的话,也并非不可,只是我有条件,就看宋大人能不能答应这条件了。”

    “什么条件?你说。”

    “我其实要的也不多,我只要宋大人你。”佛宝奴笑了起来:“意下如何?”

    “我?”

    “是。”佛宝奴悠哉的说道:“来宋国之前我便久仰宋大人之名,宋大人可谓是一颗新星。最初便是庐州数十万灾民的安置,曾经辽国也有同样之事,但换来的却是饿殍千里,但庐州之境我在从杭过来之前也去看了看,倒是一片安居乐业的王道乐土。单凭宋大人那一手以物易物、以工代赈的手段,我给你一个相国又能如何?”

    宋北云被夸得有些飘,他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那是福王殿下的功劳。”

    “福王殿下可为你挡了不少名声,但你以为我辽国在这没有探子?就如你宋国在我辽国遍布探子一般。”佛宝奴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之后宋大人执掌司命司,雷霆手段剿灭莲匪,你可知莲匪哪里最为猖獗?正是我大辽。我于是便在辽国内效仿宋大人的手段,成效斐然。之后宋大人领军平叛,一人一卒无有后应粮草,数月之内横扫三座大城,军队扩充至十万之众,可有此事?”

    “运气,其实现在想来我自己都觉得尴尬得想笑。”

    “那便是次要的,不管是如何这已是常人无法企及之功。”佛宝奴继续说道:“而在之前宋大人效仿前人城门立柱,立工坊不计成本培养工匠,这是便是柱国之为。之后杭州平叛,本人刚巧看了全程,虽是有些狠厉,但的确将那匪患镇压,使人闻风丧胆,以夜叉之名救黎民水火,算不得君子却实为良臣。”

    宋北云连连摆手,笑道:“哎呀,过了过了……”

    “宋大人虽有时行为荒唐,但若是细细想来,若不如此,虚名太盛之后并非好事。”佛宝奴侧头看着宋北云:“天下如宋大人一般,年纪轻轻却深得此道者,微乎其微。假以时日,宋大人必成我辽国之死敌,那既是如此,你不如来我辽国。莫说公主这事我帮你,加官进爵更是不在话下,辽国可是有那异姓王爷哦,宋大人不想试试?”

    宋北云眯起眼睛看着佛宝奴,她这是明摆着在挖墙脚,而且就连小宋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个圆圆脸的女孩子居然在短时间之内就把自己的事情打探的清清楚楚。

    这肯定是她在短时间里了解到的,之前她显然是不怎么认识自己的,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不很熟悉。

    这才过去几天,她就已经把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宋北云大概明白了这个会因为翻墙扭伤脚的奇女子到底为什么有资格成为辽国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储了。

    行动派,典型的行动派。而且她绝对是“三观不正”的行动派,宋北云的行为不知道被多少人骂,其中骂的最多的就是宋北云这人为了办事不择手段、行如恶鬼、不讲仁义,但在她那边却全成了优点。

    虽然不排除这是为了挖人而故意恭维,但即便是恭维也让小宋听的很开心,因为很少人夸他了,每天习惯被骂之后,突然发现有人夸,这显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随你去辽国,公主的事你就不管了?”

    “那是自然。”佛宝奴摊开手:“宋大人造的孽,为何要我来承担?”

    小宋坐在那跟佛宝奴对峙着,这是正儿八经的谈判,谁都不能显得心虚,这个探虚实的阶段,真正的高手都是在意识里就开始交锋了。

    这时小宋已经开始模拟之后谈话的内容和环境,而佛宝奴……她在想等会子去吃些什么。

    毕竟稳操胜券了,这种事唯一能帮宋北云的人就是她,没有第二个选择了,互相拆台那没有任何意义,成年人计算的是得失,小孩子才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

    许久之后,宋北云抬头说道:“抱歉,我赌不起。”

    说罢,他起身要走,佛宝奴连忙喊住他:“当真不考虑?”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太想被人用另外一种方式去戳脊梁骨,话虽说的没错士为知己者死,但知己者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宋北云抱拳拱手:“告辞。”

    佛宝奴倒是不着急,坐在那笑盈盈的说道:“我看你怎的办。”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两国选婿如期举行吧。”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余地,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刚才在模拟战中宋北云发现这一轮交锋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处于吃亏的一方。

    他心眼小,不喜欢吃亏。

    光这一点就足够了,金铃儿的事他自己解决就是了,难就难一点、莽就莽一些,大不了赢了便是。

    他回去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哈欠连天的去到了皇宫里去面见了赵性。

    小赵这时也在发愁,看到他一脸憔悴的过来,理都不想搭理他。

    宋北云也不废话,过去之后躺在软塌上就睡了过去,这骚操作一出来,赵性都懵了……

    不过看到他那副死样子,赵性也没有叫醒他,只是吩咐老太监取来一张薄毯给他盖在了身上,然后自己继续批阅奏章。

    等小宋醒来的时候,赵性仍然在工作,旁边还放着一个空碗,外头的天色已经黑透,想来是睡了有些时候了。

    “我睡多久了?”

    “三个时辰。”赵性冷冷的答道:“跑来朕这里打鼾,你是不是觉着你平日还不够恶心朕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官家。我是来给你这增加点阳气的,你这地方……”宋北云眼神从旁边老太监身上划过:“阴气重。”

    赵性和老王都翻了个白眼,但又听宋北云继续说道:“官家,耶律佛宝奴拉拢我。”

    “那你便去。”赵性冷哼一声:“何必跟朕说?”

    “我这不是拒绝了么,你怎么这样,我哄金铃儿都没哄你这么费劲。”宋北云揉着眼睛:“他与我说,若是我答应去辽国,他登基后许我个异姓王爷。”

    “爷爷把妹妹都许你了。”赵性一拍桌子:“你还指望什么?朕这个皇位吗?来来来,你来坐!”

    “你是不是吃枪药了?”宋北云诧异的看着赵性:“火气怎么这么大呢?”

    “行,你教我怎样火气才能不大,你倒是说个所以然出来!”

366、二年7月11日 雨 再看贾文和,只觉平平尔

    “在我王都,撬我朝臣?天下还有这等道理?这辽国岂欺人太甚!”

    赵性气得满面通红,要不是身份所阻,他现在就能抄起家伙去鸿胪寺找佛宝奴单挑。

    这赵匡胤一脉啊,宋北云这些日子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一脉的男人嘛,平时脾气都顶好,但若是有点事一上头就容易打太祖长拳。

    赵性显然也不例外,他现在气得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手里的笔都被他捏成了两截。

    “你这么上火干什么?这不是没答应么。”

    “你倒是敢答应一个试试!”赵性指着宋北云,剑眉怒张:“朕待你不薄,你若还是薄情寡义,就别怪朕与你恩断义绝。”

    “你这人说话也太不好听了,我能告诉你,就代表我没那方面打算,有些事不用你威胁我也知道该怎么办。”宋北云坐在书房软塌上端着一个饭碗悉悉索索的吃着面条:“我算是想明白了,一开始咱们的路线就走错了。”

    “什么错?你是打算始乱终弃?那可是公主!”

    “你这不是放屁么,我什么时候打算那样了。”宋北云啐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是说咱们思考方向就错了,我是被你那个二选其一给唬住了,才乱了阵脚,其实现在想想的话,哪里有那么夸张。”

    赵性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等着宋北云往下说,但他已经做好准备发脾气了。

    “金铃儿和这个孩子,我打死都不会放的,这一点是肯定的。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考虑,眼下就是想个法子让辽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人家都给你许异姓王爷了,你还有什么气?”

    赵性说话时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因为他老赵家从杯酒释兵权开始就不可能存在异姓王这种说法,辽国能对宋北云开出这个条件,他心里其实是慌的,天下谁都不知道这宋北云有什么能耐,他却是知道的。

    运气好不好是一说,文治武攻无一不是顶上流的,文能安邦定国,武能攻城略地,就连赵相那种专业党同伐异的人都捏着鼻子承认宋北云是个能臣,甚至把他都列到了宰相候选人的名单里。

    从一个皇帝的角度出发,这样的人哪怕是宰了,也绝对不能任由他跑去辽国,否则就等于是给辽国送了个超级大礼包,假以时日如果一旦他宋北云在辽国站稳了脚跟,大宋面临的会是一个极难缠的对手。

    这样的天赐型选手既然出现在大宋,那就只能留在大宋,别的地方他哪都不能去。赵性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他实在要走,威逼利诱一个都不能少,甚至必要时可以采取一些强制的措施。

    反正千般万般,这人即便是去琼州钓鱼都不能流落到金辽。

    之前赵相也不是没有跟赵性讨论过试试看再培养一两个像宋北云这般的人出来,但选了许多人都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赵相的女婿晏殊也好还是宋北云的义兄匡玉生也好,他们也许都是未来的能臣,但的确是没有面前这个泼皮这般面面俱到。

    晏殊太过于跳脱,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盛世倒是个开启文治之世的好材料,但于乱世中他并非首选。匡玉生倒是个中庸之才,中庸者各方面都不算太突出但各方面也都不差,再加个人品心性皆属一流,这算是个能助力保江山的人才。

    偏偏这宋北云,若是生在盛世,他便是条十足的懒狗,赚多多的钱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整日混吃等死。

    可若是这乱世,他就是那枭雄之姿,权衡利弊之手段无出其右,加上心狠手辣和才华横溢,就赵性看来,这人不造反就只是因为单纯的懒得折腾,若是他有着匡玉生那勤勉的性子,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福王能跟他对峙一番了。

    可偏偏他才二十,福王却已是垂垂老者,过些日子待到福王老去,这人怕是要纵横天下哟。

    “狗屁的异姓王爷,我稀罕那玩意?那厮就是在这跟我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好像这事离开他辽国皇子就办不成一般,那既是如此,我就跟他顶上了。”宋北云愤愤的把碗往桌子上一砸:“老子还不信了,他既然不肯帮忙,那我就叫他连皇位都上不去!”

    “好!”赵性拍手叫好:“干的好,就该如此!”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宋北云打量起赵性来:“你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

    “没有,不可能,你别胡说。”

    小宋斜眼看着赵性,看着他的表情从愤怒激动变得雀跃,这厮肯定之前盘算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那你是如何打算?”

    “到时再看,我非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可。”宋北云在一旁摩拳擦掌:“你快些将两国选婿的事情张罗好,估计过些日子福王也就回来了,若是看到金铃儿大着肚子……”

    宋北云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腿:“想到就觉得疼疼的。”

    “到底还是有人能镇得住你啊。”赵性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你先告诉朕,你打算如何料理这辽国大皇子?”

    “官家,听说过羊吃人么?”

    “羊吃人?”赵性茫然的挠挠头:“猪吃人倒是听说过,羊可是吃草的。”

    宋北云背着手起身笑道:“这大皇子在辽国主管国政,我要让她焦头烂额。我大宋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我们用钱烧死她。”

    “用钱?”

    “官家,忘了我与你说过那钱多也是灾的道理么?”

    “倒是说过,可这用钱烧它该是如何?”

    宋北云笑道:“辽国羊肉是不错吧?咱们就开始收羊肉吧,加价收,拼命收,亏本收。”

    “哦?那他们不就笑死了?开心的飞起来哟。”

    “就是要让他们飞起来,飘飘欲仙,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宋北云眯起眼睛:“钱这东西,说白了,我有法子给你赚回来,你只要吩咐户部去与那头定下契约便好,你不是喜欢吃烧羊嘛,过些日子让你吃个够。”

    “吃烧羊就能烧到辽国焦头烂额?”

    “那是自然,一人吃,你便是吃死了也不得行,但大宋上上下下羊肉都吃起来,这可便不一般了。官家,我问你个问题,若你是商人,你赚了钱,你会是如何?”

    “赚更多钱。”

    “辽国商人也是这般想,商人赚了钱,回头之后便是想赚更多的钱,农民发现种地不如养羊,大家都去养羊,大商大户逐渐会吞并小户,土地逐渐从百姓手中集中到大地主身上,百姓无地可种,便只能去地主家中帮工挣钱。”宋北云笑道:“久而久之,帮工变成了奴工,奴工若是不管便是怨民,怨气太多了,可是要出事的……”

    宋北云继续说道:“到时只要我大宋不吃他的羊了,他就要上门跪在官家你面前,三跪九叩央求您行行好。”

    “不吃羊……那辽国的羊卖不出去,地也荒了,豪门大户便会……巧立名目盘剥百姓。”赵性眯起眼睛想了半晌:“那岂不是要……造反?”

    “不清楚,但大量的土地被豪门拿去,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就看这辽国管不管,怎么管了。不管?亡国。管?拿什么管?你以孔孟立国,豪门世家林立,你拿什么管?只能求大宋嘛。”

    “那若是有人对我大宋使这招……”

    “这便是臣为何杀金家、剥徐家的原因,也正是臣为何要写信与丁寺卿商讨立法的原因,治大国如烹小鲜,稍有不慎一锅腥汤。”

    看吧看吧看吧!赵性的热血都上头了,他就说了这个人不能让他去别国,他这一番话显然还是简化了说的,其中门道定然百转千折,绝非单单羊肉如此简单,但若真是与他这般说的话,辽国定然危机将至。

    至于花钱买羊肉嘛,买嘛,大宋这段时间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加之宋北云之前在庐州实行的实物税制已经推广全国颇见成效,如今虽然大宋四处作乱,但钱还真的是有一些的,特别是这次平叛,几乎都是沿途的高门大户撑起的军费,朝廷并无太多支出,等到叛乱一平……

    不得不说,这宋狗心眼倒是真的小,人家只是不愿意帮这个忙,更何况人家不愿意帮忙也是合情合理,这宋狗就如此惦记上了人家,简直混账。

    之前说的灭佛好像也似这般,他这人简直阴险毒辣到了极点。

    “对了,上次说的灭佛,我推了你来主办。”

    “让匡玉生去,他心思细腻作事刚正,这等事比我适合许多。我没有空去办这些,我现在就是赶紧将工坊拉起来和应对辽宋选婿,要人要钱什么都要,至于从杭州查抄的钱银,我上交五千贯给你,剩下我都拿走。”

    “宋辽,不许把辽放前头。”

    “你屁事真多。”宋北云啐了一口:“就这么决定了,这些日子你莫要烦我。”

    “你真的是狗胆包天……方才你说了个什么事?给我五千贯?你在那敛财几百万贯,你给我五千贯?打发叫花子?宋北云,你好歹给个几十万贯啊。”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那烧着钱呢!房地产第一批预购的钱还得等你的内库和国库两道盘剥,到我手里也没多少了。”宋北云摇头道:“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宋北云闭关了,你要有事直接去工坊找我。还有,你自己也差不多一点,别让左柔骗你太多钱,户部要说话了。”

    “哦……知道了。”

367、二年7月14日 晴 休整三日再做定夺

    “八筒。”金铃儿打出一张牌来:“快来张好牌给我杠一下。”

    “杠。”左柔刚学会打麻将没多久,身边还坐着个巧云当参谋:“这个没事吧?”

    “没事,你杠个二万来就开花了。”

    “哈哈哈哈……”金铃儿拿起自己手里的牌:“三张可都在我手里呢!”

    左柔懵懵懂懂的从宝牌后头抽了一张,只是和巧云敲了一眼,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她拍着手把那最后一张二万拍在桌子上:“哈哈哈哈,我和了!”

    “哎呀……哎呀……”金铃儿立刻往椅子上一靠,捂着肚子:“疼……这里疼……”

    “少来了,每次你赢不了牌都是那里疼,也不知道你是怀了个崽子还是怀了大栗子,那么刺挠吗?”妙言从小包里拿出钱开始算给左柔:“愿赌服输啊,耍赖可不成。”

    “我都输一下午了……”金铃儿噘着嘴:“好无趣哦。”

    金铃儿从宋北云回来之后就搬回了隔壁公主府,虽在宫里的环境整体更好,但在这边有宋北云随时照应,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动物,就连出个门都要巧云全程护卫,而她也十分会利用自己这个肚子,这几天是占尽了优势,但到底是同一个招数用的太多了,现在她们几个都不太吃这一套了。

    但宋北云吃,这就够了。

    小宋这几天很忙,不止这几天,未来一段时间都会很忙,因为大规模水力织布机已经开始在最后的难关攻克阶段了。

    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业务就是皇城司新三司里对于粮食作物研发的那个司也开始针对几种长毛羊进行育种了,而这边同时进行着,那头小宋还在玩命的招人。

    不管哪里的人,只要在某个领域达到精通都可以来报名,并被高薪聘请。

    这个消息可是吸引不少技术工种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不少农夫猎户铁匠,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个大佬的儿子,这人便是丁寺卿的大儿子,一个看上去不那么聪明但却非常喜欢玩火的少年,叫丁汝。

    这个丁汝在所有人看来,就是走火入魔的家伙,他的父亲是能跟宰相掰手腕的大理寺卿,但他却连个功名都不愿意考,整日就琢磨着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比如将各种东西放到火里去烧,然后仔细琢磨烧完之后剩下的东西,还喜欢琢磨为什么草木灰能当肥料,甚至于他还琢磨出用人骨等动物骨骼磨成粉能够让庄稼长势良好。

    这种人放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个大废物,因为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骨头给他种地?

    但在宋北云眼里这人却真真正正的是个野生科学家,他的探索精神如果能够得到重用,未来绝对是个惊世骇俗之才。

    工坊的规模在工部的授意下,如今已经再次扩大了一圈,站在金陵城墙上往下看,城南已经被连成了一片,烟囱里冒出浓烟滚滚,四处都弥漫着臭鸡蛋味道,看着虽是乌烟瘴气,但里头工作生活的人已经达到了近万人,而且还在不停的扩建中。

    工部对这个地方的重视程度也非比寻常,而老张这些日子正在组织工部一些优秀的年轻官员进入工坊中学习。

    “张大人,您还是了不得的。”

    宋北云跟老张在闲暇时站在工坊一个脚手架上,看着前方的烟囱,两人眼里都是极致的享受。

    “虽在朝堂上说不上话,可到底老夫也是一部尚书。”老丈捻着胡子:“有生之年能观盛世,便是老夫的夙愿。不过往后还需宋大人多多辛苦,老夫能做的也只是好风凭借力祝你上青天了。”

    “嗨……尚书大人您这也太谦虚了,您哪是凭借力啊,您这是给我搭了一座通天塔。”

    宋北云不无感慨的看着前方,短短半年时间,这里已经成了这般规模,绝非他一个人能办到的,张尚书的功劳最少有七成,一部尚书的职权摆在那里,他动手批人批地,朝中大佬也不会为难他,而如今他更是凭借着那副黄金标尺,开始在全国推广米制的精准单位。对于粮食、酒业、织造业等等行业来说,新的标尺就代表新的标准,小门小户不能再短斤缺两了,高门大户也可以避免浪费。

    商人是嗅觉最灵敏的一群人,他们首先响应了这个制度,接着民间也逐渐开始使用双轨制,也就是尺寸丈的度量单位和米分厘的度量单位进行混用。

    而官方的米粮店却已经开始使用立方米的这个概念来度量粮食了,新的称制要比以前更加精准也更加容易掌握。

    户部这段时间也跟着一起进行新粮制的推广,相比较以前的斗制来说,相差并不会很大,但如果量大的话,新的度量标准会让农民得比以往多半成左右的钱银。

    农民更喜欢用新制,这就让那些仍然用旧制的粮贩子不得不更换新制。

    总体来说新制的诞生可以说是让大宋的规范化走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用张大人的话来说就是“那些人不懂,度量衡才是国家的基石”。

    “走吧,张大人,去参观一下新的纺织机。”

    “走。”

    两人来到水力纺织机的车间中,里头有三种不同型号的纺织机正在运转着,还有数十个年轻人蹲在那里仔细观察着每一台纺织机的运转情况。

    水车将动力通过旋杆推送到了这里,再加上金属齿轮的力矩转换,新的纺织机从原理上虽然跟老的差不多,但效率却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台机器一天的产能是一个最最熟练的纺工产能的近百倍。

    “这里要点名表扬一下这几个年轻人。”宋北云指着那一堆或蹲或趴的年轻人:“他们用很短的时间不眠不休的观察改进,将老式的机器改造成现在的模样,未来如果没有意外,在九月前大宋第一个毛纺厂就要成立了。”

    “好啊。”张尚书抚掌大笑,抬腿就要走进去:“待我去瞧瞧。”

    “等等。”宋北云从旁边取下两个用油纸包着的口罩递给张尚书:“这个需要戴上。”

    尚书大人点点头,照着宋北云的样子戴上了口罩便走了进去,虽然有些气闷,但从工坊里那些漫天飘飞着的絮状物可以看出,不戴是要有麻烦的。

    “我大宋以人为本,以后纺织厂、煤矿、石棉矿开工之前都会有专门的安全员进行岗前培训。”宋北云戴上了一个布鞋套,带着张尚书走了进去:“大家,来欢迎工部尚书大人视察工作!”

    那些个年轻人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有些腼腆和局促,虽然张尚书经常便服去数学组跟那里的年轻人一起玩,但这工坊他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尚书大人。

    六部九寺的一把手可都是天大的官呢,他们这些匠人之子几时候有机会见到这样的高官?虽然平时他们在宋北云面前都活泼,但如今却一个个都是一脸死相。

    “不错不错,都是有志向的后生,好啊……”张大人感叹了一声:“这才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才!宋大人。”

    “下官在。”

    “本官为他们做个主,每年由你来评一个最优者送来工部,破格当官!”

    “多谢张大人恩典!”宋北云拱手道谢,然后转身在那几个还处茫然的小伙子的屁股上踢了几脚:“愣着!还不谢谢尚书大人!”

    看到这些实在的小伙子,张尚书的眼眶都湿润了,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曾几何时也是这般木讷,但偏偏是这些木讷之人却才有恒心毅力来一点一点的将这东西抠出来,让这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跑起来、叫起来、吼起来!

    “张大人,可不能只有这一个部门,其他部门也是要有这个政策的。”宋北云笑道:“不过尚书大人放心,宁缺毋滥,下官只会选最好的。”

    “放心,工部的位置多的很,大宋缺良工,满天下都缺!”

    张尚书胸有成竹的笑道:“我倒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有位大工能坐在我这位置上。”

    “大善。”宋北云嘿嘿一笑:“张大人,继续逛逛?”

    “去。”

    之后两人又逛了玻璃工坊和冶铁工坊,这两个地方最是烟熏火燎,但看到工坊外头的小车里堆满了亮晶晶、闪耀耀的玻璃时,张尚书情不自禁的拿起几件把玩了起来。

    “这……怕是比大食人的琉璃还要好啊?宋大人,为何不投入市场中?”

    “张大人,这东西于大宋尚为奢侈之物,大宋许多商人都以此为生,若是贸然投入,岂不是断了他人生路?”宋北云笑道:“投不得投不得,等以后再从长计议,再者说了,这玻璃又不只有当玩物的用途,往后用途可是太多了。”

    张尚书略微思考,神色诡异的看了宋北云一眼,难怪这人能被赵相批与嘉奖,这人的脑袋到底是怎的长的?简直就是个玲珑七窍心嘛。

    “张大人,时候不早了,留下吃个饭?”

    “这里也有食堂否?”张尚书对皇城司和研发中心那边的食堂还是有些好感的:“若是有,便去食堂吃。”

    “自然是有啊,不然怎得会花钱如流水嘛。”

368、二年7月15日 晴 恶臭至极佛宝奴

    工坊是有一个大食堂的,食堂里采取的是承包制,每人每天的定价为十文,一日按两顿来算,午晚餐各是五文钱,而早餐却是要工人自己买来吃,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要比外头便宜许多,热腾腾的白面馍馍、香喷喷的粥,一个壮汉吃得饱饱的也不过两文钱,而在外头的话足足要四五文呢。

    食堂的承包者正是王老太监那个认下的干儿子一家,他们也算是本分人,饭菜的质量都算过得去,荤素都有,每个月也不多赚,口味也还行,工坊里的工与匠都还算满意。

    “你这当真是在烧钱。”

    张尚书手中捧着一个三两重的馒头咬了一口,再喝上一口肉汤,最后吃了口咸菜:“难怪户部那头都将你给骂臭了了。”

    “哈哈哈哈,没法子呀。”宋北云也是拿着一个馒头,笑着连连摆手:“没法子啊,张大人……您是懂行的,哪里能不知道这里的门道呢,我若是中饱私囊一文钱,我天打雷劈。”

    嘿,说到这个就是有意思了,真的没人查过宋北云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都快被人查烂了,但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查不到他任何一丁点的污点。

    这样一个满朝文武都知道的贪官污吏,居然查不到一丁点的贪污腐败?朝中当然也有不信的人了,他们为了扳倒这个佞臣贼子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最终发现他不但没有伸手,反倒是为了这些个东西快把自己家底给搬空了。

    这……

    通常往里头搭钱的人,要么是预备着造反要么就是自己产业,可这既是大宋的产业,而宋北云的亲信加起来也不过那么几个人,又不结党营私、又不党同伐异、又不拥兵自重。

    他……图个什么?

    无数人都在反问自己,他到底是图什么?

    大宋至今未解之谜除了太祖到底怎么死的、赵受益到底去哪了之后,现在又加了一个就是宋北云到底图什么。

    这么一个人……他是个佞臣贼子,天下人皆知。所作所为完全佞臣所为,但这样一个人既没让民怨沸腾也没让百官忌惮,除了御史台提到他名字就变脸之外,其他的部寺好像也没怎么听过这宋北云的名字。还有一点,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污点……

    没有污点,只凭道德上的声讨是成不了气候的,更何况不管是赵相还是丁寺卿似乎都在有意护着这人。

    要知道这俩人可是死对头,互相恨不得把对方置于死地的那种,他俩居然都在护着同一个宋北云,为什么?图那宋北云长得好看?

    当然,也有人把宋北云告到太后那里去了,但太后却只是说了一句“哀无干国事”就给搪塞了。后来人们才发现,太后的党阀似乎都在宋北云安置的一些赚钱的门道中运营着,风生水起的……

    一个奸人何以做到满朝文武外戚内臣全都护着,这是为什么?

    于是坊间就说他宋北云是大宋朝的称心,腚股上抹了香油还器大活好,那话儿可当车轴。反正怎么脏怎么来,怎么黄怎么来。

    但这种坊间传闻越是黄越是脏反而代表他越是没地方可以黑,一些肮脏文人将他写成了书,想偷偷摸摸去书坊里印刷,但……那头的编辑审完稿就把稿给退了,还说“大宋从不因言获罪,但你抗揍不抗揍吧”。

    “是啊,没法子啊。”张尚书叹气道:“就继续干下去吧,大宋扛得住、官家扛得住、本官也扛得住。”

    “过几日我要去与耶律大皇子商讨一番养羊的事情,大宋高价收购羊肉、羊毛等等,等到毛纺厂出来了,我打算再把罐头厂给弄出来。”

    “罐头厂?那是何物?”

    “这样啊,等张大人吃了饭便随我来瞧瞧。”

    一顿饭吃完,他们就进入了罐头实验室,这里此刻已经无人了,但放眼望去整个屋中都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一些玻璃罐子,这些玻璃罐子上都设置有卡扣,上头还用箔纸油纸封了口,罐子外头标注着日期,最早的一罐上标的是三月七日,至今已经三个月有余近四个月了。

    里头是放着一些时令的果子,里头的汤汁泛黄,看着还是有些样子的。

    而这时一个布衣中年人快步的跑了过来,一头是汗,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草民拜见张尚书,宋大人……未曾想两位要来,我这……”

    “无妨。”张尚书指着那个罐中:“这是?”

    “罐头。”那人走上前把那一罐抱下来:“宋大人说这叫罐头,草民便是这个地方管事的。”

    “他是辽国的一个厨子。”宋北云笑道:“四十几了?”

    “四十有三了,读过些书,后来家道中落当了厨子。”那人笑道:“草民名叫张安民。”

    “名字倒是好名字。”张尚书指着他怀里的罐头说:“这东西是作甚的?”

    “吃……吃的。”那张安民走过去将罐头上的封口打开:“这是宋大人教授的法子,水果放入罐子中,倒入糖水一并蒸煮,开锅后趁热封起口来,说是能保证一年不腐。”

    “哦?”

    张尚书一伸手:“去汤匙来。”

    “尚书大人……别……您身子金贵,这还无人吃过,这……”

    “无妨。”张尚书摇头道:“坏没坏我还是吃得出来的。”

    “拿。”

    宋北云吩咐一声,张安民忐忑的取来一个铁汤勺,张尚书看了一眼:“这东西也用铁?可是铺张浪费了。”

    “铁马上不值钱了。”宋北云笑道:“尚书大人,试试。”

    黄桃罐头嘛,新鲜黄桃采摘下来之后先是洗净去皮,然后跟罐子一起放在锅里蒸,再加糖水泡着,只要密封的好,一两年没有问题。

    张尚书先是小心的舀了一勺汤汁,喝了一口细细品来,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这当真已有三月?”

    他说完之后仔细观看了一下罐子外头的灰尘,的确是有些时日了,他不再废话,继续取出一块桃肉吃了下去,桃子不软有些脆弹,但的确还是桃味并没有腐败之味,甚至比新鲜的黄桃更加好吃,因为甜味更浓、香气更盛。

    “神奇。”张尚书再次喝了口汤汁:“端的神奇!”

    宋北云在旁边暗暗笑,而张安民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若是按此法,以糖制果、以盐制肉,果与肉都至少能有半年不腐,即便是盛夏之时。”

    张尚书放下勺子,表情陷入沉思,片刻之后转头问宋北云:“这是不是可以充作军粮?”

    “自是可以。”宋北云笑道:“不光如此,未来远航之时,若是有这个,便能事半功倍。”

    罐头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神奇之处,最大的牛逼就是它能够将食物保存很长时间而且无需烹调,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密封卡口的问题,因为无法制作出金属的瓶盖,所以这个东西暂时还处于试验阶段。

    而这个罐头的诞生其实是宋北云为土豆冲锋的第一步,远洋航行的食物问题必须第一个解决。

    当然,现在远洋还是下一步计划,这一步么……就是坑辽国。他们羊毛收进来,制作成羊毛衣卖回去,他们一车羊毛换三件羊毛衣、他们的羊肉收进来,做成罐头十倍卖回去。

    这叫什么?这叫高附加值压榨!什么管仲买丝绸,低端。高附加值压榨才是王道,不光挤压他们本国的生存空间还大幅度的从他们那吸血,明明出口那么多却始终看不到钱。

    他们铁矿石多,这边就制造武器给他们送过去,两吨铁矿石换十把精钢剑。忽悠他们养猪养羊养鱼再给他们推销金属、玻璃、混凝土制品,用他们的原料赚他们的钱再十倍买他们的原料。

    到时候辽国就是大宋的玩具,让干啥干啥,到时看那个圆脸小虎牙还怎么跟自己猖狂!打?经济命脉在这掌握着,拿什么打?要钱没钱要产品没产品要人没人,拿命打!?

    但这些事不可告人,宋北云除了跟赵性说,跟谁都不能说,温水煮青蛙最稳妥,千万不能开锅揍蛤蟆。

    至于未来出口武器,这边热武器都出来了,谁还在乎几把菜刀呢,只要钢铁质量和锻造技术过关,宋北云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宋北云水冷撕布机。

    等死吧,圆脸小虎牙!

    宋北云晚上没有回去,这里有宿舍也有人伺候,他这段时间平均两到三天回去一次,平日都是吃住在工坊里,乐此不疲,毕竟男人对这些东西可是有天生的喜悦感的嘛。

    第二天一早,他刚洗漱完,正吃着下人端来的馒头粥时,外头的皇城司守卫就说在工坊门口有人找他。

    “谁啊?都找到这来了。”

    “那人说您去瞧瞧就知道了,让我莫要问,还说若是宋大人不去,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是谁了。”宋北云叼着馒头起身:“她简直恶臭!”

369、二年7月16日 晴 海上生明月,还寝梦佳期

    “宋大人,不请我进去看看?”

    面对这样的问题,宋北云也不着急回答,只是默默往回退了一步,将大门关上一半,探出身子指着上头的字。

    “闲杂人等,一律退散。”佛宝奴念完上头的字之后,反倒露出了笑容:“宋大人,你我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怎的就成了闲杂人等?”

    宋北云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兄弟,不瞒你说,这地方是工部的地方,我说了不算啊。”

    佛宝奴十分反感身体接触,她用力的想要甩脱宋北云的魔爪,但那家伙就跟一直八爪鱼似的死死卡在那,怎么拧巴都挣脱不了。

    “把手放下!”佛宝奴小声警告道:“莫怪我翻脸。”

    “哦?是么?”宋北云非但不挪开,反倒反手抓住她消瘦的肩膀:“那耶律皇子要如何翻脸?男人之间这般样子都是正常,若是耶律皇子非要进去,倒也不是不行,不过里头都是些粗人,干活时都是赤膊着身子,哪怕是我进去也都赤膊,不知耶律皇子敢不敢赤膊上阵啊?”

    “你这厮有些欺人太甚。”佛宝奴用扇子拍了一下宋北云:“我还偏偏不信了。”

    说罢,她径直就往里头走,但门口的侍卫突然钢刀就出鞘了,一脸冷酷无情的对准了佛宝奴。

    “宋大人,这边是你宋国的待客之道?”

    “好啦好啦,此地的确是不能外人进的,大皇子莫要难为我了。”宋北云在后头笑着说:“倒不如去一旁吃口茶?”

    佛宝奴回头横了一眼小宋,转身就要走,而宋北云却紧跟其后,边走边笑道:“耶律皇子,不是我多嘴,你若是穿上好看的小裙子,梳上一头漂亮的长发,再略施粉黛,绝对惊为天人。”

    “男人要那些作甚?”佛宝奴展开扇子:“莫非宋大人喜欢这一口?”

    “哈。”宋北云笑了一声:“我是这么一说嘛,大皇子莫要在意。”

    佛宝奴看了一眼宋北云:“宋大人,这工坊为何就不能让我进去瞧一瞧?莫非是怕我偷去什么好东西?”

    “那倒也不是,毕竟我便是将东西摆在大皇子面前,你也只是会问上一句‘此为何物’,偷?若是看上一眼就能偷,天底下还有什么秘方一说呢。”

    “哦?当真如此自信?”佛宝奴站定脚步:“这世上当真还有我认不得的东西?”

    宋北云笑而不语,只是从袋子里摸出一发子弹摆在佛宝奴手中,这颗子弹是用来铸造模型的模具,全铜铸造上头已经经过几道打磨变得极光滑。

    “这是何物?”

    “你看。”宋北云摊开手:“我说什么来着?”

    佛宝奴哼了一声:“随便拿出个稀奇古怪的物件,你让谁能知道是为何物?”

    宋北云嘿嘿一笑,凑到佛宝奴耳边小声说道:“大皇子有所不知啊,这可是女孩子家家的闺房玩具,专门为那些还未成亲亦或是丧偶的女子准备着的,你瞧瞧这样子,你还不知有何用处?”

    佛宝奴虽然没有某些方面的经验,但却还是能听懂宋北云的意思,她闪电一般的扔掉了那颗子弹模具,面色绯红的怒视了一眼宋北云。

    而宋北云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连蹦带跳的去将模具捡了回来,小心的吹掉了上头的尘土,看着弹头上的划痕心疼的不得了。

    这东西虽然不能击发,只是个模具,但它的纪念意义远比实际意义大上许多,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发定装弹,它的出现标志着时代的更替,骑兵为王的时代在它出现就成为了历史。

    “下流。”

    佛宝奴气得拂袖而去,但宋北云却不依不饶的追在她身后。

    “唉,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发脾气啊,好歹是一国储君,不要这么小气。”

    “不屑与你这等小人为伍。”佛宝奴甩着扇子快步往前走:“莫要再跟着我了,你走。”

    “好了好了,等会我请你吃饭可好?”

    “不稀罕。”

    宋北云三两步就追到了佛宝奴面前:“等等等等,别这么小气啊,开个玩笑,这便是个挂件罢了,你怎么还真信了是那玩意呢?真是小心眼啊。”

    “呵呵,谁让你口无遮拦,你若是让我进工坊,我便原谅你。”

    “那不行。”

    “哼。”

    “大家都是大人了,别弄得跟小孩子一般啊。”宋北云笑盈盈的说道:“这样吧,我知道城里有一家吃牛肉的地方,去不去?”

    “牛……你宋国吃牛???”佛宝奴当时就震惊了:“好大的胆子!”

    “嘘嘘嘘……”宋北云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你这人……”

    佛宝奴甩开他的手:“你可真有胆子,知法犯法,若是在大辽,你这是要杀头的。”

    “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去查查看,你们辽国的县令谁没吃过牛肉。还杀头,怕是天底下就只有你这般天真了。”

    “呵,果然是个贪赃枉法的小人,市井之言倒也不是全无真相。”佛宝奴不屑的说道:“既然你如此说道,那便去让我瞧瞧这牛肉是什么滋味。”

    “不会吧,你没吃过?”

    “我……”佛宝奴沉默一阵:“你别管。”

    “那就是没吃过呗。”

    佛宝奴眉头皱了起来,说话时也露出了小虎牙:“要去就快些带路,莫要废话。若是让人知道了,可别怪我翻脸。”

    “你是个皇子,还是辽国的皇子,你怕个屁。”

    “你懂什么,皇子才怕。”

    宋北云带着她走街串巷,经过了数道街口后,宋北云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摊位,刚进去时就见里头几个人正往外走,宋北云定睛一瞧这不是赵性、晏殊和赵相三人么?

    他们三个显然也看到了宋北云,动作整齐划一的展开了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在狭小的弄堂里跟小宋擦肩而过,晏殊那肥硕的肚子身子还差点擦碰到小宋的胳膊。

    “你们宋人吃完东西都是如此见不得人?”

    “算是吧,我猜他们几个是真的见不得人。”宋北云转身看着赵性他们一路小跑离开巷子,默默摇头叹气。

    “哟,宋大人来啦,那几位大爷刚走。”

    “别管他们了。”宋北云看了一眼身边的圆脸小虎牙:“老规矩。”

    “好叻,请稍等。”那掌柜的热情招呼着:“两位也别坐里头了,天气热,就坐外头吧,凉快些。今日宋大人您二位也是来得巧,今日刚巧有副牛欢喜,宋大人您看是?”

    “好好料理,牛尾、牛蹄、牛角、牛欢喜,你可要料理的精细一些。”

    “宋大人可放心,您还不知道我么,多少大爷在我这吃呢,不精细那脑袋都没了。”

    “牛欢喜是个何物?”圆脸小虎牙好奇的问道:“这是牛身的哪里?”

    “别问,吃就完事了。”

    这一代最开始从遮遮掩掩到现在几乎是明目张胆了,普通人自然是吃不到也吃不起牛肉的,但能来这里的自然是非富即贵,半个月便要吃掉一头牛。前头都是新鲜的,而后头可都是烤过的肉干,虽然较为坚硬,但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在佛宝奴好奇的等待着,不一会儿一大桌牛肉宴就上来了,主菜就是那道牛欢喜,但因处理的精细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

    而那佛宝奴也是胆子大,径直夹了一块就放入口中,咀嚼一番之后连连点头:“原来这便是牛肉的滋味啊。”

    “怎样?”

    “不错,若是有酒便好了,不过看来此地也没有酒幡……可惜啊,可……”

    她话还没说完,宋北云一招手:“来,冰酒。”

    “来嘞!”

    掌柜的从后头拿出一坛子还湿润润的酒坛子,一丝丝的往外头冒着寒气,在这热辣辣的天气和热辣辣的牛肉面前一放,格外诱人。

    “这……”

    “肉么,夏日易腐败,老板便在冬日里弄了个冰窖,外头卖冰里头卖肉。”宋北云拍开封口,闻了一下:“嗯,好酒。”

    说罢,拿出碗来给佛宝奴倒上了一碗,但还没等小圆脸去喝,他突然拦住了她的手:“今日不痛了吧?上次也不知是谁,喝了些冰凉的东西便疼得如只虾公。”

    佛宝奴脸颊绯红,用力推开宋北云的手:“哪有那么快!”

    说罢她喝了一大口冰凉透心的酒下去,就着热辣的牛肉又喝了一口:“贪官污吏的日子,就是过得稳妥。”

    “带你吃都堵不住你这张嘴。”小宋给自己也满上一碗,一饮而尽后说道:“说起来,大皇子我倒是有一批生意想与你谈谈。”

    “与我谈生意?”

    “嗯。”宋北云直起身子说道:“还是一笔大生意。”

    “好啊,你倒是说说是何等的生意要你这当道的奸臣亲自开口。”

    “一年三千万贯的大生意。”宋北云眯起眼睛看着佛宝奴:“就看大皇子吃下吃不下了。”

    “三千万贯?”佛宝奴的兴趣也被撩了起来,三千万贯是什么概念?

    虽然辽国并没有宋国靠着江南、江西两道能富得流油,但一年付税也有七八千万贯,这张口就是近半国家赋税的生意,放谁身上没有兴趣?

370、二年7月17日 晴 一年已过半。

    “猪牛羊?就这?”

    “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宋北云笑道:“明年初,我大宋便要广纳肉食,还有羊毛。”

    “你们要那些作甚?”

    “自然是抗辽。”宋北云抄起手中的佛宝奴的扇子把玩了起来,玩一会儿还放在鼻下闻了闻:“大皇子,你身上好香哦。”

    “混账……”佛宝奴劈手夺过自己的随身物:“为何是抗辽?宋辽难道就不可是秦晋之好?”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秦晋之好,若是你登上皇位就罢了,若是你输了呢?若是其他皇子入继大统,辽国南渡长江,侵入襄阳已成定局。”宋北云轻轻敲打着桌子:“您说是这个道理么?”

    佛宝奴没有否认,因为国内的主和派其实并不占优势,他们都想着大宋软弱可欺,并不主张百年同好。若是自己不能继承皇位,接下来恐怕真的是要兵灾四起了。

    “我将这消息透露给你,其实你也看到了,我这种贪官污吏嘛,总是盼望着天下太平的,这一点你我并无二致。”宋北云继续说道:“想来大皇子也是知道,宋人孱弱只是因那肉不足,于是朝廷就想着囤积些肉食来供应国人,但南边地界并不适合畜牧,与辽国相差甚远。如此一来,大皇子倒不如好生打点一番,扩大一些畜牧规格,卖了过来。到时你把辽国的钱也挣了,还能与大宋拉近关系,夺嫡时难道不是个助力?”

    佛宝奴沉思许久:“容我思索片刻。”

    “无妨,时间尚早。”

    宋北云的话,佛宝奴是一个字都不敢信的,这个人太轻浮离奇,在不能与之深交之前并不让人信服。

    但若是他的话是真的呢?若是宋国真的要大量囤积牛羊,辽国为何不可索性养了养卖与宋国呢?黄河之地地广人稀,正好适合畜牧,以肉换粮,中间之差价何止两三倍。

    再者说,辽国地大物博不似宋国这般多山多林,但辽国炼铁之术的确不如宋国,到时可以以高价抛售矿石,再以牛羊换取粮食和武器,以此循环将大宋打造成辽国的大后方,让大辽拥有抵御草原诸部和金国之力。

    不过还有一个考量,就是哪怕不再购买牛羊其实也无碍,那本身便是肉食,且从喂养量来看,要比单纯种粮食更加核算。

    “具体我不便多说,但……”宋北云神秘兮兮的朝佛宝奴招招手:“来。”

    佛宝奴凑过去,小宋压低声音说道:“你也是知道,我大宋并不善于征战,且无有军马,燕云之地如今都在辽国掌控之中,你们其实大可以放心。宋国不敢打也打不起,抗归抗打归打。”

    佛宝奴轻轻点头,她不是看不起宋国,而是宋国当真是不争气的,没有福王的前提下,三年就被打到了长江以南,还定下了个年年朝贡的条约。

    现如今辽国完全没有把宋国放在眼里,在他们的眼中敌人只有日益强大的金国和凶猛如虎的草原,若是等到草原诸部整合,辽国将要面对的则是两面夹击。

    宋国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因为只要一旦辽国完蛋,凶猛的草原绝对不会放过这一块大肥肉的。

    在佛宝奴的想法中,如今的宋辽才是应该被捆绑在一起的,不管他宋国是抗辽还是抗金,只要宋国皇帝不傻都知道该先跟哪一边站在一起。

    佛宝奴这些日子在宋国看到的东西,其实她是在默默流口水的,除了军事能力一般之外,其他可都是顶级配置,市场上有辽国都不敢想的商品数量、工匠能制作出精美的物件,粮食虽然也面临减产,但总归还是够吃的。还有那鼎盛的文风,可谓是让人心生羡慕。

    “我先去与你宋国皇帝打探一番,看看你这个坏东西是不是骗我。”

    “嗨,我是那样的人么?我怎么会去骗一个圆脸小虎牙的好看姑娘呢。”

    佛宝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是男儿身!”

    “好好好,男儿身男儿身。”宋北云摆手道:“不跟你争这个,我也不管朝堂上你怎么跟他们去争这个利,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这事最后肯定也是户部去办,跟我没有一丁点关联。”

    “那你为何告诉我?”

    “好歹摸过你那金贵的脚丫子嘛,人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俩缘分怎么也得有个三五十年吧。再说了,这件事即便是户部在办,但那肉羊、绵羊的育种可是我在办呢,要是能成……你懂我意思吧?”

    佛宝奴又好气又好笑,伸手锤了他一下:“不许胡说!肉羊、绵羊的育种?”

    “到时你就知道了,不过到时候卖给你们的大多都是公羊,母羊不会卖。”

    “为何?你宋国的羊还能有大辽的好?”

    “当然,到时你便知道了。别着急,等下次几种羊你一对比就明白了。”

    佛宝奴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跟宋北云聊天,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那三千万贯的事,这笔钱可以武装三个皮室军还有多,真的能从宋朝把这笔钱拿下来,别说被面前这个无赖说几句,就是被他骂三天又能如何?

    “我先告辞了,宋大人自便。”

    “你好绝情。”

    佛宝奴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不然呢?还对你多情不成?”

    “也不是不行啊,我还挺喜欢圆脸小虎牙的。”

    “呵呵,自取其辱。”佛宝奴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而宋北云继续一个人在那吃着肉喝着酒,也没去看她一眼,只是翘起二郎腿,吃得快活。

    等他将剩下的东西打包回去之后,好消息接踵而来,一开始他还有些懵,但听到工匠报告说并不是冶金那边突破之后,他倒也不是那么激动了。

    “到底是哪个点突破了?”

    “回宋大人,肥皂。”

    宋北云:“……”

    肥皂……宋北云最不愿意提起的东西,这玩意根本没有任何的技术难度,他都把配方给提出来了,弄出来就弄出来呗,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东西最大的作用无非就是洗个澡洗个衣服,现在又不是没有皂角粉之类的东西,这玩意也算突破?

    而且他自己十年前就用上肥皂了,后来为相应左柔小姐姐想要身上香香的要求,他都把香皂开发出来了,配方就摆在那的。他之所以没有广泛拿出来贩卖,一个是因为需要大量油脂,油脂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重的东西,成本不划算,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强碱还无法量产。

    他整理好情绪准备过去化工部那边骂人,但过去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走进去之后,就发现以丁寺卿之子为首的一群人正站在一个池子里,仔细看着里头的反应。

    见到宋北云来了之后,他们立刻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宋北云上前仔细探查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古怪的反应,里头出现了粘稠的伴随着恶臭的物质,是非常经典的沥青……

    “你们往里头放了什么?”

    “火油。”丁寺卿之子小声说道:“之后……它就成这般样子了。”

    宋北语眨巴着眼睛,挠着头:“你们用了什么法子就把这玩意给弄出来了?”

    “就是……您说过的蒸馏、分层然后我便往里头加了烧碱。”丁寺卿之子挠头到:“我也不知为何,它就这副样子了。”

    宋北云用棍子挑了些上来,仔细分辨之后,发现的确是沥青,这些沥青因为温度的关系还处于粘稠状态。

    这是个好东西,但其实还有更好的东西比如汽油和煤油,但如今不管是什么油都无法收集,宋北云站在池子边上对给他报信的工匠说道:“记住,这玩意叫意外,不能叫突破。”

    说完,他用一个铁盖子将池子盖上:“走,去大教室,我给你们讲一下火油的具体构造。”

    石油和钢铁,是现代科技的血液和骨骼,但相对于钢铁来说,石油需要的前置科技更加多也更加复杂,想要大量开采没有三五十年绝对做不到。

    但既然他们无意中发现了,那宋北云就给他们心里种个种子下去吧,保不齐这帮怪胎未来能另辟蹊径也说不准。

    而在他在给这帮怪胎讲解石油的分解时,工坊深处传来一声爆炸声,宋北云只是瞄了一眼就继续讲了下去,他这些日子都已经习惯了锅炉爆炸了,因为各种原因,锅炉那头三天两头炸,要不就是蒸汽锤打飞了盖子、要不就是骤然热胀冷缩导致罐子爆裂。

    都习惯了……习惯了。

    看似四面开花,其实都还是两眼一抹黑啊。宋北云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气来,三年之约剩下一年半多点,小宋当时吹出去的牛逼也不知能不能达成。

    但可以肯定的是,民用科技那边绝对是没问题的,民用科技一波井喷问题不大。

    但工业级和军用级……难哦,特别是他更主张的是让这帮人自己研究,自己在旁边辅导,那更是难上加难。

    工业化之路,真的要比想象的难太多了,即便是有他这个加速器存在,仍然需要一个时间上的积累……

    “宋大人,出大事了!”

    门口突然蹦出来个人,再次急匆匆的喊道:“新出炉的那一锅铁,捶不动!您快些去瞧瞧吧,那铁可是太硬了。”

371、二年7月17日 晴 万紫千红不如钢

    七月流火的钢厂中,一众赤膊的工匠正围在锻炉前不断的反复捶打着一个铁坨子,可即便是最有力气的铁匠打这块铁时即便是使尽了力气也不无法让它变成以往的形状。

    “宋大人来了,让开让开。”

    后头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接着就见宋北云将外套脱下,露出身上的腱子肉,若是这里有个女子一定会惊奇,明明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但在衣衫下却是如此精壮的身子,不过如今在一众精壮汉子的身边,他倒是算不得什么太突出,除了有些白……

    “这是哪个炉子里出来的?”

    宋北云走过去问一个技术员,技术员立刻回答道是焦炭炉,他当时就了然了,这很大概率是出了碳钢了。

    从这个硬度来看,即便是高碳钢也根本达不到这样的强度,这应该是锰钢的强度!

    “矿石拿来我看看。”宋北云让技术员取来矿石,他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确认这些矿石中的确是有一部分是锰矿石,也许是因为没注意,两种矿石被同时入了炉子,然后又刚刚好达到了一种微妙的比例,最后还刚刚好这一炉又是焦炭炉。

    诸多的种种,让这个世界第一炉锰钢就在这些巧合之下被探查了出来。

    “去,快点追查这批矿石的来源!”宋北云的小心肝蹦蹦跳,如果能发现一个锰矿,那么作为工具钢的锰钢就能极快的加速基础工业的发展,加工能力直接上跳三五个台阶!

    “是,宋大人。”

    吩咐完之后,宋北云将头发用毛巾包了起来,来到锻造炉旁,看着铁匠轮番去捶打那块锰钢,但锰钢却倔强的不肯发生形变,费了半天力气才让这块铁坨子变得扁了一些而已。

    宋北云看了一会儿,摇头道:“用人力太费劲了,来人!上水锤!”

    水锤这东西从安装起来到现在还没有使用过,不是不好用,而是太过于麻烦,因为它实在是笨重,开启停止一次都会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之前出来的所有的铁都根本不需要水锤这个大家伙来锻造,所以至今为止它还没有启动过。

    不过这次随着宋北云一声令下,巨大水车上的档位被扳下,两个齿轮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随着水车的速度缓缓运转了起来。

    水车转了三四圈之后,加上配重块得有一千二百多斤的大铁锤子被高高的扬起,工人立刻将烧红锰钢块放在了下头,接着那头操作水锤的人松开离合,巨锤轰然落下捶打在铁块上,火花四溅。

    而此刻旁边一个水锤也高高扬起了,工匠夹起那个铁坨子调转了一个方向放在了下头,又是一阵火花四溅后,锻锤就开始轮番敲打出了充满力量的节奏。

    在这人力不可企及的力量下,锰钢块逐渐被捶打成了一块铁锭子,看到它大概成型后,匠人将它往旁边的冷水桶中一泡,就听到滋啦一声,整个工坊中一阵烟雾腾起。

    淬火之后的铁坨子上头泛着金属的光泽,让人看着就浑身舒畅,而宋北云拿起一柄小铁锤在上头敲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但除了一个白点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哈哈哈……”一身汗水的宋北云揉着鼻子:“诸位,加钱!”

    工坊里顿时沸腾一片,几个大匠更是喜极而泣,坐在旁边用黑漆漆的手抹起了眼泪。

    钱不钱真的不重要了,这口气算是挣回来了。鬼知道他们看到别的组陆续出了成绩,而他们却还在日复一日烧钱时,心中的那股憋屈,虽然主家并不在意他们烧钱,但这一日最多时就要烧掉千贯,这让他们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而如今,终于出东西了!被人认可的感觉,绝对不是单纯用钱就能衡量的,那几个大匠收入本就不菲,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一份肯定啊!

    之后宋北云对这块铁坨子进行各项测试,发现它完全具备锰钢的特点,这个发现别说那些大匠了,就算是他本人都有些眼眶湿润的感觉。

    “来几个打造刀剑的好手,明日我拿去献宝!”

    几个匠人应声而起,走了过去,水锤的声音又开始在工坊中震颤了起来,每当它落下时,甚至可以感觉到大地都在跟着一起震颤。

    这就是工业的威力!宋北云心中顿时豪情万丈,他带劲的在那折腾着人间第一把锰钢刀,有些东西还是要让人看见成果的,毕竟天天烧钱看不到东西,人家工部压力也很大的。

    而此刻在工坊外头的山上,两个人影出现在了上头,其中一个费劲的爬上了一棵树。

    “大皇子,您小心一些。”护卫忧心忡忡的喊道:“莫要掉了下来……”

    “放心。”

    佛宝奴跨坐在树杈上,掏出花重金买的大食千里眼望向工坊里。

    这个千里眼当初可花了不少钱,据说能将数百丈之外的光景拉到眼前,是大食百年前一位先知创造的神物,但如今因战乱导致工艺失传,传世的千里眼不过十几具,每一具都价值千金!

    她开始在视野里搜索工坊里的画面,当看到巨大的水锤在哐哐砸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长大了嘴,吃惊的无以复加。不过等她看到水锤下头那一大堆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时,她的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哇……”

    “公……大皇子,快些下来吧!”

    “吵什么吵。”佛宝奴斥责一声:“让我来瞧瞧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原来弱宋也有这么棒的汉子嘛,看那身材……看那肌肉,比大辽的一点都不差嘛。

    等等!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镜头里,那个人同样赤膊着上身,正在用一条毛巾擦着身上的汗,炉中红彤彤的火光将他身上的肉映得如铜铸的似的,腰腹上的肉块显得格外明显,还有那灼热强劲的肱二头肌……

    “呀……”佛宝奴不自觉的感叹了一声:“好棒呀。”

    “公主殿下,属下求求你了,你快些下来吧,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属下的人头要落地了。”

    “少废话,我正看那宋狗在干些什么,你莫要滋扰!”

    佛宝奴再看过去,小宋这时已经抡起了大锤开始给手下初具雏形的锰钢刀进行调整。

    高高举起的锤子配合着一身的肌肉,那种……就是属于那种人类本身肌体所迸发出来的暴力美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唉……好好好,嘿嘿嘿……”佛宝奴用袖子擦去嘴角的口水:“好啊好啊!真是极好啊!”

    小宋叮当的敲打一阵之后,便开始吩咐人进行第二部分了,也就是打造花纹、二次淬火和打磨,而他站在旁边拿起陶罐就开始往肚子里灌凉水,那单手提着陶罐牛饮的模样全都被过来偷窥的辽国“大皇子”尽收眼底。

    “真的是个好皮囊呀……”佛宝奴再次感叹了一声,咂摸两下嘴后冲下头说道:“你莫要催促,等我看看他们那都在作甚的妖。”

    这男人跟钢铁就是绝配,即便是佛宝奴也不得不承认,那通红的炉膛、充满力量的巨锤,还有一群在炉火边浑身闪烁着油光的精壮汉子。

    这……这谁顶得住嘛。

    而宋北云从始至终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山上偷窥,他继续挥汗如雨,直到一把刀逐渐成型,并且开始在那种踩踏砂轮上摩出耀眼火光时,他才叉着腰露出了笑容。

    这是这段时间最好的消息了,可以说一扫之前的阴霾,果然世上的阴暗唯有火与阳光能够洗礼。

    半个时辰之后,一柄造型古怪的刀被打造了出来,这把刀看着有些像唐刀,但却并不一样,刀身比较直,刀刃靠近挡手部分较宽,在反开始的地方开始整体收窄,到了刀尖有的只有20-25毫米,刀体姿态流畅。

    宋北云握着着新锻出来的刀,挥了一刀,然后对准墙角一块铸铁就砍了过去,刀光过出,铸铁的一角被整个削掉,但刀刃口却毫发无伤。

    “戚家刀牛批了。”宋北云感叹了一声,然后找来一副麻布给刀包了起来擦拭了一番:“你们赶紧想法子在上头雕纹,弄得好看些,要龙纹!”

    而在远处的山上,佛宝奴也是惊呼了一声:“妈呀……”

    她看到宋北云挥刀砍铁的一幕,当时就震惊了,他手中那副刀若是连铸铁都能砍,那岂不是大辽皮室军的铁甲就跟纸糊的一样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佛宝奴就冷静了下来,这东西定然只是一个偶然,这种削铁如泥的宝刀怎的可能量产嘛,定是那奸佞之臣弄出来献给宋帝拍马屁用的,并没什么了不得。

    可心里这么想,佛宝奴却真的好眼馋,她也想要一把……毕竟削铁如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今日她可是眼睁睁的看到了。

    更何况……还是猛男挥刀,看着就养眼。

    “可惜了可惜了。”阿奴从树上慢慢爬下来,被侍卫搀扶站在了地上,她轻声叹气道:“这种人居然是个奸邪之徒,可惜啊……”

372、二年7月18日 晴 真金不怕猛火炼

    早晨天刚蒙蒙亮,外头传来第一声小贩的叫卖,宋师傅便早早的起了床来,穿好了朝服准备起了一天的忙碌。

    今天宋师傅要前往皇宫里去拍一种叫马屁的东西,他将拍马屁的东西经心准备好,那是一柄闪烁着寒光而且还有漂亮花纹的宝刀,再配上一柄紫檀木的刀鞘,一眼看上去朴实无华,但若是细细看去的确不失为深沉内敛的典范,刀鞘上一面雕刻着周易之相潜龙在渊、一面雕刻着山河社稷之图,轻轻拔刀锋芒毕露,刀身一面隐刻着山河社稷、一面镀着万里长城。

    刀柄处挂着黑色刀穗,穗以麦为形,让低调的宝刀有了那么一丝鲜活的跳脱。

    抱着宝刀走入皇宫,门口的侍卫早早便已经通报了,司命司首席内侍亲自前往宫门口迎接。

    “老王,听说最近身子不好?”

    “是啊。”王老太监接过宝刀:“年岁到底不饶人,等过了今年便要出宫了,到时还请宋大人多多照应。”

    “别人的话,我理都不会理,你老王还有什么话说?早给你安排好了。”

    老王颔首致谢:“今日听闻宋大人要来献宝,官家早早的就起来了。”

    “他可真沉不住气。”

    “毕竟对宋大人寄予厚望。”

    刀具在宫中非皇帝允许不得出鞘,但自幼习武的老王却已经从那刀身的重量和重心感觉到了,这手中的刀绝对是一柄绝世神兵,他的手有些痒痒了,在去朝堂的路上一直不停的偷瞄。

    “想看就打开看看呗。”

    “这……不好吧?”老王环顾四周:“这是宫里呐。”

    “嗨,你就偷偷摸摸的找个角落呗,反正现在还早。”

    老王眼珠子一转,突然毫无预兆的咳嗽了起来,看他咳嗽的厉害,宋北云连忙迎上去:“王大伴,你可无恙?”

    “无恙无恙……宋大人若是不急,可否稍等片刻,我去服个药再来。”

    “好说好说。”

    宋北云说完便站在原地等了起来,而老王鬼鬼祟祟的抱着刀回到自己的住处,进去之后他急不可耐的拆开这柄刀外头的麻布,刚看到刀鞘上的龙纹时,他吓得差点将刀给扔出去。

    “诸多冒犯诸多冒犯……”老王念叨几句之后,手握住刀柄噌的一声拔出了宝刀。

    只见这刀身闪亮,没有一丝斑斓,整体打磨得如同一面镜子一般,而上头的纹路更加精细,看着端的是让人欣喜。

    他手握长刀在房间中挥舞了几下,然后看向屋中的桌子,他忽而沉手挥刀,那桌角顿时应声而落,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厚重的桌面就这样被切割了开来,且切面规整、平滑,根本不似刀剑所砍,仿佛天然就是这般。

    “好刀!好刀!”老王深吸一口气,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刀身,眼睛轻轻眯起,再张开时浑身的杀气都散发了出来,跟这寒气逼人的宝刀相得益彰。

    很快,杀意平息,老太监又恢复了那笑眯眯的样子,他小心翼翼的将宝刀恢复原状,抱着它走了出来。

    “怎样?可有好些?”

    小宋笑盈盈的看着一步一步往他这边走的老太监,而老王轻轻点头,并朝他竖起了拇指。

    “宋大人,这柄刀可是绝世宝刀,非天子不可佩啊。”老王不无感慨的说道:“我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兵,即便是步人甲怕也是一刀一个。神刀!”

    “过了过了,吹的太过了。”宋北云摆手道:“不过就是把锰钢刀,等以后技术成熟了,送你一把就是了。”

    “当真?”老王深吸一口气,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可不许骗我这可怜的老太监。”

    “你还可怜呢?天下谁人不知你老王的威名。”宋北云揶揄道:“放心放心,不骗你。”

    “那在此多谢宋大人了。”

    两人来到朝堂上,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了,他们都没太注意宋北云,而小宋也不喜欢出风头,就索性躲到了大殿的柱子后头,对门口当值的小鱼挤眉弄眼。

    “小鱼,最近都没见了,有没有想哥哥呀?”宋北云蹲在那调侃着小鱼:“好像胖了点哦。”

    小鱼颔首轻笑,他不能说话,只能笼着袖子躬身站在那,但那眼神好像可以说话一样,把心中的想法传达得淋漓尽致。

    正说话呢,老王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塞了几块饼给宋北云:“今日因是要报西南战果,估计要到午时,宋大人先吃些东西。”

    “多谢老王。”

    “晚些时候再给你弄些水来。”

    而在他吃着饼的时候,赵相刚好从外头走了进来,扫了他一眼之后,轻轻摇头便径直走到百官最前方。

    等到赵相到了,没多久赵性也慢慢从后头走上殿来,等那些繁文缛节的问候结束,一条条军机政务就开始汇报了起来。

    这些东西极端无聊,宋北云懒得听,他就躲在人群后头拿起水壶和饼吃吃喝喝了起来。

    赵性在高处,一眼就看到这厮在干什么,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直接把赵性给逗乐了起来。

    就在昨日,还有人对他说这宋北云有狼顾之相,好让他好好的端详一番,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狼,分明就是条癞皮狗啊。

    一番朝政结束,前方刚说有事禀报无事退朝时,老王又一次出现在了打瞌睡的宋北云面前,焦急的说道:“宋大人,要退朝了……”

    “哦哦哦。”

    宋北云连忙让自己清醒了过来,起身来到中间,拱手鞠躬道:“禀官家……”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相亲自的给转了个方向,而方才被他“禀”的鸿胪寺寺卿在旁边脸都青了……

    “怎么回事!”赵相冷声呵斥道:“乱来!”

    “睡糊涂了。”宋北云苦笑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对准了赵性:“禀官家。”

    赵性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宋爱卿,何事禀报?”

    宋北云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臣近日在工部张尚书的帮助之下,偶得天成,铸出了天下第一铁,此铁可谓铁中之铁、钢中之钢!为感皇恩,特连夜铸神兵一柄,献与我大宋天子!”

    赵性一下就来了兴致:“工坊之作?”

    “正是。”

    “呈上。”

    赵性一招手,老王立刻从旁边走了过来,将那柄宝刀拆封托于双手之上呈到了赵性面前。

    赵性手持宝刀,仔细端详一阵,突然噌的一声拔出宝刀,顿时寒光四射,只见这宝刀打磨得如宝石珍珠一般,看着就让人欣喜。

    不过下头的百官中许多倒是对此颇为不屑,他们觉得这东西只不过是个溜须拍马之物,根本不值一提,与那大宋出名的宝刀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娃娃玩的东西,毕竟杀人的东西可不需要如此精致。

    “请官家试刀。”

    宋北云喊了一声,而赵性则端详一阵宝刀后。皱眉问道:“如何试?”

    “请官家取来一柄普通钢刀,以此刀对砍。”

    “哦?”

    天下的利器,最怕就是这般硬碰硬,大宋的宝刀本就是天下闻名,无论是辽国还是金国都与之相差甚远,更别提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宝刀了。

    如今宋北云如此自信,这可就让赵性有了些兴致,他命殿前侍卫上前,将宝刀递了过去。

    “大家都请散开一些,面的被伤着。”宋北云嘱咐一声后:“官家也请避让一些。”

    “无妨。”赵性摇头:“这等事还是伤不着朕,开始吧。”

    那侍卫走到殿前,抽出自己身上的腰刀,一手持着那柄造型古怪的长刀一手持着自己的宝刀,冲赵性躬身行礼后往门口退了十几步。

    整个大殿中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两柄刀的对砍,那侍卫也不多耽搁,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持着自己的佩刀放在地上,刀刃向上,另外一只手持着宋北云的怪刀猛力劈下。

    只听见一声闷响,侍卫的宝刀被一分为二,而那锰钢刀却是毫发无伤,就连刀刃都没出现一丁点卷刃的情况。

    赵性瞪大了眼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下堂去来到那边亲自拿起了宝刀端详,却是发现的确没有任何损伤,只有一道微不可查的划痕罢了,那侍卫的佩刀却已是身首异处!

    他弯腰拾起断刀,仔仔细细的观察起了刀身的断口,而周围的百官更是吃惊的不行,这般强韧的宝刀,即便是那些古籍中传说的宝刀也不过如此吧?

    “宋大人,这刀……是工坊所产?”

    第一个站出来询问的果然就是工部张尚书,他对此最是好奇,若是这种东西真是工坊能产,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他的问题同样也是群臣和赵性的疑问,这东西也太神了,若是真能配给大宋的禁军将士,天下还能有一合之将?

    “自然是工坊之产,如今正在调整配方,过些日子若是找到合适的矿产便能批量生产了。”宋北云十分谦虚的说道:“且这还仅是工坊所产的第一步,未来可期。”

    他的谦虚大家都听出来了,因为他嘴上虽然谦虚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骄傲。

373、二年7月19日 晴 有凤来仪于彼朝阳

    朝臣中大部分人其实是看不起工坊的,认为那不过就是赵性的玩闹之作,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宋北云的圈钱之举。

    但如今那宝刀的出现着实让他们惊掉了下巴,即便是最烦宋北云恨不得他去死的御史台和户部此刻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虽然之前御史台还一直在告宋北云在杭州时行为暴虐,但如今他们虽是嘴上不服,但心中却也是服的,因为之后赵性又喊人找来了一副步人甲。

    这刀虽然造型奇特,但好似就是为了破甲而生,那连强弩都难以穿透的步人甲在这柄刀下简直就是纸糊的,不论是砍是刺,都能轻易的穿透这天下第一甲胄。

    “宋爱卿,你好生去办,朕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门技术落在他国手中,可莫要怪朕不客气。”

    赵性这么说话是职业需要,他哪能不知道呢,大宋能够在这风浪之中飘荡如此之久,靠的就是冶铁技术高于他国,步人甲虽然昂贵但实在是有效,虽是不善进攻但防守起来也是近乎无敌。

    若是真的这技术工艺落到了他国手里,到了那一天不说别的,宋北云恐怕也是不在大宋了,那时赖以生存的步人甲成了废品,他这个皇帝恐怕也就到头了吧。

    “臣遵命。”

    宋北云拱手笑道:“过些日子官家与诸位大人陆续能见到不少工坊产出之物,工坊净亏损的日子即将过去了。”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第一个长出一口气,那四千亩工坊简直就是个吃钱的怪兽,不给钱老张就揪着他领子骂,给钱……那就是个无底洞啊,还是个没有产出的无底洞。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看到东西了,而这东西太惊艳太耀眼了,惊艳到户部尚书都恨不得跑出来拍着胸脯说“看见没有诸位同僚,这是我户部出钱干出来的”,不过到底他还是脸皮薄了一些,没好意思去争这份功劳。

    “官家,此钢铁的诞生与工部、户部、吏部等各部的支持密不可分,臣能有今日之功劳也离不开诸部上官的支持,臣并非一人在奋斗,这一份功绩是属于整个朝堂、整个大宋的。”宋北云继续躬身诚恳的说道:“若是没有工部出地、户部出钱、吏部出人和赵相的鼓舞,臣早就放弃了,这半年来是诸位大人给了臣这份荣光。”

    说罢,宋北云转头面向百官,深深鞠躬:“请诸位大人受下官一拜。”

    舒坦了……

    几个被点了名字的部门的长官都舒坦了,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好像真的如宋北云说的那样一般,这东西里头都有他们的一份力气。

    而赵相回头深深的看了宋北云一眼,心里颇有感触。此子……当真是个老谋深算之辈,他也是彻底明白为何朝堂上不缺那对宋北云嗤之以鼻的,但却几乎没有与他作对的人。

    除了御史台……

    因为这小子太会办事了,不管是跟他有关系没关系的,他都能让人舒舒服服,明明是泼天的功劳,但却被说得不值一提,反倒是那些闲散人得了大功劳。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平心而论,这样的下属若是放出来,哪怕是户部那种整天骂宋北云的地方都要破了头去争抢这个人才。

    如果说面面俱到、八面玲珑是官场大忌,那只是因为没有到位,看这宋北云,他这份能耐的确是宰相之才。而赵相现在也咂摸过味来,他曾听自家女婿说过,为官之道不过是对上对下皆有交代。

    宋北云把这一条落实得实实在在,他对上对下都有交代,而且交代的让人心里舒服加满意,并且不拘泥与某个人,而是只要跟他沾边的人,他都丝毫不吝啬。南昌长沙平叛那么大的功劳,说给福王、定国公,他就二话不说的给了,杭州戡乱的功劳,他只字未提只是一纸奏疏将首功给了赵相的高瞻远瞩、次功给了杭州刺史的竭心尽力。

    自己拿了个三等功,还连连表示自己德不配位,不愿再受封赏。

    这样的人,就问哪个上级领导不喜欢!更关键的,他执掌皇城司之后,其实并没有怎么处置官员,反而是将满朝文武那些让人头疼的远房亲戚都给安排了下去,比如赵相有个远房表姑,她家有个儿子就被安置在皇城司下属一个名为市政部的地方,专门维持皇城三个大集的秩序,是个肥差。

    还有之前工部张大人的儿子因受王家牵连而吃了挂落,如今却也是在皇城司下的布政司里管理布匹买卖,虽与之前天差地别,但好歹不至于在家当个废人。

    这样的人还有许多,他从来都是不声不响的去办,谁也不说也不邀功,这样的人大家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个奸贼,但私底下恐怕没有人不想着怎么把他给捞到手吧?

    天底下的贪官很多、清官也不少,但像宋北云这样的官却是少之又少,老奸巨猾不似少年。

    之后赵性因为宋北云的这份大礼变得十分开心,他大方的论功行赏了一番,还口头嘉奖了几部尚书,大家着实皆大欢喜。

    等下了朝,赵相与赵性一起用膳时,赵性突然抬头问道:“赵相,你觉得这宋北云如何?”

    看似无心的一句问题,却让赵相抬起了头,思索了片刻:“不知官家问的是哪个方面?”

    “就是他这个人。”

    “精怪。”赵相用了一个离奇的词来形容宋北云:“非人哉。”

    “嗯,朕也觉得。”赵性笑道:“赵相当了多年的官,可见过主动将功劳分给他人的?”

    “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只是为了结党罢了。”赵相冷静的说道:“似他这般的,绝无仅有。”

    “嗯。”赵性点头:“若是换了别人,他即便是没被砍了,也贬斥发配了。可他仍是安安稳稳的在那里,无论多少人咒骂也动不得他分毫。”

    “之所以为精怪。”赵相笑道:“便是如此罢,老臣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去贬斥他。”

    “是吧,除了好色点,真没什么毛病。”赵性叹气道:“可是如此还有人不放心,说他有狼顾之相。”

    “试试便知。”赵相笑道:“下次官家见他,从身后无意叫他一声便是了。”

    “嗯,好。”

    而此刻的小宋,正坐在小酒馆里,对面坐着的是那个圆脸小虎牙。

    “宋大人,今日我想去你那工坊里看看。”

    “哎呀,说了不行,你怎么这么执拗。”宋北云端起酒喝了一口:“你能让我去看你洗澡么?”

    “你这厮……”阿奴叹气道:“我不与你说这些俏皮话,你悄悄带我进去见识见识又能如何?”

    的确,别说带她进去见识见识,就算是给她锰钢的配方她都弄不出来那玩意,毕竟这是个系统工程,从煤炭那一关开始已经积累了数百道工序,光是一道煤炭脱硫化焦冷却定型以及每千克煤炭产生多少立方米一氧化碳这些东西就不是她能掌握的。

    更不用说后头的半开式坩埚炼钢法、平炉炼钢、转炉炼钢和封闭式高炉炼钢,这里头是两个穿越者加数百名工匠的协作之力,是未来的工艺配合现在的经验糅合出来的跨时代的工艺。

    这要是能让她学过去了,宋北云在金陵城东大门城头上倒立拉稀。

    但规矩就是规矩嘛,带不得,不为其他只因她是辽国人,还是“辽国皇子”,身份上不允许。

    “你别缠着我了。”宋北云叹了口气:“你不是有心上人么,辽国翰林院通读,马明远对吧?”

    佛宝奴眼睛豁然瞪得老大:“你!”

    “哎呀,你真是,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吗?查这么一个人,还用多大力气?”

    佛宝奴心中有些慌,被宋北云这么已提醒,她终于想起了这厮在那个奸诈油滑的外表下还是天下第一情报机构的情报头子……

    这一点虽然不想承认,但辽国的情报部门真的没办法跟宋国的比,而她本人就是辽国情报机构的大当家,而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这个宋北云的手段比起来,中间差了十五个晏殊。

    “你倒是查得挺清楚。”佛宝奴表情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挺多的。”宋北云从碗沿上慢慢抬起眼睛,眼神如盯住猎物的秃鹰:“辽国耶律皇帝已有两年三个月未曾露面,同时后宫十三位皇妃在这两年里陆续死了,其中有三个直接参与过陷害耶律大皇子您的生母。”

    佛宝奴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她甚至不敢看宋北云的眼睛,匆忙躲开。

    “好啦。”宋北云笑着放下碗:“你辽国的事,我不想问也不想管,有仇必报我还是欣赏的,这一点上你不输男子。不过你倒是厉害,将你父亲最宠爱的珍妃扔到了妓寨中,三日不到就被人**致死,心狠手辣啊,小虎牙。”

    “彼此彼此。”佛宝奴侧过头不去看他:“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唉,那不能一样,我杀的可都不是无辜之人,你杀的人里可是有不少无辜之人。”

    “哈哈哈哈哈……”佛宝奴凑上前,两人只离了不到十厘米,她眯起眼睛说道:“宋大人,我问你,以你的聪明才智应是能想到,若是我落在他们手里是个什么下场吧?”

    “懂懂懂。”宋北云连连点头:“你们女人嘛,我还能不明白么。还有,你再离近一点,我就亲你了。”

    佛宝奴笑着躲开了,坐在那两人就跟刚才那些可怕的话题没有发生一般,宋北云继续说道:“辽皇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无法动弹了。其实从你们那个王爷来这里时,我就应该猜到了,他从头至尾没有说奉辽皇命,而是张口闭口大皇子,阿奴啊,你野心好大。”

    “不许叫我阿奴。”佛宝奴弹了他额头一下:“这是你能叫的吗?在辽人中如此称呼,便如你汉人称呼女子为心肝一般,让人作呕。”

    “想当女帝?”

    “男儿身。”佛宝奴仰起头:“记住,我是男儿身。”

374、二年7月20日 晴 凡尘不过逐名利

    “我好奇,你究竟是怎样查到我的?”

    酒过三巡,圆脸小虎牙红着脸撑着脑袋看着宋北云:“我自以为藏的很好。”

    小宋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能包住火的纸,或迟或早都会叫人知道。你听说过五人之规吗?”

    佛宝奴默默摇头。

    “就是说这天下虽大,从一人到另一人,只需五人。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真龙天子,中间至多也便是五人。”宋北云笑着吃了口猪肚:“当然,有些许夸张,不过也差不多了。今日我就让圆脸小虎牙涨一回见识好不好?”

    “你说。”佛宝奴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小宋放下筷子,仰起头看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个食客:“我们干特务这一行的,第一个要素就是观察力要敏锐,你看身边那人,身穿粗布衣裳,但脚上却是一双丝锦双绣的鞋,但鞋是旧的,鞋底子都快破了,这说明他是个家道中落的,而为什么家道中落呢?你看他脸上,双目无神、无精打采,眉眼间一股丧气,坐在那唉声叹气。”宋北云笑着说道:“你猜是为何?”

    “这与你知道我,有何关联?”

    宋北云哈哈一笑:“是吧,这便是有趣的地方,你的身份是耶律佛宝奴,是个男子还是个皇储。我派人去辽国打探,只需要在各个奢侈物件的铺子里打听一番,‘唉,您可知道耶律大皇子最喜欢什么物件’,就能大概知道你平时的喜好,有喜好就有圈子,有圈子就有熟人,有熟人就有消息。看似一堆没有用的消息凑到一起,便能拼凑你这个人平时都干些什么,与何人打交道,我们再从这些人里去筛,筛出来最有可能的几个人,再进行二次筛选。”宋北云竖起两根手指:“最后得到了两个符合标准的人,一个是翰林马明远,一个是辽国太常寺丞何为舟,两人都是辽国屈指可数的青年才俊,大皇子与这二人都私交甚密。”

    佛宝奴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想到自己那点事在辽国都没几个人知道,但似乎一举一动都被这千里之外的宋国官员看在了眼里。

    “但是啊,何为舟此人爱贪点小便宜,出去喝酒总是让你结账,这样的人一次两次倒是无伤大雅,但时日一长,就算大皇子胸再大也顶不住啊。”

    “胸襟!”佛宝奴恶狠狠的纠正道:“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调侃我。”

    小宋倒是没在意,他继续说道:“那就剩下这个马明远了,他年少成名,号称是辽国的晏殊,但跟晏殊不同的是此人从一介布衣一点一点以真才实学进入了翰林院,且为人仗义、

    老成敦厚、博施济众,是为温良恭俭之典范。这样的好人谁能不喜欢呢,更何况一贯小气的小虎牙还送了他超豪华文房三宝一套、吴道子湘妃骨扇一柄、王羲之拓本一套,这还不够明显么?小虎牙送别人最多也便只是一幅字画,还多是赝品。”

    “我不是小气,是真的穷……”佛宝奴直起身子:“你以为当皇子很有钱吗?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贪官污吏?”

    “小声点。”小宋笑着摆手道:“辽人都以为大皇子是在拉拢这个马明远,但若是拉拢却是不需这般,更何况那马明远是个典型的书生,善良有余却不够多谋,于政无意,对阴险毒辣的小虎牙来说作用不大。拉拢这样一个人,倒不如拉拢一下户部侍郎陈得羽、吏部侍郎陈诚,这两个人未来定然是尚书之才。”

    佛宝奴眼睛瞪得老大,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宋北云的手段如此厉害,不光是把自己查得个底朝天,甚至连辽国朝堂的底子都给摸了一番。

    这人也太可怕了一些,只是坐在这谈笑间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若是这等人不除,辽国日后绝对要在他手中吃大亏。

    “小虎牙,你在想法子弄死我吧,眼神骗不了人。”小宋笑道:“我能理解,也不怪你。要是你我身份对调,你现在已经死了。”

    “看看宋大人你说的什么话呢。”

    佛宝奴虽然口中否认,但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是没了气势,短暂的几句话,自己堂堂皇子就已经被面前那个人给压制住了。

    “马明远,挺好的。”宋北云笑着起身,拍了拍佛宝奴的肩膀:“好好珍惜。店家,结账。”

    他穿着那一身华丽的飞鱼服走了,只剩下佛宝奴坐在原地,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因为刚才虽然宋北云什么都没说,但拍肩膀时的杀气已经投过衣裳传递到了她身上。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刚才那个人是大宋第一禽兽不如的混账,如果给他掌帅印,他打赢了能把帝国降军全活埋的人。而最后那句话,特别是那句“好好珍惜”就是在告诉自己“别瞎捉摸,你家小马的命就挂在一线之间”。

    许久之后,佛宝奴暗暗呼了一口气出来,她眉头紧蹙,虽是炎热酷暑的天气,但她却如同刚从冰窟窿中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但不论如何她都是一国皇子,虽是被吓唬了一番,但好强的她很快就调整回了状态,坐在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后,轻笑了起来:“好呀,看看谁斗得过谁。”

    说完,她也起身:“店家,结账!”

    “这位爷,方才不是已经结了么?”

    佛宝奴眼睛一瞪:“是觉得我给不起钱吗?需要他来结?”

    “那……诚惠四百文。”

    交了钱,佛宝奴走到了街上,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就像一直有人在盯着她似的,她站定一会儿才转身朝鸿胪寺的方向走去。

    回到鸿胪寺,她第一件事就是召来了寺丞,说想要提请与大宋的商业贸易细则,寺丞不敢怠慢,连忙报到了寺卿那头,那寺卿一听而没犹豫就将这个口信递给了赵相。

    “哦?辽国皇子提请?”

    “正是。”

    “我去与官家说上一声。”

    而在这边都张罗起来的时候,宋北云回到了工坊中,继续折腾最近的几个着急开发的项目中去了。

    根据现在的研发进度,第一批投入市场的东西会是玻璃器皿和一些铁制品,但量不会太大,虽然迟早都要冲击市场,但需要给现有的市场一些缓和时间,释放出一个信号来。

    第二批投入的市场的原定计划是棉毛纺织品,他已经从天竺采购了大量的棉种,如今已经在安徽、浙江、江西、江苏等地补贴性拓荒开垦了,今年九十月份就会收回第一批棉花,到时大宋就将会有属于自己的棉纺行业。

    当然……这都是钱,叮铃哐啷的铜板在源源不断的往外砸,小宋觉得如果合适的时候,真的是要发动一场战争来调整资源供求结构。

    大宋发动战争……听起来其实是一件蛮好笑的事,但这件事现在显然已经隐约要提到纸面上来说了。

    三大行业冶炼、纺织和化工现在只有小宋的本行化工业没有正儿八经的启动,都是别的行业捎带手在那玩着,基本还都处于研发阶段,但这一行他其实并不着急,这是一个有基础门槛的行业,化学、材料学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天才的突破,而是经验的积累,不过即便如此,化肥工业也应该可以正式上马了。

    化肥和农药这两个产品能够在这土豆没有出现之前让更多的人熬过难捱的饥荒年,而人口在食物满足和对劳动力的需求激增之后,应该是会迎来一次五代十国之后的第一次婴儿潮。

    “老子这算不算为万世开太平?”宋北云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嘀咕一句之后,对身边的人说:“去,探险二队准备,一个月内启程前往天竺引入那边的高产粮种,跟他们说,那些粮种就算是他们用屁yan夹也得给我夹回来!”

    “是,宋大人。”

    正说话间,远处的锅炉又传来了一声爆炸,大地上再一次传来了振颤,宋北云默默叹了口气,但却还是起身去往了爆炸现场。

    这些日子以来蒸汽锅炉那边的连续爆炸,已经造成了十几人不同程度是受伤,还因伤势过重死亡了一个工人,虽然宋北云给予了高额的补贴,但蒸汽房这边却还是没几个人愿意来。

    他这次来也并没有骂人,毕竟他干的事是什么事?这可是为往后的所有工业基础奠基,失败在所难免、牺牲也在所难免,毕竟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烧开水一定会是人类转化能量最高效的方式,除非小宋突然之间觉醒了天之力,让灵气复苏,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和百分之八十的动物都有超能力。

    否则人类文明就根本无法绕开烧开水这个发展历程……

    “唉……密封性还是密封性,这个密封性怎么就是弄不好呢。”

    小宋坐在破烂的工棚里,周围到处都是锅炉爆炸喷出来的东西,这个在他上辈子满地都是丝毫不引人注意的东西,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和他爹去温泉时顺藤摸瓜的那个巨大锅炉房。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在这里却成为了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头疼啊……

    “宋大人,歇息一下吧,这里我来清理便是了,此番无人受伤算是万幸。”

    “你说,这密封性到底如何是好啊……”

375、二年7月21日 晴 人畜无害宋北云

    在宋北云发愁时,一张告示悄无声息的张贴在了城门上,上头最显眼处就写着“大宋第一家工学院上线啦,工部尚书亲自挂牌”的大字。

    许多人慕名而来,不过仔细解读之后,倒是有些人失望而归,因为这工学院里出来的人,并不教授四书五经而是教授一些工农要术,虽是工部主持的,但却无法考取功名,光这一条就让许多屡试不第的学子望而却步。

    不过那条毕业后分配工作的补充却让不少年轻的工农家子弟来了兴致,本来这师带徒就是大宋传承的基本方式,学徒要在师父那学满三年,然后再给师父白做工三年,这才算是出师。而这工学院另辟蹊径,直接说三年毕业就给包分配工作,而且学习期间虽是没有工钱,但却能管吃住。

    这一条让不少贫苦人家的孩子看到了一丝光明,许多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便去报了名。

    “听说了没,报名的那边若是识字的,每个月有一贯钱补贴,若是不识字的也能有个什么扫盲班。”

    “啥是扫盲班?”

    “便是教人识字的地方。”

    “能识字?”

    “嗯!”

    坊间消息的传播速度非常快,在许多人眼中,识字便已是读过书的人了,谁家不想自己的孩子是个读过书的人呢,一听这不要钱还包吃住,甚至还能管教书,这等好事不去的岂不是傻子?

    这一下报名的人顿时就多了起来,那些社会最底层的、最遭人看不起的人都簇拥了过来,虽然报名时已经说明了,这个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入学,只是学工学艺。

    但人们并不在乎,他们只看到是朝廷举办的工学院、只看到了包吃住、包工作,还能认字,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而这边热火朝天的时候,朝中几个督学已经站在了赵相面前,他们义愤填膺的数落着宋北云的不是,其中把这私自办学的事说了出去。

    “他办的那个工学,那也能叫学?有辱斯文!”

    “正是,相国大人,你为百官之首,切不可纵容此种行径。”

    赵相微微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人,又轻轻低下了头:“工学能入科举?”

    “那倒是不能,不过……”其中一人还在争论着:“可这不正是离经叛道?”

    “何为离经叛道?”赵相放下手中笔说道:“多些人为工务农,即便是狗屁不通是否也好过作奸犯科?何况现在说狗屁不通还为时尚早,倒不如等等再瞧?”

    “赵相!此风不可长啊!”

    “正是,宋北云此子本就是个乖张邪佞之人,朝堂之上为何还容得下他?”

    赵相端起轻薄的钢杯喝了口茶水,轻笑起来:“诸位,可听过孟婆?”

    几位督学互相看了几眼,孟婆他们自是知道,但这与那宋北云又有何关联?

    “典籍中诸多记载,天上的神仙纷杂斗争,便是连那阎罗王都躲之不及,可偏偏这孟婆千万年来巍然不动,你们可知道为何?”

    几位督学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赵相突然说这些俏皮话的用意是什么。

    “你们问我,为何朝堂能容这宋北云,我倒是问问诸位,为何容不下?他一无靠山、二无工器、三无野心、四无贪腐,只是个办事的人罢了,为何要动他?就如地府中的孟婆,天上地下的神仙你们见谁去招惹它了?不是惹不起,是无意耳,你动那孟婆是为何?为了死后奈何桥上它多饶给诸位一勺汤?”

    说罢,赵相继续说道:“诸位,这工学是工部张尚书提请的,你们说那宋北云,他不过也只是个办事的人罢了。我且认这工学并无大碍,又与你们治学且不冲突,为何不但行一试?”

    赵相的一席话让这帮人都无话可说了,他们今日来也不过只是气不过那宋北云的作风,其余的倒其实也没什么,顶多摘指个道德败坏、心狠手辣罢了,可毕竟是叛党作乱,再恨再辣也不好说些什么。

    所以当赵相提醒之后,他们脑子一转就把目标钉死在了工部张尚书身上,但想到张尚书他们心中也犯难,工部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也是清楚,张尚书这人又是个四平八稳的,能一步一步当上尚书的人哪里是他们几句话就能摆平的事呢?

    “诸位老友,先莫要捉急,晚上去我家吃几杯水酒吧。”赵相笑道:“我弄了些烈酒,至于多烈,你们喝了才知道。”

    几个人都是酒虫,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来了劲,几番言语之下就把这工学的事暂抛到了脑后与赵相拉起了家常。

    当一切都在进行时,佛宝奴已经与大宋皇帝赵性在御花园中小酌了起来。

    虽然佛宝奴只是辽国皇子,但毕竟她与赵性是旧相识了,两人早年间在河北时就有过数面之缘,年龄又相仿,即便赵性再不喜欢这个娘娘腔却也不好直接拒绝她的邀约。

    “大宋皇帝陛下,那年见你,你还是世子,如今已是皇帝,当真是天命所归啊。”

    “耶律皇子客气了。”赵性笑道:“不知今日耶律哥儿怎的想到来找朕饮酒?”

    “你我两国本就是兄弟之盟,我来宋国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前来拜会赵家哥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惦记的。还望哥哥莫怪,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您已是君而我只是个使臣罢了。”

    “耶律大皇子客气。”赵性笑道:“即便是以私交论也是无妨。”

    “对了,辽国国礼,不知道宋皇可还满意?”

    “那自然是满意。”赵性笑道:“替我多谢辽皇美意了。”

    其实作为皇帝,私下面见他国使者是不合规矩的,但佛宝奴耍了个奸,她以私交旧友之谊求见了赵性,赵性这才捏着鼻子见了他。

    其实两人也不过就是在赵性当世子时有过数面之缘罢了,哪里谈得上感情呢,可是……政治嘛,不就是这样。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几圈太极,话题便被引到了畜牧业上头,赵性一听有戏,连忙开始虚与委蛇起来,又是感叹大宋不光缺马,还缺各种肉食。

    这时佛宝奴倒是很大方的说道:“两国既是兄弟,我辽国也有大片草场,这事倒也是不难办,届时辽国卖与宋国便是了。不过……”

    赵性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不过我倒是听说贵国有位能臣,办事麻利的很,我希望届时于辽国督办此事者是他。”

    “是何人呢?”赵性心中一惊,心说‘完蛋,这逼要宋北云’。

    “不是别人,正是那宋北云宋大人。”

    果然!这狗日的娘娘腔!赵性心中已经把佛宝奴祖宗都给骂得诈尸了,但脸上却还是一副茫然的看着佛宝奴:“宋北云?可是皇城司使宋北云?”

    “正是。”佛宝奴张开扇子轻笑起来:“届时于辽国督办这肉食之事者,需是他。否则此事作罢。”

    赵性上下打量着佛宝奴,虽长得清秀,但的确不怎么像女子,难不成宋狗那个畜生连这种东西都啃得下嘴了?

    带着这个疑问,赵性颇为犯难的说道:“不知为何耶律皇子执着于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官?”

    “前些日子我于杭州见识到了这位宋大人的风姿,想来定是位能臣,还听闻宋大人两袖清风不贪不痴,这两国肉食生意往来何止千万,若是去了个贪官亦或是个混官,两国之损失怕是承担不起。”佛宝奴满脸笑容的说道:“我也是在为两国之贸易考量,皇帝陛下难不成连个从五品的官儿都舍不得放过去吧?”

    坏事了坏事了……真的坏事了。

    赵性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宋北云这狗东西到底哪里招惹到了这个娘娘腔,但现在娘娘腔张嘴要人了啊!作为一国皇帝,人家在贸易中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的期望达成了,条件就是这么个宋北云,按道理来说这个条件已经便宜到不容拒绝了啊……

    但天下恐怕只有赵性知道,这宋狗的价值可比这些个猪肉值钱多了,但越是不放辽国不就越是知道宋狗值钱了么?

    “这……”

    “陛下莫要捉急,时间还有许多。”佛宝奴起身,深深鞠躬:“那我先告辞了,静待佳音。”

    “不送。”

    当老王将佛宝奴送走回到赵性面前时,赵性一拍桌子:“去!把宋狗给我叫来,老子跟他说了多少次,莫要招惹莫要招惹,他怎的就听不懂人话呢!这娘娘腔可不善茬啊!”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满身煤灰的宋北云被老王压入宫中,看到他一脸黢黑的样子,赵性靠在龙椅上长叹一声:“你你你……你这个狗东西啊你。”

    宋北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满脸的迷茫:“???”

    “你说说,你到底是干了些什么事?你到底是怎的招惹了那个娘娘腔?”

    “哪个?”宋北云仍是一脸的茫然:“不是,你气势汹汹的让老王把我叫来,然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要干什么?大爷,我真的很忙啊!你看我这样子,我真的是从炉子底下被老王拽出来的。不是说了没事别找我么。”

    老太监在旁边连连点头:“去寻宋大人时,他正在钻炉膛。”

    “出事了!出大事了!”赵性长叹一声:“哎哟,真的是出大事了!”

376、二年7月21日 晴 天工开物三千载

    “不行。”

    宋北云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跟一个辽国皇子消磨,不值得。”

    “那朕这边如何是好?”赵性也坐在那发愁:“他如今步步紧逼,那意思便是若是朕不答应让你去辽国主持操办这事,他就死不松口。”

    “由不得她。”

    宋北云揉了揉鼻子:“要是能被她给威胁了,那我还叫宋北云?况且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落在她手上会怎么样?”

    “会如何?”

    “我就回不来了,会被扣在辽国。”宋北云轻轻敲打桌面:“真的,苏武牧羊你知道啊?给我安排到渭水边上去喂牛,你说怎么办吧。”

    小宋当然怂,他多惜命的一个人,这边已经把小虎牙得罪透了,现在人家张口问赵性要人,以贸易要约作为挟持。如果他真的被弄去了辽国,那还不是圆的扁的都任由那小虎牙拿捏?这还了得?

    “我是个什么人?”小宋指着自己:“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嗯……”赵性沉默片刻:“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面厚心黑、残暴不仁、足智多谋、贪生怕死、骄奢淫逸。”

    “好嘛,没有一个好词。”宋北云叹气道:“行,我都认了。你也知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要是辽国的刀真架在我脖子上,你说以我这人品会干什么?”

    赵性轻轻点头:“朕到时明白了一些,不过你也说的太直接了,你也婉转一些啊,不说为我,你就说甘心为大宋肝脑涂地啊!”

    “哎哟……平日里你听这种话还没听腻呢?有几个表忠心的人会真的忠心,人家暗戳戳的叛了大宋你又能如何?你看我多好,我明着告诉你,我这人贪生怕死,你别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许是能顶得住金钱美色,可我真顶不住严刑毒打。”宋北云摆手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有法子处置这个大!皇!子!”

    “哦?看你这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是有恨啊。”

    “能不恨么,罢了……这里头挺复杂,不跟你多说了,就这么样,你就该怎么跟她谈就怎么跟她谈,剩下的我来处置。”宋北云起身,将赵性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来你这一趟连口水都没的喝,你是真不够意思。”

    说完他就往外走:“走了,那边忙着呢,锅炉又爆了。”

    “嗯。”赵性点头。

    不过等宋北云走到一半时,赵性突然喊了一声:“宋北云!”

    宋北云停住脚步,软趴趴的歪着脑袋,甚至连身子都不愿意转过来,只是象征性的把脖子稍微往后仰了仰:“啊?”

    赵性看到他这副样子,狗屁的狼顾之相,分明就是狼狗之相!那懒洋洋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副欠揍的德行。

    “朕叫你,你连回头都不乐意了吗?”

    “嗨……好了好了,我转过来了。”宋北云转过身:“干什么?”

    “小心一些,注意身体一些,朕不想我那侄儿生出来就没了爹爹。”

    “知道了。”宋北云再次转身,举起手摇晃了一下:“走啦。”

    看着他消失在御花园的深处,老王凑上来笑道:“官家,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赵性没说话,只是笑了几声:“天下怎的会有这般泼皮。对了,上次这厮为了那个赵橙纵兵杀掠奸y之事,你都处置好了?”

    “回官家,都已处置妥当了,皇城司知道此事的人都已经封了口,他们也都知道行此事必死。”老王躬身说道:“官家……”

    “朕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等你告老了,便留在他身边吧,好时刻提醒这厮,免得他有朝一日失了人性,他也定然也不会亏待你。”

    “多谢官家厚爱……”

    “哦,对了。”赵性回头说道:“这些日子你好好的调教一番小鱼,朕打算让他接你的位置。”

    “老奴明白。”

    赵性说完,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被宋北云捏出了个黑手印的杯子,坐在那长叹一声:“到底是人无完人,若是那匡玉生能有宋北云的能耐,宋北云能有匡玉生的心性,我大宋定然是要大展宏图的。”

    “官家……恕老奴多嘴,依老奴看来,即便是靠这宋北云,大宋也可大展宏图,只是……许是不会那般好看。”

    “罢了罢了,一国之事,哪有好看不好看之道理,若是他能使大宋重新入主中原,即便是给他个异姓王爷又有何难!”

    老王轻叹一声。

    “你叹气作甚?”

    “老奴怕是看不见那一日了,然官家却定然能见。”

    “哈哈哈哈,朕让他快一些便是了。”

    而宋北云回到工坊之后,也没时间去考虑圆脸小虎牙的事,直接一头就钻进了锅炉里,丝毫不在乎自己被弄得灰头土脸。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近黄昏,他端着碗跟一群大匠和研发部的几个人坐在锅炉的旁边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怎么增加密封性的问题。

    “要我看,干脆将炉子弄大一点,力气小点就小点,它不炸就行了,这样管子就不容易出那个什么……”

    “蒸汽锤。”宋北云补充道:“出口处短时强冲击,这叫蒸汽锤。”

    “对对对,要不说主家厉害呢,当时我们一说你就知道毛病在哪了。”一名大匠连连点头道:“要是没这个蒸汽锤就好了。”

    蒸汽锤肯定是会有的,蒸汽锤就是水锤或者叫水击现象,水锤会发生于任何蒸汽或冷凝水管线,尤其在多相流系统,如冷凝水两相系统中,情况更加严重。很明显,只要蒸汽系统中有冷凝水与闪蒸蒸汽或新蒸汽同时存在,就存在水汽两相状,那么这个东西就不可避免。

    这个东西就有点类似打开水龙头时第一口水喷出力量特别大似的,只是蒸汽锤的力量更可怕,而且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不可控。

    那么唯一能够解决的办法就是减少蒸汽压力、扩大管道横截面积,但这样的话很容易造成动力不足……

    反正总体来说,光这个烧开水里头的门道就已经让人头疼欲裂了,而这些日子以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爆炸都是因为这个水击对冲,炉体材料扛不住导致。

    而密封性能有效的缓解这种现象,但……密封性解决不了啊,为今之计只能暂时放缓锅炉的研发进程了,等密封材料和新的炉体材料诞生之后再做打算。

    这样一来小宋不由得有些丧气,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蒸汽机啊……那可是人类工业皇冠上的瑰宝,是多少年里不断的经验、错误和生命累积出的工业产物,急功近利是没有结果的。

    “我们先定下个小目标。”宋北云指着旁边的笨重锅炉:“它,咱们先想法子让它能抡起一百斤的东西!”

    说完之后,各位大匠表示一定会竭尽所能,但也只是竭尽所能,因为……一切理论和知识都是新的,他们需要时间去慢慢摸索,慢慢探求。

    “科技荒漠啊。”宋北云暗暗感叹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研发部的人:“对了,天工开物志开始编纂了没?”

    研发部的一个书生也端着碗站在旁边,听到宋北云的话,他立刻上前:“宋大人,已经开始编纂了。”

    宋北云点了点头,看向旁边搭话的那个书生:“你多大年纪了?”

    “学生今年十四了。”

    “十四啊,好年纪,叫什么名字?”

    “学生沈周,父亲是大理寺丞。”

    宋北云点点头,继续吃起了饭,倒是也没在意,但突然间他猛然惊醒,转头看着那个沈周。

    “宋大人,怎的了?”

    “没事……没事……”宋北云笑着摇头,看得周围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小宋被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太过于离奇了,说出来人家只会当他疯了。至于为什么他要惊讶,那是因为这个沈周啊……

    那是沈括的爹!而沈括正是那个在华夏科技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奇人,在数学、物理、天文、地理、化学、水利、医药、经济、军事和艺术等领域都有独特的建树,拎出来跟同时期的外国科学家相比,他独一无二,如果东方一直以来重视自然科学的话,那即便是欧洲文艺复兴之后达芬奇也只能被称之为西方的小沈括。

    看来培养出一个人才绝对不是偶然,现在沈周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可能还没十四,顶多十三岁多一点,毕竟男子十四可以冠字了,他却还是名而已。

    “沈周,沈周呢?”

    “学生在。”沈周走上前:“宋大人有何吩咐?”

    “以后你要生了儿子,一定要取名叫沈括,然后我亲自来教他!”

    “啊?”沈周愣了愣:“宋大人何意?”

    “你别管了,记住就行了。”

    “那学生记下了……”

    说到这个,宋北云想到了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包拯,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被藤条和鞋底子逼着哭唧唧的读书吧。

    宋北云坐在那乐呵呵的想着这些历史名臣未来毕恭毕敬叫他宋大人的场面,那才叫一个美滋滋。

    “宋大人,外头有人找。”

    “谁啊?”宋北云抬头看了一眼:“没看我这忙着么?”

    “还是昨日那个人,他说若是宋大人不见他一定会后悔。”

    “她就不能换个台词?”宋北云皱眉起身,将手里的饭三口并做两口吃掉:“这人怎么这么烦啊!就说我不在!”

377、二年7月22日 晴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避而不见?”

    佛宝奴站在工坊大门处抬头看了一眼门廊上的牌匾,心下反倒是淡然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闷着头就往里头走,但被侍卫死死的拦在了那头。

    “你们胆敢拦我?”

    佛宝奴怒目圆睁,扇子哗啦一声张开:“怕是不想要你们这脑袋了。”

    “哟,大辽的皇子要斩我大宋的兵,你好大的官威。”

    宋北云此时慢悠悠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背着手看着面前不讲道理的辽国大皇子。

    “宋北云,今日你是让我进去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来人,叉出去!”宋北云一挥手:“他是个辽国细作。”

    一听辽国细作四个字,周围的侍卫都抽出了兵器,而佛宝奴的近卫也抽刀开始对峙了起来,一时间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行了。”

    宋北云虽然不知道她今天突然抽什么风,像狂犬病发病一样非要进去,但她到底是辽国皇子,真要是起了什么大冲突,他小宋可是不好交代。

    “进来可以,不过你若是乱走,我就将你扔出去。”

    “行啊。”佛宝奴笑着看着宋北云:“我也不过是想讨要一杯茶水罢了。”

    “进吧。”

    宋北云皱着眉头点了头,而佛宝奴也不客气的走了进去,不过当她的侍卫也想进去的时候,小宋伸手一指:“滚出去!”

    那几个侍卫本就是皇家侍卫,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高气傲的他们当然是不服,但佛宝奴却扬扬手:“你们在此等待。”

    说完她就随着宋北云走了进去,而当她进入工坊里头之后,却是被眼前的场面给震慑住了,从山顶上看到的东西和近距离观察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这里有不少见都没有见过的巨大怪兽在运转着,许多东西在外头都是昂贵奢侈品,但在这里却如垃圾一般的随处堆放。

    “不该看的别看。”宋北云顺手拽住了佛宝奴的裤腰带:“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你倒是抠抠看。”佛宝奴轻笑道:“还有,你这般无礼,是想死吗?”

    “再废话一句。”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我就在这把你给剥个精光。”

    “你敢!”

    “你去打听打听,我宋北云什么不敢。”

    佛宝奴当时就怂了,她是真的不敢跟这个疯子打赌,她可输不起,宋疯子本来就按常理出牌,各种诡异的操作一波接一波,真是让他将自己在这个地方给……那什么都完了。

    所以她只好任由宋北云把自己拽到了他的寝室里,然后看着宋北云将外头的脏衣服给脱下,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你就这样脱?”

    “不然还怎么脱?”宋北云将手和脸洗干净并开始在水桶里洗起了头:“你随便坐,我先洗洗。”

    佛宝奴看到宋北云弯腰在池边的样子,后背上结实的肌肉还有整体倒三角的体型,她想转过头去不看他,但实在管不住眼睛,贼兮兮的眼神就在小宋的腰腹部来回瞄着。

    “唉,你们辽人都是这么无聊的么?”宋北云蹲在那洗头,嘴巴却是没停下:“知道这是军机要地,你还非要往里头的闯,你是不是欺负我大宋?”

    “对啊,我就是欺负你们宋国啊。”佛宝奴靠在椅子上,翻阅起宋北云桌上的书籍:“宋大人的看的书可真不少呢,若是没看见这些书,我都忘了宋大人可是庐州解元。”

    “行了行了,别夸了。”宋北云用香皂在自己头上打满了泡泡:“这次你来是干什么的?”

    “劝降咯。”佛宝奴趴在宋北云的小床上看起了书:“三国志中有说三顾茅庐,那我便六顾北云。只要你虽我去辽国,公主随你挑,我有七个妹妹,个个貌美如花。”

    “怎么?连我好色这个传言都打探到了?”宋北云转过身拿过毛巾,但看到佛宝奴的样子:“给我下来!不洗澡就乱上人床,你脏不脏。”

    第一次被人说脏的佛宝奴也不高兴了起来:“我来时才洗过的!”

    “哦?那让我闻闻。”

    “去去去,下流胚子。”佛宝奴虽然话是这样嘴硬,但还是坐起了身子:“你用的腻子好香啊,哪里来的?”

    “工坊里做的。”宋北云来到她身边,从床头取下睡衣穿在身上:“想要啊?花钱买啊,又不是不卖给你。”

    佛宝奴眼珠子转了几圈:“你给我几块,我去试试。”

    “行,别说给你几块了,就是帮你洗澡都行。”宋北云来到柜子旁边拿出用小木盒装的香皂礼品盒:“拿去。”

    “我堂堂皇子,来到你处,连口水都没的喝?”小虎牙皱着眉头说道:“这边是大宋的待客之道?”

    “你屁事是真的多。”宋北云拎来一个大瓷壶:“喝。”

    “就这么喝?”

    “不然呢?都让你对嘴喝了,你还不满意?我平时都这么喝的。”

    “你喝过的,我不喝。”

    “不喝算了。”宋北云把壶放在一边:“要喝自己取。”

    佛宝奴沉默片刻,还是拿起壶,效仿英雄豪杰一般凌空倒水。

    小宋连忙阻止:“别……”

    可到底还是晚了,壶里的水哗啦一下给佛宝奴劈头盖脸的洗了个头,身上的衣裳立刻就湿了一大片,她也狼狈得如同落汤鸡一般。

    “让你对嘴喝,你偏要这么炫。”小宋走上前拿出一条干净毛巾:“擦吧。”

    佛宝奴噘着嘴擦拭着身上的水,抬头幽怨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满眼都是不悦。

    “你裹胸都看见了,你也帮帮忙,穿裹胸就不要穿白衣服。”宋北云站在旁边笑着说道:“傻不傻啊。”

    “你闭嘴!”佛宝奴厉声说道:“我已是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了,你何故辱我?”

    “我什么时候辱你了?你是不是有病?”小宋叹气道:“要是没事,你就先走吧。”

    “你答应不答应跟我去辽国,公主随便你挑,而且我将我手中皮室军也交予你,还给你一个工部侍郎的位置!三年之后你便是工部尚书,去是不去?”

    哇……这条件,可是太了不起了。这基本就是一步登顶的位置了,在往上可就是宰相了,天下谁能有这种待遇?而且除了直接许诺尚书之位,还给个皮室军……那可是皮室军呢,当初把大宋边军打得满地跑的皮室军,不是当时福王被紧急启用的话,现在大宋差不多也就跟大理一样偏安一隅了。

    “你可真是信任我。”宋北云嘴里啧啧称奇:“说实话,我是心动了。”

    “心动,那便来!我家四妹,天姿国色、温婉动人,一丁点都不比大宋的长公主差在哪里。”

    “有你动人么?”宋北云靠在门口:“那如果说我要你呢?”

    佛宝奴猛的抬头,皱起眉头:“只要你肯来。”

    “哇……这个条件都行啊?你为辽国可是倾其所有了唉。”宋北云连连摆手:“怕了怕了,我这个慵懒疲敝的人,怕辜负了殿下的厚望,就不去了。”

    “宋北云!”佛宝奴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要什么,你只管开口!”

    “我要天下太平。”宋北云捏了阿奴下巴一下:“然后我就能安心的当一只懒狗,不用去干那些丧良心的事也不用辛苦在乱世求生了。”

    “那你便将天下安定了去啊!我给你权力!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佛宝奴仰着头目光灼灼的说道:“你随我打下一个太平天下!在宋国你能得到什么?宋帝能给你什么?你要的他能给你?他不能,他是个儿皇帝,而我不同,我是辽国的掌权人!在辽国之上我便是那一言九鼎的人!”

    小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帮你平定天下?我有那个能耐?”

    “有!”佛宝奴坚定的说道:“我越是打探你的消息,便越是肯定你正是那乱世良臣,我有眼识你,望你别不识抬举!”

    小宋终于没忍住把罪恶的手伸向了佛宝奴,像揉狗一样揉起了她的脸:“你啊,是个理想主义者,天底下的事哪里有那么容易。”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啊!要工坊?举国之力给你造出来,要工匠,大辽的工匠都给你。要权力,我有的你便有!还不够?”

    “你先穿个女装我看看。”宋北云哈哈一笑:“我要睡了,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睡?”

    佛宝奴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我们来日方长。”

    “喂,别这么执着啊。”宋北云都快哭了:“你逼太紧了。”

    “我不逼你,你我都还年少,时间有的是!我总有法子让你去辽国的。”佛宝奴朝宋北云一抱拳:“告辞!”

    “不送了哈。”宋北云站在门口看着风风火火的佛宝奴:“有时候别那么执着,太执着容易受伤。对了,你肥皂没拿!”

    佛宝奴转过身来,侧身从宋北云面前走过,拿起肥皂就又走了过去,但经过他的时候却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胸肌……

    “喂!”

    佛宝奴二话不说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378、二年7月23日 晴 又得浮生半日闲

    “你离那人远一些,她不是省油的灯,那可是一门心思想当皇帝的,削尖了脑袋想当皇帝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哎哎哎,碰!”金铃儿将俏俏打出的三筒拿了过来,打出一张牌后继续说道:“这种事我可是看多了,就跟鬼迷了心似的,这些人什么都舍得,可到时候宰你的时候也不会留情的。”

    金铃儿说的对,小宋认为金铃儿这个姑娘把她很黄的那一面给拆开,她绝对是一个有政治智慧的奇女子,眼界和见识就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更关键的她始终在学习和接纳新事物,比如妙言教她们打麻将,而现在她的麻将技术要比所有人都好,甚至于还推波助澜了一波麻将的发展,整个金陵的贵妇圈子里现在都开始流行这玩意,而她跟俏俏合作的奢侈品铺子也是大赚了一笔,因为玉石麻将的推出让人痴迷。

    “哦,对了。俏俏说天天在这也无趣的很,她想跟着你去工坊,一来是在那照顾你,二来呢也是让你在闲暇的时候教她读书。”金铃儿嘴里嚼着一块干豆腐,含糊的说道:“明年就要开女官了,俏俏多少得弄个女官当当。”

    “女官?我怎么不知道?”宋北云坐在摇椅上回头看了金铃儿一眼:“谁说的?”

    “这我还能骗你么,是太皇太后的想法,今日皇兄已经允了,正在召集文武百官商议,说是要用女官取代一部分宦官,再有就是朝堂以后会慢慢不再用宦官而是用内臣和女官来取代,后宫就用女官,朝工便用内臣。”金铃儿撩起裙子,一条腿架在椅子上,毫无教养的坐在那说道:“阉割制将在保庆朝废掉了。”

    宋北云沉默片刻:“小鱼真可怜。”

    “没法子,没赶上好时候。”金铃儿继续说道:“还有好多事呢,不过明后天你就大概能知道了。比如五日后宋辽两国要开始第一轮洽谈了,商讨进出口之事务和两国联姻之事,还有十日之后,父王大概就要到了,你做好准备没?”

    “什么准备?”

    “被打断腿呗。”左柔在旁边笑了一声:“福王爷知道自家不知检点的未婚女儿大了肚子,那还不得打断一条腿解恨啊?那这条腿是谁的呢?反正不是我的。”

    “你闭嘴。”金铃儿呵斥道:“装什么明白人呢,父王早就有准备的,他可比这小宋老谋深算多了,心中八成已经是有了算计,只是会逼迫我家小宋干些什么事罢了。”

    “你家小宋也做好了算计,后头房子里关着的那个就是。”妙言这时出言提醒道:“你以为你这小宋是什么好人吗?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手,就等着你爹来呢。”

    “真的?”金铃儿猛的转过头来:“你说!”

    宋北云听完,从摇椅上往起一蹦,一拍脑门:“哎呀!我那边炉子还烧着呢,我得回工坊看看,俏俏跟我走!快点,不然等会又爆了。”

    俏俏说这里牌还没打完,但小宋却把巧云往位置上一拽,拎着俏俏就跑了出去……

    “还真是如此。”金铃儿撇了撇嘴:“这狗东西。”

    说完,她倒是浑然不在意的将手里的牌推了出去:“继续玩,不管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而宋北云暂时躲过一劫之后,带着俏俏走在外头长出了一口气:“俏俏啊。”

    “作甚!”

    “你怨气这么大干什么嘛。”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以前那个俏俏不是这样的。”

    “若是以前的俏俏,就拿刀砍你了。”俏俏哼了一声:“凭什么公主就能有孩子?”

    “怨我怨我……”宋北云叹气道:“不过你真打算去跟我读书?”

    “嗯,整日无所事事倒也无趣的很,我都想回小莲庄了。”俏俏仍是怨气满满的说道:“在这里甚是无趣。”

    “行行行,别着急说无趣嘛,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工坊里不让女子进去的,你得打扮成一个小书童。”

    “为何不行?皇宫都去得,你那破地方还去不得了?”

    “里头干起活来不穿衣服的。”宋北云笑道:“你说为何不让女人进去。”

    “那小书童便小书童嘛。”俏俏攥着宋北云的衣角:“以前又不是没扮过。”

    小宋笑了起来,他捏了捏俏俏的脸:“行,你说的算。”

    带着她去换了身行头,两人来到工坊里,至于门口的侍卫才不管宋北云带谁进去呢,毕竟工坊这地方名义上是工部的地方,但这里谁最大他们还是拎得清的,宋北云想带谁带谁想带几个带几个,他们就当自己眼睛瞎了,什么都没有看见。

    进入工坊之后,两人先来到了宋北云的宿舍,虽然这地方要比其他人的宿舍宽敞许多,但终归是宿舍,一个人住富裕,两个人就有些狭窄了。

    “我找人给你在隔壁安置一间还是直接住这?”

    跟俏俏么,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认识十几年,什么该干不该干的没干过呢,只要俏俏那边提出意见她照办就是了。

    “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俏俏在宿舍里来回走了几圈:“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照顾你,若是分开了还照顾个什么?”

    “照顾我?为什么?”宋北云打来水走进厨房将壶子放在炉上:“这里条件可不如府上,你来这吃什么苦呢。”

    宋北云这段时间绝大部分都是住在工坊里,三五天才回去一次,其实倒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这里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而这里刚走上正轨,那头不远的工学院就要开始建设规划了,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没日没夜的,而这个地方又地处城外,回去一趟其实挺不容易的,光路上就要走一个时辰,一来一回两个时辰,折算下来四个钟头,这四个钟头干点什么不行呢。

    而俏俏之所以打定主意要跟过来,一个是自从金铃儿有了身孕之后,大部分的产业都停下来了,俏俏闲着也是闲着,还有一点就是这段日子以来宋北云看着其实是消瘦了不少,还总是看着很累,她就想着过来照顾着她一些。

    这种事总不能指望公主来做吧,巧云又是护卫不便走开,高低就是自己合适了。

    她听到宋北云话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先走到床边将他狗窝一般的床铺整理好,又将椅子上的脏衣服收拢到了一起,然后才开口道:“我自小跟你到处跑,什么苦没吃过呢,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呀,况且这里可算不得什么苦。”

    俏俏一边在那整理,一边笑着说道:“你可是将我当成了公主哟,我才不是那金枝玉叶的。”

    “瞎说。”小宋靠在那看着俏俏:“你在我这比公主还金贵呢,你看我去哪里从来都不忘记给你带东西。”

    “算你有良心。”俏俏将衣服放入到水池中,左右寻了一番:“怎的没水缸?”

    宋北云走上前直接拧开了一个铜铸的水龙头,里头立刻有清水涌了出来,俏俏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妖法?”

    宋北云揽着她的腰把她带到窗口,指着外头一个高塔似的东西:“看到那个没?”

    “看见了。”

    “那个呢,就叫水塔,下头将水抽上去,然后通过铜管把水引出来,这个阀门就是控制开关的。”宋北云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个厉害不厉害?”

    “这……就是妖法吧。”俏俏伸长了脖子看向外头:“那么高,水是怎的上去的?”

    宋北云嘿嘿一乐,指着水塔下的管道:“看到那些管子没?那前头连着一个地下的大水柜,水柜里头有根管子连在井中,往里头吹气,压力就会将水灌入水塔,等到水塔满了,只要将阀门关上几个,再将水柜抽满水就好了。”宋北云指着远处的锅炉房:“看到那个大箱子没?那就是水柜,又可以当冷却塔用又可以当储水器,还能加蒸汽压去让水往水塔上流,还能用负压来吸井水。”

    俏俏满脸迷茫,她是个艺术生,完全听不懂这乱七八糟的那个压这个压的,只是觉得这个东西是她这辈子都搞不明白的复杂构造。

    “你不是想跟着我读书嘛,四书五经没意思,咱们就从这里开始。”宋北云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但到底是老夫老妻相处模式,俏俏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指着前方那个红彤彤烧火的地方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钢厂,是冶金锻造的地方,条件也最艰苦。”宋北云打了个哈欠:“行了,赶紧洗漱,该睡觉了。”

    “衣裳不洗了啊?”

    “明日再说!”

    此刻已经接近子夜,但工坊里不少地方仍是热火朝天,工匠们一个个满怀斗志的在干着活,这里并没有打卡绩效的规矩,但的确是没几个人会偷懒,在这样的氛围下,即便是宋北云这样懒狗都不好意思去偷懒。

    “该睡了。”洗漱完之后宋北云拍了拍床的另外一边,将围着浴巾的俏俏喊了过来:“明日还得去给准备些换洗的衣物啊。”

    “嗯。”

    当然,说是说该睡了,但最后小宋还是干了个爽才埋头睡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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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介绍:
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