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12月11日 晴 晴日方好,雨亦可奇
宋北云现在整日都忙忙碌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但却仍是忙着,搬家的事情次日便解决了,而在一番沟通之下,那处凶宅居然以十二万贯的超高价格卖给了城中一个贩卖丝绸的大户人家。
宋北云没有去问为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花十二万贯买一处凶宅,但这种事大抵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需要记得这人的名字便好,若是真去愣头青一般的问了,那恐怕最后大家都尴尬。
十二万贯入手,宋北云转手塞给了妙言,妙言倒也不在乎,虽然她有钱,但管家这事倒也是她的兴趣。
“等开了春,我这边的大剧院就要开起来了。”妙言碗里放着一块白豆腐,小口的吃着:“到时老板多多捧场。”
“自家老婆的场子,以权谋私那都是轻的。”宋北云用大勺子舀了一勺豆腐汤:“你放心好了。”
“鬼才是你老婆,再乱叫我可就大郎喝药了啊。”妙言的脸红扑扑的,这大冬天喝上一锅豆腐炖菜,滋味可是不比肉差:“你最近手头上有什么事可以分给我干的,这段时间我挺无聊的。”
“你的印刷机可以量产么?”
“油墨呗,油墨不过关,你又不帮忙,经常会出现堵塞之类的,麻烦的很。”妙言摇头道:“最近也不指望你了,你也忙。”
“等过了年,晏殊的二队成长起来了,我就能轻松了起来。”宋北云用手抹去妙言嘴角的酱油:“反正我的最终目的又不是权倾天下,我要的是工业大爆炸。”
“野心可真大。行吧,都听你的。”妙言小姐姐突然侧过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你是不是又开始失去规划了?”
“怎么这么说?”
“感觉你这段时间干的事情,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性格就这样。”妙言拿出纸笔:“来来来,我给你调理一下,你先说各种事情的次序,我给你排一个优先级。”
跟妙言那是不用客气的,这可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能把底裤都兜出去还不至于担心引发蝴蝶效应的人,所以宋北云也不多矫情,略微思考了一番说:“现阶段就是几件比较主要的事,首先年前要解决白莲教、之后就是工厂那边也要开起来、然后就该是想办法拿下宋辽公主大竞赛的第一名,等这三件事解决了,大概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了,就是入驻工部开始种田屯兵,这是个长线工程,也大概是最主要的工程。”
妙言唰唰的在纸上写了起来,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别的了么?”
“主要的就是这些吧,剩下的倒也没特别值得注意的。日常任务就是给太后当信差和给赵性洗脑。”宋北云凑到妙言身边,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双手还顺势抱住了她的腰:“还有什么你给补充一下?”
“唔……你工作量还挺大。”妙言用笔头敲了敲额头:“顺序么,大概也是这个顺序,不过还得增加几个支线任务。首先你得想办法和几个利益集团的头子都要保持良好的关系,这个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难度倒是不高,毕竟你没立场嘛。再一个呢,就是要小心培养自己的核心团队,光靠一个晏殊不行,他是聪明人,也许你信任他,但我不信任他。所以你一定要把鸡蛋分散在不同的篮子里,你现在既然在皇家有一定的话语权,那就想办法开始要在利益集团里安插自己的人了。”
妙言侧过头看着宋北云,两人的脸相隔也就六七厘米,她的大眼睛闪亮亮的、脸蛋红扑扑的,格外诱人,弄得宋北云没忍住的亲了一下。
“一嘴油,烦不烦。”妙言在他脸上蹭了蹭,嫌弃的说道:“要讲点卫生。”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宋北云叹气道:“不过虽然我不在乎权力,但我还是要想办法进入权力中枢,不然很多事情都要被人搞的。”
“那就看你操作咯。”妙言轻轻敲打着桌子:“你到现在为止玩得最漂亮的一手,大概就是限制自身权力了,这一手能让士大夫对你有相当的好感。”
“未来,他们就要知道错了。”
宋北云起身:“行啦,你休息吧,我去洗碗了。”
妙言晃着手指:“还有,以后小心别再当色中饿鬼了,你要知道现在你是年轻,等到三十岁之后,我怕你得求饶。”
“知道啦知道啦……”
晚上的时候,他俩倒是没干什么粘糊糊的事,主要是在那改进印刷机的相关图纸,印刷机其实并不是什么高端产品,同类产品还有织布机和基础车床。但相对比较先进的珍妮纺织机需要先点出蒸汽科技,基础车床需要点出蒸汽科技和轴承科技,否则不管是水力和人力,都无法达到相应的精度要求。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要等宋北云那边进行科技突破之后才能够达成的产业方向,否则一切都是妄想。毕竟近乎所有的工业都是需要建立在工业体系整体进步的环节上,宋北云和妙言能干的最多也就是避免走弯路,但真正想发展起来,还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来积累的。
只是这个积累过程会比正常轨道快上几倍、几十倍甚至百倍,这就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
就用前段时间宋北云不断攻关的冶金技术来说,他现在掌握的冶金技术绝对超过了正常历史趋势下1300年的冶金水平,未来在进行二次突破后,甚至可以摸到工业革命的边边角角。
但想突破这个壁垒,那就需要其他的学科突飞猛进了,最重要的就是航海,而航海想要突破又建立在材料、天文、物理等等技术平台上,而像天文、物理等等又是建立在数学的基础上。
所以这个过程漫长而复杂,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绝对不可能,而宋北云给出的三年,只是在现有基础上制造出足够超越这个时代的产品,但想要真正进行大跨步,也许需要十年甚至更多。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十年之后宋北云也不过才二十九岁!年轻就是资本,世上没有什么比年轻更美好的东西了。
如果那时候宋北云没死,哪怕被流放出去,他的成就恐怕都足够影响千秋万代,宋北云科技奖没的跑了。
“这个工厂与其说是工厂,倒不如说是研发中心吧。”妙言沉思片刻说道:“所以你不管怎么样,拼死都要保护这个地方的。”
“当然。”宋北云点头道:“等忙完这阵子吧,忙完这阵子咱们把基础度量单位给弄出来,米、秒、升、立方、公里每小时,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就能精准炼钢了,还能完成模块化工具的开发。”
妙言弹了他脑壳一下:“未来的科学奠基人,你的名字是留在历史里了,我怎么办?”
“现代科学奠基人宋北云先生及其夫人。”
“及其!及其!!!”
妙言开始追打起宋北云来,两人闹作一团,不过美好的气氛很快就被小鱼给打破了,他又来这敲门了。
“上头又有什么事?”
“那倒不是,只是官家让我来与宋大人知会一声,说今日大理寺卿上奏说想要提前三堂会审,因是过些日子就要迎来冬日休沐,许多官员都要开始休沐了,怕是要耽搁许多事,所以想让宋大人提前进行三司会审,官家同意明日便开审。”
“行,我知道了。”宋北云摇头道:“他是真着急啊。”
“官家说‘事关谋反,朕心中焦灼,倒不是信不过那宋北云,只是盼着早日有那结果’”小鱼完整复述了赵性说的话:“还盼宋卿以大局为重。”
“他有个屁大局。”宋北云嘟囔了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小人便就此告退了。”小鱼笑道:“若是宋大人有何吩咐,只需吩咐一声便好。”
“小鱼还是乖呀。”宋北云捏了捏他的脸蛋:“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小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宋北云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正在画图的妙言:“明天就要三堂会审了。”
“审呗,反正不都已经说好了么。”
“嗯。”宋北云挠了挠脸:“麻烦,一堆破事。”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一件接着一件的破事,你看透了人生就索然无味,你看不透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完成这些破事,没有办法的。”妙言回头笑了笑:“况且你事情越多,就代表你未来会有更多的机会。”
“行了行了,别给我灌鸡汤了,我先去洗漱了,明天大早就要起来。”
“好。”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晨宋北云又是天不亮就从内藏温香软玉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在床沿他吻了一下妙言,然后就起身洗漱出门了。
他首先来到了皇城司,在提审之前先见了白念安一面,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便让人押送着白念安去往了大理寺衙门。
“曹大人,早。”宋北云来到门口时遇到了大理寺少卿曹盈曹中元,恭敬行礼后:“犯人已经带到,可以进行会审了。”
“莫急。”那曹少卿斜眼看了看宋北云,冷声道:“刑部侍郎何大人还未到场。”
宋北云看到他的态度,轻笑了一声,倒也是不在意,毕竟自己的名声已经是臭不可闻了,不怪这些人不待见自己,不过嘛……
总有一天这些人会一个个落在他手里的,不着急。
247、12月12日 雪 万事如桑海,悲来欲恸神。
刑部侍郎姗姗来迟,他见礼时却只与大理寺少卿却连看也不看宋北云,而宋北云毫不在意,主动上前行了礼,满脸堆笑的说:“既然二位大人都来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刑部侍郎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便不再做声,之后三人便进了大理寺中。
会审么,其实就是一种案件审理形式,步骤仍然是整理证据、质询、以法理推断,最后审理结果都需要通报给皇帝,以皇帝做最后定夺,大部分时候能进入三司会审阶段的人都免不了一死,但也并不是没有例外,只是极少。
而正当他们开始质询环节时,外头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接着一名大理寺丞闯入了进来禀报说外头御史台的人上门闹事了……
御史台闹事……这可有点新鲜,宋北云满脸笑容的伸长了脖子看向了外头,不多一会儿就见一群穿着便装的书生模样的闯入了公堂。为首的恰是那新任御史大夫洪玉洪文润。
他带着一种御史台的御史就这么闯入了大理寺中,指着那主位上的大理寺少卿质问道:“曹大人,三司会审为何不知会我御史台?”
曹大人沉默一阵,却是无言以对,因为这玩意是赵性下的旨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知会御史台。
“洪大人……洪大人,稍安勿躁。”刑部侍郎连忙起身走上前:“此事吧,极为特殊。”
“特殊?究竟有多特殊?秦汉时即以御史负责监察事务。御史秦汉以御史负责监察事务。御史身负纠察、监视、肃正纲纪之职,你特殊?又有何特殊?司法之地岂容法外之殊?今日若是各位说不出个所以然,那莫要怪我参你们一个目无法纪、有违纲常之责。”
说完,这御史大夫转头看向宋北云:“你又为何人?为何在此处?”
他娘的明知故问,老子身上这身衣服你是瞎了吗?
不过心里想归想,但宋北云何必跟这帮专业杠精愣头青斗这闷气呢,他立刻站起身抱拳笑道:“下官为皇城司使宋北云。”
“皇城司?皇城司几时也能参与这三司会审了?谁给你的职权?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哎呀,洪大人。”宋北云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昨日下官正在家中吃着豆腐炖菜,突然一名中官内侍敲了下官的门,给我传了官家的口谕说‘事关谋反,朕心中焦灼,倒不是信不过那宋北云,只是盼着早日有那结果,还盼宋卿以大局为重’,您说……我该怎的办,还能抗旨不遵不成,若是要我说,就应该御史台各位大人前来审理,我这皇城司抓人倒是好手,可若论法力、道义,那是一窍不通啊。”
听到这一番话,御史大夫也没什么好说的,赵性让人家来的,自己多少也得给皇帝个面子吧,当着他面可以直言不讳,若是在这外头嚼皇帝舌头,那怕是活腻歪了,他就是再错的离谱,也不得妄自非议,皇家颜面大似天。
“哦……对了对了。”宋北云拍着脑袋:“下官该死!万死啊!昨日官家还与我说了一句,就说让我连夜去知会一声御史台洪大人,说今日有三司会审,盼洪大人莫要来晚了,可昨日下官喝了些酒,迷迷糊糊的,将这事给忘了!下官该死,下官这便去面圣请官家降罪,一切都是下官的错!”
御史大夫眼睛一瞄,立刻明白宋北云是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这职责不同怎么都轮不到他去知会御史台,要不是中官要不是中书省。这小子明显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嘛,想通这一点,他也是有所释然,虽仍是委屈生气,但却倒没了之前了锐气。
“本官念在你尚年轻,若是还有下次,可别怪本官参你个玩忽职守!”
“是是是,那是自然。”
宋北云一边笑着一边给他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但御史大夫却只是看着主官位上的大理寺少卿,冷哼一声。
那曹少卿咬牙切齿的站起身,躬身指着自己的位置:“洪大人请。”
宋北云看到这一幕,差点点就笑出了声,这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上,御史大夫虽是从三品,只是一级之差,但御史这个职业嘛,见官大半级的。人家主官来了,岂有坐宋北云那从位的道理。
宋北云此刻见曹少卿尴尬的站在那,他连忙再使了个坏:“曹大人,来坐这里,下官站着便好了。您坐您坐。”
曹少卿看了他一眼,看他那满脸殷勤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是从三品,而那宋北云是同六品,中间差了一道洞庭湖,自己去坐他的位置算什么东西?
“怎么?曹大人是心有不满?”洪御史见到曹少卿的表情:“本官是不配坐在此处?”
“不敢不敢,您坐。”
而宋北云此刻不断朝曹少卿招手,还小声喊道:“曹大人,这儿,这儿,坐这儿来。”
曹少卿被那御史大夫气得肺都要炸开,但脸上却不好表现,看到宋北云的表情之后,索性赌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这一下旁边的刑部侍郎可就尴尬了,他是个正四品下的官,按照道理来说是要比少卿高半级的,但如今是在人家大理寺衙门中,哪里有陪审的官坐在上风口的呢,这不合礼数。但他级别的确是高,又不好提出跟曹少卿换位置。本来安安稳稳吃瓜的他,一下子就感觉手中的瓜不是那么甜了。
“曹大人得罪了。”刑部侍郎转头赔笑起来:“莫怪莫怪。”我
曹少卿在主场被欺负了,自也是不高兴,回头朝刑部侍郎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咬牙切齿的说:“无事。”
宋北云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甚至亲自去给曹少卿倒了杯茶,还小声对曹少卿说:“曹大人,要我去告诉荀大人一声么?”
这荀大人就是大理寺卿,大理寺的主官,他要来的话肯定是不能看到自己的下属在自己地盘被御史台那帮搅屎棍欺负的。但曹少卿想了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并侧过头对宋北云小声道:“看他得意到几时!”
宋北云不再说话,只是张罗上张罗下的开始在正儿八经的三司衙门主事身边帮着忙,帮御史台查证据、帮刑部取证词、帮大理寺调卷宗,忙上忙下,甚至都把大理寺本部的寺丞给看傻了……
“于大人您便歇息着,这案子本就是我经手的,我熟。”宋北云拍着胸脯笑道:“您若是上前的话,其他两部还指不定要怎样刁难您呢,我这个外人都还好说话。”
那个寺丞连连摆手:“宋大人说笑了,我可担不得什么大人……宋大人与我平职,可不好如此客气。”
宋北云与他一起靠在门口,手上捧着一杯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都是给公家办事的,分得那么清楚就不好了。”
“呵呵,宋大人说的是……”
宋狗的美名可是远播的,他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著称,台上的几位大人位高权重看他不起,自己这个小小寺丞可不敢托大,人家御史台风闻奏事,而这皇城司可是先斩后奏啊……
不夸张的说,宋北云这个职位在平级甚至高个一两级的官员里,那绝对是顶格的存在,谁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从五品以下看到宋北云都是毕恭毕敬的,毕竟岗位特殊,惹不得惹不起。
这里正聊着天呢,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带人贩,宋北云立刻捧着茶杯就要去领人,那寺丞连忙拦住他:“使不得使不得……宋大人使不得啊,您歇歇,我来我来。”
“哦……那麻烦你了。”
“不不不,是麻烦您了。”
很快白念安就被带到了堂上,他一直默默不语,直到上头开始询问他认罪不认罪时,他突然亢奋了起来,大声嚷嚷着冤枉。
这大宋有个有趣的地方,就是不管多重的案子,哪怕是证据确凿,只要嚷一嗓子冤枉,那就得重新听取证词。
“那口供都是宋狗屈打成招!我本就是皇城司的人!奉前任皇城司使之命,潜伏于……”
宋北云屈打成招?这人是皇城司的人?一番证词听完,台上的三司长官的脑子都差点没转过来。
“传皇城司使宋北云!”惊堂木一拍,御史大夫直接自己就喊了起来。
宋北云走上前,一脸无辜的四处张望起来,然后摊开手说道:“各位大人,天地良心,一个谋反的狗东西,他说是皇城司的人他就是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把这罪名往我头上扣,若以此断案怕是有些贻笑大方吧。”
“台下白念安,你可有证据?”
白念安么,本就是读书人,这点东西为难不到他,于是他开始涕泪横流的说着自己怎么选择同意成为卧底,然后又是怎么跟上任皇城司使沟通的。
“大人,我如今生死不顾,只为还我清白。”白念安涕泪横流:“我想当个好人,诸位大人给个机会。”
宋北云在旁边暗暗一握拳:“yes!就是这个味!”
“宋北云,你所言何物?”
宋北云连忙放下手:“我说老子要打爆他的狗头,信口雌黄。”
“公堂之上不得污言秽语!”
宋北云一拱手:“下官明白。”
248、12月15日 晴 真亦假时假亦真
12月12日,不是15日。15日是下章的……
--------------
自证清白当然是不行的,要拿出证据来,所有关于白念安是“自己人”的证据都在皇城司,那么皇城司使就在这,让他回去取证便是了。
取证嘛,宋北云当然是要办的,他回去之后指使下头人翻江倒海的找,但本就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到的到?于是他满身暴虐的回去把那白念安斥责了一番。
“既是如此,遍寻证据无法证你清白。犯人白念安,你谋反之罪证据确凿,可是知罪?”大理寺少卿拍响惊堂木:“来人啊,推入死牢,上表奏疏,请官家定夺!”
但此刻坐在主官位上的御史大夫洪大人眉头轻轻一皱:“且慢,老夫尚记得之前皇城司突发大火,那案至今未结。人命关天,曹大人怎可如此草率?”
宋北云在旁边看着那曹大人的表情,估计他心里已经骂翻了天,干他老母的这可是谋反要案,趁早结案也是官家的要求,这他奶奶的御史台,就该满门抄斩。
但心里的不痛快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曹少卿沉思片刻,轻笑起来反问道:“那不知道洪大人高见如何?”
这反问明显是带刺了,宋北云心中默念“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但御史大夫到底是读书人,动手打架的事他是自然不会去干的,但论起话中带刺却是不输给谁。
“不知道曹少卿为何如此忙于结案,既是谋反定然牵连深广,若是这般草草结案其中若是有冤屈、若是有隐情不全都常埋土中了?今日这案子你草草了结、明日那案子你草草了结。曹大人,本官斗胆问一句,是这大宋王法大还是您曹少卿的巴掌大?”
这一番扣帽子的连消带打把曹少卿的脸色说的骤然变色,他愤然起身:“洪大人,你这话是何意思?”
“本官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曹大人罢了,这案中明显隐情未明,你却是一口一句结案,怎的?大宋没有那法典了?还是说这大理寺已是如此目无法纪?”
喔唷……牛批牛批,宋北云暗暗给这御史台的竖了个大拇指,当真是精挑细选的杠精,这一番话让人气得想打人,但却又连些气恼的话都不敢说,往千秋大义上这么一站,到底是无往不利。
“一切以洪大人为主。”曹少卿脸色通红,一屁股坐在了那椅子上,再也不做声响。
而看到自己拿到了话语权,这御史大夫明显更自豪了三分,好像正道的光洒在了他前方的大路上。
“白念安,本官问你,如今你所述证据不足,你却一口咬死自己是那皇城司的人,你可有证人?”
“并无证人,大人。”白念安挣扎着站起身,连连朝几个大人鞠躬:“我之身份本就绝密,之前皇城使长官命我潜伏进那邪教之中,怎又会留下人证破绽。但请几位大人细细听我说来。”
白念安开始将自己潜伏在那边干的事都说了出来,怎么样秘密传递信息给宋北云、怎么样提前告诉宋北云有人要袭击他、又是怎么样设计铲除教主手下使者等等等等,其中逻辑滴水不漏,细细想来仿佛确有其事。
“那你为何又要指使人袭击朝廷官员?”洪大人厉声问道:“若真是如此,你为何又要逃?”
“回大人!此事实属万不得已,那几百人本就不是我能调令的,而是妖教教主手下使者差遣而去。我不得已之下,才让我过命的兄弟提前进城,冒着被诛杀之风险将口信传了出来。”白念安说着说着便声泪俱下:“您问我为何要走。大人,试问我已无身份可证,若是不走便抄家灭祖,更是无法在这等情境下表露身份,我本是朝廷的人但如今朝廷要杀我、那邪教之人也要杀我,我冤啊!”
听到他杜鹃啼血之控诉,洪御史转头看向宋北云:“宋大人,可有此事?”
“倒是……倒是的确有人不断传了那消息来,但下官却从未见过啊。”宋北云挠着头,一脸懵的说道:“再着说了,下官办案哪里能凭一面之词,他说如何便是如何,那下官早就被官家给砍了脑袋挂旗杆子上风干了。”
两边各执一词,虽是都能核对,但就像宋北云说的那样,查案断案怎的能靠一面之词呢,那可就太不严谨了。
“要不这样吧,几位大人。”
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宋北云突然开口道:“就让他讲一个能说明他身份的地方,然后我们一并去查证,若是真的,当场释放。若是假的,老子当场就把他狗头给砍下来。”
虽然他的话粗俗,但这无异于最好的方法了,让这个白念安说一个既隐秘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然后三司……四司一并查证。
当然了,这秘密肯定不能是东家寡妇屁股上有颗痦子、西家黄老爷偷偷的扒了灰这等事,是要能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白念安直起身子:“上任皇城司使曾有一套账本,深埋于他家中柴房之中,上头是他与白莲邪教的出入账目,此事我也是无意中得知,上头却也是有我的几张借据,为我去白莲邪教之前,那人批复与我的经费。”
一听还有这等事情,在场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而宋北云却是满脸不屑的笑道:“你可要是想好了,若是那柴房中没有,你的人头可就不保,不光你的人头,谋逆诛九族。”
“宋大人,若是不出意外,那些账本就是埋在其中。”
宋北云冷笑一声,转过头对几个大官拱手道:“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那便去。”
洪御史拍板,接着宋北云立刻协同几个御史、大理寺属官和几名刑部官员一起奔赴了上一任皇城司使的家中。
这宅子因是出现人畜暴毙之事,如今已成了荒宅,前后的居民也纷纷搬迁离开,因之因在这这地方遭了灭门之后,周遭居民总是无故暴毙,几个月下来便死了有七八个人,查不到缘由,便有人传这地方有人闹鬼,为不祥之地。
带着人进入这已封存的院子中,宋北云让皇城司的人进入柴房便开始挖了起来,而他则和其他的监督人员站在门口静静候着。
随着大坑渐渐被挖了出来,突然铁锹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响,宋北云立刻抬手让人小心处理。
果然很快就从里头取出一个上锁的箱子,箱子上头挂着锁,已经锈迹斑斑。
“都给老子小心着点,抬上车!”
这箱子被抬进了大理寺中,当着白念安的面将那锁头敲掉之后里头果然是一摞摞的纸张,这些纸张有些已经发霉有些则被虫蛀咬得有些残缺了,但大部分内容还是清晰可见。
这些东西清清楚楚的被摆在了几位大佬的案台上,上头都是一些前任皇城司使跟白莲教的生意往来,还有暗戳戳的派人去当暗装的证据,里头除了白念安之外还有几人,但那几人似乎都已经去向不明。
从纸张来看,应是有几年了,上头还有皇城司使的印信,以及白念安签字画押的内容。
“狗胆包天!”大理寺曹少卿看完这些账目之后气得浑身颤抖:“从南渡之前就与这些贼人有所往来?这还了得。”
而根据这些账目上的内容来看,除了有常规的粮食、药材买卖,居然还有人口买卖,将一些宋国人卖去金辽当为奴。
这些因是无名无姓都只是记录了几人几个钱,所以几乎都已经无从可考,而这里可以看出来那上任皇城司使似乎有些账目对不上,也就是他收了白莲教的钱却没有为他们办事。
这一下他离奇暴毙的原因似乎也一点一点的浮出了水面,而因为里头真的有白念安的材料,从原本的名字改成白念安,还有他的功名记录,每一样都是可以查证的,详细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但这个东西做不得假吧?所以这些东西足以证明白念安是皇城司的人,而宋北云这就是典型的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过虽然有这些材料,仍是要仔细查证一番的,所以像宋北云说的当庭释放也是不可能做到。
查吧,仔细的查吧。毕竟除了这个箱子是假的,其他的可都是真的,功名也好、上任长官暴毙也好,样样都是真的,欢迎来查。
至于为什么几天时间就能做旧到那种程度,纸上抹糖水、锁头包银浇硫磺,一勺上周、两勺西周。色泽就调染料,烟黄泡水过一道纸,再放在柜子里阴三天,下头用小炉子一烘,霉斑就出来了。
那些章子、手印什么的,弄个萝卜雕来就完事了,而章子作假一定要有讲究,不能用蓖麻油得用菜油,菜油会晕开,这样可以模仿放了有几年的模样。
不就是造假嘛,宋北云在行着呢,他要是想要造假,这个时代就没人能识破他。
如果说里头有破绽的话,那就是锅底灰跟墨如果经过碳12检测,可以很清晰的分辨出年代。
但……碳12检测嘛,就不是宋北云该小心的事情了,等未来那些考古家们折腾去吧。
249、12月15日 阴 酒酣胸胆尚开张
三司会审之后,白莲的事情暂时是告一段落了,后面就是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来回扯皮取证了,那一箱子材料自然是要存在皇城司,不过宋北云认为应该是用不上了,毕竟后头的事情就是他们调查那些真实的东西,如果都吻合,这个人就洗白了。
而宋北云这些日子也没了事情可以干,每日就是定点上班定点下班,小白兔偶尔会在下午跑来找他玩,或者是讨教几个问题,宋北云也大抵会因为无聊给她讲解一番。
这些问题通常都是一些孩子脑中总是会出现的对大千世界的好奇,比如天上为什么会有云彩、为什么有风雨雷电、为何水往下流、为何有春夏秋冬。
宋北云就简单的给描述一番之后,她也只是拿个小本子记录下来,然后就乖乖的找个角落用宋北云写的诗文摘抄来临摹练字,不吵也不闹的。宋北云也就懒得去赶人了,就当为未来老大带带孩子。
不过他倒也是问了为什么清姑娘总是来皇城司玩,她说起来倒是有趣,就是说在家中也无趣,而到皇城司中既近也安全,家中大人不会过多盘问,毕竟来这公家地方总要好过去那些个古怪的地方要好,更何况在这还能遇见柔姐姐。
“宋大人,白莲教余下的残党都已审完,如何处置?”
“写张条子,交给刑部。”宋北云头也不抬的说道:“总不能让刑部什么都捞不到吧,让他们处置去。”
“是。”
下头人走了没多久,宋北云一抬头却发现小白兔清姑娘的脑袋架在他的书案上看着他,还来回摇晃着,大眼睛忽闪却也不说话。
“你要干什么?”宋北云用手中的笔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过去练字,别耽误我办公。”
“师父呀。”清姑娘开口道:“你这般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就是太高了一些,我才能到你腰。”
“明明是你矮。”宋北云现在对这师父的称呼已经免疫,不再纠结,只是听到时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以后会高一点的。”
“师父呀,我那表姐的事你可想好了?真的国色天香还知书达理。”清姑娘喋喋不休嘀嘀咕咕的说着:“你是官身,我姨丈定是会同意的。你二人年纪相仿,珠联璧合呢。”
“去去去。”宋北云推了推她的脑袋:“别在这碍事。”
“师父呀……”
“哎呀!有屁就放。”
“哦……给我些钱好不好嘛。”清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北云:“家中不给我零花,如今身上荷包里头只剩下了三个铜板。”
“你家一家都是当官的,不给你钱?你骗谁呢。”
“是爹爹不让的。”清姑娘叹气道:“他说我花得太厉害了,可是那新衣裳就是好看嘛。”
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个一百贯的徐家印信往张清脸上一拍:“拿走,滚蛋。”
张清拿下那印信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激动的叫了起来:“哇!师父!这么多!!!够卖二十多身新衣裳了!”
“走!”宋北云手一划:“趁着我没改主意。”
张清拿起钱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宋北云则伸手招了两下,从外头进来了一个力士:“去,跟着她,沿途保护,可千万莫让她出了什么事。”
“是,宋大人。”
花钱买了个清静,但为了再招惹这个麻烦,他也懒得办公了,跟下属打了个招呼说出去查案之后就挎着俏俏给弄的公文包走了出去。
他当然是来去自如,皇城司他可是最大的,就算晏殊都没他官大,而一般情况下他们在衙门内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连说话都不太说的那种。
夹着包走在外头,但凡是看见他这身飞鱼服的百姓无一不老远就开始躲避了,特别是那些个乞丐,不管之前有没有被抓到过皇城司,再看到他时都如躲瘟神一般,闪得远远的。
“来三只烧鸡,鸡屁股给我切了。”宋北云来到一家烧鸡铺子面前点了餐,但摸遍全身却发现身上没钱了……自己的零花钱都给了张清那个小兔崽子。
“算了,不要了。”宋北云摆手道:“今日没带钱。”
那烧鸡店老板一听这话,当时就哭着用稻草将烧鸡包好追了出去,然后跪在了宋北云面前,哭着喊着求着让宋北云收下这三只鸡,说不要钱,纯孝敬。
宋北云皱着眉头:“平时是不是有人欺压你了?我没带钱不要还不行?”
“大人饶命,草民不敢收大人的钱……这鸡便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看着周围百姓远远的对他指指点点,宋北云嗤笑一声,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伸手接过烧鸡拎在手中:”行吧,往后你就说你是我罩着的,若是有人欺压你,你便说让他来找宋北云。”
那烧鸡铺子老板一听是宋北云,当时就面无血色了,他连连后退几步,大呼不敢,而周围的百姓听到这个名字那也是做鸟兽散。
“我的名声已经这么臭了么?“宋北云拎着鸡走在路上自我反省,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怎的就……
罢了,不想了不想了,就权当这帮人的官本位思维太过于严重好了。
他其实不知道的是自从奉宋大人之命,数百枚人头挂在城墙上之后,他那恶名就跟那故事里吃人恶龙没什么本质区别了。
如果说他以前还是个区域性名人,现在宋北云的名头已经通过商队传到了天南地北,天下之人都知这金陵出了一个血手人屠宋北云。
民间传说里更是离谱,说这宋北云身高三丈有余,青面獠牙,以人肉为食、以人血为饮、以人头为樽,夜枕人皮、朝食脑髓。全城幼儿的噩梦,只要碰到不听话的熊孩子,对他说上一句“再不回家,宋北云来吃你了”,那孩子保证立刻回家,晚上还会顺便尿个床。
而那身飞鱼服在百姓眼中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即便是他们分不清几等几等,但只要是这样穿着的,都是最可怕的存在。
正当宋北云往回走的时候,迎面一顶轿子擦肩而过,但就是这么一过,宋北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因为轿子里传出了鸦片的味道。
“停一下。”宋北云伸手拦住了脚夫,抽出腰刀:“落轿!”
这时轿子里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这么大胆子,胆敢拦我?”
“皇城司。”宋北云亮出腰牌:“落轿!第二次!”
听到皇城司的大名,几个脚夫可不敢再往前走了,乖乖落下了轿,而轿帘一开,赫然就是那王家公子。这才多久没见?这王家少爷已差不多面目全非了,就连宋北云都差点没有认出来,要不是他发际线处一块明显的胎记,真的是认不出来。
“王公子?”宋北云收回了刀:“你怎的成了这副样子。”
“哈,我当是谁呢,北云贤弟。”王家公子软趴趴的坐在轿子里,身上覆盖着一张熊皮褥子,手中还提着个烟斗,烟斗下头挂着一些烟叶似的东西,但那味道宋北云极熟悉,正是鸦片。
罂粟自唐代便已传入中原,后在多处都有种植,但多为入药用,用来镇痛驱痢,但如今这明显鞣制过的罂粟制品让宋北云的瞳孔扩张了几个圈。
“北云贤弟,过些日子愚兄大婚,可记得要来。”
王公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他脸上时不时的抽搐几下,两颊已经完全凹陷了下去,颧骨高高隆起,眼窝也是深陷,双目发黄暗淡无光,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如同四五十岁之人,而原本那双温润的手现在也变得如鸡爪一般,前端还微黄发黑。
“王兄,谁给你的这东西?”
“哦?你说这极乐散啊?”王家公子嘿嘿的笑了起来,如同醉汉一般:“这可是金陵城里的世家子都爱吃的东西,销魂极乐。你问是谁给我的,那可不是,这可是花钱买的好物件,若是贤弟有意,便来城北黄家庄找我。来来来,起轿起轿。”
宋北云站定很久,眼睛眯了眯,然后转身调转了方向,直奔向定国公府走了过去。
门口的侍卫看到宋北云本想拦截,但看到他的脸之后,立刻转过了头当做无事发生,宋北云进门甚至都没通报。
进去之后,他轻车熟路的直奔向后宅,刚过去就发现左柔蹲在院子里用一根棍棍在家中的枯死的树洞里掏那过冬的天牛幼虫,旁边的盘子里已经装了有一些了,想来是打算拿去油炸的。
看到宋北云闯入之后,她哈的一声扔掉棍棍窜了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烧鸡:“哇!柳七家的烧鸡!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爱吃。”
“左芳呢?”
宋北云铁青着脸:“他人呢?”
左柔眨巴着眼睛:“他在房中啊。”
“带我去。”
左柔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宋北云带到了左芳的房门口,推开屋子发现左芳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宋北云直接上去拽起他的手凑到鼻子前嗅了一下,又嗅了嗅他的袖子。
“姐夫……不至于吧。”左芳红着脸抽回手:“过了过了。”
“你脸红个屁。”宋北云把佩刀往桌子上一放:“你有没有吸过那个什么极乐散?”
“极乐散?说到这个,晚上我还真打算去试试。”左芳笑道:“道上不少人都热衷那玩意,说是其乐无穷。”
宋北云脸色变得愈发不好看:“谁卖给你们的?”
250、12月15日 晴 明日香烟壁下尘
“这个东西看上去很粗糙,算是烟斗的雏形吧。”
妙言手中把玩着一个烟斗模样的东西:“我们用客户行为模组分析一下吧。”
宋北云抱着胳膊看着妙言拿出了纸和笔,她笑着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这次的主导者你猜猜是谁?”
“是谁?”
“是你。”
宋北云错愕:“怎么就是我呢?”
“你别急嘛。”妙言在纸上画出了熟悉的树形图:“我们来逆推一下消费者模式。首先我们现在已知消费者群体的需求,那么根据市场经济的核心概念,就是按需供给。这些消费者之前使用的产品是一些低级的、依赖性相对较弱的产品,而且这些产品皆为成瘾物。”
“嗯……你继续说。”宋北云靠在墙边:“虽然我大概想到了,但是还是想听听你说的为什么就能升级到现在这一步。”
“当成瘾物需求进一步扩大时,供给者会进一步诱导消费者进行多层次消费,这一点最有代表意义的就是游戏系统,一步一步的增加游戏内容和新生产品来增加用户粘性。从最初的五石散到大理的蘑菇,现在到了罂粟。这就是消费升级的结果。”
宋北云点头并示意妙言继续说下去。
“就像糖,人们并不满足单纯的甜味所以创造出了薄荷糖、奶糖、饮料等等种类繁多的东西,但核心是不是就是糖?那么这个也是一样,核心就是重成瘾物,在无立法管制的前提下,成瘾物的泛滥会在短时间内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妙言一只脚上挂着她的绣花鞋,用两根脚趾夹在那晃晃悠悠的:“鸦片战争之后的几十年,整个大清朝的人都糜烂在这个东西里头。这种东西一旦脱离管制,就是一场瘟疫。”
宋北云看了一眼妙言:“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穿越者?”
“不会,我们刚刚还说了,这是市场主导行为,不是穿越者主导行为。你仔细想想,你每一次的主导行为所出现的产品是不是都是属于那种断代式出现的,比如在低碳钢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情况下就突然出现了合金铁制品。在微观学说还没诞生之前,出现了青霉素。这才是穿越者主导行为,而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基于这个时代拥有的产物经过市场主导后的自然诞生产物。“
妙言说完,轻轻把那个烟斗往桌上一扔:“禁,肯定是要禁。但怎么禁,这就不是一刀切的事情了,这个市场推动的背后是资本在运作,如果是完全开放性社会,这个话题你提都别提,但还好现在是个中央集权社会,皇权至上。在皇权面前,资本的力量简直就不值一提,所以你真的想要去执行,就首先要把东西摆出来,说服皇权来替你执行,士大夫共治天下嘛,现在的士大夫到底是还不如明末的士大夫,动摇国本的事他们还是要掂量再掂量的。”
宋北云听完妙言的话,沉思了许久,默默叹气,刚要说话,外头的响动声就传来了,接着左柔和巧云背着包袱就从大门走了进来,她俩都是男子打扮,左柔更是大摇大摆的像个公子哥似的,她笑盈盈的走进房门,来到妙言身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哟,谁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
“你男人家的。”
被妙言噎了一句,左柔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还击,只是看向宋北云求助,而宋北云却拉着巧云的手在门口嘀嘀咕咕说着说着什么,左柔哼了一声,气哼哼的坐到了妙言身边:“我家都被这厮给卖了,他都不知给我说些好听的话。”
“他又跟谁说过好听的话呢。”妙言轻叹道:“也不知是你在琢磨些什么,他不气你,便已是行善积德了。”
“这倒也是。”左柔想想确实有道理,但却还是气不过,抬头喊道:“狗东西,去给我做饭。”
宋北云就当没听见一样,凑到巧云耳边小声说:“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不过是当个护卫,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巧云娇笑道:“不过我身上没什么钱了,那日出街见到一对簪子,我……”
巧云撒娇可是千载难逢的,宋北云一看她这模样,二话不说指着旁边那个柜子:“钱都在里头,想买什么不要犹豫,咱们家有钱的很。”
说完宋北云捏了捏她的鼻子,转头对左柔说:“晚上你们对付一下,我得有公务去办一下。”
“我特意来寻你,你居然要走?”左柔气不打一处来:“不许!”
宋北云轻笑一声,衣袂一甩就走出了门外。
左柔用力一跺脚,委屈巴巴的看着妙言:“你瞧他!”
妙言摇头,然后翻身躺在了床上:“饭做好了叫我一声,我睡一会。”
宋北云出了院子,他刚才在妙言说完之后就打算干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来,所以他直奔向了皇城司衙,进去之后吩咐那当值的人去召集人马来。
不到半个时辰,除了守卫皇宫的高手之外,皇城司尽数聚集,前后共有八百余人,看着这帮龙精虎猛的特务,宋北云手一挥:“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就随着宋北云去了之前那王家少爷提到过的庄园,到了之后老远就听见里头人声鼎沸,靡靡之音丝丝缕缕的透出来,期间还有女子笑声和那男人放浪形骸的呼和声。
“围起来。”
宋北云冷着脸来到门口,啪啪啪的敲了门。不多一会儿,一个下人模样的小厮打开了门,看到宋北云身上的行头之后先是愣了片刻,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被一只巴掌按在脸上给推到了一边。
紧接着,宋北云领着三五好手走入庄园之中,就见那正中的大堂里,有的是影影绰绰,屋子里烟雾缭绕,这正值寒冬却有不少人袒胸露乳正坐其中,还有些衣着风骚的女子在里头与那些人一并畅游,酒味、烟味和淫靡之味,呼之欲出。
“皇城司办案。”
宋北云呵斥一声,屋里却是似没有听见,有几个人倒是朝他看了几眼,但转头又投入了那酒池肉林之中。
“皇城司办案!”宋北云提高了语调:“所有人穿戴整齐,从里头出来!”
这时里头一个醉眼迷蒙的年轻人朝外头喊道:“哎哟呵,区区一个皇城司,就敢到爷爷这来撒野,也不见这是个什么地方,岂容你这等彩衣狗张狂?”
彩衣狗是士林人对皇城司的蔑称,因为飞鱼服颜色多样,所以便被称呼为彩衣狗,就如称呼宋北云为宋之犬是一个意思。
他们见到彩衣狗,别说害怕了,便是紧张都不带紧张一下,整个看起来就如无事发生一般。
“第三次警告!”宋北云手扶刀柄伫立院中:“皇城司办案!”
里头的人仍然没有打算搭理他,宋北云脸一垮,腰刀噌的一声拔出鞘来往旁边的灯笼上一砍,大灯笼应声落地并迅速燃烧了起来。
“动手!一个都不许放过。”
外头的皇城司特务们顿时从四面八方翻墙而入,闷头就冲了进去。那里头的人一看如此场面,立刻就惊醒了过来,他们有人反抗也有人大声斥责,但更多的却是惊叫连连。
这帮被酒色毒气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又哪里是这帮特务们的对手,反抗也不过似那隔靴搔痒,不消片刻这几十号人就被一一拿下。
宋北云命人用绳子将他们都捆了,然后用布袋子将头一蒙,连成了一条线就这么牵着走了出去。
这男男女女的都是衣冠不整,他们的身份非富即贵,满朝文武、商贾巨鳄,谁家的孩子都有。若是换了别人,肯定是不敢这么干的,但宋北云却是干了。
他将人带到皇城司的大狱中,分男女关在了一起,之后立刻修书一封发与皇城,接着命人连夜审问并一一通知他们家中父兄。
这一下,本来因为白莲教的事刚消停两天的金陵又一次满城风雨起来,不少官员连夜堵在了皇城司的门口问宋北云要人,但宋北云一口咬死坚决不放。
“宋北云,你欺人太甚!我家侄子犯了什么罪?岂容你说缉拿便缉拿?”
“呵,老夫倒要瞧瞧你这彩衣狗能有多威风,我这便去找官家!”
外头人声鼎沸,前堂都已经站满了人,但宋北云却根本不在意,悠哉的喝着茶。
“师父!”
突然一个细嫩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宋北云转过头去却是发现张清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那里,她见四下无人,一骨碌就从窗子里翻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
“我悄悄尾随爹爹来的,你讲我三哥给抓啦。”张清小心的说道:“他犯什么罪了?”
“小孩子别管这些,你赶紧回家去。”宋北云看了她一眼:“明日就能见分晓。”
“你先告诉我,我三哥犯什么罪了?”
宋北云起身从架子上取了大氅披在她身上:“再好奇也不能穿着睡衣大晚上往外跑,你这是个什么鬼样子。”
“不打紧的,若是让爹爹发现,我定然是不能出来的,于是我便从狗洞里钻了出来。”张清被温暖的裘皮裹住之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师父,你便告诉我嘛。”
“明日你自然见分晓,现在还不好说。”
251、12月17日 晴 宋北云的首日秀
晨钟响起,此为第一道,三日一次的朝会便是以三道钟声为信,这第一道响时,刚过五更天,群臣便已要从家中出发,前往皇宫门前等候。而皇帝也需起床洗漱,后稍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再换上朝服做好准备工作。
第二道钟声响起时,宫门大开,在内侍的指引下百官入朝,进殿等候。一直等到这第三道钟声响起,皇帝入朝时才算是正式开启朝会。
这还是普通朝会,要碰上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便是天下文武官员入宫述职的日子,那更是规矩繁多,而且一开便是连三日,别说那些官员了,就是皇帝本身想到都头疼不已。
“小鱼啊,你说这狗东西宋北云每每给我添这些个麻烦事,朕要怎的罚他。”赵性展开双手让小鱼给他穿戴龙袍:“不如你下朝之后,去将他打上一顿。”
小鱼没说话,却只是笑。赵性听到他的笑声,却是长叹一声:“你说说这个狗东西,哪里像个人。他招惹谁不好,非要将那些个纨绔一网打尽。我都能想到今日在那朝堂之上,那些个人会怎么抨击那宋狗……唔,我不能说宋狗,我可是大宋的皇帝,那宋之犬。可偏偏他惹出来的祸端,非要朕来替他扛着,真的是该死的狗东西。”
“官家,宋大人办的事,无一不是利国利民。”
小鱼轻声插了一句,这本已是坏了规矩,但他实在是担心赵性责罚宋北云,所以情难自禁的说了一句。不过幸好,赵性这些日子对他还是颇为宠信的,大有让他接王老太监班的意思,而从小鱼的地位上升速度来看,恐怕王老太监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了。
“若不是如此,他早被宰了一百回。”赵性扶了一下冕冠:“差不多了,今日我倒要看看那宋北云如何应对这群臣之难。”
钟过二声响,群臣入殿,这里头却是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站在角落,正是身着飞鱼服的宋北云,他因是上殿所以腰间并未佩刀,身上的飞鱼服却也是一丝不苟,手中还捏着一道叠起来的折子,静静的站在大殿的最角落,半依着柱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宋大人……大殿上不好睡的。”旁边的入内院子推了推宋北云,面露尴尬的说:“都打鼾了。”
“啊?”宋北云茫然的抬起头,擦了一把口水:“昨晚上被这帮老狗给折腾的够呛,一夜没怎么好睡……”
那站岗的侍卫只是苦笑,却不再说话,毕竟宋北云是他们的主官,而主官表现的如此丢人,他们脸上也是真的无光。
而在他们说话时,群臣之中不时会有人瞟他一眼,还有人会对他指指点点,不过至于为什么六品小官也能上朝堂,这件事却是无人关心,毕竟他敢站在这,内侍肯定是心中有数,内侍有数那官家定然有数。
赵相这几日气色不错,自打女儿出事之后他便生怕晏家悔婚,但这几日见他们小两口甜蜜恩爱,心中的疑云也便渐渐消退,但昨晚那一槽子烂事却让他心中多少有些烦闷。
这宋北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闲来无事招惹那么一堆纨绔干什么,而且还将人压在大牢之中,至今不肯放手。从周围那些官员的神情来看,今日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可是件麻烦事啊,赵相心中感慨,不管这宋北云对他有没有恩情,他干的事后头总感觉有影子在那晃,不是福王就是太后、不是太后就是赵性,反正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而如果是赵性的话,赵相担心的事可能就要发生了……
三钟响起,群臣肃整衣冠,面朝龙椅。而赵性也穿着龙袍缓缓走上殿来,接着就是一次例行朝会,首先讲了一下鄂州雪灾赈灾之事、再就是徽州出现山贼扰民之事。
而等这些细碎的事说完之后,接着就到了给宋北云抽筋扒皮的时刻了,等旁边的内侍喊出“无事退朝”时,从工部尚书开始,一个个有本可奏就上来了。
“臣参皇城司使宋北云,滥用职权、徇私舞弊。昨日……”
“臣参皇城司使宋北云,屈打成招、严酷刑罚,不但前些日子以清查邪教之名滥杀无辜,昨日更是……”
“臣参……”
一个个的参过去,宋北云都忘记多少人参他了,但从御史台到六部,每个部门都有几个参他的人。从这个角度看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满员的公共厕所里扔了一挂十万响的大炮仗。
至于那些没参他的人,当然也是看着热闹等待着这宋北云到底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以这个弹劾的架势,而且都是上官弹劾下官,如果宋北云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的道理,他怕是得连夜启程去往大理当使者了,保不齐还要去安南……
“皇城司使,宋北云。”赵性在上头拿出了十二分的皇帝威严:“你可有话要说?”
宋北云从角落慢慢走上来,也不顾那许多,翻开自己随身的折子就开始念了起来:“夫《舜典》有怙终贼刑之令,《周书》有群饮拘杀之条,古圣王正惟不乐于用法,乃不能不严于立法。法之轻重,以弊之轻重为衡,故曰刑罚世轻世重,兼因时制宜,非得已也。”
上来这一番大义,旁边大理寺卿一听,眼睛都亮了,暗道一声:“嗯?可以啊,小子有点东西。”
宋北云稍作停顿,环顾群臣:“夫有云鸦片者,以诱人上瘾为能,陷溺愈深,愈无忌惮,吸食者多疲敝不堪、初如蓝面卢,渐如骨立阮,僵卧难复进餐饮。而瘾者方且呼朋引类,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十数年后,大宋几无可以御敌之兵、无充响之钱、无安居之土、无乐业之地、身死而无怨,是不得不严其法于吸食之人也。”
他说完,面带笑容的看着赵性:“是非因果,一切由官家裁定。”
哼,林老爷子的折子,那可是千古名篇,大学语文必考,宋北云因为当时有个邻居叔叔吸毒而抛妻弃子,这事他在他心里有不小的阴影,所以对林老爷子的观点是相当赞同,如果这次他能成功说服这堂上官员立法成功的话,每年六月他都一定得宰几个毒贩子祭天。
这一番话之后,赵性问道:“可是确凿?”
“确凿不确凿,此事臣说的不算。但若是官家与诸位大人去皇城司大狱中探一番究竟,那便知道臣所言是否为虚。”宋北云礼数十足的朝周围拱手道:“若是认为臣人微言轻,官家便可请那大医官出山。”
“即如此,那便宣大医官上殿。”
这一声宣,层层内侍传递出去,满朝文武都在那等待着,这期间他们是不能够互相对喷的。大宋讲道理嘛,人家既然说出了道理,那就等着论证好了,若是证明他说了假话,那他今天是过不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大医官由弟子搀扶,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宋北云看到这老头装的这德行就好像快不行了,但这家伙可是一个猛子扎入水里能在肥水之中游一个来回的浪里白条,现在看着就跟要死的人似的,这真是太秀了。
“大医官近来可安好?”赵性笑着问道:“可还需填补什么家用?尽管与朕说来。”
大医官连连摆手,用那行将就木的声音说道:“官家客气了,老臣只等着坐化归天,并无许多贪图了。”
赵性轻笑道:“大医官可不好说这等话,你可是我大宋的孙思邈,即便是皇家都欠着几代人的情分呢。”
“不敢不敢……”
大医官连连摆手,旁边的小太监连忙端上了椅子让他坐了下来,这待遇可是连福王都没有的,唯一能够坐在朝堂上跟皇帝对话的,天下可能就只有着大医官了。
“不知官家今日召老臣来此,有何吩咐?”
赵性清了清嗓子,让宋北云将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大医官听,而大医官侧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两人眼神一对,顿时明白了意思。
“《本草拾遗》中的确有所记叙,不过老臣在多年行医之中也是发现这等妖艳之花所结之子的妙用无穷,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但其止病之功虽急,却杀人如剑,宜深戒之”晏大医官点头道:“宋大人所言非虚,若是心有疑虑,倒不如便随着宋大人去那大狱中一探究竟便是了。”
赵性笑了起来,看向台下的人:“诸位爱卿,如何?不若随了大医官的意思去探访一番?若是这宋北云所言为假,那再定罪无妨。”
去就去嘛,谁怕谁呢。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皇帝出宫到底是麻烦的,他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皇城司、司命司两个特务机关倾巢出动,开始肃清街道、整顿路况,一直折腾到了下午时才算是把皇帝出宫的行程给搞定。
而大医官早就找机会跑路了,说是休息一番之后再去与官家汇合,而宋北云却不能以年老体虚借尿遁,只能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偷偷转过身子吃饼。
“宋大人……这可是朝堂之上。”他身边一名工部官员看到他的行为,好意提醒了起来:“这……不妥吧?”
宋北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另外一个袖子里又掏出一块:“来,这块给你。”
“这……不太好吧?”那官员吞了口唾沫,然后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哟,宋大人,这饼可真好吃,香而不柴,油津满嘴,好吃好吃。”
宋北云正要说是哪家店买的,后头就听内侍一声嚎:“天子起驾!”
252、12月17日 晴 不得辞刑诛
皇帝协同文武群臣一并出宫,气势倒是十足。
在路上时,不少大臣心中都多少有点紧张,因为宋北云那之前的言之凿凿还有大医官的话,让他们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但事到如今,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圣驾缓缓朝皇城司大狱走去。
“宋大人。”大理寺卿快步走到宋北云身边,笑着打量着面前的宋北云,只是这叫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的德行,让人难受。
“哦,是丁大人!”宋北云连忙拱手笑道:“不知道大人找下官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觉得方才宋大人在朝堂上那一番论述说得铿锵有力,寥寥数句便将罚与罪之理阐述了当,想来宋大人虽是年轻却是深谙法理,我听说宋大人即将春闱,若是有意,春闱之后便来大理寺之中,我会与官家说的。”
“哎哟……多谢丁大人厚爱。”宋北云一个躬鞠了下去:“宋某何德何能,况且下官名声可是恶臭难闻啊。”
“法为国本,但法理枯燥,鲜有人愿修习。至于那名声,哈哈哈哈……你当本官的名声又好到哪里去?”
唉?这话好像也没错,大理寺卿的名声可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只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士大夫阶级,很少有人会当面说罢了,只是这九寺列卿之中,唯独就是这大理寺卿丁允丁大人不拉帮不结派,每每有人拉他入伙他都会明确拒绝。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他在用最大努力保持司法的独立,这种人是让人佩服的,宋北云对列为公卿可都做过研究,要说这大宋还有谁能让他佩服,除了远在福州的老赵,剩下的就是这大法官丁允了。
在一个党阀之争愈演愈烈的大宋之中,想也想的到一个没有站队的大员会有多举步维艰,之前还听赵性提过说这大理寺的丁允早就有入列三公之能了,但却一直没成功,其实就是因为他从不站队。反正有人提起,不是说他年龄资历不够就是说他没有明确功绩。
不过想来倒是也有道理的,九寺之卿最年轻的就是这大理寺卿,位列公卿却是不满四十,为官二十二载,想来比宋北云当官的年纪还要早一点。
“宋大人。”
“丁大人太客气了,您称我为小宋或者北云都可以。”宋北云满脸堆笑的说道:“丁大人的才学可是我一直倾慕仰视的,您如此客气却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哈哈哈,小宋。”丁大人与宋北云并肩而行:“我此处有个问题问你。”
“请问。”
“君无为,法无不为。法行而君不必忧,臣不必劳,民但而守法。若以法理定天下,此法何解?”
“法为法、君为君、国为国。君治国不治法,法治国不治君,君治民、法治官,官民皆依法。民以法无禁止皆可为,官以法无明说不可为。”宋北云小声把自己的看法说给丁大人听:“此为君臣之法也为天下之法。只是这君无法可依,却是个漏洞,只是此漏洞堵不得也不堵不住。只能靠丁大人这般的重臣以法为鉴,时刻警醒君王。”
丁大人深吸一口气,眼神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宋大人此番话是有些颠覆,却……不行,我要细细琢磨一番,来来来,宋大人再复述一番,我好生记下来。”
在他记下来宋北云这番话之后,一路上就再也没说什么话了,只是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有是面容舒展,仿佛在自我论证一般,看着倒是像有了些魔怔。
旁人嘛,等级不够的也不敢去问,等级够的却不想搭理这个轴人,所以只有宋北云一路走在他身边,一直来到了皇城司的大狱门前。
命人打开大狱的门,里头热烘烘腥臭臭的味道就涌了上来,宋北云连忙捂住了口鼻,而身后群臣也不由得捂住了口鼻,赵性从步辇下来之后,差点被熏了个跟头,旁边立刻有人递上了湿毛巾供其掩住口鼻。
“妈的。”宋北云拽过旁边的狱卒:“不是让你们打扫干净么?怎的如此恶臭?”
“宋……宋大人,真的不怪小的,那些公子哥儿在里头乱吐乱拉的,这谁……谁顶得住啊。”
哎呀……宋北云用力揉了揉脸,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步,这毒瘾犯了的人啊,出现幻觉、大小便失禁等等情况都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
“官家,下头恶臭不堪,可真的要进去?”旁边的老太监嗔怪的看了宋北云一眼,低头对赵性说:“要不派人进去瞧瞧便好了。”
“不。”赵性态度坚决:“朕定要亲眼看看。”
说完他捂住口鼻就走入了地牢,身后的人见到皇上都下去了,自己哪能还待在上头,所以纷纷跟了下去,不少大臣都被这股味道给熏得摇摇欲坠,就连赵相在走下去的一瞬间都眼前一黑,差点栽个大跟头,幸好旁边刑部尚书急忙扶住了他。
走下大狱之后,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因为这下头的场景着实让人震惊。
那平日里彬彬有礼的读书人也好、世家子也好,如今就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哀嚎者有、呻吟者有、呢喃者有、辱骂者有,林林总总百态众生,他们其中不少人赤着身子蜷缩在墙角,还有些人正蹲在一旁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听到外头有动静,有些尚有意识的人冲了过来,如同恶鬼一般咒骂起来。
赵性站在牢笼门口看着面前的人,脸色铁青。其中有些人他认识,甚至有几个还是他童年玩伴,可如今却已是变得如此人不人鬼不贵。
“宋北云!枉我还将你当兄弟,你居然如此待我!”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就见那蓬头垢面的王文远晃晃荡荡的走了出来,一只手伸出木头牢笼一把拽住的却是赵性的衣角:“你这孽畜,可知我是谁!”
王老太监差点就要抽刀断手了,但赵性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行为,继续低着头看着王文远:“你唤我是谁?”
“宋北云!你少给我装腔作势,我爷爷可是文圣公!即便是那狗皇帝来也不敢治我的罪!就凭你这小小芝麻官,你可……哇……”
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已是一口恶臭黄水吐了出来,然后软趴趴的躺在了旁边的地上,迷离着双眼看着赵性乐呵呵的笑道:“你莫要猖狂,等着你的狗头落地!”
赵性背着手站在那,轻声道:“大医官何在?”
“来了来了。”大医官在外头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穿过一群面色如土的臣子来到赵性面前:“官家,老臣来了。”
赵性一甩袖子:“请大医官查验一番!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何物变得如此!”
宋北云站在旁边都傻了,他是没想到王家少爷会这么秀,真的……这一把操作,就是他皇后姐姐都保不住了,这可是皇家颜面,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是一句狗皇帝,这可当真的是嗨过了头。
大医官在狱卒的护卫下走入了牢房中,从这些人的呕吐物、尿液、粪便中细细检查了一番,还命几个一起来的御医过来学技术。
在经过多番查证后,大医官走了出来:“官家,经核实,这些人皆为曼珠沙华与罂粟之毒所致,这曼珠沙华以人沉沦迷醉,会致人腹泻呕吐。这罂粟之毒则致人幻像浑浊。两者混用,便会致人于此地,幸好他们中毒尚轻,若是再复吸食,性命不保。”
工部尚书张大人在牢狱中看到自己的三儿子,又听到大医官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就是眼前一黑将要昏过去。
而宋北云这时却是上前说道:“官家,下官之所以冒这大不韪将在场诸位带来这牢中,只是想护住他们之性命。想来他们也都是受害之人,毕竟不是人人都精通药理,吸食却也不足为奇,要怪便怪那贩卖之人,明知有毒却还取名极乐散,这分明是想以毒物牟利,该杀该死!”
他这一番话下来,群臣居然连连附和,但赵性的脸色仍然是难看的,他冷哼一声:“呼朕狗皇帝,也是不知不罪?那岂不是天下人若是不知道朕是谁,都可以骂上一句狗皇帝?”
说完,他冷着脸拂袖而去,而众大臣在里头面面相觑,有人认出了刚才秀操作的王家少爷,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也纷纷离开。
至于那些呈了宋北云恩情的大臣在离开时也纷纷朝他拱了拱手,却也是不再计较了,毕竟看到自家子侄成了这般样子虽是心痛,但好歹没有性命之虞,也没有拽着赵性的袖子喊狗皇帝,那即便是如此,就让他们在这地牢中好好反省反省吧!
罪有应得!
而宋北云在地牢中刚准备扫尾,就听上头赵性怒斥群臣:“方才是不是他说即便是狗皇帝来也不敢治罪?朕问你们呢?你们家中子侄怕也都是这般样子吧?好好好,好的很!”
听到上头群臣开始辩解,宋北云叹了口气,转身靠在牢笼边对正在从这些人身上收集罂粟丝的大医官说:“师兄啊,你说会是什么人卖的?”
“不管是谁。”大医官抬起头,眼神如鹰:“医者害人,千刀万剐!”
253、12月18日 晴 岂因祸福避趋之!
一番操作,有人觉得宋北云是好人,但即便是太阳都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更何况一个宋北云呢。有一些人就坚定的认为宋北云是个坏人、弄臣。在官家面前搬弄是非,摆弄群臣,罪大恶极!
不过再厌恶他,现在这阶段也没办法去弄他了,赵性发了登基以来最大的脾气,彻底查办的命令直接从三省发出,以正式圣旨的形式发出,并且连夜召见文圣公。
至于他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人们唯一知道的是文圣公出来的时候就好像老了三十岁,回去之后就告病了,并告知亲族一众不得求情,任凭发落。
这彻查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落在宋北云身上,这等好差事既然是赵相经手那自然是要给女婿晏殊的。
而宋北云当然是明白其中意思,赵性就是借这一手告诉宋北云,这些日子消停一些,不要作妖了,如今已经是局势大好稳操胜券,不可操之过急了。
这个消息对宋北云来说那就是重大利好,他本就是懒狗一条,现在奉旨偷懒何乐而不为呢。
皇城司鸡飞狗跳、人声鼎沸,白莲教谋反都不如这皇家颜面受损的事来的重要,晏殊忙得前后脚不沾地,彻查这些个公子哥,还有他们背后涉及到的买卖。
甚至为了用药稳定住这帮人的毒瘾发作时的症状,晏殊还亲自上奏请了几名御医来协助他办案。而那些御医来的时候都奇怪呢,难道这师侄不知道那堂前坐着玩纸的是师叔吗?为何还要他们来……
“你动动手!动动手!”
晏殊将一个包扔在宋北云桌上:“我这要死了!”
“唉?”宋北云慢慢抬起头,端着刚熬好的红豆粥滋溜了一口:“晏大人为何如此躁动啊?”
“我打人了哦。”晏殊一只手叉腰,拿起宋北云的茶壶就将一壶茶水给灌下了肚子:“这帮人,简直就是一滩恶臭污泥,费劲的很!那些个毒瘾上头的,就跟鬼一般的嚎着,哪里还是读书人!分明是一帮牲畜,还是野生的。”
宋北云给茶壶里续了水,翘起二郎腿:“你老丈人让你办你就办,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那你呢?机会你怎的不要?”
“对我可就不是好机会了。”宋北云低着头开始用小刀刻起了一块木头:“我现在就什么都不能干,坐在这等结果就好了,人手你随便拿去用。”
“你招惹来的事,你不管了?”
“你跟我说?你跟你岳丈说啊。”宋北云摊开手:“我现在插手,就是在跟他作对。况且这里头牵扯了太多的人了,我这个无门无派的,怎么好出手?肯定是你要来啊,有些事可做不可说、有些事可说不可做,还用我教你。”
晏殊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就是这连轴转让他有些暴躁了而已,在冷静之后他坐在自伤稍微休息了一番,然后叹了声气,拎起自己的包就走了出去,满心悲愤。
而晏殊刚走没多久,小白兔张清哭唧唧的走入了宋北云的办公室,她看着宋北云,用袖子擦掉了鼻涕,抽泣着喊道:“师父……”
“给你三哥求情来了?”
“嗯……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三哥是个好人。”清姑娘走到宋北云桌前坐下,下巴放在他的桌子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师父……”
“没用的。”宋北云伸手将她的眼泪水给擦掉,又从旁边拿出炭火上保温的红豆粥,给她盛了一碗:“官家亲自过问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爹爹是尚书都没办法,我能怎么样嘛。”
张清接过红豆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我三哥好可怜……呜呜呜呜呜……”
她这一边哭一边吸溜粥的声音太好玩了,宋北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张清仰起头:“你笑我……”
她委屈的抬起头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又低头喝起了粥,一边喝粥一边抽泣,就整得跟小狗喝水一样。
“师父……”
“行了,跟我说真的没用。”宋北云半靠在椅子上:“你去跟武卫说一声,让他带你去看看你三哥。”
“哦……”
张清点点头,想要走但又舍不得那红豆粥,想来还是吃光了才离开了这里,最后仍然是只有一个宋北云在办公室里玩到了下班,中途更了一点一帘春梦,现在剧情已经到了小黄文阶段,而这一段却是销量最好的阶段了,但宋北云觉得等这一章过去,就该查禁了。
查禁的时候多贴几张榜,就当打广告了,让那些不知道的人也都来瞧瞧。
下了班,宋北云照例去买了几只烧鸡,这一次他给钱了,毕竟他这么个身份、这么大个土豪,占人家几只鸡的便宜算是个什么事呢。
因为妙言那里离自己上班的地方不远,所以他也习惯了走路上下班,有时会在路边买几个烤芋头边走边吃,颇有些当年高中下了晚自习啃着一个烤红薯慢慢走回家时的感觉。
倒不是宋北云矫情,他其实是很享受这种天色将黑不黑,街上飘满饭菜香味时的气氛,这种感觉能让人感觉更加孤独,而这种孤独在回到家看到家中有灯时的一瞬间,会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今天俏俏也在,妙言正在教她怎么制作更骚气更性感的衣服,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巧云在做饭,而左柔则坐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着宋北云下班。好像来回就少了一个公主吧,等她到了的话才有大团圆的模样,不过她到底是公主而且这不是庐州,她没有那么自由,宋北云也无法总是跑进后宫。
“又在等我下班?”宋北云捏了捏左柔的鼻子:“真乖。”
“鬼才等你呢!”左柔起身跟他一起走进院中:“那个姓王的死了没?”
“没。”宋北云把烧鸡放在饭厅的桌子上,拆开外头包着的稻草,他轻笑一声:“不过也差不多了。”“
“怎么呢?昨日你回来时我都睡着了。”
“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宋北云取出一柄小刀开始切起了那几只烧鸡:“你简直就是恶毒,那可是你未婚夫,你巴巴着等着人家死。”
“呵。”左柔用手捏起一根鸡腿吃了起来,并含糊不清的说:“那你亲人家娘子时也不见手下留情,你就说你亲没亲过我吧?老娘不跟你计较,你还说我恶毒?”
宋北云叹了口气,过去作恶,如今报应终于来了:“他扯着赵性的袖子嚷嚷道‘莫说是你宋北云,便是那狗皇帝来了,也不敢治我的罪’,当着满殿群臣之面。”
“哇!”左柔突然冲过去抱住宋北云,用油乎乎的嘴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太棒了!他终于要死了。”
“过几日你解除婚约的消息可能就要来了。”宋北云用袖子擦着脸:“我听说可能要被流放了,徒刑三千。也可能终生禁足,反正基本上是没救了。”
“活该!”左柔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宰了他!”
“你怎么一点都不善良。”宋北云转过头双手架在左柔的肩膀上:“他犯的罪有皇帝定罪,不是我说的算。还有,他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要他的命吗?”
“听你的。”左柔嘿嘿一笑,踮起脚用脑门撞了一下宋北云的脑门:“这下我就安心了!”
看到她欢脱的跑了,宋北云苦笑着摇头,而刚好这时巧云端着菜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桌上:“方才我都听到了。”
“嗯。”宋北云长出一口气:“终于不担心我家巧云宝贝去给人当小老婆咯。”
“不给别人当小老婆,不还是给你当小老婆。”巧云悄悄看了看四周围,发现没人之后,走到宋北云面前,仰起头轻轻闭上了眼。
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这点小默契当然是有的,宋北云自然也不客气的亲了上期,直到左柔又回来偷鸡腿吃时,巧云想要挣脱,但宋北云却怎么都不肯放手,然后左柔就在旁边一边吃鸡腿一边说:“当初,我十四岁,他便是这般亲我的,我熟的很。”
巧云一口气没缓过来,笑出了声,然后一抹嘴红着脸挣脱宋北云跑了开来。
而左柔还坐在旁边吧嗒吧嗒的吃鸡腿,浑然没有一丁点害羞的意思。
“我买了四只鸡腿,你别一个人全吃了。”宋北云走过去拍了她脑袋一下:“还有,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说了,巧云是陪嫁丫鬟,成亲前她也是要去夫家试婚的,你早亲晚亲都是亲,又有什么关系。”
宋北云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我说……”左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她这种看人亲嘴脸都不红的人,突然就脸爆红了起来,然后一拳捶在宋北云胸口,顶着个红脸蛋的跑掉了。
“喂……你不讲道理啊!”宋北云捂着胸口喊道:“我内伤都被你打出来了!”
“圣旨到!宋北云接旨!”
外头突然一声奸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宋北云愣了片刻,连忙走出门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254、12月19日 晴 清心为治本
正儿八经的圣旨,乱七八糟的华丽辞藻一大堆,听上去让人烦躁,就像是用华丽辞藻堆积的高中生作文,空泛无物、屁话甚多。
核心思想总结出来就是一句极简单的话“为表彰宋北云同志这段时间在国家安全工作方面的突出贡献,特奖金十万颁发小红花一朵并升任宋北云同志为正六品宣同知事,实认皇城司指挥使、兼任城防司副司长”。
这个官是个什么玩意宋北云都不知道,反正就是个头衔罢了。不过城防司副指挥使这个就有意思了,城防部门一贯都是左老头子管制,压根不会让任何文官体系的人进入到这个部门来,但现在宋北云进去了,这就传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赵相有意在把宋北云排除文官体系之外。
“臣宋北云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太监可不敢冲宋北云要赏钱,反而满脸堆笑的冲宋北云拱手:“宋大人恭喜啊,同六品变正六品。”
“来。”宋北云一把夹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了院里:“你给我说老实话。”
“宋……宋大人,小奴可是什么都不知,你可莫要为难小奴。”
这太监在其他官员面前那可说是不可一世,鼻孔抬起看人的那种,但在宋北云面前,他可是不敢猖狂,先不说这皇城司头子想弄个太监就跟玩一样的,就光是他现在在皇帝面前的灼热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内侍能招惹,即便是王大伴这样的人可都是要让着宋北云几分。
“别给我废话,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武将职给我文官级,这可不合规矩,你就说是不是赵相跟官家说的。”宋北云阴森森的笑着:“你给我说老实话。”
“小奴真不知道,只是下午时见到赵相与官家聊了近两个时辰。”小太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至于其他的,那也不是小奴能知道的,宋大人可便是放了我吧。”
宋北云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掏出一张百贯的印信塞入小太监的领口:“回去吃顿好的。”
“哎哟……宋大人,使不得啊!这若是让王大伴知道,我便是那皮开肉绽……”
“你就说是我给的,让他来找我,若是让我发现你皮开肉绽,老太监命没了。”宋北云甩了甩手:“老东西还分不清现在的局势吗?你赶紧滚回去,莫要烦我了。”
“那……那多谢宋大人了。”
小太监离开,宋北云提着圣旨回到房间,往妙言面前一扔:“你看看。”
正准备吃饭的妙言拿起圣旨看了一圈,笑眯眯的说道:“这是要让你离远一点,可是又不能削你的官位,所以就这么来一手,沾上军职了,想要进朝堂可是难咯。”
“是吧?你也看出来了。”宋北云轻笑一声:“老狗还真的是有心思的。”
“没关系啊,反正你一门心思要搞工业,那刚好呗。如果猜的不错,等过些日子你这皇城司使都保不住了,直接给你个军中闲职,再领个高级工部主事的闲职。”妙言说着,却是眼皮子一抬,看向了不远处正跟巧云窃窃私语的左柔:“不过你最大的优势真的是运气好,在外头捡也能捡到京城万岁军军长的女儿。”
“哈哈哈哈……”宋北云走过去捏了一下俏俏的脸:“吃饭啦。”
晚上的时候基本没有宋北云什么事,他们四个刚好玩麻将,妙言真的是好逸恶劳的顶级懒狗,她有用的东西没有弄出来许多,这麻将倒是弄得精妙,一套牙牌造价绝对昂贵,上头的幺鸡发财都清晰可见。
这种有趣的游戏极容易上瘾,所以即便是乖巧的巧云和俏俏都忍不住想要多玩一盘,然后她们还玩钱……赢的是她们的,输了的是宋北云的。
反正她们玩到几点宋北云不知道,只知道早晨他起床的时候发现身边睡的是俏俏,至于为什么不是妙言,想来比起动手动脚的宋北云,香香软软的左柔应该更好暖床吧。
“你们玩到几点啊?怎么累成这样。”
“我还没睡呢……”俏俏躺在那转了个身抱住宋北云的胳膊:“天亮才散场呢。”
“你们可不能跟妙言一起好逸恶劳啊……”
俏俏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宋北云一眼:“我都感觉好久没见着你了。”
“是啊。”宋北云捏了捏俏俏的脸:“你整日都跟公主在宫里,我总不能也住过去吧。”
“我跟公主说好了,不再住宫里了,要住这里。”俏俏突然拽了拽宋北云:“我还有几日可就十八了……”
宋北云眼睛一斜,轻笑起来:“我当然记得,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家俏俏却是心痒难耐。”
“哼……”俏俏打了宋北云一下:“你身边的漂亮女子那么多,我这等村姑怕是你都忘记了。”
宋北云敲了敲她的头:“胡说八道,我什么东西不记着你一份?你说话也不凭良心。”
俏俏自知理亏,打了宋北云一下,刚想打第二下的时候,却被宋北云抓住了手,他一脸坏笑的凑到俏俏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俏俏立刻侧过身佯装开始睡觉。
但作为癞皮狗的宋北云,他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好说歹说大半天,俏俏才红着脸说道:“急个什么,衣裳还在,到时给弄脏了。”
差不多两炷香之后,宋北云揉着俏俏的脑袋问道:“其实也就跟生鸡蛋差不多吧?”
俏俏翻了个白眼,愤愤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接着就要凑上来去亲他,他连忙哈哈大笑着躲开:“不行不行,快迟到了,我换衣服当值去了。”
还没等他跑远,俏俏已经将一个枕头扔了过来,但被宋北云一把接住:“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一身轻松的来到单位,人人都超宋北云道喜,毕竟这正六品和同六品的概念就是不一样的,加了个正字就代表他未来可是潜力无穷的。
宋北云倒是没跟人多说什么,谁恭喜他他都喜滋滋的回礼,等他在办公室开始泡茶的时候,外头有人通报说有人来访。
“拜访我?”
宋北云觉得十分惊奇,要知道皇城司使这个位置几乎是没人会拜访的,不过细想之下应该就是自己升正六品的事情已经传播开来,现在有人来攀关系了。
不多一会儿,一个没见过的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入宋北云办公室,侍卫离开之后,来者走到宋北云面前毕恭毕敬的说:“宋大人好。”
“哪里好?”
那人一愣,然后便笑了起来:“宋大人真爱说笑,这番来我是代我家老爷邀请宋大人赴宴。”
“赴宴就不必了,身份特殊。”宋北云摇头道:“有事你就开口吧。”
“宋大人果然爽快人。”那人从地上拎出了一个麻袋,露出里头的鸡和肉,在宋北云面前过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拿回去。”宋北云挥挥手,皱着眉说:“有事你就说。”
“是这样的,我家少爷前些日子因酒醉冲撞了城防禁卫,如今在禁卫大牢中……”
“消息扩散的这么快吗?”宋北云苦笑着摆摆手:“管不了,请回。还有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自有京兆府照顾,与我说又有何用?”
“宋大人……”
宋北云眉头一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道:“你怕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出去!”
被这么厉声呵斥之后,那人垂头丧气的走了,而出门时刚好和晏殊打了个照面,他看了一眼这人提着的东西,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转身推门进了宋北云的房间。
他进来之后,往宋北云面前一坐:“宋大人清正廉明啊,能抵抗如此诱惑。”
宋北云抄起一支笔就甩到了晏殊身上:“哪个干部抵御不了那种诱惑啊?十斤肉五只鸡,我是有多惨才会被这东西给诱惑了?”
晏殊乐不可支,他弯腰拾起笔放回桌上:“那若是他那袋子里装着的是真金白银呢?”
“你看我是缺钱的人么?”
“那不就是了么,既然都是不要,这鸡鸭鱼肉跟那金银珠宝又有何区别?”晏殊坐了下来,笑着问道:“你这人,捉摸不透。”
“我可以不要,他不能不给,懂不懂?这是一个重视程度明白吧,老子好歹也是正六品,就值那十斤肉吗?这你想想该是有多让人难受。”宋北云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给说笑了:“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哈哈哈哈哈……”晏殊笑到直不起腰:“好好好,不愧是你,一张嘴便是金口玉言。”
“别给我废话了。”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晏殊倒了一杯:“可能年后,皇城司就是你的了。”
“为何?”晏殊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我岳丈?他要将你挤出去?”
“差不多吧。”宋北云摇头叹气:“未来都看你了,不过那三个新司属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你没问题吧?”
“那能有何问题,我可不懂那些个东西。”晏殊眉头一皱:“对了,说到这个,我已将那卖毒之人查到了。”
“那还等什么?抓啊。”
晏殊凑上前小声对宋北云说:“那人身后之人,是康王。”
“福瑞安康的康王?”宋北云眉头紧蹙:“康王不是封地南宁府?”
-------------
各位铁汁,这段时间盟主加更我都记着呢,只是这几天身体实在不好,新读者可能不知道,老读者应该是清楚我身体其实很差的。这几天肋到肋下的位置疼的不行,就是那种呼吸都刺痛的感觉,还经常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有些坐不住,今天我就打算更一章就去躺着了。
大家记一下,新增盟主有三个分别是:克里诺斯、读者127**********772032、永恒K103***。老盟主加盟是思远,这是欠了四章。加上今天的章节是五章。
不用提醒,我都记得呢。
255、12月22日 晴 桃之夭夭、风华灼灼
关于那帮吸毒二世祖的处理结果今日早晨传到了宋北云的案头,大部分人都因是受蛊惑而吸食此物,虽同为受害者却仍需受到处罚,有官职者夺取官职、无官职者永不叙用。并且根据大医官的建议,所有人都需在家禁足,不许私自出门,直到戒除毒瘾方可出门。
但里头有几个人却是重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家公子王文远,名义上是因他身为文圣公的嫡长孙却无法在学子中起引领作用,罪加一级。但大家都知道归根到底都是因为那句“狗皇帝”引来的灾祸,加上他又是属于外戚权臣,所以朝堂上百官自然是死咬着不放。
这一下对于他和几个被界定为主谋的人的处罚可以说是非常重了,剥夺功名、流放他乡,而这一流放就是流放去了琼州府,宋北云估计到时候他保不齐还能认识俏俏的爹呢,一个赌一个毒,还能成个忘年交。
王家的长孙被流放这种事,当然是引领舆论的,原本光辉四射的王家一下子就暗淡了几分,往日的门庭若市在这几天却也变得门可罗雀了起来。
市井上甚至有人说,若不是因为王皇后的关系,这王家公子八成是要被宰掉的,对于这种说法大部分人是认同的,因为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说这王家目无君上,扯着人官家的衣裳大喊狗皇帝,这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至于后续的事情,自然还有定国公左家和王家的婚约的问题,按照道理来说女方家是不允许随便悔婚的,即便是流放也要跟着一起流放,但赵性却是一道圣旨将这个婚约生生给拆了去,左家自然是千恩万谢,但王家却是心中万般不痛快,到处散布谣言说是左家故意陷害王家少爷,就是想让这婚约完成不了。
但左家却也站出来辩驳说这话是纯粹放屁,之前自家女儿分明与王家走得极近,甚至颇有些夫唱妇随的味道,这故意陷害之言语根本便是无稽之谈。
后来似乎有人出来证明的确是如此,这谣言还未成气候便已经偃旗息鼓。
“姐夫,我真的是佩服你。”左芳坐在宋北云的办公室中朝宋北云竖起大拇指:“你这一环一环的,连事后的谣言都算计到了。我那傻姐姐算是托你的福了。”
“可不许胡乱称呼。”宋北云放下邸报,把一盘水果往前推了推:“我这次让你来,不光是聊你那个傻姐姐。”
“那你还叫我来干个什么?”左芳捏起一个水果放在嘴里:“又要干谁?你说。”
“我听说左公爷在从福王爷部下脱离之后,是先去了南宁府三年对吧?”
“嗯,那会儿我还小,你倒是可以问我姐姐啊。”左芳笑道:“不过我说,姐夫。你是够厉害的,真的厉害。一年前吧,差不多一年前是吧,你还是个在金陵城里卖药的小货郎,出个城都得靠我家的马车带你出门。如今却已是官家太后面前的红人,文武百官都要给你几分面子,这真的是……我爹爹虽然不是很喜你,但却也是在训诫我时多次提到你。”
“不是,你爹凭什么不喜欢我啊?”宋北云拍着桌子说道:“我可没对不起他吧。”
“姐夫,你可清醒一些吧,天下哪里有爹爹喜欢自家女婿的呢。你当爹爹不知道你与我姐姐那点事嘛,只是他懒得管,再加上王家有婚约在身也不好明说。这亏了是因左大小姐呢,她与我娘长得极像,我爹思念我娘亲所以对她百般宠爱,若换成是我。”左芳将一条腿伸出来:“看到这没?大好的腿,说没就没。”
“你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宋北云笑着说道:“幸好你没去吸那玩意,不然我就替你姐姐打断你的腿。”
“这不多亏了姐夫嘛。”左芳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推给宋北云:“南宁府的事,你要不问我爹爹要不问我姐姐,我是真不清楚。这钥匙你收好,这是我偷偷为左大小姐购置的宅子,就怕她哪日无家可归。如今有你这个姐夫护着,我便不用操心了。”
“你自己拿着吧,不缺宅子。”宋北云摇头道:“我可不差你这点钱,你姐姐你知道南宁府的事?”
“多少知道一些吧,当初她随我爹爹过去了,那会子我才五岁多,她可差不多有十岁了,记得些事情了。”
“好,你滚吧。”
“那我滚了。”左芳起身:“姐夫回见。”
“嗯。”
宋北云送走左芳,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神涣散。一看就是大脑在飞速运转。
有些事情涉及到皇家时,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众所周知大宋还剩下福瑞安康四个王爷,其中福王是大宋最后的脊梁,其他几个王的存在感都极低,低到几乎没有任何话题是关于他们的。
但现在晏殊查出来康王主持着一宗毒品买卖,之后几日又顺藤摸瓜的查到了数十宗数额巨大的走私案都与康王有关,甚至之前宋北云在祁门的案子的终端都是康王。
这件事大条的很了,从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来看,一个不愁吃喝的王爷玩命的吞吐各种货物从中牟利,甚至一些昧着良心的钱都要赚,这代表他是要反啊……
但现在却只是捕风捉影,说不得、查不得,甚至连私下都不能去跟任何人沟通。
那么现在就有三个巨大的疑问摆在宋北云的面前了。第一:一个闲散王爷,凭什么有勇气干这种事,要知道这边是有福王这种百年一遇的战神在场。第二:就是他的物资怎样周转消化,这里头又有多少人牵扯在这条利益链之中,这肯定不是一个地方上的王爷能玩得转的,这里头一定牵扯到了一整个利益集团。第三:如果真的要反,康王究竟打算是以什么模式来反?利用广西多山林的地容地貌形成地方武装割据、勾结外国势力进行政权颠覆还是农民起义模式挟裹流民一路北上?
这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宋北云不认为康王会比赵性更加聪明更不会以为这个王爷能比赵性更好讲话,而且通常这样的人生性都是残忍好杀的,所以不管如何,只要他开始作乱就对大宋是一场浩劫。
可是如今真的是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即便是皇城司也没有资格去调查一个亲王。
而且这件事绝对不能跟赵性说,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的道理宋北云还是懂的。
“好难啊。”宋北云缓过神来,往椅子上一靠:“谁来给我一刀。”
但是到底也没是没人过去给他一刀的,但有些事还是要干,他转了一圈,还是开始提笔开始写信。
一封万字长信写完,已是天色将晚,他刚落笔,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声,说是有人寻了上来。
宋北云颇为意外,不过等那人走进来之后,他却笑了起来:“我就说我这运气好的很,刚要瞌睡就碰上了枕头。”
“宋大人可安好?”进门的是福王手底下的一名探子,之前在福王府就曾见过,他手中拿着一封信放在了宋北云桌上:“王爷托人转交与你的信,若是无事,那小人便先走了。”
“别忙。”宋北云吩咐道:“我刚巧也要写信给福王殿下,你去饭堂将饭吃了,然后再来我这里。”
“那……小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展开信,上头出现了福王爷熟悉的笔迹,他耐心的看完,然后提起笔开始写起了回信,福王好奇的就是那把老虎关进笼子的想法,宋北云便给他细细的解释了起来。
等那探子吃饭回来之后,宋北云一封回信也写好了,连同之前的万言书一并递给了他。
他看了看手上的一摞纸,又看了看宋北云:“宋大人……可谓神速。”
可不么,这一顿饭他虽然吃的慢了一些,但也不过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回来,宋北云写了这么厚一摞?这是人啊?
“你别管了,拿走就是了。”宋北云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记住,这里头的东西泄露出去,别说我的狗头不保,就连福王爷都要被牵连,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
“去吧。”
宋北云长叹一声,然后拿出福王给他的信再仔细的看了看,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福王在知道自己兄弟有可能要跟他兵戎相见时的心情如何,但想来一定是非常沉重的,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却还有可能要面对兄弟相残的局面,这是何等的残忍。
可残忍归残忍,这件事总归是要有能扛下来的,宋北云现在可扛不动,那么能扛的就只有福王千岁了,难就难点吧,谁世道谁都不容易嘛。
走出大门,宋北云感觉自己屁股都有点麻了,这一坐一天着实是有点难受,不过幸好明天就是休沐日了,大概有十天的冬至休沐日,每三日过来点卯就好,这些日子总算可以满足他猫冬的心思了。
“哟……都给忘了,今天是冬至。”宋北云挠了挠头:“冬至到底是吃饺子还是吃汤圆?”
256、12月23日 晴 一年冬至夜偏长
今日开始的长假,让宋北云可以安安稳稳的睡到日上三竿,晚上也可以陪妹子玩麻将玩到很晚。
他是个懒狗来的,一旦休息时一定是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去,偶尔在后院培养一点青霉素、弄点酒精,其余时候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准备往床上躺。
“今夜开始城里的夜市重开了。”俏俏坐在床边缝着衣裳,看着旁边睡眼朦胧的宋北云:“你随我们去玩吗?”
“不去了不去了。”宋北云翻了个身子:“大冬天的,有什么好玩嘛,你干脆去洗了澡上床来,我们玩点好玩的。”
“死东西。”俏俏打了他一下:“整日就想着些不正经的东西。”
“真的不想去啊。”宋北云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不去啊不去啊,我哪都不想去啊。”
“对了,玉生哥今日来信了,问我们今年过年可要去寻红姨。”
“年前肯定要回去的,不过时间也挺紧。没事,我请假就好了。”宋北云慢慢蹭到俏俏身边,伸手从她衣摆里伸了进去:“晚上你们打算去哪玩?”
“去城隍庙,那头说是来了许多人,还开了不少店铺。许是还要去贡院那边的慈恩寺为你这个狗东西烧香祈福。”俏俏按住宋北云的手:“不许了,等会子要是柔姐姐来了,要被笑话的。”
“她有个屁资格笑话别人,她又没有。”宋北云绕开俏俏的手,一路直上:“你往后多跟妙言学着一些,不要老跟公主鬼混了,跟着她是学不到什么好东西的。”
“可不能这般说,公主殿下其实心中也挺苦闷的,总是在深宫之中却连个玩伴都没有。”俏俏叹气道:“倒是你,好大的狗胆子,连公主都敢碰!”
“又不是什么天上的神仙,哪里还碰不得。”
正说话时,外头突然有了响动,俏俏连忙站起身拽开宋北云的手,接着就看左柔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照着宋北云就是一个飞扑。
猝不及防之下宋北云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疼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不用嫁了!不用嫁了!!!今日我接到圣旨啦!婚约取消啦!”左柔激动的已经没有了样子,甚至开始用力揉搓起宋北云的头来。
宋北云仰起头捏着她的脖子一扭手腕子就把她按在了床上,扬起巴掌就抽在她屁股上:“让你没轻没重!”
巴掌打得重了,左柔会嘤嘤的叫,但叫着叫着却还是笑,可见她到底是有多开心。
“好了,别闹了。”俏俏在旁边将左柔拽了起来:“柔姐姐,你为何如此高兴?”
左柔揉着屁股拉着俏俏坐到一边:“王家那个狗屎东西明日一早就要流放了,而且是终生流放,徒八百里。”
“不是去琼州?”宋北云起身问道:“我看邸报上是三千里。”
“还不是王皇后求情了呗,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左柔欢快的说道:“就改了徒八百,去了台州。”
宋北云想了想,感觉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台州就台州嘛,去到那里之后,好好解毒重新做人,当个乡村教师娶个老婆盖几栋大瓦房再养几头猪几头羊,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也不用惦记什么如花似玉的傻姑娘了。
“对了,左柔过来一下。”
从背影从床上坐起来:“我问你些事情。”
左柔眯着眼睛看着他:“不过去,都打肿了,疼的慌。”
“没事,我给你揉揉。”
“哦,好。”
看着左柔往那方向走,俏俏都情不自禁的揉起了脸,看着自家宋郎欺负柔姐姐也有些年头了,现在却是变本加厉了起来。
“我问你啊,你还记不记得康王爷?”
“康王?记得呀。”左柔雀跃的说:“康王可是个好人,慈眉善目的,总弄些饴糖来逗孩子,每日就喜欢做些木工,什么木马、摇床的,可是有趣了。”
“只是这些?”
不对劲啊,宋北云总觉得这个描述听起来就像一个整天不务正业的闲散王爷干的事,含饴弄孙的感觉。而如果真的证实康王在招兵买马的话,他应该是气势汹汹、不怒自威的那种,怎么都不会和慈眉善目搭界。
不过也不一定,想来大明年间那个朱厚熜,二十几年不上朝,照样虎虎生威的,这种事真的说不准。现在的大宋是掌握在赵匡胤那一脉手里,而原本的历史中这一脉的人都死了个精光,所以并无参照物和历史记载可供参考,唯一一个让宋北云熟悉的皇帝是仁宗赵祯,可仁宗赵祯现在在南昌喝奶,名字还叫宋狗蛋。
所以很多事情已经超脱了穿越者的思维概念,只能用他本身的知识和在这里十年学习的知识来进行衡量。
那么假如设定这个康王是一个朱厚熜一样的人,心机深沉、思维缜密,他是不是有可能干出这种跟本身画风截然不同的事情?绝对有可能。
敛财、征兵这是一部人,再一部门就是收纳人心。至于怎么验证,就看看在明年春夏交接之际,大理国和延续前朝安南称呼的越南这两个国家会不会发动边境摩擦吧,如果发生边境摩擦,十有八九康王要反。
这是什么?这就是地缘政治啊,安南和大理国实际上是不具备和大宋比拼实力的,但如果他们犯边,也不可能直接出动福王镇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康王出面进行戡乱,戡乱要人对吧?要钱对吧?朝廷给是不给?
反正这里头的事,现在还不能细想,越想越脏、越想越骚。宋北云倒是仔细思索了一番关于广西那边的地形地貌和如果广西叛乱如何镇压的问题。
严格来说,极难。如果单靠步卒的话,雨林气候很容易让大量士兵还没开打就凉了,水土不服也好、疟疾也好,讨伐注定是非常艰难的。但他们如果缓缓北上,联合安南和大理的攻势,很快就能压到宜州、梧州、广州、潮州这一条线,直到打到泉州时,顶上福王千岁。
然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但福王也不可能追击到广西地区,因为会导致大量战损,所以最后格局会钉死在雷州、琼州那一线的对峙,福王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但这样就卡死了福王,北方怎么办?如果辽国顶不住草原和金国的联合攻势,要不就是南下吃掉大宋,要不就是被灭掉接着草原和金国南下吃掉大宋。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宋北云眼珠子快速运动着,甚至都顾不上左柔把屁股凑上来让他兑现承诺。
“快揉揉。”
“下流。”宋北云推开了她:“难办啊。这样的话,大宋三五年就要完蛋了。”
“为何又完蛋了?”左柔转头看着他:“大宋哪有那么不堪。”
“你爹爹驻守襄阳城,福王卡在雷州。上不得下不得,最后怎么办?”宋北云突然心生烦躁,冲着左柔的屁股就咬了一口:“烦!”
“呀……”左柔不停的拍打他:“你这人……”
“不是还有你么。”俏俏在旁边说道:“你肯定是有法子的。”
“我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嗷。”宋北云靠在床上,长叹一声:“我手上没兵权,没有科技碾压。怎么打?现在我真的是烦啊,如果真的国破山河碎,你们可是要被人糟蹋的呀。”
左柔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她坐在床边将鞋子脱了伸到被子里:“要兵权还不简单嘛,你问我爹爹要呀。”
宋北云哭笑不得钻进被子,脸冲着墙:“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
这时妙言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怎么了?你们又烦着他了?”
“他有病来的。”左柔把脚脚放在宋北云肚子上来回揉搓着:“就突然得了病。”
妙言笑盈盈的趴在床头看着一脸死样的宋北云:“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大宋要完啊……”宋北云长叹一声:“行了行了,你们去玩,不用管我了。”
妙言耸耸肩,拍了拍左柔的头:“巧云外头等着呢,该走了,都准备一番去,今日可是好好扫货了。”
今日城隍庙的夜市是本年内最大规模的夜市,冬日休沐开始一直到结束,持续十天。这十天就是姑娘们的盛大节日,也是仅次于来年元宵夜市的全年第二大规模夜市。
“有了!!”宋北云突然弹起来:“我有了!”
“莫要管他。”俏俏拽着左柔和妙言就往外走:“我们走我们的,让他矫情去。”
而宋北云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姑娘们了,他连忙来到桌子前,用碳笔在一张纸上画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眯起眼睛自言自语说道:“骑兵是吧,老子让你们吃排队枪毙!!”
而正在这时,外头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并从窗口跳入房内,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小鱼手里提着两瓶酒和两只烧鸡站在了那里。
“你也休沐了?”
“嗯。”小鱼笑道:“我有三日休沐,宋大人赏脸喝一杯吗?”
“哎哟,小鱼要喝酒了。”宋北云撩起袖子:“来来来,我看看你能喝多少!”
257、12月23日 晴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那时家贫,爷娘便将小鱼卖了去,后便成了这般样子。”小鱼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倒也是无妨,也便算是一场天赐的机缘。小鱼倒也没有诸多念头了,好生服侍官家,此生了了。”
“小东西才几岁。”宋北云撕下鸡腿:“不就是少了个东西么,犯不着。以后跟老王一样,在外头过继个儿子过来继承香火就是了。”
小鱼笑而不语,只是摇晃了一番桌上的酒壶:“宋大人好酒量,我这便再去买些来。”
“算了,出去逛逛吧。”宋北云站起身来:“这也才八点出头,今天睡一天了,人都快睡迷糊了。走,出去转一圈。”
“可是方才俏俏姐他们出门时,宋大人为何……”
“你小东西这就不懂了。”宋北云披上外套:“跟女人出去逛才是脑子真的坏了,你别不信,咱们坐在这一个时辰了吧?她们刚走到朱雀道东口。”
小鱼一脸惊奇,宋北云拍了他脑袋一下:“不信?不信走着。”
跟着宋大人出了门,出了巷口便是朱雀道,朱雀道分东西两个口,过了西口就是皇宫方向,过了东口便是城隍庙和贡院方向。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在东口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左柔那一帮人正站在一个摊子前面试着胭脂水粉,那仔细的模样,就跟挑什么千金之物似的。
“瞧见了没?”宋北云指了一手:“这帮娘们是掐好时间干活的,他们要烧那冬至香,就得赶在午夜头柱香,就为这个她们能在一条路上磨蹭两三个时辰,甚至都感觉不到累的。”
“还有这般讲究,真是长了见识。”小鱼默默点头道:“那为何说不与她们一同逛逛呢?”
“你看她们手里那些大包小包没有?”
“看见了。”
“你过去了,全是你的。”宋北云左顾右盼一阵,突然一扯小鱼:“走小路,快!”
两人绕过朱雀街,从玄武桥上踏过,这边是到了玄武大街,这里要比那头热闹许多,酒家门口挂着红蓝相间的酒招,还有些披红挂绿的门面在开门迎客,道两旁的摊贩和行人更是摩肩擦踵,不远处还有一间二楼站满姑娘的妓寨,里头隐约传来靡靡之音,让人骨肉酥麻。
“再往前一点就是家和赌坊,你瞅瞅这名儿。”宋北云带着小鱼在路上走着:“家和家和,举家和睦。一个赌坊叫这个名,当真是讽刺至极。”
小鱼也并不接话,只是笑着仰头接着周遭的万家灯火看着宋北云的侧脸,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羡慕之情。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感觉怪怪的。”
“小鱼仰慕宋大人才情万千、足智多谋,也羡慕宋大人胸中豁达、放眼死野。小鱼见过许多达官贵人,但如宋大人这般的却只有您一人。”
“行了行了,别捧了别捧了。”宋北云见着前方家和赌坊的幡子在不远处,他头一甩:“走,玩几盘。”
“嗯!”
而就在他往赌坊的路上前进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店家,你这饼子怎的如此难吃,就如那喂狗的东西,不要了不要了,你将钱退我!”
“你这人怕是有些病的,天底下哪里有这将吃了一半的饼子退掉的道理,这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退你。”
“你这厮!我哪有吃了一半,就咬了一口罢了!你退是不退!?”
“不退!有胆子你便去报官,再不济你去告御状,让官家给评评理。”
那人仍然还要不依不饶,宋北云突然从后头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你要死啊……一个人溜出来?”
而旁边的小鱼看到这人时,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当场就要跪下去,但却被宋北云一手给提了起来。
被宋北云勾住的那人整理了一下帽子,回头看了看宋北云,嘿嘿一乐:“你来的刚好,这狗日的破饼太难吃了,这老板还不给退。”
“行了行了,一块饼而已。”宋北云连拖带拽的把他扯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你是大宋皇帝么?你一个人就敢往这跑?”
“跑就跑了,谁能知道是朕?”赵性看了看四周围:“今日皇后、太后、太皇太后都去姑苏寒山寺祭拜太祖去了,朕出来浪一番又怎的了嘛。”
“你他娘的……”
“你再骂!”
宋北云啐了一口:“你真一个人出来的?”
“那还能有假?”赵性一脸骄傲的说道:“我让一个小太监穿上我的衣裳,我穿上他的衣裳,刚巧今日休沐换防,皇城司的新侍卫还都不认得朕,这便拿着司命司的腰牌出来了。想当年我当世子时,那可是上下翻飞、漫山遍野的跑,甚至还一人一马去过大同关,如今怎的还不敢出街游玩了?”
“你可让人省省心吧,万一你在外头让人给宰了,天下可是要大乱的。”宋北云长叹一声:“行了行了,小鱼你休沐没了,好好给官家送回宫里去。”
“是,宋大人。”
“别别别……”赵性看了看四周围,压低声音说:“难得能出来这一回,可就许朕玩上一场吧。你们本是打算去何处?”
“你真不回去?”
“真不回去。”
“小鱼,去叫老王,就说官家偷偷摸摸的出宫被宋大人逮住了。”
“别!”赵性拽着宋北云的袖子:“当朕求你了行不行?给个面子。”
看到他这一副可怜兮兮又贱兮兮的样子,默默叹了一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赌坊:“准备去玩几手。”
“走,同去!”赵性高兴的往前走着,走到一半还回头招呼:“快啊,等个甚。”
宋北云和小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极端的无奈,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之后,只得跟着赵性跑了上去。
三人进了赌坊,这里头本就乌烟瘴气,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小鱼最是辛苦,原本放假的他,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通知加班了,之前放松的神态完全不见了,全程都在高度戒备着,生怕有个人突然蹦出来给赵性一刀背刺。
“乖乖,这金陵城的赌坊这么大啊?”赵性进来之后,就像个乡下人似的左右张望:“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江山都是我的,可是自从来了金陵,我都没正儿八经的出过宫。”
这时一个甜美的少女拖着酒水糕点从赵性面前经过,赵性喊住了她:“这都是卖钱的?”
“这位公子,这些都是不要钱的,任吃。”
“好好好。”
赵性连忙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小鱼啊了一声,但却已是来不及阻止了……
“好吃!”
赵性满意的点头,刚要拿酒时,就见旁边一个高胖的男人带着几人走了上前,来到宋北云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北云,面带笑容的一拱手:“宋大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宋北云也是笑着拱手:“叶大当家,咱们又见面了。”
这人一开始就看着眼熟,他一开口宋北云就想起来了,这人分明就是在家乡县城里那个赌坊的当家,姓叶。当初宋北云跟他可达成过一笔见不得人的交易,帮玉生给报了仇。
如今没想到却又是在这金陵城中遇见了,倒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早前我刚来金陵城时就听闻这宋北云的名字,还一度踌躇是否是我认识的那个宋北云,后经人述说,果然是宋大人你。”
旁边的赵性拉了拉宋北云的袖子:“认识啊?”
“同乡,曾经照应过我。”
赵性点点头,上下打量起叶大当家来,而叶当家也在打量他,当看到他脖子上那根黄丝线挂着的玉坠子时,他的眼神都变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哭笑不得的对宋北云说:“宋大人……你可不要害我啊。”
“嗨……”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赵性:“我也是被害人,行了……叶大当家,你忙你的,就是吩咐下头人小心一些,莫要冲撞了。”
“一定一定……”叶当家叹了一声,然后吩咐下头人:“去,带三位公子换筹码,今日多少都算我的。”
作别叶大当家,赵性背着手看着宋北云:“我倒想看看你那家乡究竟是个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怎的出来一个是人精出来一个是人精。”
“行啦行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皇帝吗?”
宋北云推着他去换了筹码,然后三个人就站在赌桌前面闲逛着,赵性和宋北云偏爱的玩意不太一样,宋北云偏爱棋牌类,赵性则对那个已经改得很厉害的弹子机格外好奇。
小鱼比较可怜,他唯一能干的就是站在赵性旁边拿筹码当护卫,而宋北云的话自然不用人护卫,他很快就在牌九桌上跟人厮杀了起来。
作为一个老赌棍而且被叶大当家特别关注过的人,庄家自然不敢杀他,而他也懂事的很,专买桌面上买的人少的,跟庄家一唱一和玩得倒也畅快。
但这玩意,有输就有赢,桌上有人跟他似是杠上了,在连输七八次之后,那人暗暗指了一下宋北云,而宋北云却也是笑呵呵的又是推加了他一筹。
结果不言而喻,这把又是宋北云胜。而那人却是沉不住气了,恶狠狠的说道:“小子,跟我作对是吧?”
“牌桌这么大,我怎么跟你作对呢?”宋北云笑盈盈指了指自己这边:“你也来买啊。”
258、12月24日 晴 鼓钟于宫,声闻于外
赌坊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很多人曾经说在赌坊之中赢了多点,赌场的老板就会出来追杀怎么样,其实大可不必。只要不出老千,赌场压根不会管谁赢了多少,甚至鼓励大家多赢,因为这个行当自古以来就是玩的数学概率,赌客也许会赢但赌场绝对不会输。
就用最简单的扔硬币来说,无论怎么扔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双方对赌只要时间和赌资足够,他们可以战到天荒地老,但一旦赌场介入就不一样了,因为赌场要抽水的嘛,每一场都抽哪怕百一的水,两百把之后双方就都没得钱了。
这才是赌场盈利的关键,而现在宋北云在这里,根本就不在乎输赢,反正输了的是叶当家的,赢的他也不打算带走,就是过来带着大宋皇帝乐呵乐呵,这就代表他有无限多的赌资来输,但跟他对赌的人却不是这样,即便是两人战了个五五开,最后抽水都能把那人给抽死。
所以当两万多贯在热血上头的情况下被输光之后,那人抱着头坐在赌桌前,满脸痛苦。而同样买了两万多贯豹子宋北云却不紧不慢的对旁边的人说:“去,再拿两万贯筹码来。”
那输光的赌鬼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宋北云,而小宋却笑了起来:“来啊,再跟我一起压豹子啊,这位兄台,我倒要看看你这多少把能压中。”
那人气得喉咙里都出呼噜声了,他凶神恶煞的将脖子上的黄金长命锁扔在赌桌上:“纯金的,去换了筹码来!”
赌坊的工作人员将那长命锁拿走,过了一会儿便拿了两千贯的筹码过来,但两千对两万,怎么都不够看的,宋北云这边还不断的挑衅,那人气得将码牌一横,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何意?”
虽说周围已经挤满了观看两人顶牛的人,但赵性仍是钻了进来,宋北云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没了?”
“没了。”赵性愤恨的回头看了一眼弹子机:“那玩意,黑!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弄出来的,下次让我知道了,定要砍了他。”
“还想玩么?”宋北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想玩就去取筹码呗。”
“休息片刻,你这边热闹便过来瞧瞧。”赵性指着那个横着的牌子:“这横牌子是为何?”
“单挑局。”宋北云把自己的牌子举起来解释道:“一方筹款去了,桌上押着筹码横过牌子就是休战,等他筹钱再战。”
“哦……就如战场上的休战牌一般,懂了。”赵性连连点头:“也是,这赌局如战场,各般机缘齐上阵,倒是有趣。”
“你可别好赌,过几日我给你弄一副麻将,你没事回去玩去。”
“麻将又是何物?”
宋北云挠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草草解释一番,赵性倒也是听明白了,也就没再发问。
大概休整了一炷香时间,那人又风风火火的赶来了,看那踌躇满志的样子,想来是带足了本钱过来的。
果然,他往桌前一坐,得意洋洋的将手中的印信往外一拍:“两万贯筹码!”
宋北云笑着说道:“可以开始了吧?”
“来!”那人仰着头,满脸不服气的样子:“今日定要你死我活。”
宋北云却是满脸不在乎,直接将两万贯全扔在了豹子那:“我告诉你啊,已经一百三十盘没出豹了,你跟不跟呀?”
“不跟!”
这人显然是个富户但同时也是个犟脾气,他仍然将筹码扔到另外一个格子中,接着就看庄稼哗啦啦的洗牌,然后码牌翻点。
“庄稼通吃。”
一句话说完,宋北云耸了耸肩,转头说道:“去,再来两万贯筹码。”
而那个人却是恶狠狠的盯着宋北云,并没有说太多,转身就走了,而宋北云一直目送他离开,那人三步一走两步一回头,眼神中透着除之以后快的心思。
“小鱼。”
“在,宋大人。”
“司命司,来。”宋北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好手多带一点,就说官家微服私访,有人寻衅滋事。”
小鱼立刻会意,身子一转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而赵性也只是看了一眼,轻笑起来:“你又算到了?”
“那还能算不到么?那眼神恨不得宰了我,要是只有我一个,我就叫皇城司了。但是你的身份也就得亮出来,然后还会被太后知道。”
“会办事。”赵性满意的夸奖道:“果然不愧是宋狐狸。”
宋北云笑不出来,因为他今天又是多了一个外号,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外号了,唯一的共同点就都是没有脱离犬科这条线。
赌场里头这种单挑的情况并不常见,所以刚才看热闹的人多少有点意犹未尽,而宋北云倒是不愿意去多管他们,只是邀请赵性去内堂休息一番。
这个内堂也是赌场的标配之一,这里头不光有酒水的服务,还有一些限制级的服务,而在他们进去之后没多久,那叶大当家也跟着进去并亲自伺候了起来。
他没有点破赵性的身份,却是极力奉承着,态度好到不行,恨不得低到了泥里。
“宋大人,你与这位公子要不要叫上几位姑娘来舒缓一番?”
宋北云刚要拒绝,赵性就在一旁点起头来:“要美貌的!”
“那是自然。”
叶大当家开心的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宋北云上下打量着赵性:“你行不行啊?那个女刺客还没玩够呢,你这又憋不住了?”
“家花那有野花香。”
“你妈……刺客还不野啊?”宋北云被气笑了出来:“你也是差不多一些。”
“无碍,反正今日出来寻快活,那便快活快活。”
不多一会儿,叶当家领着几个美貌女子走了进来,的确一个个都是精品级的姑娘,但跟宋北云家里那只鸡王比起来,就根本不是一个位面的存在了,虽然其中还有个突厥姑娘,但仍然是差上了一大截。
别说比鸡王了,就算是比王皇后也不如的,但赵性这厮……就很开心,不光开心还透着一股色中恶鬼的意思。
宋北云看他在那玩了一会儿,起身走了出去,对门口的叶当家说:“我出门处理些事情,你帮我盯着点。”
“那是自然。”叶当家苦笑道:“可千万不能让这位爷在我这出事,不然我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知道就好啊。”宋北云笑着说道:“最近可有少吃肉啊?”
“宋大人的叮嘱,那定然是要牢记的。”
宋北云啊哈一笑就走出了赌坊。而走出去之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外头的确是有人在候着他的。
这种泼皮嘛,宋北云都觉得没劲,要今天没碰到赵性,他加小鱼两个人都能解这帮狗东西,但既然赵性在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乱子,他可担当不起。
“小子,你可算出来了。”之前输钱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靠在赌场边上的巷口处抱着胳膊对宋北云说道:“方才在里头很狂啊。”
宋北云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爷爷还需管你是谁?你满金陵城打探打探,我肖家是干什么的。”那人甩了甩胳膊,走上前说道:“今日不收拾你一番,你怕是不知道这金陵城的规矩。”
“要我看,是你不知这金陵城的规矩吧。”宋北云靠在石狮子上,笑容满面:“既然不认识我,可你也不想想,能跟你在赌桌上对着干还能眉头都不皱的人,会比你差么?”
“少爷,莫要听他胡言乱语,金陵城哪里还有咱们不认得的人?这小子定是外来的,在这混淆视听。”
“嘶……”宋北云挠着头:“你们这些人,真的是……蠢啊。真的,没你们衬托,我都不知道我有多聪明。”
“兄弟们,少废话,将他拿下再说。今日本少爷定要让他对爷爷服服帖帖。”那肖家少爷指着宋北云说道:“你若是怕了,现在便跪下来冲我喊几声爷爷,再从爷爷裆下钻过去。”
宋北云轻轻摇头,伸手打出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接着就见各个角落里都冒出了人来,然后捂嘴拽手的将这外头的人全部拽到了小巷中。
宋北云环顾四周,发现小鱼和老王都在,老王脸都惨绿惨绿的,毕竟这可是将皇帝给弄丢了啊。
“老王,别怕。”宋北云指着赌坊里:“在里头快活呢,你进去候着就行。”
“呼……多谢宋大人了。”老王朝宋北云拱了拱手:“我这魂儿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下次别管那么死,你带着他出来,总比他自己个跑出来好吧,你这脑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宋北云拍了拍王老太监的肩膀:“顺着来,不然到时候他连你一起恨着。”
“知道了……”老王深叹一声,闷头走进了赌坊。
而宋北云则拍了拍满脸笑容的小鱼:“走,我们去瞧瞧咱们的肖家大少爷。”
“宋大人,你当真是会批挂算命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有些时候摸清楚了蠢货的行为模式。”宋北云揉了揉小鱼的脑袋:“想学吗?”
“想!”
“我教你。”
259、12月25日 晴 不见长江滚滚来
小巷里的阴暗处,一群人一字排开跪在墙角,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一个司命司的太监,这些个太监年纪都不大但杀气十足,刀往脖子上一架,刚才还飞扬跋扈的肖公子如今就是霜打的茄子。
他蠢归蠢,但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踢了城墙呢,别的不说就光看身后那群人整齐划一的服装和衣裳上头绣的花就知道这肯定不是等闲家丁,保不齐可能是大内的人。
大内的人啊……肖公子如今脸上全是惊恐,不敢言语。方才的不可一世如今都化作了绝望。
“肖公子是吧?”宋北云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我给过你机会了。”
那肖公子哪里还敢说话,只敢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跪在那边,而宋北云起身对小鱼说:“怎么判断行为模式首先你要看这个人的日常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比如说这个肖公子,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他有三个典型特质:固执、叛逆、躁动。”
小鱼不甚其解的看着宋北云:“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首先啊,固执体现在他下注的时候,明明很多次机会他是可以赢的,但他因为非要跟我顶牛,最后都一败涂地,这就是他的固执。其次就是叛逆,你看到他摘下长命锁了没?长命锁一般是儿时父母叔爷给的,许是不值但却是异常珍贵,他却是说摘就摘,这代表他并没有将家人父母放在眼里,这边是叛逆。最后这躁动,你也看见了,我全程只是在下注,一言未发,但他却似乎跟我有血海深仇一般,期间不断以话语激我,到后面甚至手都有些颤抖,这代表他的血气在翻涌,量小气狭不说还好斗易怒。”
小鱼若有所思的点头,而宋北云继续说道:“再加上他一夜之间能输下四万余贯,却是不甚心痛,这说明他家中定然是个富户,且不认得我,那说明他家中是商人家。一个自小被爹娘宠坏的浪荡而固执的富家子,在牌桌上遭了排挤,生了闷气,气血翻腾。你说说他会干出些什么?”
“宋大人果然是天资顶顶的人物,看似不经意,却是极精妙。”小鱼抱拳躬身道:“小鱼受教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指着那肖公子说道:“你要说这人会对我干什么么,其实也就无非打一顿,羞辱一番,商人家却也不敢杀人抛尸的。”
封建社会的等级到底是森严的,宋北云之前一直以为古代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其实不是这样子的。就比如说家中的家丁、下人,那些个电视剧里动辄一个小地主家有好几个丫鬟什么的,这是假的。非功名不可使唤人,徐家够有钱吧?他家中只有伙计却没有下人,这两者区别之大,似云泥之别。
不管多有钱的人,没有功名就不能采买仆人丫鬟,只能雇佣伙计,亦或者以顾工之名行下人之事,但这个可不收法律保护,若是顾工偷了家中的钱或者是偷了家中的人,主家只能哑巴吃黄连。但若是有功名的家中出了这等事,主家甚至能将下人生生打死亦或是沉与水塘之中。
比如俏俏名义上就是红姨家的婢子,其实就是因为玉生哥的爹爹曾就是个举人,即便家道中落却仍是人上人,除了别的分家亲戚,那些个农户却也是不敢得罪的。
“你。”宋北云再次拍了拍肖少爷的脸:“明日叫你家中人去皇城司见我,我明日刚好点卯当值,进门便说是找宋北云,若是午时之前没见到你,到时可别怪有人去抄你的家。”
听到宋北云的名字,这肖少爷浑身抖若筛糠,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宋北云,他现在简直恨死了自己,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灾星。这人可是恶名在外的宋北云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夜之间能将数百人头挂在城门上的恶鬼!
“听见没有!”
宋北云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脸上却是没有反应,只因为心中惶恐而失了魂儿。
“宋大人问你话呢。”小鱼揪住他的头发直接将他撞在了墙上,顿时这肖少爷满脸都沾染上了鲜血:“若是再要装傻充愣,可莫怪这刀剑不留情。”
疼痛把这肖少爷给拉回了现实,他连连磕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而宋北云笑了笑,轻轻转身带着司命司的人走出了院子,只剩下肖少爷一行人在里头脑瓜子嗡嗡的。
“少爷……”
“完了完了……惹上这等恶人。”肖少爷连脸上的鲜血都顾不得擦去,跪坐在那里呢喃着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嘛,他也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他们一行人灰溜溜的回到了家中,而这个肖家的长房也便是这肖少爷的亲爹看到儿子变得跟猪头一般,眉头便皱了起来。
“展儿,谁将你打成这般样子?”
“你莫要问我这个,明日一早去皇城司找皇城司使宋北云。”
那肖老爷愣了片刻,转头指着那身边之人:“你说说,到底是怎的事情?”
那旁边的小厮把事情这么一说,那肖老爷当时就从位置上滑溜了下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翻着白眼在地上坐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逆子……你这逆子哟……你这个逆子!”
“有完没完了?完了我便去洗漱休息去了,今日晦气的很,明日莫要忘了去皇城司。”
他说完便走了,而那肖老爷却坐在那,几欲垂泪,整个人看着都不太好,下头的伙计想要安慰,但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希望明日主家能有个好结果。
而宋北云那边也回到了赌坊内,不过这时赵性却还是没有出来,王老太监站在那跟叶大当家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阵尴尬。
“宋大人。”叶当家朝宋北云拱拱手:“可都处置完了?”
“嗯,处置完了。”宋北云点头,然后让人取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还没出来呢?”
“还没……”叶当家小心翼翼的看了老王一眼:“这位是?”
老王生性傲娇,只是轻声哼了哼,便没有多言语,而宋北云倒是笑了起来:“这是王伴伴,你听着名儿。对了,王伴伴有个义子,最近想学些手艺,不知叶当家有什么好去处推推?”
老王侧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宋大人,这……”
“你废什么话嘛,让你找,你有那能耐么?”宋北云撇了撇嘴:“本事没本事,顾家么又不知道多顾家,侄儿么要顾着,干儿子么也要顾着。”
被这一阵奚落,老王也属实无奈,毕竟他是内侍,就算在外头购置个房产都是要小心翼翼的,若是被人给检举了,怕也是要糟糕的。可家中一个侄儿一个改性的儿子,却也是要有人照顾……
“唉……”老王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等事,倒是好说。若是王中官不介意,就让您那义子来我这,我虽是开赌坊,但也是算账的一把好手,这家大业大的,账本若是给了他人却也是头疼。您觉着意下如何?”
“嗯?这倒是好。”老太监眼睛亮了起来:“你这小商人却也是机灵,当真可以?”
趁着他们两人攀谈起来时,宋北云带着小鱼来到前方叫了些酒水,坐在长凳上就着些小菜便吃了起来。
小鱼边吃边笑盈盈的看着宋北云,小宋可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古怪,便弹了他脑袋一下:“下次可不许这么骚骚的看着我笑,有话你便说。”
小鱼哦了一声,开口道:“宋大人你明日让那少爷家大人去寻您,怕是也有想法吧?”
“那是肯定,不然我折腾这么多干什么?”宋北云拿起温热的米酒呼噜了一口:“有些事你得三思而行,要把事情利益最大化,什么叫利益最大化啊?就是我可以把那个肖少爷打得不成人形成个废人,然后像头死猪一样扔在路边,但那么干我除了解气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同时我也可以从他那抠一笔不菲的钱出来,年后新三司大型土木,每一根柱子、每一块砖都是钱,靠拨款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不就成了以权谋私?”小鱼诧异的问道。
“傻孩子,谋私不谋私,你得看你的屁股在什么地方坐着。”宋北云敲了小鱼一下:“我是替天子出气,若是今日司命司没来,你说官家让人给打了,怎么算?这钱是我替天子收的,我要来也没什么用,对吧?新三司是天子的三司,三司的柱子是天子的柱子,三司的砖是天子的砖。这叫什么?这叫体恤上情、这叫励精图治,打了人就要赔钱,打了天子本是要赔命,但我们天子宅心仁厚,赔点钱也就罢了。”
“可是……还没打啊。”小鱼有些迷茫了。
“什么叫大义?小鱼,哥哥教你。大义就是有些事,你别说干了,就是想也不行,想也有罪!你打了天子叫谋反,你想打就不算谋反了吗?”宋北云轻笑道:“你坐住了大义,谁都摘不出你半分毛病。”
------
今天就一更了,大家知道我这边涨水涨得凶,今天水到了家门口,停电到了晚上,实在是赶不过来了。
欠债:0/6
260、12月26日 晴 焦劳唯圣主,游说尽奸臣
等赵性爽够了,从里头出来后,看到老王时先是愣了片刻,然后便自顾自的整理了一番衣裳走了出去。
“恭送。”叶当家只是轻道一声恭送,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和老王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在门口时候看到正在那用手绢给小鱼变魔术的宋北云,老王轻轻咳嗽了一声:“今日也是不早了,我们便先回了。”
“去吧。”宋北云挥挥手:“路上小心。”
这路上能有什么小心的,几十个司命司顶尖好手都在周围布置着呢,这要还能让赵性出了事,这大宋要来何用?
“明日来宫里一趟。”赵性站到宋北云身边小声说道:“朕给你看些东西。”
“明个可没空,改日行不行?”
“你这厮……”赵性抬腿就要踢:“你这也是狗胆包天,与我讲条件。”
“真没空,我得去筹钱,新三司可是要花钱的。”宋北云摊开手:“反正要不你明日批给我三十万贯,要不就改改日子。”
“行吧,那就过两日的。”
“你是真的小气。”宋北云叹气道:“扣扣搜搜的,何必呢。”
赵性都懒得搭理他,轻哼一声拂袖而去了。老王自然立刻跟上,而小鱼回头看了宋北云一眼,轻笑一下也便跟了上去。
他们都走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叶当家走了出来,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宋大人,今日可谓是惊魂。”
“还行,不过要是当时那个姓肖的拿起棍子抽了他一下,你怕是要倒血霉了。”宋北云乐呵呵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叶当家可以啊,从小镇都到京城了。”
“我这不也是给上头人办事嘛,倒是宋大人……”叶当家朝宋北云拱手道:“往后的日子要多多仰仗宋大人了。”
“不用客气啦。”
“我里头已经备好酒菜了,不如去吃喝一番?”
宋北云看了看时间,连连摇头:“没时间了,该回去了。改日吧,叶大当家请留步。”
说完他便甩着袖子走了出去,而这时一个从清水县一直跟着叶当家的伙计凑上来小声问道:“当家的,你为何对这小子如此客气?而且小的看他有些许眼熟。”
“你知道皇城司么?”叶当家笑了起来:“这人名叫宋北云。”
那伙计深吸一口气,宋狗的大名他又是怎么可能没听过,但坊间传闻的宋北云可是离奇的很,却是没想到真正的皇城司阎王爷居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嘶……这少年郎手段够狠啊,前些日子那些个人头……想来都胆颤。”那伙计打了个哆嗦:“当家的与他也相熟?”
“你莫不是忘了近一年之前,那个将珠子机交于我们的少年了?”
那伙计一拍脑袋:“娘嘞,您是说那便是……”
“我当时还与你说过,此子非凡人,未来许是要仰仗其鼻息,如今倒是应验了。”叶当家叹息道:“你看他眉宇之间,虽是英姿飒爽,却绝非心宽气广之人,若是当时得罪于他,今日怕是城门上的挂着的也有你我的头颅了。”
那伙计揉了揉脸:“当时我差一些就将他给赶出去了。”
“哈哈哈,多谢不杀之恩。”叶当家一巴掌拍在那伙计的脑袋上:“去吃些东西吧。”
而宋北云此刻已经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家,换衣服洗漱吹灯上床一气呵成,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大门传来的响动,接着就是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声音穿透了窗棂。
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可是要知道自己明确拒绝了这几个娘们出去玩的邀请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跑了出去玩到现在回来,怕是一顿摧残少不得。
好不容易等嘈杂声平息,大概也过了一个时辰,姑娘们累的累困的困也都睡了下去,不过就在此时宋北云听到他的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接着有个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这脚步虽轻,但却沉稳且有力,一听就是巧云的脚步。
“睡了吗?”
巧云坐在床边轻声问了一句,宋北云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那,虽然房中有炉子但却仍是冷冽的,于是小宋一伸手就把巧云拽进了被窝并翻身压在她身上,小声说道:“巧云姐,睡不着呀?”
巧云没说话,只是双手抱住了小宋的腰,要是这点默契都没有,小宋还当什么色狼,他立刻嘿嘿一声就将头埋到进了被窝。
接着大半个晚上,房间里都只是传来了奇怪的动静还有木床的吱嘎声,甚至将睡眠不好且睡在隔壁的左柔吵得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天色快亮……
第二天起床时,巧云已经不见了,宋北云穿好衣裳走出去发现桌上已经有熬好的粥和外头买来的油饼,还有几样咸菜,虽是简单却也是爽口的很。
巧云在忙碌着,而左柔却枯坐在那里,表情莫然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她见到宋北云坐过来之后,立刻用手来回拍打起了他。
“干什么干什么?”宋北云推了她一把:“大清早就犯病。”
“我一夜未眠!”左柔踢了宋北云一脚:“都怪你!”
“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左柔哼了一声:“昨晚你那头嗯嗯啊啊吱吱嘎嘎的,烦死个人了!”
说到此处,巧云刚好将热汤端出来,听到她的话,脸上顿时就发起烫来,低着头也不说话,将东西放在桌上就走了出去。
“怎么?你是也想来试试?”
“呵,不稀罕!”左柔端起粥呼噜着喝了起来,放下碗一抹嘴:“淫贼。”
宋北云嘿了一声,手直接握住了左柔的腿捏了几把:“你有什么意见不成?”
“懒得跟你说。”左柔往回将腿挪开:“今日要去哪里玩啊?”
“今天没空,等会要去点卯。”宋北云拿起油饼看了旁边的傻姑一眼:“好像真的大了点,过来我看看。”
他说话的时候手已经过去了,而左柔只是白了他一眼,倒是也是没阻拦,反而骄傲的说:“我早说过,是大了一些的。”
“嗯,不错不错。”宋北云笑着点头:“是有点长进了,再接再厉。”
说完他站起身来:“你们先吃,我快来不及了,点卯去了。”
“你下午可还回来?”
“不知道。”宋北云摇头道:“怎么?你们要出远门?”
“嗯,俏俏说想去扬州看看丝绸,下午许是就要走了,可能要个两三日才能回来。”左柔端着粥,嘴角还沾着白色的米粒子:“你若是没空,便不等你了。”
“你们去玩吧。”宋北云站在门口说道:“明日我还要去趟宫里,总不能让官家老是等我。”
“那你滚吧。”
宋北云从不跟左柔计较,他带上门就走了出去,一边吃着饼就来到了皇城司的衙门口,而门口时就见一个富贵模样的中年人站在那,垂着手也不抬头。
他预想这人便是肖老爷了,宋北云笑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进衙门口,而他刚进去没多久,旁边就有人提点那肖家老爷说道:“方才走入的那个便是宋大人,你要去寻他,我这便去通报一声。”
那肖老爷千恩万谢,又是塞了一张银叶子进了侍卫的手中。这钱到底是个好东西,不多一会儿那侍卫就出来传话说:“宋大人让你进去,你说话可得小心着点。”
“多谢军爷提点……多谢军爷。”
肖老爷在那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宋北云的办公室前,敲开了门,他走了进去。但此刻宋北云却坐在那一边看着这几日的当值记录一边吃着油饼,却是没有抬头看自己,他也不忙,就是站在那候着,仍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大概半个时辰后,宋北云看完了当值记录,吃完了饼,他才缓缓抬起头:“你是?”
“草民肖万全……”肖老爷连忙朝宋北云拱手道:“昨日犬子得罪宋大人,此番特来与宋大人赔个不是。”
“哦,我倒是不打紧。”宋北云轻笑起来:“昨日的事嘛,你家那个儿子没与你说吗?”
肖老爷茫然的摇头:“他只说冲撞了宋大人……”
“你那儿子,回去放血褪毛挂房梁上吧。”宋北云轻轻摇头:“神仙都救不得。”
这一番话,听上去像是插科打诨但肖老爷似乎听出了内有玄机,他陪着笑说道:“宋大人……愿闻其详。”
“冲撞我么,倒是不重要。你可知昨日大宋官家微服私访啊?”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难办啊,难办。”
听到“官家”两个字,肖老爷的脸色骤然变化,他的嘴唇抽搐了起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昨日我不想扫了官家的兴致,便让你那儿子回去了,他却浑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不懂事,你却是该懂事。”宋北云叹了口气道:“如今官家说严惩不贷,我却也是心有戚戚,毕竟这等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是不小。往小了说,只是误会一场,不知者无罪。可往大了说却是围堵官家意图行凶。你家儿子可有功名在身啊?”
“回……回宋大人,未有。”
“行了,回去等死吧,没救了。今日过午我便要去拿人,莫要想着逃,逃不掉的,不光逃不掉,还落个满门抄斩,不划算。你几岁了啊?不知还能不能生个出来,回去吧,好好安排一下身后事。”
肖老爷扑通一声就给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呜咽着央求宋北云:“宋大人,你可要为草民想个法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