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12月1日 晴 乱向春风笑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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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副指挥使确定就是晏殊了,也就是说他的人生轨迹从这一刻开始走向了一个更加离奇、更加诡异的方向。
未来会不会有个宰相晏殊,这谁也说不好。但多一个崽种晏殊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据他本人所说,赵相跟他说的时候意思就是让他成为一根扎在皇城司的钉子,为的就是不让皇恩浩荡的皇城司在短时间内变成谁都控制不住的庞然大物。
这个操作是正常的,权利限制嘛,毕竟皇城司这种地方,大家稍微有个心眼的都知道它是个干什么的,如果无节制的生长最后一定会造成文官们的权益损失,甚至是人身安全威胁,总体来说就是让晏殊来钳制宋北云的权力膨胀速度。
“什么时候上任?”
“明日。”晏殊认真的说道:“随着那一千五百个增员之令一并到来。”
“行。”宋北云点头道:“往后怎么办不用我吩咐吧?”
“那是自然。”晏殊展开扇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思绪,你是怎样打算的?”
宋北云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膝盖,沉默了半晌,然后笑了起来说道:“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是啊,不甚唏嘘。”晏殊也叹气道:“哪里知道这阴差阳错,就成这般模样。”
“不不不。”宋北云摇头道:“我没算到的只是你家那娘们儿带人离家出走,这一环让我有点意外,我顺势而为之后其实是算到会有一个人来当副官的。”
“只是没想到是我。”
“嗯。”宋北云点头道:“其实我已经有了方寸,若是有一个人来,不论是谁,都一定不能一团和气。我统领老人、你带领新兵,我们定要让人看到那貌合神离的模样,甚至私下中还要互相使坏。”
“不了不了……”晏殊摇头道:“我这人,虽是比你伶俐一些,可却不似你这等阴人,弄不过弄不过,我不干了还不行吗?”
“你怕个屁。”宋北云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互相拆台罢了。但真的能拆?那自然不行,你告状我也告状,你使绊子我也使绊子,下头人难为下头人就好了。你后头有赵相撑腰、我后头有太后撑腰,下头人打着、上头人打着,你说谁占了便宜?”
“我的天……”晏殊上下打量着宋北云:“你怎的如此阴险?你这等模样,就活脱脱是个佞臣贼子的模样了。”
“你干不干吧?”
“干!”晏殊用力点头:“那之后呢?”
“将皇城司一分为二,各司其职。你提请审计、我提请纪检。”宋北云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负责针对太后那伙子人,我负责针对你岳丈那伙子人,最后一起权势滔天。”
“哟哟哟……这当真是极好,极好啊!”晏殊站起身来回踱步:“然后他们打得一团糟之后呢?”
“那便是你我收割之时了,不过你要记住一点,皇城司有朝一日被拆分,缺一不可。”宋北云眯起眼睛:“决不许有一方弱势,你可知为何?”
“一家独大,会遭五雷轰顶。”晏殊认真的点头道:“许我思索一番吧。”
“如果没有意外。”宋北云抱着胳膊:“春闱,你我一定有一个状元有一个榜眼。”
“我当状元!”晏殊昂起下巴:“不管,我就要当状元。”
“这不是你说的算的,是上头斗争的结果,太后输了我就是榜眼,你岳丈输了我是状元。”宋北云斜躺在了床上,翘起二郎腿:“还有,这些日子你给我离远点,还得处处跟我作对,可知?就反目成仇。”
“怎么个成仇法?”
宋北云歪着头想了一阵:“我将你的词批得一文不值。”
“它……它本就一文不值啊。”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烦死了!”宋北云踹了晏殊一脚:“恨一个人会不会?恨之入骨。”
“我目中从无人,何来入骨?他们也配?”
晏殊冷笑一声,再回头时却发现宋北云已经开始在床底摸棍子了,他连忙摆手:“入骨入骨!入骨还不行么。有话好好说嘛,君子怎可舞刀弄枪,真是的。”
宋北云听他这么说才将棍子放了下来,拍了拍手:“让你家小娘子说被人糟蹋的事,处理的怎么样?”
“完全没问题,找人验身之后赵相一夜没睡,悲愤交加,今日一早便去了朝堂慷慨陈词。小赵姑娘也听话,只是哭。然后我这人宽宏大量,丝毫不计较,反而将彩礼加了一倍有余,要我看此事应就是过去了。”晏殊挠着下巴:“我之前是觉得有些过了,毕竟关乎一个女子的声誉,但如今看来,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你是怎么想的啊?”
“别问,不择手段就完事了,反正我们要的不是什么虚名,要的是利益最大化。“宋北云停顿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哦……对,你今后要跟那些个草包们多多联谊。”
“为何?”
“你们得讨伐我啊!口诛笔伐的。”宋北云指着自己严肃的说道:“就要把我打造成一个不为世间清流所容的恶棍,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得骂我,越狠越好。”
“你这……你是要自污?”
“什么自污,明明是你们污我。”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得给我把士林头子的地位坐稳咯。”
“晏殊文学奖!”晏殊竖起一根手指:“不然不干!”
“行行行,文学奖文学奖,奖金我资助你。”
“成交。”
见不得人的阴暗交易就这样在宋北云的床头达成了,第二日果不其然这晏殊就被一纸调令弄到了皇城司报道并且是钦点的副官。
宋北云在司属衙门内为晏殊召开了一场欢迎会,但言语间两人似乎有些矛盾,却是被下头那些油光水滑的家伙们给听了去。不出几个时辰,整个皇城司都在那讨论这宋大人和晏大人不合的言论。
有些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宋大人是太后娘娘的人而晏大人则是赵相的人,两方人本就势同水火,自然这宋大人和晏大人也是如同水火。
而仿佛为了证明他们说的是对的一般,当日下午晏殊就开始查起了皇城司的账,然后叫那些个管账的官员一个个进了屋中问了话。
虽然并未查出来什么,但却从根本性坐实了这新来的晏大人和宋大人那是相当不合的传闻。
这一下,刚快活没几日的皇城司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躁动了起来,不过好在作为副官的晏殊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又是犒赏又是提拔的,一下子就拉拢了一批一直不喜欢宋北云做派的基层小吏的心,其中更是包括了被宋北云打了板子的杨大人。
当然,现在晏殊的实力自然是不能跟宋北云比,毕竟班底都是太后那边的人,现在就等着新人们的到来了,到时一人领一派就能在这皇城司里斗得风生水起了。
“宋大人,不好了宋大人……”那个干瘦的督查亲从一路小跑冲进宋北云的堂前:“宋大人,大事不好了!”
“奔丧啊?你慢慢说。”
那干瘦的亲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那晏大人……晏大人……”
“掉井里了?”
“不不不……是晏大人方才点了人,说也要成个督查队。”
宋北云停顿片刻,突然扬起手中的毛笔摔在地上,起身暴怒:“岂有此理!这明摆着与我难堪!”
“宋大人,要不要小人……”那干瘦的亲从目露凶光,手指在脖子上抹了一圈:“好一了百了。”
宋北云心里一颤,他差点都忘了这帮混账都是些干什么事的人了,所以他连忙皱眉呵斥道:“混账东西,就想着这些个屁事。这晏大人也是上头派下来的人,下来之后没几日就被弄死了,傻子也知道是谁干的!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
“下官不敢……”
“行了。”宋北云一挥手:“你干好你的事便是了,至于那晏大人,他想如何便如何,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些什么花儿来。”
“宋大人……那如今该是如何?”
“就先这么办吧,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主官。”
主官就要有主官的威风,宋北云立刻召来了晏殊,两人关在房间里先是吃了些糕点,然后聊了一会儿哪哪的窑子里又来了新姑娘,最后泡了些下头人孝敬宋北云的茶叶,最后说了一下晏殊大婚之日要送什么礼,接着宋北云就将那大食来的琉璃盏给摔了,晏殊也满脸气氛的夺门而出。
下头人看到晏殊满脸悲愤的从宋大人屋中走出,定然就是知道他是被主官训斥了,可之后的事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晏大人回到自己那边之后,二话不说就写了一封折子就送了出去,接着他仍是我行我素的成立第二个督查队,进程一点都没耽误。
232、12月2日 晴 自在娇莺恰恰啼
早晨上朝前,赵相看到晏殊的折子胡子都气歪了。而与此同时太后也拿着宋北云发来的折子在那直呼大胆。
两个大佬都憋着一股劲在那准备早朝斗法,而宋北云正和晏殊两个人躲在一个僻静的饭铺子中,吃着黑市偷偷运来的牛肉粥,旁边还有一盘子卤牛肉。
“这家铺子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外头卖点胡饼什么的,只有熟客才知道,这可是全金陵城偷偷吃牛肉的好地方,不少达官贵人都在这吃。”宋北云低声说道:“每每到货,这家老板就会让小厮挨家挨户的给熟客发条子,凭条子才能吃的到。”
“算是长见识了,这可是顶好吃。”
“那可不,毕竟稀罕。”宋北云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若是让人给逮了,这家老板可是要杀头的。”
“那可不成。”晏殊摇头道:“那不就没牛肉吃了?”
很快两人吃完,用帽檐遮住脸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宋北云小声道:“你先走一步,我随后便到。”
“行。你说今日朝堂上会吵得热闹?”
“吵就不一定,但会互相恶心对方,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一个同六品、一个从六品,你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宋北云环顾四周:“行了,散。白天可别来找我说话。”
“你那琉璃盏剩下的送我行不?”
“要点脸。”
两个人各自散了开来,然后前后脚差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进入了皇城司衙,今日的衙门与往日都不尽相同,气氛显得有些肃杀,看到主官副官都来了之后,气氛更是糟糕了起来。
这两人显然是结了仇怨,虽然在对门办公,但互相却都不打招呼了,见面也都是互相绕道而行,这一幕看得皇城司里的人是满心好奇。
不过这俩斗火斗得凶,下头人就有福利了,他们仿佛是皇城司里的两尊菩萨,就不停的给下头的人派发自己职权范围内的福利,那下头的人自然是希望他们永远都不和好。
今日的工作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继续不遗余力的追查白莲教余孽,之前宋北云布置的任务仍在继续,但这事只是需要按部就班就好,所以宋北云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干。
直到外头通报说有人找宋大人,这才把坐在那玩茶道的宋北云从百无聊赖中给拽了出来。
“谁啊?”
“一个小孩。”干瘦的亲从干巴巴的笑着:“她说来寻您,且是直呼你的名字。”
“男孩女孩?男的直接抓起来扔到井里。”宋北云喝了口茶,眉头都不抬一下:“女孩的话,不好看的也扔到井里去,好看的带来我瞧瞧。”
“这……”那亲从表情有些微妙:“宋大人,我也不知是好看不好看啊。”
“那就比你那姨太太怎么样嘛。”
“那自然是要好看许多的。”
“带进来。”宋北云一招手:“刚好闲着无聊。”
不多一会儿,这亲从带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宋北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你家人心还真大,居然就这么放你出来?”
那女孩正是被称为清姑娘的五色母兔崽子之一的白兔崽子,她背着手走进宋北云的办公地点,然后四下张望了起来:“这就是皇城司衙门啊。”
“你来干什么?”
“找你咯。”这清姑娘在宋北云的办公室里东摸摸西看看:“之前我便说了,回京要给你好瞧。”
宋北云看了一眼那个亲从,他立刻懂事的把门从外头关了起来,屋子里只剩下宋北云和这个小姑娘。
“你这个小兔崽子。”宋北云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个什么人,你居然胆敢自己送上门?”
“那你不打听打听我家是谁?我爹爹工部尚书、我大哥大理寺正、我二哥鸿胪寺丞、我三哥状元郎出身如今更是监察御史、我四哥刑部郎中。你能拿我如何?哈,怕了吧?”清姑娘一脸骄傲的说道:“我便是在这你又能如何?”
“哟,原来是我主官的女儿,难怪了。”宋北云翘起二郎腿笑道:“那小姐要怎么找我麻烦呢?”
其实宋北云哪里不知道他是工部尚书的女儿呢,毕竟这皇城司可是挂靠工部的,而且自己未来可也是要进工部的,这点底细自然是要摸透的。
“呐,我今日来呢,也不难为你。你那日作恶的事我可都记着呢,你学几声狗叫我就放过你了。”清姑娘走上前,凑到宋北云面前:“你可还有把柄抓在我手中呢。”
“我又有什么把柄啊?”
“可是你让我姐妹几个作伪证的,若是我将这个说出去,你怕不怕呀?”
“那你的颐姐姐就完了。”宋北云摊开手:“你们也一起完了,我么大不了流放三千里咯,你想想你的日子会怎么样,我到三千里外一样逍遥快活,你在这可就寸步难行了。”
“那你学几声狗叫!”
宋北云抬起头看着她:“有人知道你来了这里?”
“怎的可能?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那可太好了。”宋北云起身走到门口将门闩锁死,然后满脸笑容的走向清姑娘:“也便是说,你死了也没人知道咯?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清姑娘一下子就吓呆了,她突然就高声喊了出来,但宋北云却根本不管这些,仍然一步一步往前逼近:“先让我尝尝这十三四岁少女的滋味,再将你勒死装在那箱子中,到乡下随便找个地方剥光衣服埋了,任谁也怀疑不到我头上吧?”
清姑娘没想到宋北云会如此极恶,她一直往后退,推到墙根时却是无可再退了,眼眶一红就哭了出来,宋北云嘿嘿一笑,捏着她的下巴:“来来来,先让我尝尝滋味。”
“不要……求求你,我不会告发你,你放过我……”
“那你学几声狗叫。”
“我学我学……”清姑娘抽泣着学着狗叫了起来:“汪汪……汪……”
“不行不行,太小声了。”
没想到这一嗓子直接把她给弄得嚎啕大哭了起来,宋北云见状也没了恶趣味,松开了她坐回到了位置上:“你这就哭了?”
“你都要杀人了,还不许我哭啊……”清姑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倔强的喊道:“我都要死了,还不许我哭?”
“你怎么这么犟?”宋北云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这般不经逗,没意思。”
“你不杀我了?”清姑娘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北云:“我就是逗逗你的……你才不经逗。”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这上班呢,你跑过来让我学狗叫,你自己说这合适吗?”
清姑娘听完,明明脸上还挂着泪珠儿,但却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一笑还带出了个鼻涕泡。
“嗨呀……真恶心。”宋北云扯下一张练字用的软宣纸:“去,把你那鼻水给擦了。”
清姑娘气哼哼的走上前劈手夺过纸,擦掉了鼻涕和眼泪并把纸扬起来要往宋北云身上扔,但宋北云眼睛一瞪,她就悻悻的将纸扔到了地上,接着就站在那红着眼恶狠狠的盯着宋北云。
宋北云当然也不搭理她,继续玩起了茶道,而刚才的动静也惊动了对门的晏殊,他偷偷从门口看了进来,看到清姑娘正站在跟宋北云对峙着,他脖子一缩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大门紧闭再也不出来了。
“泡茶给我喝,我渴了。”清姑娘站了半晌,突然嚷了出来:“你怎的能如此欺负人,吓唬我欺负我,连口水也不给我喝!”
宋北云觉得这孩子肯定有点毛病,但自己好歹也这么大个人了,跟一个初中生计较什么呢,他叹了口气,用滚开的水烫了个杯子,放上茶叶开始泡茶,在泡茶时他抬起头看了这清姑娘一眼:“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清姑娘的眼角还挂着泪,听到宋北云的话,她搬过凳子坐在了桌前,但因为个子矮,只有一个头在桌子上面,看着就像又有人给宋北云送脑袋了一般。
“我出来散心的,刚巧家中离这也就两条巷子,我便来瞧瞧。可没曾想你是这等人……”清姑娘哼了一声:“还说什么尝尝我的味道,还说什么剥了衣裳埋了,真不是个东西。”
“你是个东西,你是个东西突然跑过来让我学狗叫。”
“那你叫了吗?”
这种针锋相对的性格啊,但凡她长得丑一点,宋北云就把她给弄死了,当真就是不知者无畏,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争了。”宋北云把茶递给她:“喝完了赶紧滚。”
“我就不!”清姑娘晃着腿,仍是一脸倔强。
“人么,不知道有多怂。嘴巴,不知道有多硬。”宋北云夹起一块冰糖放入清姑娘的茶杯中:“这么有种你刚才哭什么呢。”
“哼……我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你又不是我家娘子,你就是气死了跟我有个毛关系。”宋北云盘腿坐在那:“我可是跟你讲,我已经有娘子了,比你好看多了,你别打我的歪心思,我跟那个晏人渣可不是一路人。我对你这种小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光没有看着还烦,身上一股乳臭味。”
“你!!!你混账!谁身上有乳臭味了!”
233、12月2日 晴 等得云开见月明
小白兔赖在这里不走,就在皇城司上上下下的玩着,浑然不知这皇城司是个怎样阴森邪恶的地方,宋北云自然也懒得管她,对她么兴趣也没兴趣,加上她爹又是自己未来老大的女儿,所以就任由她折腾去了。
所以即便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她也依旧赖在这里,跟着宋北云屁股后头去那饭堂中吃饭。
本来这当值时是无饭可吃的,这些屌人是真的抗饿,他们早晨吃上一顿然后就一直可以扛到下值回家再吃晚上饭,即便是晏殊都习惯了这个样子,但一日三餐已成习惯的宋北云那自然是扛不住的,刚上任的第二天他就被饿得前胸贴后背伴随低血糖,这第三天就拨了款招了几个厨子将那饭堂给重新张罗了起来。
现在皇城司衙中每日中午也供应一次午饭,而这一顿饭让这衙门上下七十多口子人的出勤率都高了起来。
“哇……这个小地方居然有肉吃!还有这鸡蛋。”小白兔清姑娘看着碗里的肉菜,惊愕的问道:“你这怎的还有这午饭吃啊?”
“我饿。”宋北云喝了口饭堂里的免费汤:“再者说了,不吃饱怎的就干上活。”
说话间,一个院子吃完了饭从宋北云身边走过,轻身鞠躬道了一声:“宋大人好。”
“嗯,好。”
小白兔的眼睛跟着这人走了半天,接着缓缓转过头看着宋北云:“为何他们如此尊敬你?”
“这个啊。”宋北云继续吃着饭,听到问题后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眼:“我是上官,这不是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小白兔晃着那沾不着地的脚丫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饭,一边却面带沉思的思考着问题。
宋北云看到她是真的头疼,这真的是未来老大的女儿,不好得罪,他每天干的事都见不得人,现在跟着这么个小尾巴,属实让人烦的很。
“你说你才十四岁,整天到处跑,真是哪日让人给掳了去,绑在床上生孩子,你可如何是好?”
“不绑着不能生孩子吗?”
宋北云沉默了一阵子,用了很久的才理顺了这个孩子的逻辑,然后就不再想着去跟她说话了,毕竟逻辑架构不一样,怎么可能交流。
之前宋北云还以为她可能就是个缩小版的左柔,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她们之间的确是有共同点,那就是思维逻辑的极端不合理,但区别也是非常大的,那就是左柔不动脑子,这孩子喜欢琢磨。
喜欢琢磨、对世界抱有好奇、思维逻辑混乱且好学,这种人很可怕的,她会将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论奉为圭臬,然后坚定不移的走在这条路上一路向北,所以宋北云认为自己的三观并不是那么健全,所以就尽量少去跟她说话,否则未来鬼知道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给我当先生可好?”小白兔突然神采飞扬的对宋北云说:“我这几日可打听了一番,你可是很有名的才子呢。我在家想读书,但爹爹总是不给我请先生,女子又不可去学堂,心中烦闷的很,倒不如你来教我。”
宋北云继续吃着饭,装作没听见,可这清姑娘却好似没有听见了似的,继续说道:“我没钱给你,爹爹不给我钱。不过我可以骗我几个姐妹与你认识,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宋北云一口汤当时就喷了出来,他连忙擦了擦嘴:“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若是不行,我家还有个堂姐,人在鄂州、花容月貌的,我引你与她相识一番如何?”
宋北云终于憋不下去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清姑娘:“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找我当先生,找那晏同叔不行?他可是个天下一等一的才子。”
“不行。”清姑娘摇头道:“我倒是想过,可那日听了他墙根后细细琢磨一番,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想想,颐姐姐的身段连我都不如,那晏殊都能像夯土一般来回折腾,若是换成我这般貌美如花、身娇体柔的,那还不得被他按在那桌上……”
“噗……”不远处隔着一扇屏风正在边吃饭边偷听的晏殊当时就喷了一桌子,他连忙起身像逃跑从饭堂中跑了出去。
而宋北云听完之后,看着这个满脸认真的女孩子,她是真的有自信啊,这孩子身高可能就刚过一米四吧,绝对不到一米五,何来身娇体柔一说?更何况,论长相的话这个还没张开的女孩子只能说是清秀,跟那貌美如花离远着呢,左柔十四岁时那才叫貌美如花、那才叫万中无一,不然宋北云当时也不至于对一个智障干出那种让人想来就追悔莫及的事情……
“不行,我才疏学浅……”
正要拒绝,旁边一个高大的院子小跑了进来,伏在宋北云耳边小声说道:“宋大人,太后娘娘差人来了。”
“来了。”
宋北云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可那小白兔也连忙想要起身跟上去,但宋大人一回头指着她说:“公事,莫跟上来。”
“哦……”
好不容易摆脱了小白兔,宋北云可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本来要放在以前,一顿饭没吃完就想让他去干活?除非太后亲临,否则都得给他候着,可今日却是不同,那个烦人的小东西已经让宋北云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吓唬也吓唬不到了,这可是让他头疼到了快吐血,而这时太后的人到了,无异于将宋北云从苦海中解脱了出来。
来到办公室中,只见一个年轻的公公站在那里,脸上都是严肃,他见宋北云来,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眼睛瞟了他一下,然后下巴就昂了起来:“来啊,宋北云。太后娘娘有话让我传给你。”
宋北云坐在主官位置上,斜眼看了看他,轻笑了起来:“这位公公,你在太后面前可是红人啊?”
“少说那废话,让你听着便听着。”
宋北云哦了一声,走过去将门给关了起来,笑盈盈的走到那公公的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位小公公,你可知道我是谁啊?”
“不就是个宋北云么,怎的?你想如何?”
“没事没事。”宋北云笑眯眯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椅子都往旁边,还把自己的琉璃盏、水晶杯全部都放到了高处:“小公公,你是个从九品内务吧?你可知我是个六品的官?”
“那又如何?”
“嘿嘿……”
突然之间,外头的人就听见阵阵惨叫和摔打声,还有那噼啪的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路过的人都要伸头看上一眼,但所有人的眼里倒也都是没什么稀奇,毕竟这是个什么地方?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司,别说惨叫了,便是有那厉鬼嚎叫都有法子让它变成母鬼怀春。
一炷香之后,宋北云将桌椅搬回了远处,再将自己的杯子茶壶都放了上去,细致的抚平了桌上的宣纸,顺手取下一张练字的纸擦了擦手背上的鲜血,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太监,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小公公,太后娘娘让你来说什么?”
那小太监被打得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就如一条死狗似的,听到宋北云的声音,他浑身就是一哆嗦,战战兢兢的撑着地爬了起来,垂手而立在一旁,唯唯诺诺的说道:“太……太后娘娘说……说……说……不可挑事却……却也无需怕……怕事,你做你想做之事便好。”
“多谢娘娘,谨遵娘娘懿旨。”宋北云说完之后,敲了敲那小太监的头:“娘娘若是问你怎的了,你便直说。但若是让我知道你给添油加醋,小东西。”
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道:“我让你生不如死,滚!”
小太监鼻青脸肿的离开了,他一路走一路哭,一路哭到了皇宫中,来到了太后面前,而此刻的太后刚刚午睡醒来,看到这鼻青脸肿的小太监却也是好笑,她凤眼一挑,轻笑道:“怎的了?让骡马给踩了?”
“太后娘娘……你可要为小奴做主啊!我今日去与你传话,那宋北云不知道好歹,竟动手打了小奴。”
“哦?为何打你?”太后颇有兴致的问道:“是不是你招惹他了?”
“小奴如何敢招惹那宋北云,他就是目中无人,没将太后娘娘放在眼中!”
太后想了想,侧躺在了床上:“来人啊。”
那小太监心中一喜,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而等到几个皇城司院子走进来之后,太后却是指尖一划:“拖出去,打死。”
这帮皇城司的人可不开玩笑,当即就拖着那个小太监往外走,那小太监手无缚鸡之力的,哪里能反抗这等高手,顿时涕泪横流的叫喊了起来,但却于事无补,声音就这样渐渐远去。
而这时候一个一直伺候太后的宫女上前问道:“娘娘,为何那厮被人打了娘娘却要责罚于他?”
“哼。”太后冷笑一声:“这等人,迟早要坏我大事,仗势欺人、不分主次,宋北云何许人也?那是世上顶精明的人,他打了这人,就是在向我传句话,这小东西留不得。”
太后轻笑起来:“你可知金郎是怎的说那宋北云的?”
“奴婢不知。”
“公蕴大才、量小气狭,精明强干、内敛深沉。”太后笑着说道:“这等人若是用好了,便是一张王牌。你说,因为一个猪狗都不如的奴才去惩治他?那岂不是要遭人嘲笑,你便瞧瞧这些日子他将那皇城司整治得多漂亮。这等人可不会干蠢事,你可明白?”
“娘娘英明。”
一顿马屁拍起来,太后满脸笑容:“来,为我更衣。去找性儿说说那赵相只手遮天的事。”
234、12月3日 晴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亲自将偷偷跑出来的清姑娘送回了府中,出门迎接的是清姑娘张清的三哥张栗,他虽然客气但却也有着明显的疏远之意。
这是个正常人,宋北云并不怪他,因为从他的角度出发,像宋北这种人就是他们这种士林清流所不齿的存在,身为读书人却背叛了阶级,去当了朝廷的鹰犬爪牙,仗着恩宠作威作福而不是用自己的才华来治国安邦惩奸恶。
所以把清姑娘送到府中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至于是不是遭到冷眼,他是不在乎的,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很多东西强求不来。
而与此同时,街道的转角处正有两个乞丐装扮的人正悄悄的看着宋北云的背影,接着两人对视一眼,转身消失在了长长的巷子中。
他们千折百转的绕了一大圈来到城外一户农庄中,看着四下无人时便打开了一处地窖钻了进去,而下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这地窖竟通向了一个山洞,他们沿着漆黑的甬道进入了山洞后,里头却是已经有了数十人。
这些人或躺或坐或捧着麸皮糊糊在那小口小口的喝着,见到两人进来眼睛仍然是空洞无神,仿佛死人一般。
而他们也并不在乎,径直走向了山洞最里头,那里有依稀亮光,过去之后就见一个二十四五岁上下的男子正坐在那伏案写着什么。
“普度大师,我们已探明那宋狗的行踪,他每日于辰时出门,酉时中返回。行踪固定,倒也不四处游走。”
那个被称为大师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愤恨的一拳打在了桌上:“这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该想些法子让他万劫不复。”
“大师,得真人传讯,真人让我等稍安勿躁,静待时机。”其中一个乞丐拱手道:“那贼子固然可恶,但若是打草惊蛇却也是麻烦。”
“真人会过来吗?”
“那就不知了,只是真人说他自有法子。”
那个年轻人背着手开始来回踱步:“有法子有法子,可法子呢!?这几日我教中兄弟损失惨重,金陵城中几欲断绝,再等下去怕是要将这根都断了!”
“大师,稍安勿躁。如今我们已得知那宋狗贼子所在,只需趁他出门时将他家中的人掳走,给他来个请君入瓮,还怕他不上钩?”
那个年轻人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法子可行?”
“定然可行,这宋狗可恶,他身侧之人自也是修罗恶鬼,定要受那天罚。”另一个乞丐恶狠狠的说道:“等掳走人之后再从长计议,到时我引来那宋狗再将他碎尸万段,扔入山林之中喂狗。”
“这是真人的意思?”
“是真人的意思,真人还说,如今他在临安城内,正在重新召集失落之兄弟,等那人数够了之后,便于临安城内起事。”
“嗯,这倒是个好机会,如今福王老狗南去,天下再无可战之人,届时我等与真人里应外合,拿了这狗宋的天下。不过在此之前,我定要让那宋狗生不如死!几时动手?”
“三日内便可。”
而宋北云此刻正坐在床头泡脚,今天妙言小姐姐来这里玩了,她坐在桌子前摆弄着一摞硬壳纸:“明天白蛇传首映,这些赠票给你,你带人给我撑撑场子。”
“这还用你亲自跑一趟?咱俩谁跟谁啊。”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直接告诉我一声就好。”
“少来了,要是我托人给你,你肯定给我扔了,我还能不了解你?”妙言一只手撑在腮帮子上:“对了,你发现没有,这段时间城里的叫花子多了。”
“没太在意啊。”
“好像是多了,那帮人三五成群的堆在一起,也不要饭。这不对劲啊。”妙言一边用丝线将她的宝贝戏票绑好,一边对宋北云说道:“你最近围剿白莲社,可是要小心一点。”
“白莲教?”宋北云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嗯,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看来这帮人还真的是牛皮糖,身份一转就无从考证了。”
“你打算怎么办?”
“哈哈,你问我怎么办,我现在掌管的是什么?是锦衣卫!是东厂!是西厂!你问我这个厂公怎么办嘛,当然是明天派人出去抓叫花子呗,进了我皇城司的大门,他就是神仙我也有法子把他的嘴给撬开。”
“你这么下去,怕是要成天下公敌哦。”妙言笑了起来:“不过也没事,你未来动地主蛋糕的时候,就必定要当天下公敌了,早晚的事。”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干就不是公敌了么?”宋北云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帮读书人认死理,非黑即白。我是读书人出身,又不肯投靠士林阶层,这就是叛徒,你以为叛徒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可是我投靠了的话,你猜会怎么着?皇权会把我给碾碎的。与其到时候被人推着走,倒不如直接一点,从一开头就站在那帮清流的对立面去,我现在投靠皇权叫雪中送炭!至少不用担心那帮狗日的读书人把我推出去玩杀猪盘。”
妙言笑得格外好看,她拢了拢额上的青丝:“是啊,你也难。在自己的力量没成型之前,只能狐假虎威的。”
“狐?我不配!我现在就是为虎作伥的伥鬼。”宋北云叹气道:“是鬼啊,宝贝儿。”
“行吧,辛苦你啦。”妙言从单手托腮变成了双手捧花的看着宋北云:“要是压力过大就来跟姐姐诉苦哦。”
“你让兄弟爽爽就是最解压的事了。”宋北云擦干净脚丫子穿上鞋端着洗脚盆走了出去:“你又不肯。”
“好感度不够啦,你都不攻略我,我怎么能白给呢。”妙言的身子随着宋北云转了过去:“要不你慢慢等也行,说不定我哪天突然看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自己就憋不住了呢。”
“省省吧。”宋北云倒了水,将空盆提了回来,放在一边:“你看你那张冷淡风的高级脸,蝌蚪变青蛙都不可能找到妈妈。”
“要不刷好感要不随缘,反正让我跟你身边那些个古代女人一样上来就白给,我做不到。主要是你那一套对我不好用啊。”妙言倒是直言不讳:“不吃你那套,你说怎么办嘛。”
“那我把你强了,其实也就那么大的事。”
“倒是也行,不过可不能太粗暴,我怕疼,我象征性反抗一下。不过那就太没意思了,一下子就low了起来。”妙言笑着说道:“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你钻我被窝的时候,该干的也都干了,毕竟那个场景,我反抗都不会反抗。”
“谈这个你倒是来劲。”宋北云坐在床上看着那印刷精美的戏票,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握草……印刷???”
“大家都是工科的,许你点炸药,不许我点印刷啊?不然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妙言嘿嘿一笑:“不过还不成熟,油墨总是不过关,哪天你有空过去给我看看。”
“我有什么好处?”
“好感度+10。”妙言巧笑倩兮,满面纯情:“到了100,让你为所欲为。”
“成交。”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多少?”
“-50。”
“???”宋北云迷茫的看着她:“还带负数?”
“对啊,你一天不主动找我就自动扣一点,然后我就不开心啊,不开心就减10。主动找我不增不减,让我开心就加一点。加到二十五叫老公还有一点小福利,加到五十就有二十四桥明月夜玩的哦,加到七十五奖励关卡,到一百嘛,就随便你咯。”
“有上限下限吗?”
“上限两百,无下限。”妙言笑声清脆的说道:“也就是说,你可以把我刷到负一百万,然后我就开启黑化模式,开始追杀你。”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宋北云拍着手笑道:“你会被反杀的。”
“那也没办法咯,只好随便你咯。所以一百和负一百万的效果没什么区别,但是我怎么都觉得一百比较好刷吧?”
“唉!你这是诱导消费。”宋北云盘腿坐在那:“那我现在负五十有什么惩罚?”
妙言伸出手在宋北云脸上捏了一下:“柔若无骨没的玩了哦。”
“不行,我得赶紧刷好感。”宋北云伸了个懒腰:“行了行了,不扯了,你今天别走了。天太晚了,不安全。住我屋还是去隔壁随便你。”
“负五十,可就没有温香软玉抱抱了哦。”妙言起身:“明天记得去带人去撑场面看戏,我去休息了。”
“先抓叫花子,抓完了就组织人过去。”
“行,这个好感度加五。”
“那不是很快就到一百了?”
“做梦,越往上越难,重复行为不重复增加好感。”妙言歪着头看了一会宋北云,然后笑盈盈的走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算是开局奖励。”
“不过瘾喂。”
“那不管。”妙言逃开宋北云的手:“后头就看你了,如果触发隐藏剧情说不定可以直接满好感哦。”
“给个提示!”
“给了提示还能叫隐藏剧情吗?”
235、12月4日 雨夹雪 铮铮硬骨绽花开
今年以来雨雪格外之多,清晨时天上又在稀里哗啦的往下滴答着,雨水夹着小冰粒子,眼看是又要下雪了。
皇城司衙内,宋北云今日亲自点卯,被点中者都被喊到了一旁,来来回回一个时辰便点了两百余人上下。
“今日你们就是去满城给我寻那叫花子。”
“寻叫花子?”一名亲事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宋大人,这叫花子有何好寻的。”
宋北云看了一眼窗外:”若你是叫花子,这等天气你会清早出门吗?”
“若是肚饿呢……”
宋北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如此勤快,也成不了那叫花子。去吧,点上些人,老、弱、病、残不要,你便只盯着那有手有脚身子健康的,上去就直接拿到牢里,是拷打也好是威逼也好,全随你便,反正都是些破布似的杂碎,生死倒是也是无所谓。”
“下官得令。”
皇城司这帮花花绿绿的“锦衣卫”们在得令之后就如那恶狗抢食一般分散了下去,宋北云说的老、弱、病、残不要,但他们可不管那么多,哪有心思细细的筛呢,只要是那叫花子就被一并收走。
不过好似就像宋大人说的那般,这大清早的果然是没有什么老弱的叫花子在城中闲逛,毕竟身子骨吃不消不说,还弄不到什么施舍。所以抓的都是些四肢健全的,有些看着多少还有些孔武有力。
这帮院子办事从来不讲道理,那帮叫花子碰到衙役什么的许是还能哭爹喊娘一番,可碰到这帮“锦衣卫”们,还敢喊?喊一嗓子就是一刀鞘过去,打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
后来似乎这逮叫花子的事传播了出去,那些原本三三两两聚拢在屋檐下的叫花子见到这帮穿花花绿绿衣裳的人就跑路,可这帮院子可都是专业培养出来的猎狗,遇见狗的时候不跑还好,这一跑反而激出了他们的凶狠。
这帮叫花子嘛,哪里跑得过这些日子被宋北云养得龙精虎猛的院子们,没个百丈定会被捉住,这一捉都不用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顿殴打,当场打死、打吐血的都不在少数。
只一上午时间,大牢中就被塞进了半百个叫花子,宋北云在吃饭前来到了大牢之中,他捂着口鼻走了下去,看着牢房里如沙丁鱼罐头似的叫花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宋狗!”
突然,叫花子之中传出来一声辱骂声,刚准备离开的宋北云转过身来,看向牢房中的众人。
“谁喊的?”宋北云仍是掩住口鼻走到牢房门口:“站出来。”
半晌没有人答应,宋北云眉头皱了起来:“敢喊不敢认?还有人包庇你,好好好。”
他说完笑了起来,召来一个惶恐的牢头儿打开那间牢房隔壁的房间,指着牢头说:“一炷香杀一个,尸首堆在这间里头,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这一下那些叫花子可算是反了天,叫骂声、哭喊声、诅咒声连成了一片,宋北云静静的看着这些人的表情,轻轻仰起头:“半柱香杀一个。”
“宋狗!爷爷在此!莫要伤我兄弟们的性命。”
一个身高体壮的叫花子推开众人来到最前方,如恶鬼修罗一般的盯着宋北云,似是要生吃其肉饮其血。
“哇哦,是个勇士。”宋北云一挥手:“宰了。”
这一嗓子之后,牢房里不少人都起身冲了过来冲宋北云咆哮,而还有一部分人却是坐在那动也不动,仿佛事情与他们无关一般。
宋北云仔细端详了这些人的反应,然后也懒得去分辨了,直接对牢头说:“没骂我的,放了。这十来个,给我审!”
要说放掉的三十多个人里是不是也有奇怪的人存在,宋北云觉得肯定是有,但相对不重要了,不管这帮是什么人,能出来当乞丐的地位不会高到哪里去,知道点东西但肯定不是核心管理层,毕竟能被皇城司逮住,这个智商也不可能进管理层。
那跟着一起骂宋北云的十几个人当时就傻了,他们只能眼看着同牢房的人被放走而自己只能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
“你们审着,怎么审不重要,结果最重要。”宋北云拍了拍那个干瘦的亲从的肩膀:“审讯之法,我可是教你了,别让我失望。”
“下官定不负宋大人厚望。”
宋北云吩咐完就走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多站一会儿了,恶臭不堪不说,等会可能还要看到鲜血淋漓的场景,这可不成,虽然大家都说他宋北云不是好人,可是他自己可是觉得自己还是个纯白无瑕的小羔羊,可不能被这种奇怪的十八禁感官体验给冲击了。
从牢房出来,他在寒风中透了很久,直到左柔穿着飞鱼服来找他玩,左柔么隔三差五就要跑来,宋北云觉得她绝对不是因为思念自己才来,而是想要舞刀弄枪才会到这来的,而且这地方好手也有不少,她总能找到人练手。
“你有案子啊?那你先忙,我去找人玩了。”左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饼:“我没吃完的,你吃。”
宋北云看到上头的牙印子,果然是她吃剩下的……
可还没等消停一会儿呢,清姑娘又晃悠着跑来玩了,她今日仍是一身白色拢袍,身后还围着一个斗篷,这斗篷也是白的,还带着毛领子。
“师父师父,好不好看?前些日子从金国人手中买的,是兔毛的呢。”清姑娘在宋北云面前转了两圈:“还有这发簪,可是吐蕃的秘银所制。”
“我可不是你师父。谁放你进来的?”宋北云烤着火看着这个奇怪的小朋友:“这地方是军机重地,你可不能随便来。”
“我说我来我师父,门房问我师父是谁,我说是宋北云,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宋北云沉默一阵:“你等一会。”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来到门房处,指着值守的那几个院子骂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勒令他们几人回去写检查,至于他们识字不识字宋北云不管,反正明天看不到检查,他们就滚蛋。
“混账东西,军机之地,你等凭一宋北云的名字就可轻易放人进来,若她是刺客、是细作,你们谁能担责?这是个什么地方?这是皇城司!皇城司衙!天下军机之地!混账东西,一个个整日就知道吃吃吃。”宋北云骂得亢奋,那几个院子缩在那不敢做声。我
周围路过的人见到宋大人在骂人,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绕道而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触了这厮的霉头。
骂完了之后,宋北云转身离开,然后突然转身指着那几人:“本月月俸扣掉。”
他们当然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这等事的确就像是宋北云说的那样事关重大,自己不挨军棍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虽是委屈但却也是无话可说。
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内却发现这小白兔居然跟左柔接驳上了,两人坐在宋北云午休的矮榻上细碎的聊着天,还把宋北云的火盆拖到了她们的脚下。
“可以啊,大号和小号碰面了。”宋北云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行了,你们赶紧自己玩自己的去,别在这烦我。”
左柔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握着清姑娘的手说:“你怎的会跑这边来的?你家爹爹不骂你吗?”
“今日我家爹爹去聚宝山探查新皇宫选址,我几个哥哥都公务繁忙,无人管我,我便悄悄跑了出来。”
“那可是极好的。走,我带你玩去。”
“走走走。”
清姑娘高兴的拽着左柔的手就要往外走,而左柔在经过宋北云的时候对他说:“等会子给我备好些酒肉,要上好的!”
“滚。”
“好嘞!”
左柔高兴的带着清姑娘走了,宋北云又把那火盆拖到了自己的脚底下,然后开始继续写起了他的《一帘春梦》,这本连载小说最近可是爆款,就连不少学子和朝臣都有在看,虽然里头有些伤风败俗,可架不住剧情刺激、内容好看,而且大段的白话看着让人舒服,不需去考证那些个引经据典,直抒胸臆。
甚至有些人明面上厉声抨击,但私下里却躲在被子里硬邦邦的看着。当然,里头的剧情多少也让人眼熟,太后已经悄悄下旨让宋北云去查到底是谁写的了。
但……敌在皇城司嘛,这谁又能预料呢。
正在宋北云些到那清国王爷趁着夜色与明国太后月下相会,安耐不住唇齿相依时,外头一个皂院子敲门走了进来。
“宋大人,有人招了,供出了些东西,大人您看是需要亲自审一番吗?”
“行。”
宋北云起身,那院子立刻走过来从挂衣裳的架子上将袍子取下为宋北云穿上,而宋北云拢了拢袖子:“收获大不大?”
“大!简直是惊天要闻,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大人这次恐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我还不够腾达?”
“更腾达!”那院子一脸谄媚的笑容:“
236、12月4日 雪 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
“来来来,这位壮士,先喝口水。”
让人将一杯水递与被绑在凳子上那人,不过他的手已无法接水,因为十根手指都已被折断,所谓十指连心,看到他的状态宋北云也知道他刚才经受了怎么样的折磨,总体来说就很残忍。
“方才我手下人不懂事,伤着了你。你放心,我定会请金陵名义为你诊治。”宋北云坐在这人面前,闻言相告:“你也莫要迟疑和惧怕,等风头过去,我便给你些钱,你拿着回乡下娶个媳妇,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我这人从来童叟无欺,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可有婚配?”
“还未有……”
宋北云点点头:“那这般,一个月给你两贯钱,一直给你到54岁,也便是三十个年头,一年是多少?二十四贯是吧,我一次便与你那七百二十贯贯,大方不大方?”
那人倒是没有回答,只是喝了些水,缓缓开口道:“我本是白莲社信徒,前几日大人剿灭白莲教众,大批人逃离金陵城,不少人并未走远,便在那周遭埋伏着,伺机而动。”
“哦?大概多少人?”
“就我所知四百余人。”那人虚弱的说道:“这方坛主姓白,名念安。是位秀才。”
宋北云轻轻点点头,身后的下属立刻会意,接着早就等在外头的大夫便被请了进来。
“宋大人,大夫来了。”
“行,先让大夫给这位壮士疗伤,我们不着急。去,再给她准备些吃食,莫让人饿着。”
手骨骨折并不算太难办,正骨后上了夹板又用了些活血化瘀和止痛的药就算好了,而那人也被带到了一个相对干净暖和的房间里,宋北云在那为他准备了些酒肉,并让人一口一口喂给他吃了下去。
吃了些热食,这人也算是回了魂,他身上披着羊毛的毯子,坐在炉子旁吃着东西,再回想方才在地牢里的滋味,百感交集。
“那白念安是坛主?那你们这个白莲社的头子是谁?”宋北云坐在他对面捧着水杯:“他们有什么打算?”
“大……大人,这我是真不知晓,我们这等信徒哪里能知道这些。”那人低声讨好道:“不过我们在城中假扮这乞丐,正是那白念安吩咐的,他让我等扮乞丐监视大人您。”
“我?”宋北云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监视我干什么?”
“不光是监视大人您,还让我们盯着您家人,至于为何要如此,我们就是不知的。”
宋北云靠在后头的墙上,捏着杯子沉思了片刻,他觉得这种监视绝对不是普通监视,这是打算动手干点什么了。
嘿……这敢情好啊,打算对国家特务机构使用特务手段,真的是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宋北云想了一会之后,继续问道:“你可还知道什么?”
“不知了……”
“你们平时怎么联络?”
那人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城北张家茶馆,每日酉时会有一个卖姜的男子会将口讯传来,我们照办即可。”
“嗯,好。”宋北云起身:“来人啊,将这位壮士好生照料,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便兑现咱们的承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那人磕头如捣蒜,宋北云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杀人灭口什么的,倒是不至于,这人还不够格,既然人家肯弃暗投明,那就优待呗。
不过回到办公室,下属禀告完后,让宋北云没想到的是在得知这人招供那剩下的乞丐居然争抢着要坦白,唯独那个最早骂他的汉子却是巍然不动,一副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架势。
这就让他颇为好奇了,于是乎下头人单独将那人带来自己的办公室之中。
那人被带来时浑身上下五花大绑,宋北云笑盈盈的看着他,然后一甩头对下头人说:“带他下去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裳,记得加上件袄衣。”
所有人都不知道宋北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上官的命令不可违抗。所以一切都办好之后,焕然一新的那个猛士重新被带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半个时辰。”宋北云看着他笑道:“你被带出来了半个时辰,这时我再将你送回牢中吧。”
那人愣了片刻,接着脸色骤然大变,他挣扎着怒斥道:“宋狗!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为何杀人诛心?此非君子所为!”
“君子谁他娘的来皇城司啊。”宋北云摊开手说道:“给你个选择,要不你给我说实话,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去,或者干脆不送你回去,我把他们放了,然后再让你在他们面前露一脸。”
面前这人气得手脚都开始发抖,眼神里的内容全是恨不得将宋北云碎尸万段,但他办不到,只能不断挣扎。
“我知道啊,有些人用刑能让他张嘴,有些人本就视死如归。我想你这模样这年纪的人,想必已是成家,有妻儿了。若是没猜错,你妻儿自是在白莲社之中。”宋北云晃着手指:“你要想好了,若是我将那些人放了,却独独将你留下,你的妻儿老小会如何,不言而喻吧?到时我再将你放出去,我也不想在你这知道点什么了,你视死如归嘛,我就想看看你站在一家老小的坟头,还能不能喊出宋狗这两个字。”
“你!混账!”
“骂人的方式花哨一点嘛,整天就是个混账混账的,整的跟撒娇一样。”宋北云让下属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看你的谈吐,也是读过书的人了。何必呢,你也是知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这个白莲呐什么的,凭什么啊?凭你个满天神佛就想抹杀诸子百家?你也别说我混账、歹毒,你白莲教干的事,我可是都清楚的很,你怕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吧?难不成偶尔用几百石粮食周济灾民就是行善积德?那我在庐州府活人五十万,是不是就该万家生佛了?”
那男子垂着头不说话,而宋北云却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着:“对了,你与匪首白……白念安。对,白念安。应是好友亦或是师生?我琢磨着你为何会被抓,想来应是不忍看到同裳之人身陷囹圄,于心不忍便心心念念着与子同泽?啊,倒是有一番骨气,可是如今这个世道,骨气么你用错地方了。”
那人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他慢慢仰起头看着宋北云,眼神仍是带着杀气,但却已经有了一丝波动。
“我去吃饭,你在此地好好想想。”宋北云起身:“还有,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你说是不说,这白念安都是我囊中之物。你说了,我轻松一些。你不说,我艰难一些。与我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但与你却是一步错,万劫不复。”
说完他真的就离开办公室去饭堂吃饭了,剩下几个看守也随着一并被叫走,只剩下轮值的两人站在那看着这个人。
在吃饭时,宋北云倒是没心情去调侃左柔和小白兔了,他现在心中慌慌的,白莲教这帮狗东西真的是打算对他家人下手了,公主还好说,这些日子听说太皇太后风湿犯了,行动不太便利,她便没有出宫,而俏俏也跟着一并在宫中跟她作伴。
但左柔、巧云甚至是妙言可就是有些危险了,左柔如果是乖乖在国公府里,问题也不大,可关键她是个闲不住的家伙,整日就是到处跑的货,一个巧云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还有妙言,妙言是独行侠,她文斗擅长但武斗的话,还不如左柔。白莲教众可不会跟她讲道理,所以这件事已经摊开在了宋北云面前,刻不容缓了。
“你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左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可是不知道啊,这皇城司下头有个军械库,里头的钢刀都是好东西!”
宋北云缓缓放下筷子:“这几日,你必须回家去。”
“为何?”左柔眨巴着眼睛看着宋北云:“我不想回去……”
“必须。”宋北云语气坚定:“没得条件谈,你听话不听话了?”
“好吧……”左柔噘着嘴,不满意的说道:“都不许出来了?”
“对。”宋北云点头道:“特别是离开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宋北云心中是真的忐忑,刚要说话时小白兔却端着饭菜快活的跑了过来,他立刻闭上了嘴,左柔本也是要说话的,但却被他轻轻踢了一脚。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宋北云吃了饭就回了岗,阴沉着脸坐在那个男子面前,低着头开始写东西,摆出一副不着急的模样。而那人的神情却越来越焦灼,他几次想找宋北云搭话但都欲言又止。
最终,临近傍晚时,天空终于开始飘雪,他也终于开口了:“白念安,本名曹秀仁。去年八月入教,因有功名在身,所以格外受教主器重,大宋迁都之后,他更是成了四大护法之一,据我所知教主如今正在临安府之中,其余我也不清楚,而那白念安将于这几日之中计划将你家人掳走,以换你自投罗网,还说要……”
宋北云翻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为何又想着开口了?说吧,还说要什么?”
237、12月5日 雪 满城尽带黄金甲
登上城楼俯瞰落雪金陵,颇有些豪气万千之意。油纸伞,狐皮裘,天寒无需返。
宋北云坐在城楼之中,脚下一盆火,桌前一壶酒,对酌于人。
“李大哥莫要客气,你乃巧云师兄,那自然也是我之兄长。再加之需你助我一臂之力,与公与私这杯酒都是我当敬的。”
宋北云头一扬,一杯水酒喝干,他眼神一甩,旁边立刻有两个院子抬着个箱子走了上前,打开箱子里头装了整整的两万贯的铜钱,还是现钱。
“使不得!宋哥儿,使不得啊!”
“何为使不得?若是我与李大哥钱权交易,那便是使不得,可这些闲钱是我以个人之名捐与禁军。一个是因之前的误会,皇城司与禁军势同水火,你也知我是福王弟子又是皇城司使,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受。再一个呢,便是来时见不少禁军兄弟们在这冰天雪地中冻得直跺脚,这让我心中可是不好受,这钱一来是我代皇城司与禁军兄弟道歉,二来是想给城防禁军的兄弟们买几双鞋穿。”宋北云再倒上一杯酒,叹气道:“唉……弟兄们苦啊。”
禁军统领听闻此言也是长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禁军的苦,但自从福王离开后,枢密院就愈发式微了,定国公虽是掌管枢密院,可如今却已是连个军费都拿不出来了。
“莫要再说客套话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北云举起酒杯:“干了,尽在酒中。”
那禁军统领自然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倒是不怀疑宋北云,毕竟天底下都知道宋北云师承福王殿下,又与那禁军大营中最受宠的小师妹巧云情投意合,当兵的可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在他们的概念里就是谁亲便走得近一些。
“李大哥,如今酒也喝了,弟弟我也便不跟你客气了。白莲社要动我。”宋北云愤恨的放下杯子:“据线人说这白莲社说,他们要将巧云姐抓来威胁我自投罗网。我已让她回定国公府了,但敌暗我明,防一时防备不得一世。”
“还有这等事。”那指挥使一听有人要动自己的小师妹,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白匪人数众多且散落民间,如今这皇城司只有千余人,且还要肩负守卫禁宫之责,实在分身乏术。这不,我便来请李大哥帮忙了。”
“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宋北云笑盈盈的展开一张地图,指着上头说道:“这是一张金陵的地图,李哥哥请看……”
当天夜里,宋北云回到了家中,看着黑漆漆的屋子,他反倒是长出了一口气,这里没人才对,妙言都被他给藏了起来,玉生如今在南昌与红姨在一起,现在他可以说是了无牵挂了。
走进屋子点上灯,他坐在椅子上,拿出食盒,取出从饭馆中打包来的饭菜吃了起来,毕竟刚才在城门上光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如今腹中倒是饥饿的很。
而与此同时,在城外隐蔽的山洞之中,那白念安脸色发青的坐在那听着手下的汇报,说今日午时有三十名弟兄被以谋逆之罪给斩了头,宋狗还放出狠话,若是白念安再不现身,剩下的那十来个明日也会人头落地。
“孽畜可恨!”白念安满脸凶恶的喊道:“他怎的知道我们的人在假扮乞丐的?”
“属下不知,但看起来似是有奸细。”
“奸细……哼!”白念安双手握拳:“来不及了。去,让长老都过来,明日我们便动手!”
不多一会儿,十几个说是长老但看着也都是蓬头垢面的人走了过来,他们依次朝白念安行礼,而白念安却是仿佛看不到似的,背着手在前方踱起了步。
“明日,我们便要去宰了那宋狗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宰宋狗!报仇!”
下头的人纷纷开始跟着一并喊了起来,不光是那种口号式的汹涌澎湃,他们可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赶紧把宋北云给办了。这些人往日也都是些体面人,下头有信徒供奉,不事生产却风风光光。
可一夜之间一切都不同了,什么刺杀太后、什么绑票的朝中重臣子女,这等事他们从未干过,但却被那宋狗生生按在了他们头上,原本安逸的生活一切都变了。
他们从体面人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说,更是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个花花绿绿的院子给弄去杀了换钱,信徒们散的散、跑的跑、抓的抓、死的死,而他们这些人上人也过上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再不将那宋狗拿下,他们怕是真的过不了这个冬日了。
“大家稍安勿躁,那宋狗权势滔天,若是强攻定然不行。不过之前那些被杀的兄弟们已将他之住处打探清楚,明日我等先混入城中伺机而动,等入夜之后叫上几个好手,一把将宋狗的家给围了。若是他在家中便将他一网打尽,若是不在家中便将他家中之人掳来。”白念安脸上全是自信的表情:“此刻我等已是知己知彼,害怕不能手到擒来?”
“坛主,你说那宋狗会有所防备否?若是真有那奸细,该是如何是好?”
“你等大可放心,若是真有奸细,那宋狗还能容我们?早就带兵将人给我等给围了。如今敌在明我在暗,还有何理由不成?等宰了宋狗,我们便在城中点一把火,趁乱离开金陵去往临安府,与教主汇合共举大事!”
“坛主英明!”
下头马屁声拍了一串,那白念安甚至都仿佛自己拎着宋北云的人头在耀武扬威了,但他脸上仍是摆着一副淡然的模样:“听闻那宋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届时谁能将他的头砍下,赏教主真经一部!”
之后的时间,他们细致的讲解了一下明日的作战计划,还有就是关于宋北云家周围的布置和路线都细细的安置好了,甚至于他们连逃跑的路线都确定了下来。
“等宰杀的宋狗,我等便随教主共举大事,一旦教主入主四海,你等便都是从龙之功!”
“属下愿为教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下头的小头目跪倒一片,嘴里甚至开始山呼万岁起来,而那白念安更是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脑中甚至幻想自己成了黄巢,胸口顿时冒出万丈豪情,大有“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迈阵仗。
“有朝一日大事得成,我定要让这金陵化作火海!”白念安突出一口恶气:“定要让那些狗官的人头挂满城头!”
不得不说,他们的行动力还是有的,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便倾巢而出,将所有能召集到的人都召集了起来,分成好几批混入了金陵城内,有人佯装为农夫把式、有人装作泥瓦木工、有人扮做苦力脚夫。
他们混入城内之后立刻四散而开,利用多年在金陵城内的熟悉,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进行隐藏。
而宋北云和平时并没有任何不同,仍是拎着早餐晃晃悠悠的来到皇城司衙,不过今日晏殊不在,他明日就大婚了,昨日就请假没有过来了。衙门中只剩下宋北云一个人在那,甚至连小白兔清姑娘今天都没来烦他。
“宋大人。”
干瘦的亲从探头进房间,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已经探明的人数为二百七十余人,剩下的人并未探明。”
“嗯,没事。慢慢来。”宋北云点头道:“剩下一百多人就跟普通百姓没区别,你能看出来才奇怪呢,继续盯着便是了。”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倒是没了。”宋北云摇摇头,但就在那亲从要告退的时候,他突然仰头喊住了:“等等,找人扮女人,你行不行?”
“放心吧宋大人,保证万无一失。”
“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唯你是问。”
宋北云稍微计算了一下,今日那剩下的十几个白莲教徒就没必要砍了,留着还有些作用。至于今晚那些人的话……宋北云想到他们,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皇城司盯人可是一绝,而那帮什么白莲社的人,真的是太想当然了,一群也许选手就想跟职业选手玩这一套,当真的是不知死活。
而今天他们既然倾巢出动,看来是真的等不及了。
宋北云坐在房间里打了个哈欠,因为怕人暗算他昨日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在皇城司内他总算可以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他躺在午休的床上,怀中抱着热水暖包,睡得倒是个香甜。至于那些个白莲余孽嘛,要说他怕不怕,他是真的不怕的。
这玩意不难想嘛,四五百个邪教徒,原本要不是庄稼户、要不是小商户,都是些狗屁能耐没有的人,用上一句乌合之众那是抬举了他们,就这帮人能成什么事?围攻宋北云一个也许够了,可是他们今天要碰到的可都是皇城司里那些个专门挑选出来干脏活的人。
还真以为那帮人里能有什么武林高手么?不可能的,所谓江湖侠客都是一群仗着有几分能耐为非作歹的废物,真正有能耐的人在这个时代都讲究一个“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顶级高手可都是在官府里的。
至于以后有人渲染什么江湖豪侠、论剑江湖,光路引、路抄这些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还什么几大门派围攻好人什么,超过三百人持械聚众都可算谋反了,等着被边军镇压吧。
不过江湖上到底有没有好汉,那肯定是有的,总有那些个锄强扶弱的人,但对于宋北云来说,这种人即便是好人也不允许存在,绝对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刀切掉的,因为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那种侠以武犯禁的行为就是毒瘤!
公理只有在法律框架之下才能叫公理,除了法典没人能够审判其他人。这是法家的道理也是宋北云认同的道理。
这也就是宋北云跟所谓“江湖”不可调和的原因之一,江湖中人现在可能真的已经恨宋北云恨红了眼,估计是一口一个朝廷鹰犬的叫着吧。但谁在乎呢,那些人的声音太小,狗都不如。
一觉睡到下午,宋北云起身漱了口,吩咐人将热好的饭菜端来,而一同前来的还有副官晏殊。
“怎么?没睡好啊?”
“嗯,没太休息好。”宋北云揉着脸:“你明日就当新郎了,怎的还有心气往这跑?”
“倒是没什么,只是今日去发请柬时听左柔说你要独斗邪教。”晏殊找了张凳子坐下:“有把握?”
“何止是有把握啊。”宋北云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说道:“简直就是左家大小姐。”
“怎么说?”
“板上钉钉。”
“哈哈哈哈,握草……”晏殊拍着桌子笑了起来:“你这歇后语可以啊,若是让她听见,她能生吃了你。”
“吃吧吃吧。”宋北云叹了口气:“你去定国公府时,她在里头?”
“嗯,巧云盯着呢。不过她说起时倒是眉飞色舞,恨不得甩着流星锤便与你并肩作战。”晏殊笑言道:“还有那位妙言姑娘,她怎的也在左府?”
“我安排的,怕她出事。”宋北云小口的喝起汤来:“她与别人不同,这宝贝除了我之外就没人能护着她了。左柔只是不听家里的话,而她没家。”
“你真的是福运好,我见那妙言姑娘可是倾国倾城,便是站在左家大小姐身边都能胜三分,羡慕啊……”晏殊把喜帖轻轻放在宋北云面前:“你看我,好日子怕是到头了。对了,明日若是你方便就来,不方便就将随礼送到吧,我这便告辞了。”
“滚吧滚吧。”宋北云挥了挥手:“婚假三日,算上你请假的日子,这个月扣你五日俸禄。”
“你这厮……”
晏殊走后,宋北云一个人坐在渐渐暗淡下来的房间之中,吃光了饭菜又发了一阵呆。突然间,他毫无预兆的起身,帅气的将裘皮大氅披在了身上,潇洒的走出门去。
而随着他的离开,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了他的身后走出了皇城司衙,并在出门之后分头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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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更一章了,我想休息一哈,下午的时候去把老宅子里的东西在暴雨来之前给搬到高处去可是把我累迷糊了,回来之后更了马林更了阿云,现在是精疲力竭,手都抬不起来了。
238、12月6日 雪 腰前宝剑血犹腥。
入夜,雪仍未停。
只因那大雪纷飞,这路上行人逐渐稀少,过了酉时便成了一片寂静,只有零星风雪夜归人正捉紧衣襟低头向前。
宋北云小院中此刻灯火通明,光亮映在雪上,照得格外远,依稀能见雪落与窗棂,偶有微风,寒意渐浓。
一探子进院,抖落身上风雪,进入屋中后俯身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万事俱备。”
正在练字的宋北云只是轻声嗯了一嗓子,然后便没有再说话,而旁一名下属在厨房中端来一碗热汤饼,上头盖着肥厚的羊肉块和冬日里近乎见之不到的青菜,香味弥漫在屋中,引人垂涎。
“宋大人,该用膳了。”
宋北云放下手中笔:“你们都吃了?”
“属下们都吃过了。”那院子低声恭维道:“宋大人这一手字倒是一绝。”
宋北云没有接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轻声说道:“兄弟们今日都辛苦了,明日都去司衙内领五贯钱补贴家用,再允两天假,好好陪陪家人。”
“宋大人宽厚!”
自这个宋北云上任以来,皇城司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许多,要说完全服他倒也不能这么说,但无奈他出手实在是大方,再加上下手也黑,所以服他的大部分也都是看在钱面上,不服他的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时间进到戌时,外头只剩下打更人的梆子声,再便是落雪成泥的簌簌声,可谓是万籁俱寂也不为过,宋北云用灯挑子将灯芯往上拨了一些,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泛红的天,然后又一次伏案写起了东西。
突然,一名探子快速的敲开了门,来到宋北云面前躬身道:“宋大人,来了。”
“嗯。”宋北云轻轻点头:“让弟兄们小心着点,别因些蟊贼而伤了自己。”
“属下明白。”
说是来了,但外头仍是一派清冷,可不知怎么的,呼哨声突然从四周围响了起来。宋北云仰起头靠在椅子上,手中抱着暖炉子,开始静静发呆。
而此时此刻,宅子外头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呼哨声此起彼伏,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条件好点的拿着刀剑,条件差一些的甚至只拿了根木棍,这些人聚拢在宋北云的宅子之外并如同幽灵一般接近。
当他们抵达院墙之外时,喊杀声冲天而起,可就在他们要开始破门而入时,密集的箭雨就混着大雪急射了下来。为首那人心道一声不好,但却已是无路可退,于是他便大喊道:“大家伙,攻杀进去!宰了那宋狗,为兄弟报仇!”
被第一波弓箭齐射之后,他们中有不少人已经受了伤,甚至有些直接就被刺穿了心肺暴毙当场,但剩下的人扔是血脉喷张的想要杀进去将那宋北云一鼓作气的干掉。
这小院门很快就被他们冲开了,但他们一进去便是正面对上了皇城司的入内院子,这可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在全副武装的状态下砍杀这些业余民兵就跟玩闹一般。
只是片刻之间,这些人就已经如同秋收的麦子似的倒了一地,鲜血将大片的地方染得通红,不过还好跟夏天的县衙相比,寒冷压制了鲜血的味道,让这里不至于臭气熏天。
发现根本无法攻入小院的白匪很快就心生了胆怯,不少人转身就往外跑,可哪里还容得他们逃跑,一出去便是皇城司布置好的天罗地网,前脚踏出小院,后脚就被穿成了刺猬,有那么零星几个运气好的没受伤,可想趁乱开溜时却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会伸出一柄闪亮的钢刀劈在他们的脖子上。
宋北云坐在屋中,点着炭火抱着暖手炉,静静的看着外头的人间地狱,惨叫声、厮杀声、求饶声逐渐连成了一片,但他却好像没有恻隐之心似的,满脸麻木的坐在那,甚至还想吃点小零食。
“饼烤好了么?”
“大……大人……好……好了。”
旁边一个没见过风浪的小厮已经手脚颤抖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宋大人能如此淡然,外头……也就十几丈的地方已是血肉横飞,断肢残臂满地都是,人头就如那夏日池塘中的蛤蟆似的来回骨碌,而在这副场面下这宋大人居然还想吃饼?
宋北云接过饼,抹上肉酱咬了一口,轻轻咀嚼着,旁边的小厮看着直犯恶心,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朝宋北云拱手道:“宋大人……”
“去吧。”宋北云笑着摇头道:“看你那没见过风浪的样子,成何体统。”
小厮走去了侧厢房,而外头的战斗仍在继续,剩下的白匪正在负隅顽抗,依托有利地形开始跟皇城司的人展开对抗,但到底是实力悬殊,他们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而就在这时,身后防止一氧化碳中毒而开着的窗户突然响了一下,宋北云此刻正在神游太虚并没有注意,接着一柄冰凉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上带着森森寒意,不过宋北云倒是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吃着饼,轻声说道:“你以为杀了我,外头的人就能活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光他们不能活,他们的一家老小也都活不下来,你信吗?”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但刀却突然落了下来,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而这时外头的院子却匆匆赶来,站在门口喊道:“宋大人,你没事吧?方才有个贼人窜了过来!”
“没事。”
宋北云说了一句,再转头却发现那闯入的人已经昏了过去,然后他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不要打哆嗦……
怕不怕?当然怕,刚才哪怕身后那个人稍微还有一点力气,自己就是命悬一线了。
宋北云强行冷静了下来之后,伸手去探了一下地下那人的鼻息,发现这人还活着,只是脱力昏迷了过去,肩头还插着一枚断箭,鲜血淋漓的。
“哟,还是个女匪呢。”宋北云蹲在地上捏着这人的下巴来回看了看:“长得挺不赖的。”
说完,宋北云就将她的外衣给撕了开,并从自己的箱子中取出手术刀,在炭火中消毒之后,慢慢切开了她的皮肉,然后顺着肌肉纹理将箭头周围切开,然后在轻轻将箭头给取了出来。
撒上一些消毒的东西再用酸性消毒布包裹住这人的伤口,就把她往旁边的矮榻上一扔就不再管了。至于她是死是活,那就是她的命数了。
把玩着手上的箭头,宋北云歪着头看了看外头的战况,发现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喊杀声逐渐减弱,不少人已经开始打扫起了战场,那些没死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在咽喉处补上一刀。
“啧啧啧。”宋北云看着外头那还留着求生意志却被一刀干掉的人,轻轻摇头道:“真可怜啊。”
而说完,他起身用绳子将后头那个不知死活的娘们给捆成了大闸蟹,手法专业严谨。毕竟万一要是不小心醒了,自己又没注意,上来就是一刀那可就不划算了。
等一切都安置好了,宋北云把那娘们身上的脏衣服脏裤子全给扯了下来,扔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嘿,还用红肚兜,本命年啊。”
他嘲笑人家的同时,外头的门又被敲响了,宋北云连忙掩上被子并将钢刀踢到床底:“进来。”
一个浑身浴血的大内高手走进来朝宋北云一拱手:“宋大人,此番毙敌三百七十余人,我方伤四十一人,无人死。”
“行了,打扫战场了,把尸体给收拾干净,人头给我串起来,挂城门上,明早出告示!干完之后,就让兄弟们休息去吧,剩下几个轮值便好,我我等会就入宫禀告。”
“属下遵命。”
大雪在午夜时分停了下来,一切都好像没发生,金陵城中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唯一的变化便是在那城门下挂上了数百个人头,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心中恐惧。
宋北云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坐进了皇宫的“值班室”内,在那跟禁卫们聊了一会儿,也便差不多五更天了。
五更天的梆子一响,城门便开了,早起做生意的人便开始出入金陵了,而近日他们一抬头却发现那城门上居然挂着人头!
这一下议论声可就起来了,他们纷纷在讨论这到底是些什么人,毕竟那人头可不少,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那满脸胡须的大汉,但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确凿。
而此刻的宋北云却已经坐在尚书房中,一边吃着赵性的早餐一边描述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当时那把刀就离我不到一寸,只要那贼人手腕子一翻,我今日就见不到官家了。”宋北云如是说道:“但我就与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他们干的这事本就是谋反大罪,若是能回头当个污点证人,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执迷不悟可是会连累家人。”
赵性揣着手手,听着宋北云的异彩纷呈,眼神里都是对江湖的向往:“之后呢?那贼人如何了?”
“还是个娘们儿。”宋北云说道:“长得还不赖,你要不要?你要我给你送来。”
“好好好。”
“咳!”王老太监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官家,可使不得……”
“怕什么。”赵性一甩袖子:“朕要亲自审她!”
239、12月6日 晴 敢笑黄巢不丈夫
城门口的告示用最高规格贴在了醒目的位置,细致的讲述了陈门楼子上那些狰狞人头的由来。
“白莲谋反啊,该杀!”
“就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谋反……我呸!”
百姓看到之后无一不是咒骂,这里头有些老人可是经历过五代后的乱世的,那时的日子过得可不叫人过的,如今虽说也有些不足但不论如何都要好过那时的提心吊胆,总体说来就是差强人意吧。
而造反……这造反无异于就是把这些人拉回到了那个战乱纷杂的年代,那个人命贱如狗的年代,想来却是可叹可怕……
当然,这件事同时也被人报给了赵相,报给他的是新任御史大夫唐暄,他站在赵相面前义愤填膺的说道:“这皇城司太过了!我大宋以仁义立国,如今那宋北云却一夜之间斩杀四百余人,杀孽太重!更何况这些人中尚有读书之人,今日早朝我定要弹劾予他。”
赵相此刻脸色铁青,在唐御史说完之后,他的脸色极其难看的说道:“死亦当死,咎由自取。”
说完,赵相便拂袖而去,而看到赵相的脸色和反应,御史大夫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毕竟一直以来赵相可都主张仁政,从未见过他如此铁血决绝的样子。
“赵相……赵相,您等我一程。”
他追上去想要继续说什么,赵相却直接呵斥了起来:“乱贼祸国殃民,这等乱党,你还为其不平?你是何居心?”
这个大帽子一扣,御史大夫当时就傻了,那表情可谓是精彩,他思索半天也始终想不明白这赵相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的会如此,甚至就在这个白莲教的问题上跟太后那一党有些蛇鼠一窝的味道。
而当全城都在讨论昨夜那悄无声息的谋反大案时,一个人脸色苍白的走出了金陵城,来到了城外的那个山洞中,声泪俱下的与那匪首白念安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了出去。
白念安一听这全军覆没,当时便慌张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带上了为数不多剩下的亲信,连忙乔装成农夫的模样,按照早就制定好的撤离计划开始驱赶着驽马车往临安府的方向窜逃而去。
一路上都算相安无事,但却在离城五十里地的地方居然有官兵在设卡,白念安看到那些官兵的模样,应是在此一夜,金陵城中的消息理应是没有如此之快,他左思右想一番,将心这么一横,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停车,下来。”几个士兵将白念安的车截停:“去哪,干什么?”
“去那红门庄,就在不远的地方,去给牲口上草料。”白念安满脸谄媚的笑容:“小人是那金陵城外的农户,这不连日大雪,家中哥哥捎了封信说那头草料用尽,吩咐我去给弄些草料,我琢磨着眼看也快过年了,便带着庄子里的亲戚干脆一并回去了。”
那兵丁走上前看了一下马车上的草料还有上头驮着的几个人,再用佩刀戳了戳草料下头,然后转身过去点点头。
白念安心中一阵暗喜,但却未曾想突然之间所有兵丁都举起枪矛对准了自己几人,其中一人还吹响了号角,几乎转瞬间一队兵丁便将白念安为围在了其中。
“军爷……军爷哟,这是怎的了?”
白念安卖力表演,而这时兵丁中走出一人,看似像个头目,他笑着说道:“匪首白念安,可是你?”
白念安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就想要跑,但看到周围的场景,知道自己定然是跑不掉的,他连忙摆手道:“军爷误会啊军爷,小人肖满仓,一世务农,怎的就成了什么白念安。军爷您瞧是不是认错了?”
那兵丁笑了起来,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大概一炷香之后,一辆马车赶到了此地,接着从上头下来一个妇人抱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
“娘……”白念安脱口而出,然后突然之间就面如死灰,跪倒在了地上。
“军爷,我认了。”白念安苦笑着看着自己的亲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否放过我家人。”
那兵丁笑言道:“那你可就要去问问宋北云宋大人了,问问他老人家放不放过你家人。这事我们说的不算。带走!”
白念安被五花大绑扔到了马车中,坐在那里时,他满脸苍凉的看着对面看守他的兵丁,而身旁则是自己的一家老小,他垂着头默不作声,而他娘子和老娘都哭哭啼啼的,但自己的儿子却凑过来抱着他的腿爹爹爹爹的喊着。
那一瞬间他就崩了,潸然泪下,嚎啕大哭。
“相公,莫要怪我,那宋大人讲我若是不说实话,便将宁儿、宝儿扔到那井里去……”
“不怪你……不怪你,都怪我,都怪我啊!”白念安说完之后,径直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宋北云刚刚办好了女贼移交手续,赵性十分满意的将这个女匪给接过去亲自审问,并表示这女贼有那么点点漂亮的喔。而宋北云只是莞尔一笑,毕竟什么女匪不女匪的,就是给赵性送了个小玩具罢了,反正自己这边已经多的有点照顾不过来了,给赵性玩完也是挺好,而且他还有点想验证一件事,那就是赵性到底是没有生育能力还是没有那个能力……
不过现在看来他那个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不会一听到女匪长得漂亮眼睛都放光,这明摆着是皇后怀孕这些日子给憋的。
这倒是无所谓了,反正那女匪本也就是死人一个了,谁玩不是玩呢。说不准还能有个百分之几的概率捞个妃子当当,最次也能是个秀女,算是她福大命大了。
在交接完工作之后,他又去跟太后汇报了一番工作,太后高度肯定了宋北云的工作能力,并夸奖他是国之栋梁,未来可期。至于花了点小钱之类,太后是浑然不在意的,她甚至还说有能耐的人就是该花钱的,整日扣扣搜搜的人成不得大气候。
“对了,这几日……”太后环顾四周,屏退了周围那些使唤人,小声对宋北云说:”可有见过辽国的南大王?”
“明日我便去见上一见,娘娘有何吩咐?”
“倒也是没什么,若是方便帮我带封信出去。”太后叹气道:“我幼时有个姐妹嫁到了辽国,如今二十年过去,也不知她是生是死,想求辽国大王帮忙寻找一番。”
“娘娘果然重情重义,我一定给娘娘带到。”
“嗯,倒是个知事的人儿,你且去吧。”
“那太后娘娘,我这便走了。”
“嗯。”太后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喊住了宋北云:“等会子,你可婚配?若是还未婚配,便从我身边这些个精挑细选的丫头里选个回去,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体己的人儿了。”
“多谢娘娘厚爱,我已有婚配。”
“那倒是还行,你且回去吧。”
太后其实还真的是挺喜欢宋北云的,年轻懂事机灵不说,办事还利落,若不是出身低了点,将那烦人的金铃儿许给他倒也是件好事。想到这一点,太后心中又来了计策……
在拿着信出宫时,宋北云好巧不巧在宫门口碰到了正要往回赶的赵相,宋北云上前对赵相拱手行礼道:“恭喜赵相贺喜赵相,今日喜得良婿。”
赵相看到他,情感上还是有些别扭,但到底人家是帮了大忙的,而且还被白莲教的刺杀,看他眼眶周围的黑色便知他这几日定是不能安眠,于是高冷的赵相也破天荒的朝宋北云拱了拱手:“天寒地冻,宋大人小心身子。”
“多谢赵相关怀。”
“嗯。”
赵相坐上轿子走了,而宋北云吹着口哨也溜达着往皇城司走,毕竟皇城司离皇宫也就是不到二里地,近的很,坐轿子有点太装逼了。
可还没等他走到那皇城司衙,便有几个手下赶了过来,迎着他喊道:”宋大人,好消息!匪首白念安已在牢中。”
“哈哈。”宋北云打了个响指:“果然不出我所料。”
“是!兄弟们都在说宋大人料事如神,怎的就知道这匪首会在临安那跳路上经过呢。”
“脑子,得靠脑子。”宋北云在那下属的脑袋上拍了拍:“干活得靠脑子。”
“去,知会一声九寺衙门和刑部,准备三司会审。”
九寺衙门就是传说中的大理寺,也就是最高法院。刑部呢,就是相当于公安部加司法部。谋反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一个皇城司自然是吃不下的,所以胜利果实绝对不能独吞,好东西要大家分享,这官儿才能当得长长久久、安安稳稳。
不过在三司会审之前,宋北云倒是想要去亲自见上一见这个胆敢自诩黄巢的读书人。
毕竟下一个敢自比黄巢的真实历史人物可是几百年后的老朱呢,宋北云今日倒是想见见胸中有如此睥睨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对了,跟九寺衙门和刑部的说一声,审理之前,皇城司还要先清理一下余党,会审之日就定在七日后吧。”
“是,宋大人。”
240、12月6日 晴 短日溶雪人更寒
左柔的宅子是要不得了,房前屋后死了得有小几百人,昨日还看不太出来,今日这天光一亮溶雪时节便能看了个透彻,融化的雪水混着血水将这地都给染红了,上头还挂着碎肉断肢的,活脱脱就是一处凶宅。
审案子么,倒是不着急,怎么都得先把家给搬了。
宋北云现在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而且也算是有那么点面子,找个宅子倒真的是不难,只是合心意的却是不多,当初给左柔置办这个院子的时候,前前后后可就花了得有小三个月,又是翻新又是种花植树的,院子里那颗垂枝樱还是特意找人从小日本那给运过来的,价值连城。整个金陵城就这么一颗,如今要搬家了却也是要移走的。
所以这新宅子一定得有个好院子,且是坐北朝南四面通透,最好是能傍着清水渠,周围还不能够太吵闹。
这样的院子那就得是个豪宅,在金陵城中少说得要个八九万贯才能拿下,这还只是一个院子钱,宅子的翻新也好、草皮的种植也好、家具也好,算在一起十几万贯那是少不得的。
但现在宋北云手上的流动资金也就三四万贯,但总得有地方住不是,这凶宅他是怎么都没法子睡下去了。
“宋大人,要不您先歇着,我去给大人寻摸一番?”那个干瘦的亲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自告奋勇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在金陵城中也算是有些根基,寻起来也方便。”
“那可是麻烦你了。”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昨日一宿没睡,实在没了精神,这案子我也不审了,也空去寻觅宅子。唉……”
“哎呀,宋大人可是为国尽忠、鞠躬尽瘁。这等小事自然属下需为大人操办的事,宋大人您就歇着,小的这就去给你寻宅子。”
宋北云点点头:“可不兴那为非作歹啊,再想着把老宅卖出去吧,那地段也好,屋子也好。家俬、院子一并打捆卖咯,适当的降点价,毕竟院儿里死了那老多的人。”
“哎,属下明白。”
他离开之后,宋北云盖上一床狗皮的褥子,躺在办公室的短榻上不一会儿就睡了下去。
而那干瘦的家伙则在外头点了几个人就直奔向了金陵城的南城,也便是富人们住的地方。他寻觅了好几处,都不及宋北云的宅子,不过突然之间一个独门小院却是闯入了他的视线。
这小院地处浅巷之中,占地倒是不大,两亩地左右。院墙里头一支梅花探出头来,而那门口的一堆憨态可掬的石头狮子也是娇俏可爱。
“嘿,就这了。走,进去瞧瞧。”
他倒是不怕触碰了什么高官,毕竟他可是皇城司的资深老员工,谁谁谁在哪哪哪有个啥啥啥的,他那就是个门清。这宅子一看便是哪个富户安置的,走进去便是了。
用力拍门后,开门的却是个绝色少女,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笑了起来:“这位小娘子,家中可有大人?夫君也好父亲也好?”
“没有,干什么?”
妙言眉头一皱,看到他们身上那层皮,表情显得怪异了起来,她刚刚才从国公府里回来,正打算洗个澡休息一下,没想到这就碰到了几个穿着锦皮的特务。
“没有?那便好办了。你这宅子多少钱?”
“你要买?”妙言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买这?”
“嗨,不如进去详谈?”
“我怕你进了我的屋出来命都没了。”妙言轻笑一声:“不信,不信试试。”
这还能忍?皇城司办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他作势要拔刀,表情也变得凶狠了起来:“好小妞,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你就像那白莲余党,兄弟们!给我逮……”
话还没说完,妙言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然后将随身的铜牌扔在了地上:“让宋北云过来跟我说话。”
大门重重的关上,那干瘦的亲从愣了片刻,下头人则捡起了那块令牌,表情立刻变得微妙了起来:“大……大……大人……”
“还愣着干什么!破门!”
“别……大人别啊。”身边的下属用力拽着他:“大人您瞧这个。”
他顺手接过令牌这么一看,发现赫然是皇城司使的宋字令,这……这不就是宋大人的令牌么?
他往后退了两步,脑中一片空白,再仔细打量起这庭院来,感觉是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就连宅中树的位置都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只不过一处是梅花一处是樱花。
“大人,这怕是……”
“完了。”
这干瘦的亲从捂着脸嘟囔了一句,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呢,这宅子明显是宋大人金屋藏娇用的宅子啊!
想到这,他的脸色都变得绿了起来,刚想敲门但最终还是怂了,只能夹着尾巴回到了皇城司,站在房门外忐忑的等着宋北云起来。
又是个黄昏时分,宋北云披着衣裳走了出来,准备去让几个下属弄些饭菜来,但他一出门就看到这马屁精战战兢兢的站在那。
“嗯?你干什么了?”
“宋大人……下官犯错了。”
“你能犯什么错,你这油滑的跟泥鳅似的东西。”宋北云笑道,但转头发现这家伙脸色仍然不好看:“怎么了就?”
他默默的把那块令牌托在手中呈在了宋北云面前,宋北云看到这令牌,二话不说扬起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娘的……”
“宋大人……下官也是无心之失啊。”
“你都干什么了?”
宋北云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看得他是浑身直冒冷气,得亏自己什么都没干,要不然恐怕真的是会跟那个姑娘所说的一般,命都没了。
“没没没,下官什么都没干,还被打了一巴掌……”
宋北云劈手夺过令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
“是……是是……”
呵退了这个混账,宋北云赶紧穿好衣服马不停蹄的去到了南城,也懒得敲门了,直接就跳过院子进到了妙言的院子里,推开门一看,妙言真的没什么事,正侧躺在床上微微张开眼睛看着他。
“进来也不敲个门。”
妙言轻笑一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裘被从身上滑落,曼妙身姿一览无余。
宋北云走上前笑着说道:“我怕我手下那帮混蛋对你干了什么,心急如焚嘛。”
“好看么?”
“那当然是好看。”宋北云连连点头:“绝了。”
妙言嘻嘻一笑:“那来啊,给我暖被窝,我一个人怎么都睡不暖,冰凉凉的。”
“好叻!”
这等好事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宋北云飞速甩掉外衣出溜进了被窝,双手环抱住妙言的腰,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啊……极致丝滑。”
“不许乱摸。”妙言嘴上这么说,倒是也没反抗:“听说你在找宅子?”
“对啊。”宋北云叹气道:“那边都成凶宅了,一晚上屋里屋外的,死了三四百人,这谁顶得住啊。”
妙言唔了一声,拍了一下宋北云的手:“那么大力气,我很怕疼的。”
“我轻点就是了。”宋北云亲了她脖子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打算换个宅子,再把那边卖掉。”
“那干脆住我这算了,本来也都是你出钱买的宅子。”妙言感觉到宋北云身上热腾腾的,下意识的往他怀里挤了挤:“到时候干什么也方便。”
“你打算干什么呢?不是要刷好感度么?”
“那肯定是要的。”妙言笑着拍了拍宋北云的腿:“不过看在你小心翼翼护着我的份上,让你占点小便宜也不是不行。”
“其实还是要买新宅子,毕竟左柔巧云她们经常也会去小住,你跟她们又聊不上话,免得见面尴尬。”宋北云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对着妙言的耳朵吹气:“所以还是离远点好。”
“别闹了……”妙言轻声嗯了一下,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好感度还没到呢……别……”
“那亲一下总行吧?”
“不行,谁知道你会亲哪,我还没吃东西呢,你去给我弄点吃的。然后再跟我说说昨天晚上的事。”
宋北云没有办法,只好硬挺着起来去厨房做了饭,回来的时候妙言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那等饭吃了。
“我讲真的,你要愿意就直接搬过来,省得住在单位。”妙言端着碗看着他:“其实……有时候一个人住,我也有点怕。”
“讲真啊?”
“嗯……”妙言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努力营造的女强人,一下子就破了功……而且我晚上总是被冻醒。”
“嗯,你是有点体虚的,冬天容易冷。”宋北云盘腿坐在她对面的羊毛地毯上:“来来来来,我给你讲讲昨天晚上到底有多刺激。”
“你讲。”妙言小口小口吃起了饭:“唉?你不是讲故事么,怎么吃起了饭?”
“我也两顿没吃了,饿的慌。等会晚上我还要去一趟鸿胪寺,赶紧吃两口的,边吃边跟你说。”
“你最近瘦了。”
“唉,怎么办呢。”宋北云叹气道:“想要在这个世道活的好一点,还得保护你这种妖精级的同伙不被人糟蹋,可不就得干活呗。”
“好感度加一哦。”
“这就加一了?”宋北云把一大块肉夹给妙言:“你不能再挑食了,你的身体真的不好,再这么下去,你都生不出孩子的。”
“行了,你赶紧给我讲讲白莲教的事,我觉得这里头可操作的空间有很大,你有什么打算?”
241、12月7日 晴 倚得东风势便狂
“嚯,你的心还真野。”
宋北云捧着妙言的脸蛋也不管她闪躲就亲了一下,然后起身道:“行了,白莲教的事咱们就不搀和了,邪教搀和进去没有好处。对了,工科大佬,我现在想要还原米制单位,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为什么不行?白莲教自古以来就是个很庞大的势力,如果能掌控起来,肯定能事半功倍的。”
宋北云面对野心勃勃的鸡王小姐,他只是从后面抱住她,小声说道:“一旦翻船,船上的人没有能活下来的。”
妙言侧过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反正你要是不同意,那这事就算了。大方向上我只负责给你提意见,你做主就好。”
“乖。”宋北云笑着轻揉着她的小腹:“吃饱了么?”
“占便宜就占便宜嘛,还假惺惺的。”妙言身子自然的往后靠:“你的手热热的,还是很舒服的。”
“那我给你当暖宝宝,妙言小姐姐有什么奖励呀?”
“没有哦,自己解决。”妙言笑着拧了一下宋北云的鼻子,然后转过身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白莲教的头子?”
其实关于怎么处置那个人,现在宋北云还是没有想好,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前瞻性计划,大多数时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至于到底该怎么办的话,就看明天那个白什么东西的人能给宋北云带来点什么好处吧。
若是好处足够,免了他的死罪倒也是不不行,要是没什么好处的话,宋北云还真的没近距离的观看过凌迟这个古代刑罚中被无数人奉为至高杰作的酷刑,就一定很有趣。
“行吧,反正我觉得你还是稍微有点前瞻性比较好,不能老是走一步看一步。”妙言说着话,顺势就搂住了宋北云的脖子:“跳过白莲教的事了,刚才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就是米制单位的事,这个我真想不出来该怎么办。”
“你到底是不是化学大佬啊?这个你问我?”妙言诧异的看着宋北云:“不过你想要这个干什么?自己设计个单位不就好了么?”
宋北云想了想,轻轻摇头道:“自己随意定的哪有完善成体系的ISO单位制好用,以前我制作各种东西都是大致配比,不需要太精确,但未来越来越多的工业需要精确的度量,米、升、秒这些单位都是必须的啊。”
“说的也是,长度单位作为最基础单位,那么现在就有几个比较可行的方法。一个是太阳的位移、一个是标准大气压水银柱。我个人推荐汞柱法,相对比较简单,只要找平,然后记一下相关的数据,多次对比之后取平均值,就能达到近似值。”
宋北云一听,立刻一拍脑袋:“对啊!水面找平法、汞柱760MM,多次平均值再进行线折法找到四等分、八等分。南京海拔好像也就是十几二十米,找个低洼地可以忽略不计海拔高度了。”
“计算的事我给你算就好了,就是算十进制嘛,这不就有了米制单位吗?”妙言笑着说道:“对你来说,密封玻璃、汞柱都不是难题吧?零度你就用冰水混合物嘛,悬线找平。托里拆利汞柱试验嘛,四十到六十次平均值,精确到毫米以下。”
宋北云激动的捧着妙言亲了好几下,细嫩的脸上都被他给吸出了个红印子,妙言也不躲闪,反而非常享受这样的用力拥抱和亲吻,甚至情不自禁的反手抱住了宋北云。
“你其实很喜欢被我抱着吧?”宋北云低头看着妙言的眼睛:“你很没安全感哦。”
“嗯……”妙言轻笑了起来:“你要保护好我。”
“放心吧。”宋北云凑到她面前:“你这辈子,我罩着。”
说完他轻轻触碰了一下妙言的嘴唇,她并没有抗拒,之后他就开始得寸进尺了,那一屋子啧啧作响,若是外人听见,那着实是不堪入耳,但这种感觉对当事人来说可以说是极致享受了。
不过还好鸡王小姐姐够冷静,她在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轻轻推开宋北云:“你该去办事了,晚上就来这住吧,我给你留灯。过几天再把东西搬过来,至于左柔什么的,住这里就住这里吧,热闹点我也有人陪,而且我觉得俏俏不能老跟在公主后面当跟班,她应该系统培训一下。”
宋北云依依不舍的把手抽了回来,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甜腻腻的香味哦。”
“死走!”妙言翻了个白眼,咬了宋北云一口:“快去办你的事。”
宋北云离开小宅,径直去了鸿胪寺,他身上还有一封太后交给他的信要给南院大王呢,而他还要趁这个机会跟南院大王交涉一下国书的事,不然整得跟21条似的,着实不好给赵性交代。
来到鸿胪寺,以他的身份想要见南院大王,只需要人家王爷自己同意就行了,根本不需要知会鸿胪寺卿,所以宋北云很快就见到了南院大王。
见到太后的金郎时,他正在教女儿写汉字,那姑娘的字写的就跟断了手似的,猪爬狗咬的不堪入目,但宋北云显然没兴趣管这个,只是笑着对这南院大王说:“王爷金安万福。”
“所为何事?”
“嗯……”宋北云瞄了一眼旁边正在写作业的辽国郡主:“这?”
南院大王点了点头:“去一旁。”
两人来到了一件小屋内,宋北云先是将太后给他的信递了上去:“这是太后娘娘给您的信,您且收好。”
“唔……”辽国王爷顺手把信揣入怀里,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还有事情?”
“倒也说不算是大事。”宋北云顺势坐了下来:“王爷,我给你交代、给了太后交代,如今我也是该是给大宋皇帝一个交代了。”
南院大王眼睑低垂:“你与本王谈交代?”
“若是以皇城司使的身份,我不够格。但若是我代表大宋皇帝呢?王爷可别忘了,我还是个钦差,之前是现在也是。交代总是要给的。”
南院大王低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轻笑起来:“国书一事?”
宋北云轻笑起来,从怀里又拿出一物:“之前王爷那份国书被我国官家无意中损毁了,这份便是复制品,王爷看看是否为原本?”
南院大王拿起国书翻阅了起来,看了一圈却是眉头紧蹙,这个国书跟自己之前递上去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上面的条款早已面目全非。不过饶是如此,他仍然细细看完了这些修改后的条款。
发现几乎跟自己能接受的底限相差无几,这让他颇为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了宋北云,可还没等他开口,宋北云就首先开口道:“王爷若是确认无误,便签了名,我好拿回去交差。”
“你……”
“王爷?”宋北云斜眼看了看南院大王:“如何?”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管理等等都让南院大王想一拳打过去,但自己泼天的秘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他还成了自己和玉儿唯一联系的纽带,他根本不可能说硬话,只能轻笑道:“大宋到底是英雄辈出,是我小看了。”
说完,他取来笔在国书的落款处签下了名字还按下了南院大王的金印,宋北云再三确认之后,将国书收了起来,起身朝南院大王拱了拱手:“那我便不多打扰王爷了。”
“唉。”南院大王喊住了宋北云:“若是有朝一日,大宋无你容身之地,去辽国。”
“谢王爷美意。”宋北云笑着拱手,然后再回头补充道:“明日我会托人给小郡主带上一份字帖,按字临摹定能进步神速。”
南院大王看着宋北云的背影,心中兀自感叹,这根本就不像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方才就那个眼神,就让他感觉自己是在面对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且老奸巨猾之人。
他见识过各个国家的人才,却未曾见过一个如这宋北云一般办事说话滴水不漏,而且拿捏事情拿捏如此精准且处处留得一线的人。那些个才子要不恃才傲物、要不迂腐不堪,全然不似这人这般滑不留手。
这人若是能到大辽辅佐大皇子,不出三年,大皇子必定上位之,而这人也定然在未来是个执宰之才,毕竟执宰天下可不是靠的才华横溢,更多是需要这般的八面玲珑。
宋北云拿到了新国书之后也不敢耽搁,直接奔着皇宫就去了,别看他现在还是个区区六品的小破官,但却已然悄悄成为了当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拿着令牌进皇宫时,只是一句紧急要务,就连司命司的太监都不敢过多拦他。
“大晚上的,你闯入皇宫,真是不知情趣。”王老太监匆匆穿好衣服从自己的屋中走了出来:“有何贵干啊,宋大人!”
这宋大人三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宋北云也懒得理他,只是直接从怀里掏出国书拍在他的脸上:“我走了,你让官家悠着点,别玩女刺客把自己玩出了马上风。”
王老太监翻阅了一下手上的国书,看到上头的名字和大金印之后,噗的一声就吓得跪下了,他连头发都顾不得扎,连奔带跑的往赵性寝宫冲了过去,可冲到一半他突然回头拽住了宋北云:“你可不能走啊!来来来,与我去见官家!”
242、12月8日 晴 虽是无为清静,依然要八面玲珑
赵性被从寝宫中唤起,脸上带着十分不悦,连衣裳都没整好便来到了尚书房中,口中嘟嘟囔囔的说着:“何事就不能等着天光大亮的,非要这黑灯瞎火。”
“臣这是耽误官家玩什么了?”
“玩……玩个屁。”赵性往龙榻上一坐,气鼓鼓的撩开袖子:“看给朕挠的。”
王老太监低着头装看不见,而宋北云伸过头笑了起来:“官家,照理来说太祖一脉的功夫都不错,怎的会挠成这副样子。”
“别提了。”赵性捶了一下桌子:“烈马!不过说起来,你这厮无事不登我这金銮殿,今日你来了就是有事。说吧,是要人还是要钱。”
宋北云笑盈盈的看着赵性,这家伙看起来还开始玩起了养成游戏呢,倒是颇为有意思。不过赵大家的孩子理论上功夫都还是不错的,毕竟赵匡胤如果不当皇帝,那也是个开宗立派高手,光一个太祖长拳就足够秀上几百年经久不衰的那种,这一点看福王就知道了,别看福王老了,战斗力可摆在那呢。
“不是要人也不是要钱,恰恰相反,臣这趟可是给官家送钱来了。”宋北云劈手将王老太监手中的国书递了上前:“这老东西没胆子,递个国书都不敢,官家不如早早让他告老还乡回去种地喂猪好了。”
王伴伴在旁边气得胸膛作鼓响,但身为宦官可不能跟人在皇帝面前争吵,天大的气也只能忍着。
“你莫要折腾王伴伴了,宦官不得干政,即便是递书交折子都是不许的,这可是我大宋的规矩。”赵性笑盈盈的对王老太监说:“伴伴莫要气了,这厮的嘴本便是这般细碎,他若是有恶意,如今司命司怕是都没了。”
王老太监低着头不言不语,只是抬头瞄了一眼宋北云,然后再次侧过头去不去看他。
“呵!你还不服。”宋北云指着他:“老狗,我可是跟你讲,你在外头包了何家寡妇母子二人并让那小子改姓做王的事,我可都没说呢。”
王老太监一听,当时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冲着赵性哐哐磕头,而赵性脸色一整:“宋卿,差不多便行了,王伴伴身子残缺,未来总归是要有个归宿,徒子徒孙再多,到时能与他养老送终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你便当是可怜他。”
宋北云哈哈一笑:“官家,你可太看不起我了,要是我真想干点什么,哪里会在这里说,去跟太后娘娘这么一聊,老家伙就要被杖毙了,官家都护不住的那种。”
王老太监脸色如同死灰,他知道宋北云没有说谎,自己到底都只是个奴才,若是太后真拿住了这个要杖他,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行了行了,都是朕的人,莫要在那拱火了。”赵性哭笑不得的翻开国书:“来来来,让我瞧瞧你宋某人当初说的承诺可否兑现。”
在赵性看过书的时候,宋北云伸手将老太监拽了起来:“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就在官家面前说我坏话,你这个老头坏的很。”
“不敢了……”老太监低声说道:“谢宋大人不杀之恩。”
“官家,这人没用了,赐死吧。”宋北云突然指着老太监喊了起来:“您听听这厮都说些什么污糟话,什么谢我不杀之恩?这是能信口胡说的话?这还是当着官家和我的面,这若是背地里还不知要怎样说呢,我一个同六品的破烂官,凭什么饶一个中贵人的命?”
“行了行了,哎呀……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莫要再折腾他了。”赵性抬头苦笑道:“明日我便去做个主,未来我大宋的内侍都可以娶妻纳妾,这也算不得大事。还有,王伴伴,你也莫要总是处心积虑说宋大人的坏话,朕身边拢共也便是你们几个人,到时还闹个不合,这让朕如何是好?”
王太监跪地谢恩并坦诚的承认了错误,不过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宋北云了,连忙告了一声就去了后头说是准备茶水糕点,借着这个由头跑得老远。
没有了可打闹的人,宋北云倒是安静了许多,坐在旁边随手翻阅起赵性平时看的书来,但他拿起一本礼记,封皮下头就是《一帘春梦》第二话、拿起一本论语,里头便是《一帘春梦》第四话,旁边摞起的书随便翻翻,好家伙……从第一话到最新的第六话,一本不差。
难怪这厮非要亲自“审讯”女刺客,原来这色痞皇帝是自己的忠实读者啊。也难怪,这厮的终极梦想就是回去面朝大海喂马劈柴、春暖花开周游世界,口头禅就是“你要不要当皇帝”,想来骨子里就是跟左姑娘一个操行的人了,又从小没有正经接触过皇家教育,当个傀儡皇帝烦的要命,现在想效仿一下小说里支线中那和匪首之女互生情愫的大明皇帝。
倒也是情有可原。
宋北云暗自发笑,自己也算是运气好,碰到了这么一个皇帝和这么一个迷离的大宋,但凡是去另外一个时代,明朝也好、清朝也罢,总归是脱不开死字一条路,而在这里至少这个皇帝现在肯定是要比历史上的仁宗更加好讲话。
而至于真正的仁宗……宋北云之前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给他改个名字,但作为“吟诗作对啥都会,一到起名宋狗蛋”的宋北云,最终也没能给小仁宗皇帝起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号。
狗蛋仍旧是狗蛋,顶多以后叫铁柱吧……
胡思乱想了一大圈,赵性终于看完了国书,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宋北云,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这都是怎的与他谈的?这……这……”
这里头的道道就大了去了,从一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变成一份通关互换的互利条约,这里头的东西赵性要看不懂那他早就该被人蒙着头扔去井里了。这其中的变化让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光是岁币制度的取消和双边互相免税这一条,就足够一年节省几百万贯。
这不花就是赚嘛,而且因为互相免税,大宋这边的商业活力显然要比辽国更好,之前宋北云解释过,这对大宋绝对是利好的。
“这啥啊,暂时的而已。如果辽国皇子拿不到皇位,这就是废纸。”宋北云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赵性铺着黄布的案台上,俯下身子对赵性说:“官家,你要明白一条。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你想也别想。”
赵性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点头道:“朕明白了,可你不会练兵……”
“我不适合带兵。”宋北云直起身子:“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为何?”
“官家要问什么?”宋北云侧着头问道:“问我为何这么为大宋想着?”
“嗯,毕竟以你之才,在金辽定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完的高歌猛进。可偏偏你在大宋,就……”赵性苦笑一声:“就委屈了。”
“《周易》上经初九:潜龙,勿用。或跃在渊,无咎。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君子待时而动。”宋北云往后退了几步朝赵性拱手:“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尚书房,而只剩下了赵性端着那本国书,来来回回的翻看着,然后突然笑出了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惊动了躲着宋北云的王老太监。
“官家你怎的了?官家!”
赵性笑声渐止,他靠在椅背上:“如今我倒是多少有些明了福王叔为何要将这宋北云推给朕了,此子绝非等闲之辈。福王叔离开前告诫过朕,说此子用之得当即为开疆拓土之人,用之不当则可掀翻这大宋江山,如今朕见识到了!真的见识到了。”
“官家……老奴不明。”
“换成他人,定是张嘴便说效忠于朕,但那厮却只是留下一句君子待时而动。他的意思朕明白,若朕是这个时,他便是这飞熊、管仲、萧何,若朕非这个时,他便是庆父、赵高、梁冀,他是什么人全看的是朕。”赵性深吸一口气:“天助我也。”
“可官家,此子岂不是甚是危险?”
“富贵险中求,若朕是明君,其有危可言?若是昏君,那这江山便让它烂了又如何?朕不求完满,只求崩后谥号非哀非炀非思非顺,来个明睿康景庄,岂不美哉?”
看着赵性自言自语一般面露寂寞,老太监也只能长叹一声,以他的角度来看,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皇帝正在思考死后的谥号时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但一定不会是像那样满脸笑容的,只是作为皇帝来说,这等悲苦不足为外人道。
反观宋北云,他把那个让赵性连恋爱都不谈的国书递过去之后,直接就回家抱着香香软软的妹子睡觉去了,这几天他反正都累坏了,至于那个白莲匪首之流,说实话……他不太在意。
因为往前回顾,刺杀太后的不是白莲教、绑架五个小小甜心的也不是白莲教、刺杀上一任皇城使不是白莲教,他们唯一干的事就是在黑市悬赏宋北云……
之后嘛,他们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成为了朝廷全力通缉的人,更不知道为什么全国都开始对他们喊打喊杀了起来。
就……很莫名。
243、12月8日 晴 舞文弄墨总徒劳
睡到日上三竿宋北云都没起来,而他不起来,怕冷的妙言也舍不得起来,俩人就在被子里蹭来蹭去的折腾到了中午。
“不行。”宋北云坐了起来:“要饿死了。”
“你别把热气放跑了!”妙言快速把被子全给扯了过去:“那你去做饭。”
“随便吃点吧,等会我还有事呢。”宋北云起身穿衣服,拍了拍被子下头妙言的脑袋:“鸡蛋灌饼怎么样?”
“嗯……”妙言从被窝里伸出胳膊,软软糯糯的喊:“老公抱……”
“握草,这么快就到25了?”
“我是GM,暂时给你提高一点,到时候再给你调回去。”妙言嘻嘻一笑:“快点嘛……要抱抱。”
“还能这么操作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宋北云还是凑过去给了妙言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实话他也比较喜欢抱着妙言,不光是她香香软软,还有一种属于“家乡人”的独特情感加入其中,抱着她的时候心中有特别的安定感。
“今天记得把东西搬过来,以后就住这里好了。”妙言凉凉的手顺着宋北云的衣襟伸了进去,贴在他热乎乎的后背:“不然我这个冬天不好过呢。”
“你以前都怎么过的?”
“烧炕呗。”妙言叹气道:“可是哪有人肉暖炉舒服呢。”
“好了好了,该起床了,别再折腾了。哎呀……你把衣服穿好,等会得着凉了。”宋北云揉了揉妙言的头:“不然等会又得站起来了,毕竟血气方刚。”
妙言送旁边取来衣服塞入被子里让它暖着,另外一只手揪着宋北云的领口让他压在自己身上:“你倒是说说,这衣服是谁给脱下来的?”
“好啦,再这么下去你别想吃饭了。”宋北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起床。”
简单吃了些东西,宋北云就带着一身妙言身上的女儿香去到了皇城司内,过去之后先是把昨天那个亲从给喊了过来,踹了两脚之后便吩咐道:“去张罗些人,把屋中的东西都搬过去,还有那颗樱树,那树可比你值钱。”
那亲从当然是问也不敢问的,唯唯诺诺就应了下来,之后便带了些人过去给宋北云搬家去了。而等这边都安排好之后,他便找到了负责刑讯的亲事,走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便去往了一个专门的小房间之中。
不消片刻,三个下属就押着那白念安进入了那间屋子之中,将他捆在了屋中那个镶嵌在地上的椅子中,而宋北云就坐在他的对面,手上把这一柄茶壶,面前摆着关于这白念安当年考取功名时的答卷,一边滋滋喝着茶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他的卷子。
“你就是白念安?”宋北云抬起头瞄了面前不远处的犯人一眼:“名字倒是个好名字,白念安百年安,起名字的能耐比我强多了,要是我换成是你,非起个白铁锤、白狗蛋不可。”
“你便是宋北云?”
白念安缓缓抬起头看着宋北云,脸上满是蔑笑,脸上一副看那野狗的表情。
“对啊,我就是宋北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吧?”
宋北云轻笑起来,但眼中带着几分寒意:“便不用我提醒吧?”
“宋狗的好意,我怎敢领。如今我落在你手中,自是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白念安也想通了,谋反大罪如今已是证据确凿,任凭他百般抵赖也无济于事,天下之大还未听说过谋反之人还有活着的道理,不光他活不下来,他妻儿老小恐怕……
“好好好,好一个铁骨铮铮。”宋北云手上把玩着一支毛笔:“白坛主,你这要杀要剐的,倒是有些难为我了。听闻你自比黄巢?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
宋北云哈哈一笑:“来人,喂白坛主吃些东西。”
很快,外头就来人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肉糜子汤,那香味一进屋便涌入了白念安的鼻子中,饥寒交迫的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那进来的牢倌儿走到白念安的面前,开始将手中的肉汤喂给他吃,白念安倒是不疑有诈,反正都是个将死之人,吃上一顿断头饭又能如何?下去也能当个饱死鬼,倒也快哉。
想通这一点,他倒是无惧无畏了,张开嘴三两下就将满满一大碗肉汤给全部吃了个干净,吃完后还大声叫好:“痛快!舒坦!这滋味倒是美妙。”
“是啊,黄巢也是这么说的。”宋北云将脚架在桌子上:“旧唐书记,贼围陈郡百日,关东仍岁无耕稼,人饿倚墙壁间,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
说完之后,他轻笑了起来:“令郎滋味不错对吧。”
听到这句话,白念安的脸色骤然大变,浑身虽然紧缚却仍是用足触地,敲得砰砰直响,响声甚至百丈开外清晰可闻。
“来人,堵住他的嘴,不能让他吐出来!”
宋北云一声令下,周遭数名壮汉捂嘴的捂嘴,压舌的压舌,生生把白念安给定在了椅子上,死活动弹不得。
而看到他那变得如厉鬼一般的眼神,宋北云丝毫不为所动,晃着脚丫子笑嘻嘻的模仿着刚才白念安的语气喊道:“痛快!舒坦!这滋味倒是美妙。”
听到这句话,白念安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几个壮汉甚至都有些按奈不住,手指甚至因为挣扎而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疼痛。
宋北云也不说话,就是这么笑着看着他的表演,折腾一番之后这白念安实在没有力气了,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喉咙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声音,看着倒是骇人。
“不忙不忙,令郎也算壮实,余下的可供你和你那班兄弟吃个几顿的,令嫒我看倒也是还行,就等令郎吃完了,你在享用令嫒吧。”宋北云歪着脑袋说倒:“当黄巢哪里有那么好当的,你说是吧?吃得苦中苦才方为人上人,你别说吃苦了,就是吃些肉都如此挣扎。你还当黄巢?”
“宋狗!你不得好死!”
白念安的声音似是从深渊地狱中传来,嘶哑中带着绝望,就像只被困住的野兽一般。
“不劳您白坛主操心,我好死与不好死,都与你无关。”宋北云滋了口茶水,晃荡着脚丫子,看着白念安的死相喜笑颜开:“我反正不打算从你口中问出些什么,就想看看你这副死样子,看着开怀,令人捧腹。来人啊!”
外头那方才管牢的亲事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中是一副下水,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他将篮子放在白念安的身边对宋北云抱拳道:“大人,请吩咐。”
“在炉子上架一块铁板,让白坛主看看他那可爱幼子的肚肠怎得变成美味佳肴的。”宋北云摆摆手:“都洗过了吧?莫要弄得乱七八糟。”
“回宋大人,那自然是洗过了。”那亲事从篮子在中将下水取了出来,按照宋北云的吩咐将铁板架在炉子上,然后再将下水用剪刀剪了,一片片的丢到那滚烫的铁板之上。
随着滋滋声和香料产生的味道冒了出来,白念安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嘴里喊着听不清的话,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滴落在衣襟之上。
宋北云则在旁边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白坛主啊,这就怕了?你可是要当黄巢的人呢,等晚些时候,给你弄一套人头豆腐汤吧?放心,定然会将毛发弄干净,保证鲜美无比。”
“宋北云……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啊……”
“嗨。”宋北云轻轻敲了两下桌子:“你一个要当黄巢的人,骂我是畜生,这一开口就是老双标了。来来来,再给你加把料。来人啊,去将这位忠肝义胆自诩黄巢的义士的爱女带来。”
“宋北云!”
听到他的嘶吼,宋北云更是开心了,他索性站起身围着白念安转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头:“你想想,你当了黄巢,可有不少人都是这个下场呢。怎么?许你吃人家儿女,就不许人家吃你儿女了?你这等人可是低劣。”
正说话间,外头的门被打开了,接着一个凶神恶煞汉子牵着一个小姑娘就走了进来,那小姑娘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粉嫩嫩的,看着尤其可爱。
宋北云走上前牵起那孩子的手,来到白念安面前,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指着白念安说道:“你看那是谁啊?”
“那是爹爹!”
柔弱稚嫩的小奶音一出来,白念安没有任何悬念的崩溃了,他哭喊着说道:“你放过她!你放过她!!只要你放过她!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
“哦?”宋北云起身笑道:“这么简单的吗?”
“宋北云……宋大人,求你网开一面,孩子还小……还不懂事啊。”
“嗨,她不懂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懂不懂事。”宋北云坐回位置上,怀中还抱着那个小姑娘:“白念安,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想当黄巢不想?”
“不……我不当了……我有罪,我该死!”
而正在这时,外头又走来一个人,手中抱着一个那孩子,大大的眼睛里头都是好奇,嘴角还挂着饴糖的残渣。他进来之后看到白念安就高兴的喊起了爹爹。
而白念安看到他之后,当时就昏迷了过去。
“这什么人啊,吃个羊肉汤都你妈能昏过去?”宋北云指着他对怀里的小姑娘说:“你看你爹爹,羞不羞?”
244、12月9日 晴 夜来风雨匆匆
“宋大人这审案当真是一绝,那酷刑都比不得宋大人。”
干瘦的亲从端来一碗肉羹放在宋北云面前,满脸堆笑:“下官这些日子可算是受益匪浅。”
宋北云接过碗小口的喝起了汤:“老李啊。”
“老李……老李便老李吧,大人有何吩咐?”
宋北云侧过头拿过一本自己瞎写的刑讯手册:“拿去熟读,保你三年调入刑部当个主事。”
那“老李”大喜过望,接过那本笔记似的东西如获至宝的揣入了怀里,接着对宋北云愈发的殷勤了起来,他搓着手堆着笑:“宋大人,之前剿灭白莲余孽时,捉到了一个女子,貌美如花、婀娜多姿,大人是否有兴趣连夜审讯一番?保管大人审完之后浑身舒泰。”
“没兴趣。”宋北云摇头道:“我们办事情讲的是证据,你们要是让我发现乱抓人,你自己可就是稽查队的,别到时候自己进去了,我可不管把你捞出来。”
“是是是,小人牢记心中了。”
宋北云点点头,从抽屉里甩出一道皇折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老李”展开折子看了起来,表情立刻就变得古怪了起来,他看了一圈,面色发虚的抬起头又看了看宋北云:“宋大人……这……”
“下去跟弟兄们说一声,莫要当了那出头鸟。”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回家去了,至于那折子上是什么,其实就是一份整风运动的倡议,若只是倡议倒也是没什么,可偏偏上头不光有皇帝御批还有三省衙门的批复,也就是说这个倡议即将要变成法令发布下来的。
而这个整风政令的内容就包括了限制刑讯逼供、限制包括各级衙门、大理寺、刑部衙门、皇城司在内所有案件直属机构的权利构成。里头有句话便是让执法者有法可控、让守法者有法可依、让违法者有法可治。
折子的落款正是晏殊,而晏殊是谁的人,大家心中都明白,所以这个法令就是赵相拿出来遏制皇城司权限的东西。
当然了,至于这个“三法之治”是谁写的呢,自然就是宋北云了。当时他把这个给晏殊的时候,晏殊还说他蠢,自己限自己的权。但宋北云丝毫不在意,权力带来的腐败、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败,法律就是权力的笼子,将这头猛虎关进笼子,恰恰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世上有三只老虎,权力、金钱和名望,若是有人把这三只老虎放了出来,老虎那可是要吃人的,若是吃到无人可吃时,谁会葬身虎口,答案不言而喻。
不能说古人不聪明吧,但毕竟眼光的局限性摆在那,他们不知道未来执行第一次“土改”时,会带来怎样的震荡。现在他限制自己的权力,恰恰就是为了在未来钳制了整个大宋的士大夫。
不过现在么“三法之治”还是一簇火苗,也许有人琢磨了,但谁也想不到这只是一系列改革的微不足道的一步,限制暴力机关嘛,那就限制好了,反正刑不上士大夫,他们也乐得有个睿智的名声。
但他们却没有细想,这种制度未来的引申,恰恰就是专门针对他们士大夫阶级的,将老虎关进笼子,关住的可恰好是权力呢。
此刻,远在福州的福王千岁正在看一封密信,密信是又司命司传来的,上面列举了宋北云这些日子里一系列的行动规矩,每一样看上去都轰轰烈烈,但那不起眼一处写着的“三法之治”却格外吸引了福王的视线。
他命司命司的探子将这个“三法之治”的细则呈上来与他端详,而在看完之后,福王脸色变得格外古怪,嘴里念念有词道:“这是在谋何物?以惊雷遮微风……奇了。”
正如福王所说的那般,这“三法之治”跟宋北云这一系列轰轰烈烈的抓乱党、整合皇城司等等行为比较起来,那绝对是不起眼的,但若是仔细想来,他为何要提出如此倡议?为何又要遏制自身的权力?以法治权是没错的,但为何他要从自己身上开刀?
福王有些看不明白,但他知道这小子一定在琢磨着什么大事情……他闭着眼睛思考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这厮要搬山!”
说完,福王提起笔写了一封长信并转交给那司命司的探子:“这封信务必亲自交于官家,其他任何人不得看见,若是走漏的风声,你人头落地。”
“是!”那探子将信收好:“千岁可还有吩咐?”
“去寻那宋北云,就说是本王问的,问他要将这山搬去何处,又是该如何搬。”
“是,小的这便启程。”
“去吧。”福王碾着胡子:“下次来时,带些金陵的鸭子来,本王甚是想念。”
“小的明白。”
探子离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而福王则继续看着那东西,眉头紧蹙:“小兔崽子,你可别给老子玩出什么灾祸来啊。”
与此同时,宋北云已经回到了妙言那边,正在跟妙言讨论关于郑中基和陈奕迅谁唱歌更好听的话题,然后外头突然一个黑影翩然而至,他打开门却是发现小鱼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怎么了?大半夜的跑来。”宋北云揉了揉小鱼的脑袋:“上头又有什么事?”
“官家让我来问问,问问你要不要日本国进贡的美女,要的话他给你弄两个来。”小鱼笑得特别开心:“日本国的使者今日刚抵达金陵,献上了国礼来,还说希望想问咱们大宋要些东西。”
“要什么?”
“要米。”小鱼认真的点头道:“就是要米?”
“要多少?”宋北云歪着头:“我觉得一国使者不会那么脑壳进水吧?”
“好像是说……”小鱼扳起手指算了算:“说是拿了个格子来,那格子刚好一月之数,说每日来问咱们大宋要一些,今日要了三粒,明日说是要九粒。”
“操。”宋北云骂了一声:“你回去赶紧跟赵性说,把这几个杂种给砍了。真的,听我的没错,明早上我进宫给他解释。”
小鱼:“???”
“没事,你就原话去跟姓赵的憨批说,他要真答应了,他皇位不保。”
小鱼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嗖的一下蹿上了墙头,朝宋北云挥了挥手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返回屋中,宋北云笑着把这事给妙言一解释,她当时就笑得咯咯直想:“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到底是开始动歪心思了。”
“三十天,多少吨来这?”
“咱们来算嘛,3的三十次方。一百来亿千克,一千多万吨。哈哈哈哈……六千多万石啊。”妙言笑得直不起腰来:“你把赵性杀了他也拿不出来啊。”
“这真的是侮辱智商来的。”宋北云叹气道:“要是他中招了,我都没脸说我在这种人手底下干活。”
“放心,对面肯定也要不了这么多,他们就是想提个条件。”妙言笑着说道:“现在看起来这个时代的外交真的是蠢,什么诗词外交、征婚外交、碰瓷外交。这都是什么嘛。”
“准备抗倭咯。”宋北云伸了个腰:“不过这都跟我没什么关系,睡觉睡觉,搂着家里的小表妹睡觉。”
“鬼才是你小表妹。叔叔,你不能不把自己上辈子的年纪算上呀。”妙言打趣道:“明天真的要进宫?”
“嗯,当然。”宋北云脱下外套:“我去洗漱。”
这天晚上因为妙言又把好感度给调了回去,所以小宋一晚上啥也没干成,只好硬挺着大清早就跑去了皇宫之中。
见到赵性时,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桌子上的格子,身旁还有一把米粒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计算着。
“官家,宋大人来了。”
听到宋北云来了,赵性抓挠着头发起身道:“来来来,朕一夜没睡好,这怎的就算不清楚了呢。”
宋北云走上前看着赵性摆出来的格子,笑着说道:“官家,我让你把日本国的使者砍了,你是砍了没砍啊?”
“砍了。”赵性点头道:“不过为何要砍,我就是不清楚。”
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走上前,举起一粒米:“这一粒米,轻如鸿毛。但若是官家你要给那些个孽障承诺给满,您猜猜要多少石。”
“一万?”赵性眯着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我琢磨着这后头的数的确有些大了,一万石怕是要吧?”
宋北云抱着胳膊伸出五根手指:“起步这么多。”
“五万?”赵性瞪大了眼睛:“如此多?”
“五千万石!”宋北云咧开嘴笑道:“这还是最少最少的,我昨日胡乱算了一番,就是六千五百万石。”
“当真?没说笑?”
宋北云苦口婆心的将这三的三十次方算给了赵性听来,经过几次转换,大概得出了六千五百七十万石这个数。
赵性看得目瞪口呆……
“王伴伴,去!将那几个混账倭人的尸首给朕喂狗,胆敢戏耍朕!”
“老奴这便去办。”
老太监走了,赵性抬头看着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说道:“若是你不说,朕想着给个五万十万也不是什么大事。”
“别的不说,官家。”宋北云敲了敲赵性的桌子:“准备抗倭吧,今年气候反常,他们过来讹粮食,定然是那边也出了问题,不论你宰不宰那些使臣,闹倭的事也要提前准备了。”
赵性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抗倭吗?可是朕手头上……没有人手啊。”
“我来推一个。”
245、12月9日 晴 惟用法律自绳己
宋北云现在基本上每天早上都要去皇宫报道,一个是给那对野生鸳鸯当信差,一个是为了给赵性这个狗皇帝洗脑。
给赵性洗脑的过程倒不是很难,但给野鸳鸯当信差是真的难,毕竟面对一个不太讲道理的太后,宋北云有时候真的想喷她一顿,但偏偏又不能喷,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这个太后娘娘对自己智商上的摧残。
“你是说金刀老令公的后人?”赵性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不妥吧?”
“什么妥不妥的,人家杨文广是个好孩子,在庐州的时候帮了大忙。再说了,人家一家子可都是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的,你还不许人家建功立业了?”
“可朝堂上……”
“你给他个指挥使的官职,手下就五百人的小官,朝堂上谁在意这个呢,御史台现在可都盯着我呢,这等小事人家都不乐意去查。”宋北云抱着靠枕斜躺在赵性书房里:“五百人平倭祸的话,多少是够用了。大宋要抓紧时间开海啊,这海洋才是未来的趋势。”
赵性靠在那无精打采的:“朕连海都没见过……”
“你也是有点惨。”宋北云叹气道:“下次给你找个机会去看看海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把杨文广召回来。”
“那你又知道倭寇会从何处上岸?”
“地图摆在那呢,福建、浙江这两个地方是最容易的,福建有福王千岁,他们看着都能吓尿出来,那就剩下浙江了。去个浙江就好了,再给杨文广一个巡查之责,五百人的队伍再加上当地一些自发的百姓,给他整个独立团好了。”宋北云漫不经心的说道:“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海船技术拓展一下,我们就建立世界上第一支海军了。”
这些日子以来给赵性洗脑还算成功,他现在倒也是有了盼头,就是往西打去罗马,往东打去琉球。听到宋北云这样说话,他倒是也不再惊奇,只是有些意兴阑珊:“随你随你,你去张罗便好了,等三司会审之后,我便给你加封一级,你就能参加朝会了。”
“你是想我死啊?”宋北云坐起身子:“大哥,别害我。我现在还没入那些一品二品大佬的眼里,你现在给我提的太快了,我日子就难过了。”
“你这人,给你加官进爵,你却是如此态度?”
宋北云双手撑在腿上:“你听我一句劝吧,你不想到时候挥泪把我给宰了,现在就安安稳稳让我在角落当个龟孙子,给你皇家当个鹰犬爪牙的,在你们的庇护下我才能慢慢爬起来。我可不跟晏殊那样,起手就有老丈人照顾,我可是无根无底的,福王到时候都护不住我。”
“行吧行吧,你这还一套一套的,算是你厉害了。”赵性叹气道:“那个白莲教如何了?”
“嘿,你要聊这个我就不困了。”
宋北云起身开始跟赵性滔滔不绝的聊起了白莲教,而现在看来白莲教其实真的是有在偷偷摸摸密谋造反,只是现在无凭无据也不好大动干戈打草惊蛇,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却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这到底是防患于未然还是等到火疖子爆出脓头再拔掉,这里面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每种处理方式都有自己优劣,现在还不能轻易下定论,而这也就是宋北云压住七日后再三堂会审的原因。
“还有这等事?”
“也只是风闻罢了,等我去审了那个白念安之后才能有定论,之后到底是利用他去瓦解白莲还是利用他来引蛇出洞,那就要看看那白莲教到底有什么意图吧。”
赵性靠在椅子上沉思片刻:“这件事可不要再生事端了,早早了结了吧,想起这些乱党朕还是心有余悸的。”
“明白,年前一定给你搞定。”宋北云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去办事了。”
“去吧。”赵性挥挥手:“那个,日本国美女你要不要?”
“哈哈哈哈,官家你自己享受吧,黑齿美女,谁顶得住啊。”宋北云挥挥手:“走了。”
赵性松垮了下去:“真的长得还行。”
“不了不了,谢陛下美意,等以后打到了罗马,咱们去试试大洋马。”
赵性嗤笑一声,然后又是轻叹一声,翻开了每日必看一次的《一帘春梦》,看了一会儿,他便嘟囔了起来:“怎的还不更新呢。”
而欠更的宋北云回到了单位,磨磨蹭蹭的等到了吃饭的点,胡乱吃了些东西后,便让人带他去寻了那个白念安。
白念安一家都被关在一起,待遇相比较还行,至少冻饿不着,环境也算是比较干净。
“白壮士,一日思索,可有开朗?”宋北云站在牢前笑盈盈的问道:”昨日你答应我的事,可还作数?“
他虽然是跟白念安说话,但眼睛却一直在他家人身上打转,白念安看到他的眼神,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昨日那一遭,可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何为生不如死,白念安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却已是再无了雄心壮志。
“看来白壮士还挺懂事。”宋北云笑道:“来人,带白壮士出来。”
白念安很快被带了出来,来到昨日那个房间之内,不过今天他倒是没有被捆住手脚,只是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宋北云则坐在他的对面。
“其实你说你出卖组织什么的,我是能理解的。倒也不调侃你,毕竟我换做是你,第一天就全诏了,根本就等不到第二天。”宋北云活动了一下手指:“我这人,怕疼。”
白念安低垂着头轻笑一声:“宋大人莫要说这等话了,我说便是了。”
“等等。”宋北云晃着手指说:“我不是要你说什么,其实我也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因为在你被捕的那一刻开始,你们教主就跑了。而且没有意外的话,你可能都没见过你们教主,更别说那人真名是什么,家乡是哪里了。”
宋北云的话让白念安抬起头来:“你是如何知道?”
“因为你不够重要。”宋北云摇头叹息道:“若是重要,你老早就得到风声了,本不至于干出这等蠢事。居然还想围攻我,我猜这大概就是你那个教主给你出的主意吧?”
白念安没说话,宋北云继续说道:“你本就是颗弃子,他就是将你卖了,人家已然放弃那金陵城,你们这班人的话自是死去最好,其中道理不用我赘述吧?”
白念安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为何……”
“为何?你居然还问我为何?金陵的信徒若是全军覆没,对那个教主绝对是百利无一害,若是有人逃离去投奔他,那么他如何是知道你们没有被朝廷给收买呢?这个风险啊,太大了。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愿意冒这个险,那若是不接纳你们,他这个教主又如何立足立信?倒不如将你们一卖,死光了去。剩下的人他也可以明目张胆的说是叛徒了,是这个道理吧?”
白念安眼神里仍是有些难以言喻的神情,似是不敢相信,但细细思考过来,好像的确就如这宋狗一般。
“今日我来,不是审你。你也知道自己说不出来个什么。我来呢,就是问你想不想活命?”
活命谁不想?之前的视死如归只不过是没得选择的选择,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死得壮烈一些。
可若是有一条路伸出来让人选择,能选择死活了,那世上又有几个人会选死路呢。
求生是本能。
“想!”
“想,那你就得听我的。”宋北云笑着说道:“不然三堂会审之后,诛九族是跑不掉的,谋反嘛对吧。”
“请宋大人明示!”白念安死死要紧牙关,抱拳对宋北云说:“我定当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我倒是不用你,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还是有点用的。”宋北云活动着脖子:“三堂会审之时,你就这般供述,就说你本就为皇城司之人,奉皇城司已故司使之命潜入白莲教之中,而唯一证明你身份的东西都在那场妖火中被焚毁了,既是无法证明你的身份,那便是要查证,查证的话自然是死无对证,死无对证该怎么办?”
宋北云的表情看在白念安的眼中,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这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练,超乎他的预料,两轮交锋下来,白念安自认为绝非这人的对手,他的戒备默默松弛了下来:“还望宋大人指点。”
“那便是以行动见真知。”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明白?”
白念安一愣:“要让我去剿那白莲兄弟?”
“还兄弟呢?”宋北云眉头一皱:“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白念安重新低下头:“下官定然竭尽全力协助宋大人剿灭白莲匪患。”
“哈哈哈哈哈。”
宋北云大笑着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道:“你能活。”
“多谢宋大人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白念安起身作揖,眼中却满是悲切,他知道自己这一鞠躬下去便再也没了回头路,往后他只能铁了心去杀灭曾经的兄弟了,若是有一丝手软,那些兄弟便会将他碎尸万段……
一日之间,乾坤逆转,白念安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但却不得不佩服这宋北云的手段,无法可破……无法可破啊。